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過後,平谷昕回到以前就讀的「風鷹」國中復學。
因為他曾中斷一年學業,所以校方決定讓他留級一年,從二年級開始讀起。
第一天報到時,平谷昕站在二年三班教室講台上自我介紹後,就听到全班不停的竊竊私語。
想必是他們還記得一年前那個經常出現在成績公布欄第一個位置的名字也叫「平谷昕」吧?
唉,往事不堪回首。平谷昕不願多加解釋,只沉默的住教室里唯一的空位走去。坐下後,他拿出課本和文具,專心听課。
窗外蟬鳴依舊,微風徐徐。雖說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制服,但平谷昕實在無法體會那種「時空交錯」的情境。
嘖!原來都是騙人的。
幾十分鐘的國文課很快便過去,跟他去年上的內容其實差不了多少。下課鐘響後,平谷昕依然坐在座位上。
他記得以前每當下課鐘響,他總是一馬當先的街到球場打球去,此刻的他卻一點興致也沒有。可是,同班同學對他的興致可高了,才下課沒多久,他座位旁就已經聚集了一堆人,
其中一個瘦瘦高高、一頭整齊短發的女生率先對他說︰「平谷昕你好,我叫方承君,是我們班的班長。」
平谷昕點點頭,勉強笑笑的說︰「你好。」
那些人馬上交頭接耳了一番,最後由另一個男同學代表發言。「我叫柯偉豪。請問,你是以前那個平谷昕嗎?」
他大方承認︰「我是。」
「哇!真的是你,你是我們最崇拜的學長!」一個卷發女生眼中閃閃發亮的說。
不需要到崇拜吧?他又沒做過什麼為校爭光的大事。平谷昕微笑,低調的說︰「我現在只是你們的同學而已。」
「對啊,听說你去年休學了,本來我們都不相信,後來好幾次成績公布欄上都沒有看到你的名字,才確定你真的休學了。」柯偉豪說。
「你為什麼休學啊?我記得你以前念的是二年一班嘛——現在的三年一班——是全校成績最好的一班。」方承君問出全班同學都想知道的問題。
「家里出了事。」
「喔,原來是這樣。」那些人一起點點頭,表示了解。
平谷昕頭痛的發現聚集的人愈來愈多,心想︰怎麼上課鐘還不響啊?
「好好喔,休學一年,听起來好酷。」一個模樣看起來很乖的女生這麼說。
「吳美秀,你別傻了,你下會也想像平谷昕一樣休學一年吧,你爸媽的心髒可會受不了的。」柯偉豪笑著取笑。
看起來很乖的吳美秀馬上臉紅的說︰「我只是不想再當乖乖好小孩嘛,一直念書好煩喔。」
眼前這些「同學」只比他小一歲吧?為什麼他覺得跟他們相處起來比七歲的小祈還累呢?
說到那個小鬼,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雷莫海要他陪小祈玩,卻又讓他來學校上課,明顯沖突的決定讓平谷昕實在想不透是什麼原因。
但說實話,今早一踏進「風鷹」國中,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競讓他想起那天和小祈相遇時,小祈那瞍模踐樣的驕傲神氣。突然之間,他覺得眼前這一切實在乏味極了。
是啊,跟那神氣的小鬼一比,面前這些人就顯得特別「和氣又善良」了不是?
