安然沮喪地感覺自己糟糕透了!
該死的頭痛一直纏她沒肯放過,令她吃不下睡不安,神經衰弱得一听到手機響或門鈴聲便要驚得跳起,整個人的情緒非常地不妥當。偷偷跑去看醫生,得到的答復是高燒後暫時的後遺癥,加上休息不好,沒有配以適量的運動,還有因為思想問題過重。
這大,她在陽台上練習著簡單的體操動作,接到了方揚之的電話,是約她晚上出去,說有禮物送她。沒有猶豫,她一口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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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只‘白灼熊掌’!原汁原味,嗯,不錯,真不錯!」
方揚之睜大眼看著眼前那只包裹著層層白紗布已不能看出原樣的手掌,還噴噴有聲地「稱贊」不已。
安然瞪他!這人,一見面就直戳她的痛處,真夠可惡!
「放羊的,小心禍從口出。」她也不跟他客氣。
「彼此彼此。」他不示弱地回敬。
安然氣結!「不是有禮物要給我嗎?我是沖著禮物來的,拿了就走人。」
「那可就不能先給你。」方揚之一派慢悠悠的,「既然出來了也就不要急著回去,病後初愈的人應該有些戶外運動,這樣才能來精神,身體自然就會復原得更快。」
安然沒好氣地反駁︰「輕松的話兒誰不會說?只是你跟和尚說‘你的頭發會很好看’他會多謝你不成?」
方揚之仰頭大笑,「看來你沒有病糊涂,腦袋還是蠻靈光的嘛!
安然白他一眼,忽然,像是被提醒了什麼似的叫起來︰「我的頭……沒那麼痛了!」平日總覺腦袋里面被放了只八爪章魚,神經被又拉又扯著痛,但現在它似乎是終于肯安靜了些。
看著她那一臉的欣喜,方揚之得意了,「我說的總沒錯,看,我讓你出來的好處馬上顯現了。」
安然因為正高興也就沒理會他的忘形,卻見他忽然定楮在自己的臉上,這令她不由得奇怪,不由得伸出手抹抹眼楮,模模鼻孔,拭拭嘴角,探探耳朵——沒來個七孔流血什麼的啊!還是她的蒼白令他誤以為見鬼了?下意識地又抬抬自己的下巴——
方揚之被她的一連串動作逗笑了,「你這是在干什麼?」。
「我才要問你干什麼呢,一直瞪著我干嗎啊?」
這時侍應生端來飲料放在他們各自的面前。
方揚之不緊不慢地喝著自己的啤酒,忽然就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你的頭發長了。」
安然正端起杯鮮女乃,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佛語里,那是煩惱絲。」
安然垂下眼簾,「所以你把自己的頭發弄得只剩下那麼一點?」
方揚之順手撥弄一下自己的平頭,聳聳肩,「要是我受到困擾,感覺恐懼,我會要自己去面對,在我看來這是惟一的解決方法。」
輕輕嘆一日氣,安然淡淡開口︰「不是每個人都如你;也幸好,世人皆不是我。」
方揚之深深看她一眼,然後,再聳一聳肩,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手伸出來。」
「干嗎?」瞄見他的右手臂在動著,手掌卻是放到桌底下,不由得懷疑,「你不會是想把什麼恐怖的東西放我手上嚇我吧?」
听得一句輕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安然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但手掌仍是遲遲疑疑地伸了出去。
方揚之終于把右手掌抽出來,手掌握成拳狀,還故作神秘地在眼前晃了晃,才輕輕放人她的掌中。
安然感覺到掌中一沉,待他將手拿開,定楮看去,躺在自己掌心的——石頭?拿近眼前仔細一看,馬上驚奇地發現這顆石頭的紋路非常別致,就像是……人臉!嗯,越看就越像,「好怪樣的石頭,在山上找到的?」她愛不釋手。
方揚之趁機邀功︰「這塊‘大地之母’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看見它我就樂了,不正是跟你同一個模樣嗎?」
跟她同一個模樣?安然握緊手上的「大地之母」,考慮著「暗器」該怎樣發射才能殺人于無形。
不知死活的家伙猶自興致勃勃,「我們的荒野旅程發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兒,我說給你听。」
安然眯著眼,想想自己是寬宏大量的,不應該跟完全沒有審美觀的笨蛋一般見識,看在他還有丁點兒利用價值的分上就饒過他這一次好了。看,她是多麼的慈悲為懷啊!
