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狂風恣掃,街弄巷道已被白雪覆蓋。
在這樣嚴寒的季節,當陽鎮的居民各個緊閉窗門,不敢隨意上街溜達,尤其是在太陽下山後,更是不敢在外逗留。
在如此寒冷的天氣,又沒有行人的街道上,有個乞兒臥倒在路邊,他的衣衫襤褸,又長得骨瘦如柴,讓幾個路過的人不禁心生同情,停下來丟了幾個銅板給他。
遠處一名年方十三的少女緩緩走近,她看見半陷入昏迷的乞兒,突然心生憐憫,趕忙上前一探究竟。
「小乞兒,欸,不對,我不該叫你小乞兒,該叫你小兄弟才對。」少女連忙改口,她發覺稱呼對方為乞兒是件很不禮貌的事。
「小兄弟,你怎麼了?是不是病了,還是餓了?我帶你回我家好嗎?」少女搖搖小乞兒的肩膀,但他依舊沒有反應。
「九妹,你在這兒做什麼?天氣冷死了,還不快點回去。」說話的是年過五十的大嬸,她在屋內听見九妹的聲音,便打開一扇小窗瞧瞧。
當陽鎮是個與世隔絕,直比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的城鎮,在這里的居民心性淳樸、古道熱腸,只要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發揮守望相助的精神,所以生活在這里的居民,每個人都很熟悉彼此。
「秋大嬸,見到您真好,我剛才去田大叔那里替我爹抓藥,正要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這位小兄弟,我想他應該是病了,不知道秋大嬸能不能借件披風給我?」九妹漾起一抹甜笑,輕聲問著。
她一向不怕冷,所以今日沒有披大氅出門,只好向別人借。
「九妹啊!不是我愛說你,像你這樣三天兩頭的將人救回去,就算你爹、娘不說話,但你也該替你那些哥哥們想一想啊!」秋大嬸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見到九妹救人了。
「如果我不救他,他就要凍死了。」九妹漾著甜笑道。
秋大嬸見九妹圓圓的臉上笑意甜甜,就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叨念她。「罷了,我去拿件披風給你吧!」將窗關上,不一會兒打開大門,遞了一件披風給九妹。
「謝謝您,秋大嬸,改天我再將披風拿來還您。」九妹依舊掛著甜甜的笑意向秋大嬸道謝。
她先為小乞兒蓋上披風,結果意外的發現小乞兒的體溫高得嚇人,她趕緊以單手將他撐起,再往背上一背──只見九妹從容不迫的站起來,好似她的背上並沒有背人,整個人也不顯得吃力。
一旁的秋大嬸像似見怪不怪,她見九妹走遠後也進門去了。
九妹踩著輕松的步伐,不時還可听見她的嘴里哼著小曲,在她背上的小乞兒本來已經有點神智不清,在听見九妹的哼曲後,開始慢慢清醒。
「你……你是誰?要帶我去哪里?」小乞兒嘶啞著嗓音問──他感染風寒多日,又饑餓多時,現在的他有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你醒啦?小兄弟,大家都叫我九妹,你也叫我九妹吧!我現在要帶你回我家,我看你病得不輕,如果不快點醫治,後果可能會很不堪設想喔!」九妹微一側顏,回著小乞兒的話。
小乞兒想將九妹的容貌看清楚,無奈九妹只是微微一側,就又轉過頭去,他趴在九妹的背上,鼻間全是九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的臉不禁微微一紅,趕緊撇過頭,不再說話。
九妹見小乞兒不再說話,以為他又昏過去了,趕緊加快腳上的步伐,飛快的往家的方向而去。
不消片刻,九妹回到家中,才進門,就見到大嫂青著一張臉瞪著她。
「欸,大嫂!」九妹暗中吐了吐小舌,她的腦子飛快的打轉,想快點想個好一點的說詞來解釋她背上的人。
不等九妹開口,馬玉如已先開炮──
「九妹,你又去哪里撿回這個乞丐了?家里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偏偏你就愛沒事惹些麻煩,讓我和你哥哥來善後,你到底是存著什麼居心,老是這麼不受教?」馬玉如單手叉腰,另一只手則是對著九妹指啊指的。
「大嫂,我沒惹麻煩啊!我只是在做善事。」九妹一臉認真,她水亮的大眼閃爍著無辜的光芒。
「我不管你做什麼,總之,今天我不準你把這個臭乞丐給帶進門!」馬玉如對九妹下達最後通牒。
「可是他病了,需要看大夫……」九妹囁嚅道,她想再說些什麼,有人出聲幫她說話了。
「九妹,你先進來吧!有什麼話等安頓好那位小兄弟再說。」
「是,爹。」九妹咻地一聲,馬上從馬玉如的面前閃進門。
