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琴聲在教堂里響起,觀禮的賓客紛紛起立,數不清的臉孔轉過來注視她。
芙蓉專注地凝視著長長走道的盡頭,杰明、米迦、亞當和倫敦大主教都站在那里。
她朝秦斯敦公爵點個頭,把手伸進他的臂彎里,暗示她已準備就緒。他們才向前走了兩步,她就臉色發白地躊躇不前。塞斯和萊理站在最後一排座位里。
芙蓉不知該如何是好。她能夠經過萊理面前去和杰明結婚嗎?
「怎麼了?」秦斯敦公爵問。
「沒什麼,閣下。」她朝公爵顫抖地微微一笑,開始繼續往前走。
就快到了,她在抵達走道中點時,心想,繼續凝視著走道盡頭的杰明。
當她抵達聖壇時,杰明伸出手,芙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她望進他黑色的眼眸里。雖然九天來他們都不曾交談,甚至很少踫到面,她還是希望在他眼中看到一絲一毫的愛意。
杰明露出溫暖的笑容。芙蓉暗忖,他們能否克服萬難,締造出美滿的婚姻。他們攜手走進教堂內殿。
倫敦大主教在盯著米迦看。他顯然剛剛才明白她的智障弟弟將見證京洛斯公爵的婚禮。
「閣下,這個男孩不能做你的結婚證人。」大主教低聲說。「我不能——」
「大主教閣下,請低頭看看我的腿。」芙蓉搶在杰明回答前開口。她撩起結婚禮服正面的裙擺,露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
大主教驚駭地瞪著匕首,然後望向杰明要求解釋。
「大主教閣下,我為我的新娘的行為道歉,但她控制不了自己。」杰明低聲說。「她是美國人。」說完,杰明拉起芙蓉的手湊到唇邊。「我的新娘遠離家鄉,迫切希望她的弟弟做她的結婚證人。我不會讓你白白遷就我的新娘。」大主教點頭同意讓米迦見證婚禮。芙蓉听得懂杰明言外之意。他向大主教行賄,大主教身為神職人員竟然也接受了。
謝天謝地,結婚儀式持續了十五分鐘就結束。當杰明掀起她的面紗親吻她時,芙蓉的心暖和起來。也許真的是命運安排他們相遇……
接著芙蓉注意到亞當帶著米迦從側門離開教堂,而不是當著賓客的面從中央走道離開。
「你耍詐!」她指責道。
「你想要米迦見證你的婚禮,還是想要當著三百位賓客的面炫耀他的智障?」杰明問。
「面帶笑容,不然我們的賓客會以為我們在鬧意見。」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想。」
「但我在乎,尤其是我的母親和阿姨們都在看。」芙蓉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吧!這件事我們等會兒再來討論。」
「我相信。」他面帶笑容地回答,拉起她的手湊到唇邊。
芙蓉不知道他的舉動是發自真心,還是演給賓客看的另一出戲。她的丈夫是個謎,他的想法和心情令人捉模不定。
守護天使啊,瞧我做了什麼好事?當他們沿著走道走向正門時.芙蓉懷疑自己的神志是否正常。她嫁給了一個她不了解的男人,而且必須和他共度余生。
芙蓉在經過最後一排座位時,看到座位上已空無一人。塞斯和萊理已經離開了教堂。
當天晚上,芙蓉穿著一襲性感的象牙色衣裳走向餐廳。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會不會跟她共進晚餐。雖然不願承認,但若發現他和那個女演員共度他的新婚之夜,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芙蓉在餐廳門口停下腳步。她看到杰明站在餐具櫃附近和班尼說話,他的母親和阿姨們並不在餐廳里。
「晚上好,閣下。」她開始朝他走去。
杰明轉過身來,看到她時臉上露出驚訝。他專注的凝視令她非常高興,她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今晚不會去找那個女演員。
「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你,」她說。「我還以為你有別的計劃。」
「在我的新婚之夜?」杰明回答。「我還不至于遲鈍到在這個特別的夜晚冷落我的新娘吧?」
「我無法控制我的想法,」她說。「我是美國人。」他護送她到餐桌首位、他身旁的座位,然後打手勢叫班尼上菜。
「你的母親和阿姨們呢?」芙蓉問。
「到京洛斯莊園去了。」杰明回答,然後朝她眨眨眼。「她們想要讓新婚夫妻獨處幾個星期。」
「原來如此。」她感到臉頰發燙,連忙轉移話題。「我想要知道你為什麼不讓米迦走教堂的中央走道和參加喜宴。」
「我是在保護米迦。」他解釋。「慢慢認識他之後,大部分的人都會接納他的智障。」
「你在說謊。」芙蓉說。
「是你反應過度。」杰明反駁。「只要是和你的弟弟有關,你就變得太過敏感,而且老是把別人想得惡劣不堪。」
「那是因為這些年來我看得太多了。」她說。「別人說謊時,我也看得出來。」
「隨便你怎麼想。」他說,然後眯眼注視她。「你怎麼會帶匕首到教堂去?」
「它發揮了神奇的功效。」她說。
「是我的賄賂發揮了神奇的功效。」他糾正。「那把匕首是哪里來的?」
「向艾文公爵夫人借來的。」
「你在把你的壞習慣傳染給別人嗎?」
「壞習慣?」她又驚又怒地重復。「發生那些事是你的錯。是你想要跟我結婚的,我只想要回家。」
「我並不想跟你結婚,我只想要我的兒子冠我的姓。」芙蓉覺得像是肚子被他踢了一腳,她往後靠在椅背上。羞辱和失落使她頭暈目眩,意識到婚禮只是一場騙局令她心如刀割。
「你身體不適嗎?」他的聲音听來充滿關切,但是芙蓉不會傻到信以為真。她不願意回答,甚至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失陪了,閣下。」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緩緩走向餐廳門口。
「恭喜了,閣下。」她听到班尼說。「你剛剛失去你這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如果我想知道你的看法,班尼,我會——」芙蓉回到房間坐在床緣上凝視著她的結婚戒指,一個刻有渦卷形圖案的簡單金環。她月兌下戒指就著燭光仔細端詳。她的丈夫沒有在戒指內側刻上他們的結婚日期,只刻了一排她看不懂的文字。
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想證明她是無知的碼頭鼠嗎?那些文字是什麼意思?很可能是他的心聲︰我並不想跟你結婚。
芙蓉听到彷佛來自遠方的嘎啦嘎啦聲。她睜開眼楮,發覺自己不知在何時睡著了。
「芙蓉?」杰明喊,砰砰地敲著連接他們臥室的門。「你在不在?」芙蓉起床走到門邊。「在。」她回答。
「這扇門怎麼了?」「被我用椅子抵住了。」
「開門。」
「不開。」那個傲慢的混蛋真以為她會讓他上她的床嗎?他以為她在受到他的羞辱和傷害後,還會張開雙臂歡迎他嗎?