不知道自己已自生死關頭轉過一遭的方揚之繪聲繪色地說起了旅途中種種的趣事笑聞,而安然听著听著也在不知不覺間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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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分手之際,方揚之間︰「明天晚上有空嗎?」
「什麼事?」安然漫不經心地將被風吹開來的發絲攏到耳後。
「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不待她回答又再補充,「只有幾個朋友,都是有趣的人,而且我想你幫著選份禮物給女主角。」
「既然被分派了任務,看來我是責無旁貸了。」她是不怎麼喜歡熱鬧的場面,也不太想在那種場合下接觸陌生人,但現在,她需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那……我七點鐘來接你?」
「七點三十分吧。」她要吃過飯後才能出門。
「就這樣說定。明天見。」
「明天見。」
安然與之揮手道別。本想叫計程車,不經意間抬頭見著那月光如水溫柔,心中一動,決定漫步回家,反正路程也不太遠,就當是運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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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完聚會回家,一打開門電話鈴聲便洶涌著沖撞上耳膜,安然心一跳,馬上跑著過去搶起話筒。
「喂——」氣喘著沖出一個音不能說話。
「你……終于回來了……」
安然的喘息頓了下,然後更急起來,連忙把話筒拿開些許,「嗯,我……剛回來。」這些天不管他的人來了沒來,電話都是固定的,不過都是打她的手機。
「你去了哪里?和,呃……和誰一起?」
皺緊眉頭,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好嘈雜,而且……有所記憶,「你……喝酒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突然吼起好大的一聲,緊跟著又是更響的震動她的耳膜,「我要見你,現在!」
腦袋「轟」一聲炸痛開來,心神震亂,安然極力穩住聲音︰「不要……喝酒了,讓人送你……」
「我現在非要見你不可!你來,在我們踫見的那間酒吧,我等你!
霸道地下達了命令便霸道地斷了線,絲毫不給機會她再說半個字。
安然愣得地還是拿著話筒放在耳邊,久久不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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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拿著電風筒吹拂著已經干透了的頭發。本來今晚是不用洗頭的,但因為平日吹頭發時那暖烘烘的風總是
讓她昏昏欲睡,可現在卻連進門前的勞累都被吹跑個光光,一絲倦意的影兒也挖不著。
終于嘆出口氣,無力地垂下拿著電風筒的手——
她終于還是得面對。
她與他,是有著什麼發生了,而且到了現在,她和他都已無力再將它藏下去。曾以為,只要捱到它淡過去了就能回復到最初,但事實證明她是無知的。
下意識地再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因為一旦去了就當真再也回不了頭。
習慣為自己的生活作好計劃,將需要的和要做的鋪排在自己面前,然後安心地一步步走過,因為不確定的,難以接受的已被排除。她早已習慣這樣生活。
心揪痛著,她不得不嚴嚴捂住。多年的獨自生活讓她清楚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不可以存在幻想。所以一直到現在仍能無悲無怨的安然,因她將自己的心保護嚴實。將自己交付給別人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在耳聞目睹那麼那麼多的心碎與傷痕,她怎麼再敢幻想自己是受眷顧的。
欲裂的頭痛令眼淚終無法忍住。她一直是自己被自己困擾,即使在逃避,在惶惑不安中,心里也要偷藏著難言的歡喜,這是她一直不敢坦白面對自己的原因,她害怕去發現,自己一直那麼努力保護的心……已被烙印——
猛烈搖頭似要將什麼摔出,著慌地丟開一切跌撞著爬上床躺下,關燈,將自己緊緊包裹在棉被里,閉緊眼楮。
睡吧,快快睡著吧,一覺醒來……只要一覺醒來,就會是另外一個明天。今晚的事……就只是今晚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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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兄,酒可以用來糟蹋,但絕不能浪費,你這樣子也太過分了,要知道酒也有酒性……」
一記惡狠狠的瞪視使得Dane的話哽死在喉間,連鼻子也來不及模地脖子一縮便遁走了。
他的「保命哲學」中有那麼有一條︰踩上發情期間求愛不遂的公狗跟招惹正在為情所困的男人是同等的致命。所以,為著小命著想只能是委屈愛之如命的美酒了,畢竟命只有一條,美酒卻與美人是同樣的多。
齊亞又將自己狂灌上好幾口威士忌加冰,企圖沖去腦中那一個個可恨的畫面!
