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危偉內心的掙扎與糾結之後,雲海兒改變了與他相處的態度,不再處處逼危偉去面對她對他的愛。
也不再說服他放下心中的仇恨,倘若今天角色對換,她或許會有更加扭曲的性格。
既然他沒有要她離開,雲海兒也就厚著臉皮待在他的身邊,能夠陪著他也好,至少當危偉覺得孤獨的時候,還有她和他守在一起。
不過,雲海兒還沒找出兩個人該如何相處的方式,住在這里兩個多禮拜,她發現危偉常常忙得早出晚歸,有時甚至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或許危偉認為已經將按捺許久的情緒全向雲海兒說出來,所以就更放任自己對她冷淡。
有一大半的時候都是獨自一人的雲海兒不愛用看電視打發時間,她在前院放了桌椅,危偉所買的別墅位在僻靜的山間,四周綠意盎然,鳥語花香。
天氣好的下午,她就這麼坐在前院,享受著春陽與清風,也想想該如何解決與危偉之間的關系。
這天,雲海兒泡了壺花茶,雖然抓不準危偉回家的時間,但她總會準備一頓精心烹煮的晚餐,如果他沒回來吃,她就會留下他的份給他當消夜。
吃她煮的菜,大概是他們最密切的交集,所以雲海兒也就格外用心的替危偉準備餐點。
正在想著晚上要煮些什麼才好的雲海兒,看見一輛銀藍色的高級跑車彎進危偉的別墅。
她原本以為那是一輛迷路的車子,才會誤闖入危偉的私人土地,因為她住在這里這麼久,就連送信的郵差也沒見過。
可是那輛名貴的跑車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開進前院,甚至還停在危偉停車的地方,似乎對這里頗為了解。
是危偉嗎?雲海兒站起身,遲疑的看著那輛跑車,難道是他買了新車?
跑車的主人打開車門,優雅俐落的跨出,並在關上門的瞬間,將臉上的墨鏡摘下。
安井謀好整以暇的邁開長腿往雲海兒走去。"雲小姐,你好。"
"你是……安醫生?"安井謀拿下墨鏡後,雲海兒才認出他是那個曾經上過新聞的名整型醫師。
只是他怎麼會來這里?
"是的。"像是半個公眾人物的安井謀已經習慣被認出來的情形,他露出親切迷人的微笑,"請問,危偉在嗎?"
"你來找危偉?"雲海兒有些驚訝,怎麼也無法把這兩個人給聯想在一起。
"我是危偉的朋友。"安井謀被她臉上的表情給逗得發笑。
"可是危偉他出去了。"從安井謀對這棟別墅熟悉的程度,雲海兒猜想以危偉孤僻的性格,會讓人知道他的住處,肯定是交情匪淺。
"他不在啊?"安井謀佯裝失望的說。
其實他早就撥過電話,知道危偉正為收購雲氏的股份在奔波著,根本就不在家。
唔……不過在知道他要先來會會他的初戀小情人後,危偉應該不久之後就會趕回來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雲海兒有些懊惱的想。
"沒關系,我在這里等他。"他看了看桌上的英式茶壺,又補上一句,"如果雲小姐不介意我打擾到你下午茶時間。"
"怎麼會呢?安醫師不嫌棄的話,我非常歡迎你留下來和我一起喝下午茶。"驚訝感稍退後,雲海兒又恢復了名門千金該有的禮節與風範。
"那就麻煩你了。"安井謀自在的坐進另外一張椅子,長腿在腳踝處交疊,一派輕松優閑。
他環顧著四周的環境,雖然沒來過幾次,但他卻很喜歡這棟屬于危偉的別墅。
這家伙,這麼清幽雅致的小別墅不住,動不動就跑到他的大廈煩他,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勁?