「懶得理你。」柯偉豪轉頭對平谷昕說︰「學長,憑你之前的好成績,就算休學一年,一定也可以跟得上,為什麼學校不讓你直升三年級呢?」
「可能是不合規定吧。你叫我名宇就好,不要再叫我學長了。」
「嗯。平谷昕,你要復學的消息早就傳遍學校了,所以昨天三年一班的學長姐有來我們班問你的事情喔。」
「對啊對啊!三年一班的陳景國你還記得嗎?去年他都是緊跟在你後面,掛第二名的。後來你休學這一年,他就沖上第一名了。我想他要是知道你回來了,應該會很緊張吧。」方承君好心的提醒他。
「反正我已經不可能再跟他競爭了,我現在念的是二年級啊。」平谷昕毫不在意的說。
「也對啦。」
終于,上課鐘響,同學總算散了開去。
接下來是數學課。平谷昕不再像以前那樣頻頻舉手發問或上台解題,他只是安分的上課,不去想太多。
下課之後,為了避免再被圍住,平谷昕借口上廁所溜了出去,獨自在校園里逛了起來,無意間竟來到了昔日熟悉的球場。
他站在場外看著一群人在打球,完全不想下場。
「平谷昕!」
伴隨著叫喚聲,一顆籃球飛到他面前,他反射性的接住。
「平谷昕,這里!快點下來打!」一個修長的男孩站在球場中央對他喊著。
平谷昕看到了,是他以前的死黨黎揚,但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把球丟給黎揚。
黎揚接到球後,見平谷昕沒有下場的意思,便抱著籃球走到他身旁坐下。
「什麼時候復學的?」黎揚問。
「今天。」平谷昕眼楮看著球場回答。
「編到哪班?」
「二三。」
「那些家伙真是沒眼光,竟浪費了你一年的時間。」黎揚勾起好看的薄唇說道。
「我哪有那麼強。畢竟混了一年多了。」平谷昕心想︰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心思繼續念書,因此念幾年級都無所謂。
「不過也好啦,省得陳景國再把你當眼中釘。你都不知道你走後,他可風光了。」黎揚撇嘴笑笑。
「班上的人都好嗎?」平谷昕隨口問問。
黎揚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是真的關心嗎?以前也沒見你關心過班上的人事物。喂!我才是你的第一、而且是唯一的死黨,關心我就好了。」
「你三八啊,我隨口問問而已。看到你還能上場打球,沒缺胳臂斷腿的,我就知道你很好了。」
「去!」黎揚把球丟到他身上,抱膝沉吟︰「高采吟被陳景國追走了。如果你想知道這個的話。」
平谷昕點點頭。「這很正常。她一向只接受第一名的人追求。」唉,真是幼稚的年少情事,他果真跟國中生活月兌離太久了。
「看你這個樣子,害我也不想在國中混了。」黎揚感慨地說。
「都國三了,忍耐一點吧。」平谷昕知道黎揚打算到國外念高中,
「你呢?你還念得下去嗎?」
平谷昕搖了搖頭說︰「再看看情形了。」
上課鐘響,黎揚起身拍拍平谷昕的肩膀說︰「有事情盡管來找我,趁我還在台灣的時候。」
「謝啦。」目送黎揚離去,平谷昕這才慢慢走回教室。
以為第一天上課能見到黎揚就夠了,沒想到下午放學時,平谷昕還是遇見了幾個「去年的同學」。
在學校的側門口——
「平谷昕。」
平谷昕回頭一看,唉,他不應該回頭的。來人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兩個人——高采吟和陳景國。
難道還要他再大嘆一次︰往事不堪回首?
可是,根本就沒有什麼往事嘛。當年高采吟是班上成績最好的女生,陳景國很喜歡她,但高采吟百般拒絕,最後提出條件說她只跟全校第一的人交往。不幸的是那時全校第一的人正是他,陳景國老是屈居第二,因此陳景國恨他恨得要死。真是無妄之災啊!
平谷昕知道這件事後,一度還很好心的想幫陳景國。他特地去找高采吟,想要開導她,沒想到弄巧成拙,競讓高采吟誤認他喜歡上了她,于是向大家宣告他和她是一對戀人,當場令他一頭霧水,更惹得陳景國一肚子火。
不用猜也知道當時的陳景國有多恨他,老實說,平谷昕有時真的想問問陳景國︰他家如今會這麼慘,是不是他當年曾詛咒過他?