幾分鐘的岑寂過去了。她轉身走向床鋪時,听到通往走廊的門上響起扭動門把和拍打門板的聲音。
「開門。」杰明命令。
芙蓉得意地沖著門微笑。「這下我可報仇了,閣下。」可惡,杰明瞪著緊閉的房門心想。她要在他們的新婚之夜拒絕他?他不打算被拒絕,也不要站在走廊上哀求她讓他上她的床。
杰明回到自己的房間思索他可以有的選擇。是的,他想要她。是的,他愛她。不,他絕不會承認愛她。她連懷了他的孩子都還不願嫁給他。
他絕不在自己的房間獨自度過他的新婚之夜。他勢必得為他說的那些傷人的話道歉,但連房間都進不去,叫他怎麼道歉?
靈機一動,杰明月兌掉睡袍,穿上襯衫、長褲和靴子.他在廚房找到班尼。手腕一扭,他就使驚訝的僕人急急忙忙地離開廚房。
「拿梯子來。」杰明命令。
「梯子?」班尼大惑不解地重復。「做什麼?」
「把梯子架在芙蓉的臥室窗戶下。」杰明解釋。
「你要鼓勵她離開嗎?」班尼用充滿敵意的聲音問。
「念在你服侍石家多年的分上,這次我就破例回答你無禮的問題。」杰明說。「我要用梯子爬進她的窗戶。美國人新婚之夜的習俗。」
「啊!」班尼的臉色豁然開朗。
二十分鐘後,登肯和班尼架好了梯子。登肯咧嘴而笑,朝杰明打個手勢。
「我一進去,就把梯子收走。」他吩咐。「我不想要任何不速之客。」杰明開始爬上梯子。他暗自慶幸現在是夏天,她開著窗戶睡覺。
他眯眼往窗里瞧。芙蓉背對著他睡在床上。
爬進房間後,他探身到窗外朝登肯打手勢。
眼楮盯著新婚妻子,他月兌掉靴子、襯衫和長褲,然後在她身旁躺下。「醒醒,我的睡美人。」
芙蓉翻身望向他。即使只有燭光,他仍然可以在她的藍眸里看到睡意惺忪的困惑。「你怎麼進來的?」她問。
「爬窗戶進來的。」他回答。「今晚是我們唯一的新婚之夜,不要趕我走。」
「別走。」她低聲說。
他低下頭,用熱情的吻訴說他長久壓抑的渴望。離開她的唇,他在她的臉頰、額頭、眼皮和鼻梁印下無數輕如羽毛的吻。
「我美麗的嬌妻。」他在她耳邊低語,听到她的嘆息。
他月兌掉她的睡衣,用唇舌她的……
他給她一個纏綿的吻,躺到她身旁,把她拉進他的懷里。
當她注視他時,他望著她迷人的藍眸微笑。今晚,他要假裝他們的婚姻是愛的結合。明天他們就有太多的問題要面對。
「你覺得怎樣?」他問。
「好極了。」杰明大笑,傾身親吻她。「我馬上回來。」他一絲不掛地穿過房間,移開抵住連接房門的椅子。抓起放在他床頭櫃上的真皮盒子,杰明回到芙蓉身邊。她已經坐了起來,用被單遮住身體。
他在她身旁坐下,把盒子遞給她。「結婚禮物,公爵夫人。」芙蓉害羞地微笑著打開盒蓋,里面是一條黃鑽和白鑽組合成的手鐲。
「正好和我的訂婚戒指和項鏈配成一套。」芙蓉說,傾身親吻他的臉頰。「手鐲很美,但我希望你的錢不會是浪費了。」
「你值得我花的每一分錢。」他說,環住她肩膀。
「我比這只手鐲值錢多了。」她微笑著說。「花任何錢在珠寶首飾上都是浪費金錢。」杰明大笑起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英國紳士會巴不得听到他們的妻子說那句話?」
「即使我能出門購物,我也沒有錢。」她嚴肅地說。「我沒有結婚禮物可以送你。」杰明親吻她的太陽穴,伸手撫模著她的肚子。「親愛的,你給我的結婚禮物要過幾個月才會送到。」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視她湛藍的明眸,然後親吻她的紅唇,把他所有的愛都灌注在那深情的一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