"安醫生,請用。"雲海兒端來了茶杯與自己烘烤的小餅干,在替安井謀的空杯注上八分滿的花茶後,她才又回到原本的座位。
"別這麼生疏了,既然我們都是危偉的朋友,你叫我井謀就好了。"安井謀隨和地笑道。
"那你也別叫我雲小姐了。"
"我怕我叫你海兒,會有人不高興。"安井謀喝了口茶,開玩笑的說。
知道安井謀所指的那個人是危偉,她笑著搖頭,"放心吧,井謀,危偉他不會的。"
"相信我,他會。"安井謀將杯子輕放在桌上。"我和他相處了十年,多多少少也了解他的個性。"
"你和危偉相處了十年?"雲海兒推算著,那不就是危偉人在瑞士的時候嗎?
"嗯,是那場大火讓我們兩個認識的。"
"什麼意思?"
"是我救了危偉,我記得那天的風雪很大,我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幾乎快要被雪給掩埋,身上有嚴重的燙傷,生命垂危。"
"天啊……"雲海兒掩住驚呼的唇,想到危偉差點失去生命,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一醒來,發現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的時候,幾乎是歇斯底里的發狂,更別說是知道誰是幕後指使者的時候了。"他看了雲海兒一眼,始作俑者是誰,應該不用他明說了。
"我很抱歉。"
"海兒,這不是你的錯。"不想讓雲海兒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安井謀輕聲的安慰著。"我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要增加你的罪惡感,而是要請你多多包涵危偉古怪的壞脾氣,還有他所做的事。"安井謀暗示著。
危偉要雲代修付出的代價,恐怕超出了雲海兒所能想像的範圍,不知到時她能否承受得起?
"我會的。"雲海兒允諾著。
"那場大火帶給危偉的影響很大,那時候,他因為怕作噩夢,甚至好幾天都不敢睡覺,到了現在,他還會夢到那晚可怕的畫面。"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危偉那時害怕的眼神,怕夢到爸媽責怪他沒有把他們救出去的臉。"其實,危偉可以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你是說,危偉並沒有毀容嗎?"
"不,因為他是側身逃出火場,所以他的臉只有一半被火燒傷,雖然一半的臉難免留下疤痕,但是以我的技術,我有自信可以幫他恢復原本的面貌,只是他拒絕了。他要求我將他的面貌完全改變,到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他對復仇的決心。"
安井謀的眼神投向遠方。
"不管怎麼樣,危偉是絕對不會放棄復仇這件事的,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請你留在他的身邊,你在他的心中是很有分量的,只是他不願意去承認罷了!"
安井謀的話重新給了雲海兒信心與力量,她深思了片刻後,眼神有了與方才不一樣的光亮。
"井謀,真的很謝謝你把危偉從鬼門關給救了回來,也謝謝你這十年來對他的照顧。"知道以危偉的個性肯定不會向安井謀道謝,于是雲海兒替他表達心意。
"哼,危偉那家伙可一點也不覺得。"安井謀不以為然的說,"我把他變得這麼帥,他沒有感謝我就算了,還為了我把他整得那麼好看跟我生了很久的悶氣。明明兩個月就已經完全復元,他偏偏多纏了快半年的紗布,簡直是要砸了我的招牌。"
想到這點,安井謀還是有點生氣,危偉可算是他最滿意的作品之一呢!
"那就再多謝謝你把危偉變成那麼好看的男人。"看著安井謀在意的模樣,雲海兒又多謝了一句。
"算了算了。"他擺擺手。"我把危偉變得那麼帥,應該向你道歉才是。"
"為什麼?"他剛剛不是才在邀功嗎?