連連幾天加班加點好不容易擠出個晚上想要陪她,想要她明白他們之間已經存在的事實——既然他對自己的心意已是再清楚不過,那麼即使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上一遭!
但他遲了!
在車廂里看著她與那個男人在街上說說笑笑,然後一同進入了間首飾店,透過落地大玻璃窗見著她與那個男人親密的舉動他就要控制不了自己,甚至把她和那個男人連在一起稱呼「他們」也做不到!
當初怎麼會以為只要控制了自己,就一切都用不著改變?盲目地就以為她會一直是自己的秘書,會一直在自己身邊,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就沒有想過她也會是別人的!即使她一輩子是他的秘書可他要如何面對她已是他人妻的身份?
哈!他在何時成了大傻瓜仍不自知,禍首是她!
從坐在這里的一刻起他就沒停止給她家里打電話,他不要打她的手機,因為不想听到謊言,更害怕她連欺騙他都不做!一直听著延長再延長的等待聲音,一直猜想她還是和那個男人一起嗎?在哪里?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自動斷了線就再撥……再撥……
她竟敢這麼晚還不回家!他從來自傲的耐力此刻是那麼不堪一擊,直想馬上就沖到她的身邊沖她質問。
電話終于被她接起,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否又驚嚇著她,可顧不上了,他不可以再給她機會避開,隨後把自己的手機也關上就是要逼她非來不可——但,盡管這樣他其實還是沒有多大的把握。
她對他是有感覺的。
但那是否足以讓她接受他?他沒有忘記她是多麼懂得自我保護,多麼敏感的人,他對她的感情——她怕是比他自己還要更早知道,更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的態度……
他不顧忌有著怎樣的對手,就怕她做不到真心信任他!
將又一杯的酒一仰而盡。今晚的酒全都見鬼地索然無味,無法麻醉神經,可他偏就是做不到如分析評估報告那樣冷靜而理智地判斷她會否前來。
在此刻,他能做的只是像個傻瓜般帶著緊張、忐忑等待著——
時間一秒一秒頓過,終于,眼看著時針與分針重疊在一起挺得直直的、尖尖的,指向「12」……
周圍的狂喧雜亂猶如世界要在下一刻毀滅。
齊亞坐在那里的姿勢僵硬如岩雕,只有握住酒杯的手可以看出輕微動靜——放開——緊握——放開——緊握——
一只縴縴的手輕柔地搭了上去——「我與你一同喝下這杯酒,今晚。」
暗啞磁性的女音繞有那麼一絲冷漠,表達的卻是一夜的邀約。
「滾。」齊亞眉尖不動一下。
那女人顯然料不到自己竟然會被拒,沉默片刻,手依然沒有拿開。
「你等不到的。」依然是帶絲冷漠的誘人磁音,「可以對不起全世界,也不要令自己難受一點……」
「 啷!」
那女人被迫震退兩步,看著自己被揮開的美麗玉手,呆了三秒,臉上竟現出無以名狀的一絲笑,一轉身,沒了影。
齊亞仍舊是那個姿勢,只是手中不見了酒杯。
驀然間,可以看出他全身顫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轉過頭,然後除了他眼里的,周圍一切都消退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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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立起身,走前兩步,把手掌中捧著的玻璃碎片小心放落在吧台面,空出的手緊握一下,縮回來垂在自己的身側。
「……回家吧,明天……還要上班。」聲音低低的,企圖掩去那絲無法控制的顫抖。
躲在黑暗中,頭痛越加清晰,他的影像越加清晰地逼著她——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如同古老的魔咒令她無法掙月兌開來——他是言出必行的,如果見不著她仍是一直等——若是心情不好再喝更多的酒或許要鬧出事——他會讓人送回去嗎?還是偏要不听她的自己駕車——
她對自己交待——只是不想他因為自己而鬧出事……只是如此而已。
可為什麼此刻站在他的面前,她就連與他對視著說出一句自己跟自己練習過千遍的話也做不到?
她是過不了自己這關,還是過不了他的關?