「公公,您這麼寵她,只會讓她更加無法無天的。」馬玉如滿臉不悅的看著司徒一笑。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玉如,你得學學九妹的胸懷。」司徒一笑不再多言,他負著手,徐緩的轉過身進門。
馬玉如只能站在原地氣得跺腳。
夜里,小乞兒反覆難眠,他的喉嚨似火中燒,他的身軀似從懸崖跌落萬丈深淵而疼痛不已,他想要喝水,卻無力起身。
突地,一陣冰涼的觸感平復了他的炙熱,小乞兒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那陣冰涼。
「你會感到難受是正常的,只要度過今晚,明天你就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個人。」九妹對小乞兒的踫觸不以為意,在她的眼里,小乞兒就像弟弟一樣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對象。
九妹欲抽出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但是小乞兒卻不願放手,嘴里還不停地念念有詞。「娘,不要……不要走!」
九妹在听見小乞兒的囈語,馬上停住抽手的動作。「可憐的孩子。」
此時此刻,九妹認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因為至少她的爹、娘都還健在。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小乞兒的燒終于退了,看到這個情形,九妹也才放下心來。
小乞兒悠悠轉醒,他睜開眼所看到的景象就是九妹趴在桌上的睡顏,他起身想下床卻使不上力,只好出聲叫醒熟睡的九妹。「喂……你醒醒!」
九妹睡得並不沉,她一听見小乞兒的聲音就醒過來。「小兄弟,你醒啦?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快步走過來探探小乞兒的額頭,發覺他的燒已完全退了,她開心的露出笑顏。「你應該餓了吧?我先去為你熬碗粥,等粥喝完了再喝藥,我保證不出三日,你的身體一定能康復。」
九妹逕自開心的說,完全沒注意到小乞兒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待小乞兒說話,她便一溜煙的跑出去。
小乞兒目送九妹的背影離去,他的心滿是記掛著現在對他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九妹回來,還是會忍不住就……
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事,他的頭皮就開始發麻,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得自力救濟才行。
小乞兒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他人茶余飯後的笑柄,使出全力從床上起身──他根本沒時間注意自己的衣服是否太過單薄,一心只想快點解救自己的內急,不然他可是會憋尿而亡!
小乞兒舉步維艱的行走,他不知自己在生了一場大病後竟然會這麼虛弱,連只是要走到門口都很困難。
好不容易終于走出房外,他四下張望,猶豫著該往哪個方向去才是茅廁,最後他決定往右。
走了沒多久,他看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走過來,而老者也看到他了。
司徒一笑認出眼前的少年就是九妹昨晚救回的人,他不疾不徐的走上前問︰「小兄弟,在找什麼嗎?」
「我……我想去茅廁,但不知該往哪里去。」小乞兒的臉上有著害羞的靦?。
「你跟我來。」司徒一笑負手要小乞兒跟上。
九妹來到廚房,發現大鍋內尚余一些清粥,然後她走到一旁的火爐探視,發覺藥汁也已熬煮好,她馬上就知道這些都是娘親為她準備的,于是九妹將粥和藥盛進碗,並放在托盤上。
等她回到小乞兒住的臥房,一進門就發現小乞兒不在房內!
她不知道小乞兒會去哪里,但她心想應該走不遠,所以她外出尋找,以防他因體力不支而昏倒在半途。
九妹的家不大,所以她很快就找到小乞兒。
「小兄弟,你怎麼跑出來了?你的風寒還沒痊愈,要小心一點才行。」九妹看小乞兒步履蹣跚,一副快要倒地的樣子,她二話不說的沖上前,一把將小乞兒往肩上扛,然後飛快的將他送回房內。
小乞兒剛上完茅廁正要回來,豈料在半途遇上九妹,他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就又被九妹給扛了起來!
他很訝異,看九妹的年紀應該比他還小,卻沒想到她的力氣竟會這麼大,竟然可以扛得起他?!
雖說他的體魄不壯,但好歹也高九妹半個頭,應該還不至于弱不禁風到連一個姑娘都抬得動他吧?