"因為啊,太帥的男人個性通常都不太好。"
雲海兒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安井謀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好像是喔,我記得危偉以前個性很好的。"
"就說吧。"安井謀附和著,與雲海兒相視而笑。
而擔心安井謀會向雲海兒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危偉一接到安井謀的電話,馬上就趕了回來,車子一開進庭院,就看到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
模不清楚心里是什麼感覺,危偉將車子隨便一停,快步的往兩人走去。
"危偉,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安井謀明知故問,發現他的臉上突然多了好多條黑線。
看來,有人要發飆了。
"危偉,要一起喝下午茶嗎?"雲海兒因為危偉的提早回來而在心里竊喜著。
但是在危偉的眼里看來,憂愁了好些天的她露出輕松愉快的表情,似乎是因為安井謀的出現。
"不必了。"危偉潑了雲海兒一桶冷水,讓她的臉蒙上受傷的神情。"安井謀,你沒事來我家干嘛?"看著悠哉喝茶的安井謀,他不快的問。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這句話對安井謀而言,已經算是和危偉說話的口頭禪了。"再說,你還不是動不動就到我的大廈去煩我。"這叫作以牙還牙。
安井謀的話把危偉堵得無話可說,因為他的確常常到安井謀的高級大廈去,而且是不管他同不同意的情況下。
見危偉被安井謀激得說不出話,雲海兒趕緊轉移話題,"井謀,要不要順便留下來吃晚飯?"
井謀?
她竟然叫安井謀叫得那麼親熱,還邀那家伙共進晚餐?
"不用了!他有事。"危偉在安井謀還沒開口前,就擅自替他決定了答案。
"喂!危偉,你只是換了張臉,怎麼會變得這麼小心眼啊?請我吃頓飯會死嗎?"
無視于安井謀的抱怨,危偉只是冷冷的回道︰"請你喝茶就夠了,快滾吧!"
安井謀望著危偉笑了笑,眼里有著捉弄的光芒,想證實危偉是不是在吃醋。
"海兒,因為某個人的小心眼,我得先走了。"他帶著招牌笑容,親昵的輕摟著雲海兒的肩膀,"有需要幫忙的話,隨時可以找我。"
只見危偉拿開安井謀放在雲海兒肩上的手,還卡進兩人之間。"安井謀,拿開你只能整型的手,她不需要你的幫忙!"
哈!果然!
得到答案的安井謀識相的走人,在車子要開走時卻降下車窗,向危偉放了冷箭。
"別忘了,你那張帥氣的臉也是我這雙只能整型的手給整出來的。"
危偉最不滿的,就是安井謀把他整得太成功這件事,知道這句話肯定會打中他的罩門,話一說完,安井謀便油門一踩,逃離現場。
只留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危偉,還有看兩個大男人斗嘴愈看愈有趣的雲海兒。
深夜里,雲海兒在房里研究著食譜,今天難得早歸的危偉將她精心準備的菜色吃個精光,使她十分有掌廚的成就感。
危偉的捧場讓雲海兒更加用心于餐點的烘焙,只是她沒有辦法親自去買菜,所以她會將這幾天所需要的食材寫好,貼在危偉的房門上,請他出門時順便幫她采買。
合上食譜後,雲海兒將需要購買的日用品和食物寫在便條紙上,確定沒有遺漏後,走出房門,往危偉位于二樓盡頭的房間走去。
從沒有透出燈光的房門,雲海兒猜測危偉應該已經休息了。她輕輕的將便條紙貼在房門上,準備離開時,卻听見從危偉的房內傳來奇怪的聲音。
嗯……應該是她的錯覺吧?雲海兒重新提步要走回房間,此時,又听見從危偉的房里傳來類似低喊的聲音。
雲海兒輕敲房門。"危偉……你還好嗎?"等了幾秒後,沒有任何動靜,她又重復了一次動作,仍是無人回應。
在房門外空著急的雲海兒躊躇了一會兒,她扭轉門把,沒有鎖上的房門緩緩開啟。
她有些遲疑的走進了危偉只點了盞暈黃小燈的房間,一走進,即看見危偉赤果著上身,躺在鐵灰色的床里,外露的手緊揪著被單。