「平谷昕,果然是你。」高采吟笑吟吟的走近他,完全不理會現任男友眼中的怒火。
平谷昕後退一步,勉強掛著笑臉應對︰「你好,高同學,好久不見,」
「不是應該稱呼學姐嗎?平學弟。」陳景國不友善的開口。
「景國!」高采吟警告的看著男友。
「嗯,學長學姐你們好。」平谷昕從善如流,但實在沒什麼興致搭理他們,隨即揮手瀟灑地說︰「兩位再見。」轉身走人了。
「等等,平谷昕!」
「采吟,你叫他干嘛?」
「你很沒風度耶,他是我們以前的同班同學,我只是跟他打個招呼而已。」
「只是打招呼而已,那也已經打過啦,我們還要趕去補習,走吧!」
「你……我今天不想跟你一起去補習。」
「不然你想怎樣?像他那種中輟生就算再回學校也無心念書了……難道你還……」
好不容易遠離了他倆聲音的距離,平谷昕呼出一口氣。真是的!他都已經走側門了,居然還遇見他們。真是不幸啊!不過,陳景國說的也沒錯,他的確是無心念書了,特別是在「風鷹」國中。
平谷昕沿著學校圍牆快走。一方面是因為他要趕公車回雷宅,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路上仍有不少人認得他、頻頻喊他的名字。但他全當作沒听見。
等到上了公車,平谷昕又吁了一口氣。這班公車路線是往比較郊區的方向,而這時候放學的學生多半趕著去補習班,所以車上並沒有幾個人。
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以前鋒頭太健了,當焦點人物的壞處是︰只要你一發生了什麼事,就會有很多人注意到。而如今,他最討厭惹人注意了。
他在最近雷宅的那一站下車,然後步行大概十分鐘,就能見到雷宅外邊的白色圍牆了。
四下張望了會,居然沒看見那個討人厭的小鬼。喔不,只是討他厭而已。
他今天沒出來玩球嗎?
進了雷宅,穿過前院走廊進門後,他先跟徐媽打招呼。「徐媽,我回來了。」
「小听,你放學回來啦,怎麼這麼晚?」徐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有點事耽擱了。徐媽,小祈呢?」平谷昕放下書包。
「他好像在後院玩的樣子,你去上學,他可悶壞了。」
「那我到後院找他,」
「等等。小昕,你陪小祈玩一會,就帶他去洗手,六點半準時開飯知道嗎?」徐媽叮囑著。
「好。」他三步並成兩步跑向後院。
到了後院,他在草叢里找到了穿著那套剛買的迷彩軍裝趴在地上不曉得在干嘛的小鬼。
平谷昕悄悄接近他,靠著手腳都比小鬼長很多的優勢,他趴在小祈上頭,慢慢順著他腦袋的方向看過去。
原來他在玩斗蟋蟀呀!
小祈看得入迷,好半天才發現上方多了個陰影,抬頭一看——「哇!」
「什麼?」平谷昕被他的叫聲嚇到,往後一摔,跌在草地上。
小祈趕忙爬起來,卻不小心踩到平谷昕的右手,重心不穩的跌到他身上,正好壓在平谷听的肚子上。
平谷昕當場慘叫一聲,「哇!痛啊!」原來這個搪瓷女圭女圭般的小鬼跌到他身上時,也是有殺傷力的。
小祈根本不理會他的慘叫,趕緊轉頭察看草地上的蟋蟀,這才發現它們早被嚇跑了。愣了一秒鐘,然後——「哇!蟋蟀跑了……都是你害的!你要賠給我……我不管不管……你是壞人,不要臉……」
因為還壓在平谷昕身上,他干脆揮動小拳攻擊著,但哭聲還是繼續著。
「停!STOP!」平谷昕抓著小祈的小拳頭,哀求︰「大少爺,別哭了別打了,你想打死人啊!」
小祈這才止住哭喊,哽咽地說︰「你要賠人家蟋蟀啦!」
「好好,我賠給你,但你總要讓我先起來啊。」
小祈這才很不好意思的從他身上下來,站到他身旁。
等到平谷昕狼狽的爬起身後,小祈馬上揪著他的手嚷︰「快點!賠我蟋蟀!」
平谷昕看了看手表,然後說︰「不行,時間到了,我們得先去吃晚飯。」
「你耍賴!你說要賠我蟋蟀的,哇……嗚……」第二波哭勢正要展開,卻被平谷昕一手搗住了嘴巴。
「不要再哭了,拜托!我們先去吃飯,你玩一下午了,不餓嗎?」看見小鬼點頭,才放開搗住他嘴巴的手。
「你賠我蟋蟀……哇……嗚……」第三波哭勢再度被消音。
「說好不哭了耶。好啦,明天放學後我陪你去抓蟋蟀好不好?」小鬼點點頭,過了一會,他才又小心翼翼的放開他的手。
「你不可以耍賴喔。」
「好啦!」平谷昕馬上保證。「好了,我先帶你去洗臉洗手,哭成這個鬼樣子,徐媽會以為是我欺負你。」真是的,哭起來哪里好看了?再說那個哭聲……居然有人覺得好听?他想那些人一定是瘋了。
「不會啊,徐媽說我哭才正常。」
「啥?」這是什麼邏輯?