齊亞依舊目不轉楮凝視她,沒有回答。在那樣的目光下安然所有的知覺都密密地擠到皮膚下緊繃著,在她就要再強撐不下去時,突然感覺他站起身……繞入吧台里面。她全身的汗毛都透了口氣,但眼楮卻被牽引著呆呆看他跟自己面對面的,看他拿著調酒器的手揚起來——
兩杯酒列在她與他之間。
「這兩杯酒分別寓意兩種相對的結果,你與我之間——你來作抉擇。」
安然的臉色刷一下白了,不自覺地又咬緊唇,難掩驚惶的眼神定住——
左邊的那杯酒……液體既非透明也沒有鮮明的色彩,朦朧不清的白漫出淡淡的憂傷,那緩緩升起——破滅的氣泡讓人想起開始後的離別;而旁邊的另一杯,色彩鮮紅,熱情橫流,其中綴以薄荷葉,儼然紅綠兩者相依相纏共舞于漩渦……
心緒紊亂至極,她不想作抉擇,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抉擇,但她明白再這樣不休不止不清不楚地糾纏下去會令自己與他都更加痛苦——可他為什麼就要將這個同樣痛苦的抉擇推給她?他就非要如此逼她不可嗎?她幾乎要恨起他了。
緊握成拳的左手掌顫痛著,一咬牙,決然伸出手握住了那縴細的杯腳,但仍需頓住幾秒凝聚更多的力氣,才能將之舉起——一只溫熱的手掌覆蓋上她的手背穩穩握住,也是一同握住那杯酒——是混沌白色的。
「清淡蘭姆酒內添加上微量的白蘭地和檸檬汁,冰涼,辛辣,表示離別,和對回憶的諷刺,它的名字是——回首一夢。」
齊亞已然站了出來,在她的身旁以輕松的語調說著。
安然身子僵住,被握的手明明感覺了溫暖,但心房卻是從未有過的冷顫。
齊亞還是那麼輕松甚至是愉悅地繼續說著︰「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你選擇了它——」
安然眼前一片灰暗,看不清了,她無力將他看清楚,原來,自始至終她不過是個自困自擾的大傻瓜!要抽回手,但更快的敏感的掌中忽然一癢,同時有一股引導的外力半強迫地令她松開手掌——「 啷」——「消失在我們之間!」
齊亞的笑容更深,更好看,帶著她的手去握住了另一杯存在的酒,「黑麥威士忌獨特的口味,櫻桃白蘭地的酸甜,加上——」深深凝視早已佔據心頭的美麗容顏,唇間緩緩釋放出蠱惑的魔咒︰「情人的吻。」舉杯仰頭喝盡,趁著懷中人傻愣著未能反應過來之際迅雷不及地以霸道的姿態俘虜了他要的吻——
擁緊懷中顫抖不已的人兒,唇貼在她的耳鬢間輕輕磨廝︰「我們的‘狩獵情人’——你選擇的。」
低沉嗓聲吐出的,似提醒,像警告,更是情人間的愛語。
安然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喘息著,咳著,她不懂酒,也不喝酒,被灌入的那口酒和……那個吻從唇間一直撼至心房,她整個人被燃燒起來,這份陌生的炙熱本該令她害怕,但在此刻在他那樣溫暖的懷抱中在他那樣溫柔的話語里,她的心——認了。
眼淚自緊緊閉著的眼楮悄然滑落。
如果,生命真的無法避免苦痛必須經歷磨難,執行者是他,她也認了。
她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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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入大廈,保安隊長徐叔馬上迎上來,一臉的又驚又喜,「程小姐,終于又再見到你了,听說你病了我們都很擔心,現在看見你的臉色比往日更好,也放心下來了。」
安然綻放微笑,「多謝關心,只是些小問題。「
剛才在面包店里胖胖老板娘更是高興得幾乎要擁抱她,然後再猛抱怨她怎麼忽然就多天不見影兒害人擔心。她大受感動,這些都是有心的人啊!
回到辦公室,一眼看到自己的位置,她才知道自己是懷念的。馬上展開一如往日的清潔工作,很多東西都被翻找過,而且凌亂,令她頗費了一番工夫才終于整理好。
拿著鑰匙打開那扇氣勢不凡的門,一進去便感覺暖氣是開著的,她心里想著他的大意,一邊將光線調亮,一眼看去——嚇她一跳!天,那是辦公桌還是垃圾堆放地!