直覺有異的雲海兒慢慢移動腳步往危偉走去,只見他睡得極度不安穩,躺在枕上的頭不住的搖晃,濃眉緊皺。
雲海兒輕輕的坐在他的身邊。"危偉,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她伸出手往他飽滿的額頭一探,沒有模到熾人的溫度,卻是一額頭的冷汗。
她擔心的撫去他額上的汗水,危偉沒有被雲海兒的動作與聲音給吵醒,仍深深的沉浸睡夢中,他的眼珠在眼瞼下快速的轉動著,薄唇掀動,說著不成句的夢囈。
看著危偉的情況,雲海兒想起下午安井謀說過的話——
"那時候,他因為怕作噩夢,甚至好幾天都不敢睡覺,到了現在,他還會夢到那晚可怕的畫面……"
"不……不要……媽……"危偉閉著眼低喊,緊抓著床單的手節骨泛白。
看著他痛苦的模樣,雲海兒直覺想將他喚醒,"危偉,你醒醒。"她輕喊。
被緊緊困在噩夢中的危偉並沒有听見雲海兒的呼喊,"不可以……求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脆弱的囈語讓雲海兒感覺到了他的無助與痛苦,"危偉,求求你,快醒來。"她輕搖著他躁動的身體,卻仍是喚不醒。
不忍心再看他痛苦的模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雲海兒低下頭,吻住了他不斷哭喊的唇,溫軟的小手包住了他難得冷冰的大手。
又再次夢見母親被壓在梁柱下無法動彈,眼前被燒成焦黑的恐怖畫面讓危偉既害怕又無助。
突然,從天空飄下了綿綿白雪,那白雪密集的飄進燒著大火的木屋,奇異的將火苗給熄滅,也帶走了高溫所帶來的炙熱感。
他抬起頭,柔軟的雪帶著香氣,落得他滿身都是,卻一點也不感到寒冷,那白雪飄落在他的唇上,輕輕的融化。
真實的感覺讓危偉分不清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
因為他的夢里從來就不是這樣美好的結局。
掮動著眼瞼,緩緩的睜開眼,竟看見雲海兒低頭親吻著他,小小的手握著他緊抓被單的手,柔軟的身體貼著他。
原來,那在夢中飄了他一身香氣的白雪,是現實中的她。
感覺到僵直著身體的危偉放松了身軀,牢牢抓著被單的手也不再那麼用力,雲海兒準備起身,張開因為親吻他而害羞閉上的雙眼,竟意外的發現危偉已經清醒。
"危偉,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她露出放心的笑容,"你剛才作噩夢了,看起來好可怕。"
危偉無語的看著雲海兒,失去了她溫度的胸膛,感覺有些冷。
"危偉,沒事了。"她伸出手,溫柔的撫模著饞冷冰的額頭與臉頰。"有我陪著你,你不是一個人的。"雲海兒柔聲說著,回應他在噩夢中所說的話。
危偉發亮的黑眸直盯著雲海兒,突然,他坐起身,將她拉進懷里,緊緊的抱住。
強健的雙臂緊圈著雲海兒小小卻蘊含著無盡力量的身軀,像是要將她永遠拴在他的懷里一般。
他將臉埋進她的長發里,她的味道和她害羞的吻總能不可思議的讓他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寧靜。
就像現在,這樣抱著她,竟讓他忘了剛才的夢境有多恐怖。
雲海兒訝異著危偉緊得讓她無法呼吸的擁抱,這麼多日來,這是最讓她感到溫暖的安慰。
那真實的感覺教雲海兒流下了感動的淚水,她顫顫的伸出手,環抱住他寬闊的背,回應他深深的擁抱。
兩人沒有一絲空隙的緊擁讓危偉的下月復感到一陣火熱,自知最好不要再繼續下去,輕輕的將雲海兒從懷里推開,以保持該有的距離。
然而這樣的舉動,卻讓他清楚的看到雲海兒淚濕而晶亮的雙眼、嬌紅的臉龐,楚楚動人。
他知道自己該推開她,可是在看到了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後,卻怎麼也做不到。凝望著雲海兒,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後,吻住了她微張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