當兩人進飯廳吃飯時,平谷昕提到明天他放學後要帶小祈出去玩的事。
徐媽听了,滿口答應︰「好啊,你帶他出去玩玩也好。哎,一開始我就說你們會很合得來,我剛听到小祈的哭聲,就知道你們玩得很開心呢!」
平谷昕听傻了,這、這小鬼到底是什麼轉世的啊?
隔天是禮拜六,平谷昕上完半天的課後,就拎著書包走了。閃人的速度快到讓任何想找他寒喧敘舊的人都沒有機會。沒錯,他就是不給們機會。
順利回到雷宅,吃完徐媽留給他的午飯後,正要進「他家大少爺」的房間討論下午的行程時,就被徐媽叫住。
「小听,你跟小祈準備出門了嗎?」
「嗯,等一下就要出去了。」
「昨晚我跟先生提了一下這件事,你等一下去後院,那里有一輛腳踏車,是先生送給你的,你就騎那輛車載小祈出去玩吧。」徐媽笑咪咪的說。
「太棒了!徐媽,幫我謝謝雷先生。」他知道這兩天雷莫海都很晚才回來,早上也比他早出門,所以他幾乎沒機會見到他。
轉身跑進小祈的房間,進房時才發現——小家伙竟然躺在床上睡著了。
走近床邊,替他把被子蓋好,平谷昕在他桌上拿了本兒童百科後轉身,就瞧見小家伙把身上的被子踢到了一邊。嘆口氣,他搬了張椅子放在小家伙的床邊,再度替他蓋好被子,才在椅子上坐下。
專注投入閱讀書的內容,不知過了多久,平谷昕抬頭想察看小祈身上的被子是否還在,才發現小家伙早就醒了,正睜著黑白晶亮的眼楮在看著他。
「醒啦?還要睡嗎?豬小祈少爺。」
「你叫我什麼?」小祈坐起來眯著眼楮問。
「沒。你的全名是什麼?小祈應該是乳名吧?」平谷昕趕緊轉移話題,他深深覺得這小家伙只有在睡著時才惹人喜愛,清醒時根本是個小魔頭。
如果讓現在「風鷹國中」三年一班的那些同學知道他平谷昕——連續兩年榜首、體育學業一把罩的優秀少年——最怕的居然是一個七歲的小孩,一定很難置信吧?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怎麼相信呢。
「我姓樂。」小祈從床上下來,走到書桌邊坐下。
「岳?」
「就是快樂的樂啊,」小祈攤開一本白色筆記本,在上頭寫下自己的姓氏,然後攤給他看。
平谷昕將椅子搬回書桌邊,挨著小祈坐下。
「喔,原來是這個字。」他瞧了瞧小家伙很是整齊端正的字體。「原來你會寫國字啊。」
「廢話!」小祈很驕傲的說︰「我會寫很多字。」
「臭屁。」平谷昕撇撇嘴。
「你不相信就算了。」小祈悶悶地說。
「我相信。我怎麼敢不相信樂小祈少爺的能力呢。」他故意把「樂」字念成快樂的樂。
此舉果然引發小祈的皺眉抗議,「你真笨!這個宇在姓氏上要念樂,音樂的樂,而且我也不叫樂小祈。」
「可是我覺得念成快樂的樂比較好听啊,心情也比較快樂。」
「那有什麼好快樂的?我才下想姓那個姓。」小祈垂下小瞼。
平谷昕看他情緒低落,想要逗他開心。「好吧,你先告訴我你的全名叫什麼,然後再跟我說你為什麼不想姓這個姓。」莫非他有跟姓名叫「莊聰明」、「吳英俊」、「曾美麗」這些人一樣的困擾?