那麼寬闊的辦公桌現在幾乎連支筆也要擺放不下,真不知道他是怎樣辦公的,安然無法不搖頭。他自己就不能動手稍為整理一下嗎?秦小姐呢?自己休假的這些日子都沒人接替工作嗎?邊想著邊一秒也不耽擱地著手整理案上那堆積如山的計劃總結報表文件資料檔案——
好不容易才將一切整理妥當讓自己滿意,她輕吁口氣,捧起茶杯走向飲水器,泡著茶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打開旁邊壁櫃的某格子櫃門,看見里面的咖啡罐幾乎都是空著的,她忍不住又要搖頭,他啊……
將茶杯放于原處,然後又是習慣地轉身要走向另一扇門的位置,但腳步僅邁出一半她整個人就被硬生生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怎麼老是到最後才能發現我的存在,嗯?」
倚在門邊的齊亞雙手抱胸,一臉不情願。從她開門進來他就醒了,一直站在臥室門口,看著她走來動去,偏就是沒發現他這麼個人擺在這里,這令他心理平衡不了。
看著直直朝自己走過來的他,安然失了神,此刻的他——頭發不羈地凌亂著,襯衫有些拉扯,慵懶的神情和那指控的眼神——竟是那樣危險地亂人心神。
齊亞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看到我的第一反應總是發呆,但我更喜歡你對我笑。」嘆息著一伸手攬她入懷,安然一時習慣不過來地顫抖一下,「讓我靠一下吧,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埋首于她的鬢發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安然的心不自覺地疼痛,他就不能對自己好些嗎?每天提醒她要按時吃飯休息的時候怎麼就不能同樣地想到他自己?
莫名其妙的頭痛已經莫名其妙地好了,不過,又輪到她的心敏感起來。
「進來後你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我真有那麼糟嗎?」
看著她在十幾分鐘內極有效率地處理完令他一直頭痛著想要一把火燒掉的亂七八糟,一切凌亂在她的巧手下神奇地井井有條著實讓他折服不已。在她休假的日子里他陸續征用從各部門抽調出來的高級秘書,可沒一個能像她那麼得心應手,適逢這幾天同時有好幾份重要合同在協商簽訂當中,就更令他忙得分身乏術了。
「你……還未吃早點?」安然首先想到這個問題,就不知他連昨晚的晚飯也吃了沒有。
呼吸著她的氣息,齊亞感覺好舒服,「不吃也不要緊了。」
「粥與小籠包?」安然卻要堅持。
「好,听你的。」齊亞不舍地再擁緊她一下才終于放開,執起她的右手細細察看,極溫柔地以指尖輕點一下那隱約的血絲,「還疼嗎?」
安然輕輕一搖頭,「不疼,已經好了。」
齊亞認真地看著她,「不要再讓自己受傷,答應我。」
在那樣的目光下,安然不由自主地點下了頭。
出了辦公室,看見那些熟悉的忙碌身影,安然才驚覺過來已經是上班時間——但剛才怎麼沒能听見上班鈴聲?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見秦希佳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竟也是松一口氣,安然心里又一次受到感動。在今天,她看見了許多往日不知道的關心,也真切地體現到自己工作的重要價值。
坐上辦公椅,安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訂一份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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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安然的意料,這一頓午飯竟是吃得出奇的平靜。
歐陽-竟然沒有主動開口說話,被問到問題也只是嗯哼著回答,這令安然非常不自在。與歐陽-同期進入公司,被分配到同一培訓班,共事于同一部門,後來她被調上十九樓成為總經理秘書,歐陽格則在十六樓企劃部的經理秘書室,她們仍然是聚在一起吃午餐,四年下來她已經非常習慣以歐陽-的蝶蝶不休拌菜。
她無意識地吹開湯面上浮著的油星兒,「你……知道了什麼?」
歐陽-抬頭,一口飯還含在口里,美麗的丹鳳眼迷人地眨了眨,「什麼‘你知道了什麼’?你指的‘什麼’是什麼?」
「再裝就不好玩了。」
「哈!」歐陽-一下子丟開筷子,眉頭同時一揚,瞬間整張瞼就光亮得刺眼起來。
安然清楚這是她要發作的前兆。
「程安然,以往你總是事不關己地擺著高掛樣,現在終于也要沉不住氣了!哈哈,老天保佑,總算讓我給盼到今天了!」歐陽-居然樂不可支。
安然沒好氣,「有你這樣的朋友應該說是不幸嗎?」
「不!」歐陽境放肆的笑聲更響了,「是大大的不幸!"