「喏,這是我的名字。」小祈在筆記本上的「樂」字下面寫上「寧祈」兩字。
「樂亭祈。」平谷昕念了一遍,覺得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你的名字不錯啊,滿好听,又很好看的。請問少爺您是哪里不滿意?還是嫌筆劃太多?還好嘛,雖然比我的名字筆劃多了點。」
小祈掃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啦?」這麼小的小孩也有心事啊?
小祈看了平谷昕一眼,又再度垂下小臉。「昨天晚上我听到雷叔叔跟徐媽說,我爸媽要我在台灣多住一個月。」
原來是這樣啊。咦!不對,那樣他不就得再多當這小家伙一個月的玩伴了?真是雪上加霜……呃,看小家伙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他還是先關心他一下好了。
「你雷叔叔昨天不是很晚才回來?你早該睡了,居然還跑去偷听他們講話。」
小祈橫了他一眼,不理會他的大驚小怪。
「而且,再多住一個月下好嗎?你不是本來就不想去美國嗎?」比較悲慘的是他吧?他又要有好一陣子不能回家了。
「我再也不要去美國了!我不要去了!」小祈氣鼓鼓的說。
「其實你很想回你爸媽身邊對不對?」平谷昕溫和的點破。
小祈緊閉嘴唇,轉過頭去。
「為什麼不跟你爸爸媽媽說呢?或者叫你雷叔叔幫你說也可以啊。」
「他們不要我回去。」
「不會的。」
「會的會的!他們就要有新的小孩了,所以不要我回去了!」小祈的聲音里帶著點哭音。
原來是跟自己的弟弟妹妹吃醋喔!
「父母都會比較照顧需要照顧的小孩,可是那並不代表他們就不愛你或是不要你,我反而覺得這是一個你學習獨立的好機會。」他看著小家伙。「像我媽,本來也管我這個小兒子很嚴的,可是後來我大哥出了車禍,我媽到現在都還在照顧我大哥。」
從來沒跟小家伙說過的「家事」,果然引起小家伙的高度興趣。
「你大哥出了車禍嚴不厭重啊?為什麼會出車禍?」
這說起來就要換平谷昕心情不好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那個肇事者酒醉開車。那天我父親載著我哥,結果我父親死了,我哥重傷截肢,殘廢了。」意外的發生永遠令人難以接受,卻是最急迫逼人必得接受的事實,所以他非常痛恨「人禍」。
小祈看著平谷昕臉上平淡、卻很深刻的痛苦神情,像是意會到了什麼人生道理似的,但無法清楚那是什麼,所以他變得很安靜。
感受到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凝重,平谷昕笑開了。小祈才七歲,他不該跟他說這些的。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明了親人死去的痛苦嗎?他甚至連新生的弟妹都還不能接受呢。
「啊,聊了這麼久,我都忘了我們說好要出去抓蟋蟀的事呢。還是你想讓我要賴?」他逗他。
「當然要出去!我連包包都準備好了。」小祈拿起書桌旁的粉黃色包包背上。
「唉,就知道賴不掉。走吧。」平谷昕故意嘆口氣。「還好你雷叔叔送了我-輛腳踏車。」
「真的嗎?在哪里在哪里?!」小祈立刻興奮的拉著平谷昕的手。
「徐媽說停在後院,我們去看看。」他牽著小家伙小跑步到後院。
「哇!好棒喔!」小祈兩眼直勾勾看著放在後院那輛嶄新的灰黑色腳踏車。「我也要騎騎看!」
「別想。」平谷昕牽起車子,從雷宅後門出去。
小祈跟在他身後。「為什麼?我會騎的。」
「因為你腿短。」平谷昕懶得跟他鄉費唇舌,直接指出殘酷的事實。
小祈听了,嘟起嘴巴不理他。
「快上車吧,大少爺,你這樣嘟嘴巴很像女生耶。」他先在腳踏車後座上綁上一個小坐墊,讓小家伙可以坐得舒服些,再伸手抱起他坐上去。
「人家本來就是女生。」
「你說什麼?」平谷昕將他安坐好,又叮嚀說︰「這里有個握把,要抓緊。記住喔,你的腳要小心點,不要笨得伸進車輪里,知道嗎?」
「知道了。你快上路啦,羅嗦。」
平谷昕瞪了他一眼,跨坐上腳踏車,俐落的滑下斜坡。「要先去哪里啊?」
「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