待笑得幾乎要抽筋了,她才終于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那天你說你病了,中午的時候我太閑了就順道去看你,可有位管理員說‘程小姐被她的男朋友抱走了’,根據描述我不難知道那位英雄人物是誰,所以呢,我也識趣,多天來沒敢打擾以免壞你好事,更怕一不小心成了某人的眼中釘而被開抄那可就糟了,可憐小女子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還需要供養,我、我……」
上一秒還是放肆狂笑,眨眼間卻已是泫然欲計的委屈榜樣,著實令安然嘆為觀止。
「那我還真應該感激你為我設想周到。「
「不客氣。」歐陽-大方接納,「對了,某人怎麼肯放你跟我一起吃飯,就不怕我倆舊情復熾?」一想起那時他誤會了她們關系的那種眼神她就要打顫。
安然低頭攪拌著那碗香氣四溢的濃湯。「他與秦小姐出外會客。
歐陽-敏感地嗅出絲不對勁,終于肯正經起來,眯著一雙丹鳳眼細細端詳眼前人。
「雷區都敢踩了,還怕那些擦不著邊的飛彈?」
安然沉默,其實,她知道自己並不在平別人的流言蜚語。
「還是,」歐陽-頓了下,慢慢地繼續說︰「你害怕要被炸個體無完膚?」
心弦一顫——
歐陽-看她一眼,知道自己猜中了,嘆一口氣背靠上椅背,眼楮看住自己攤開的美麗十指。
「一直以為,你看輕愛情,原來,正正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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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整天終于得以將事情理出個頭緒。在四點四十五分,安然如常拿起行程表走入總經理辦公室。
「總經理,這是您明天的行程表,請過目。」
齊亞迅速瀏覽了一遍,「嗯,暫時沒問題。」習慣地將之壓放到台歷下,‘你不準加班,回家後好好休息。」
「但還有……」
「留在明天,這事沒有再商量的余地。」
安然就這樣被剝奪「上訴」的權利。她知道即使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單純著沒有改變,自己的待遇還是相同,他是懂得體恤下屬的上司。
「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接收到他的眼神安然才驚覺過來自己的回答是太快,太肯定了,一時間她只得隨隨便上個借口掩飾︰「我……約了朋友吃飯。」其實,她是知道他還有看很多事情要處理,不願意自己幫不上忙反而要拖他時間,他也是會累的。
「是誰?在哪里吃飯?」
安然抿唇。
齊亞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是過度了些,「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與相熟的朋友,並在附近吃飯,也許可以方便為我帶個飯盒。」
「嗯,好的,那……我先走了。」
安然縱使再遲鈍也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但她沒有解釋。
她與他,似乎都有些……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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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開又一份處理完畢的文件,終于有空扭動一下僵硬得如同被打上石膏的頸子,那份酸痛令他皺眉。看看時間——
將近八點了。
她現在在做著什麼?是不是……跟那人在一起?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她與那人相處愉快的景象……「啪!」
一拳捶在那份倒霉的文件上,也打碎了那令人極不愉快的畫面。煩躁莫名地抓了下頭發,齊亞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分明像個善妒的丈夫在懷疑妻子有外遇,但他控制不了自己。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顆沙子,更何況是個龐然巨物!
他有過不少女伴,曾經欣賞或歡喜她們。他與她們都清楚自己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同樣清楚該怎樣開始並在適當的時候結束,這令他自認是灑月兌有風度的好情人,也令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甚至別人。
對安然,他的心陷落到她身上,同時終于嘗試到患得患失的不安滋味。認為自己了解她,但有時卻完全猜不著她的心思,以往可以輕易看清的現在反而要失去了把握——就如現在,他知道她絕不是隨便的人,但會否就因為如此所以即使現在接受了他,也仍然要放不下曾經的……人?
以前他不以為自己多疑,以前他以為自己是灑月兌,果斷的;現在,他只知道自己的腦袋陷入槳糊里頭被粘牢,無法轉動。
煩悶不已地靠倒在辦公椅背上,心里賭氣想著她現在一定是開心得很也忘記了還有個傻子正等著她!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會讓自己好過嗎?偏還是要一頭栽進去……
「咯、咯、咯。」
哪個鬼竟敢挑在這個時刻打擾他?!「進來!」滿胸的暗火蓄住勢頭準備砸向哪個敢死隊出身的部門經理或主管。
門外的人顯然被嚇著,正猶豫要不要踏進這個明顯張大著的虎口,片刻,門還是被輕輕推開一道口子。
安然站在門口,遲疑著裹足不前,「我……是不是打擾……」
「不!」齊亞立馬彈起身,連忙快步向她走去,「我正在等你。」心里暗罵自己只顧生悶氣竟連她的敲門聲也辨不出來。他接過她手里的袋子,同時極自然地擁住她走向餐桌,「你吃過了嗎?」
「嗯。」安然還在想著他剛才的火氣,是哪方面的工作出問題了嗎?可今天才簽回一扮漂亮的合同,而其他的據她所知也進行得挺順利,是忽然出了狀況嗎?不過他向來是越有壓力越來精神的……
「是你親手做的!」齊亞一打開袋子就更加開心了,陸續從里面拿出幾個家庭裝的飯盒。
「嗯……也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安然有些羞怯。
「當然合!你做的菜棒極了,我吃過一次就忘不了。」
齊亞邊說邊興致勃勃地逐一打開飯盒蓋子——「松子粟米肉了,菜心炒牛肉,絲瓜皮蛋湯,嘩,太豐盛了!」他又捧起安然的手細心察看有否弄傷,「真是辛苦你了,其實你隨便買個飯盒就好,這樣大傷神勞力。」語氣頗為心疼。
「我也只是隨便弄的,你……快吃吧!」安然借著為他盛湯的動作側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臉紅。
這一頓飯齊亞吃得有滋味極了,所有的飯菜都被他一掃而空。安然為他沏了杯醒胃的綠茶。將飯盒等重新放回袋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會否妨礙他,「我……」
齊亞看了下時間,「等我半個鐘,好嗎?」
得到她的點頭後他便精神百倍地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繼續奮戰。安然在他旁邊協助著。
不到半個小時,齊亞蓋上記事本電腦,站起身牽住安然的手,「好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臨出門前齊亞用自己的大衣將安然包裹個嚴實,還拿出一雙羽絨手套把她的手套住,這令安然覺得自己此刻的模樣真有那麼點像重癥病人,不過……真的是好溫暖,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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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安然想要為他沏杯溫熱的香茶,但被他拉住,「不用忙了,我就走。」
他當然想跟她相處多些時候,但也知道她該休息了,她病後的身體仍未能完全恢復過來,況且今天也夠她忙了。他攏一攏她耳邊的秀發,「我明天來接你。」
安然的心跳又要不穩,他的手指似乎是帶電,令她感覺自己的耳根整個熱了起來……但她沉默了。
每天被困在辦公室,她的身體也不宜做劇烈運動,所以走路上班下班成為她每天惟一的運動,她也享受那份心情,時間亦是調節好的,她必須避開上下班的人潮高峰期,不然那份擠逼和空氣的混濁會令她的氣管受不了。有些習慣是無可奈何地養成,難以改變,而她暫時仍不想改變目前的生活規律。
她知道自己正陷于戀愛,但對戀愛中該有哪些行為卻是十二分的惶惑。逛街,吃飯,看戲,包括來回接送是她在電視劇中看出的戀愛模式,而她——想要听從自己心的直覺。
齊亞凝視著那張素白的面容,不知道她究竟在矛盾什上,他靜待著她自己開口說與他听。
「其實……也不太順路,你不必……我覺得現在這樣子也上沒什麼不好。」說得有點艱難,但安然還是將自己的意思表達了出來。
齊亞輕舒口氣,手指溫柔地點上她的鼻端,「瞧你這模樣,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獨裁者呢!」害他也跟著緊張起來,為她是要宣布什麼決定,「我當然也尊重你的想法,只要說出來。好吧,那我就不接你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不可以老顧著那個歐陽什麼的,在你心里我佔第一!」
他還真懂得把握機會談條件!安然在放下心的同時也覺好笑起來,這有什麼好爭的,她對他,與對歐陽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情感嘛!不由得興起壞心想要捉弄他一下,于
故意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可……可是我跟她畢竟有著那多年的同志感情——」
「你……「齊亞睜圓了眼,但當然馬上就醒悟過來她是故意的,忍不住又要刮她的鼻子,無奈地笑,「你這小女人氣啊,就是專要整治我的。」
安然送他出門口,不自覺地叮嚀一句︰「開車小心點,回到家後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了。」齊亞不舍地握住她的手,終于還是忍不住在她的唇上烙下吻——
「好好休息,明天見。」
「……嗯。」安然的臉蛋兒緋紅一片。
躺在床上要入睡之際,安然的心還是甜甜蜜蜜的,腦袋里的念頭是︰戀愛,其實……真的是挺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