就在小乞兒沉思的當口,九妹已經把他給送回房。
「你先將這碗粥吃了。」九妹遞過粥給他。
小乞兒接過,默不吭聲的吃著粥。他暗自打量著九妹,一直對九妹的「蠻力」感到好奇。
「你就安心在這里養病,姊姊保證不出一個月,必能將你養得白白胖胖。」九妹已在腦中為小乞兒規畫好一個月的藍圖。
九妹的為人一向是好人做到底,她如果將人救回來,必要將對方照顧到她認為可以的地步才肯罷休。
「咳,咳。」小乞兒一听到九妹的話,差點沒被粥給噎死。「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不,不是這一句,是上一句。」
九妹歪頭思索了一下。「你就安心在這里養病。」
「不,你剛才稱你自己是什麼?」
「你是說姊姊嗎?沒錯呀!我看你的年紀應只有十一、二歲吧?而我今年十三了,年紀確實比你大,所以是你的姊姊沒錯。」
「咳,咳。」小乞兒又被嗆到了──他瘦歸瘦,但還不至于瞧不出來他已經十五了吧?「我今年十五,年紀長你兩歲,所以你是妹妹,不是姊姊。」
「什……什麼?你十五了?」九妹不敢置信的打量著小乞兒,她的眼光上下梭巡著他。「不可能!你明明就不像比我大。」
「我……我可是有高你半顆頭呢!」小乞兒不願被看扁,他站起身子,挺直腰桿,為的就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是嗎?」九妹擺明就是不相信,她站到小乞兒的身邊和他「一比高下」。
「怎樣?你相信了吧?」小乞兒看見自己高出九妹半個頭,當下一臉的得意樣。
「可是……昨晚我背著你時,你真的好輕;而且當時你縮在地上,一點也看不出來你有這麼高。」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九妹還是很狐疑。「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因為你太瘦,又駝背的緣故,所以我才會把你誤認為是弟弟。」
小乞兒一听九妹說他又瘦、又駝背,臉色不禁黯淡起來。「從小我就和娘相依為命,每每三餐都無法溫飽,所以我才會長成這副德行。」他幽幽道。
「那麼你娘呢?怎麼不見她和你一起?」九妹好奇的問。
「她……她在三個月前因病過世了。」小乞兒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哽咽了。
「過世了,難怪……」九妹想起昨夜小乞兒的夢囈──難怪他會在半夜喊娘,原來……一想到這里,九妹的同情心就開始氾濫。「嗚……嗚……」
「你哭什麼?」小乞兒听見九妹的哭聲,一下子淚意全失。
「嗚……你……你好可憐,我為……你感……感到難過嘛!」九妹拿出帕子擤了擤鼻涕。
小乞兒當下傻眼,怎麼他這個當事人都還沒哭,她這個局外人倒是哭得比他還慘?!仿佛死了娘的人是她似的。
「咳,你、你別哭了,我已經不難過了啦!」才怪,他一想到娘不在了,還是會難過,他是為了讓九妹止住淚水才說謊的。
「我……我也不想哭嘛!可是眼淚就是不听我的話,嗚……嗚……」
小乞兒杵在一旁不知所措。「不然這樣好了,我們來聊點別的事,我看,就讓我們先自行介紹吧!」出于無奈,他只好改變話題,希望能轉移九妹的注意力。
「好,你先說。」九妹的淚不再往下掉,只剩下幾聲抽泣。
「我叫平陌霄,你可以叫我虎子,這是我的小名。」
「虎子,好奇怪的小名,為什麼叫虎子呢?」九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移轉了。
「據我娘說,我小的時候曾被老虎叼走,最後卻安然無恙的被找回來,從那時開始,娘就叫我虎子。」平陌霄侃侃而談,他很高興見到九妹不再掉下眼淚。
「好,那以後我就稱你為虎子哥哥好了;現在換我說,我姓司徒,名不染,因在家排行第九,所以家人都叫我九妹。」
「那麼你的上頭豈不就是有八個兄姊了?」平陌霄一听到九妹有這麼多兄弟姊妹,就感到很羨慕。
「我上頭那八位都是哥哥,沒有姊姊,我也沒有弟弟或妹妹。」九妹解釋著。
「真好,我一直很希望能有許多兄弟姊妹呢!」平陌霄的語氣里有著說不出的寂寞。
「那以後你就當我是你的妹妹不就好了。」
平陌霄一臉感激又興奮的看著九妹。「好,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我的妹妹。」
「好,就這麼說定了。對了,你還沒說到你爹呢!」九妹換了個話題。
「我從未見過我爹,不過我听娘說過,我爹是個忠君愛國又樂善好施的人,而且他年紀輕輕就官拜相國,是百姓眼中的好官,只是他因為某些原因才沒和我們住在一起。」
「那到底是什麼原因?」
「我不知道,娘每次談到這件事就哭,問她為什麼她也只說我還小,等長大了再告訴我,但她卻還來不及告訴我就……」講到這里,他又想哭了。
九妹見平陌霄一臉難過,趕緊出聲安慰他。「你別太傷心了,我爹說過人死不能復生,哭再多也沒用,不如來想想往後的日子你要怎麼過?」
「娘在臨終之前,叫我一定要回平府認祖歸宗,她還寫了封信給我,讓我找到我爹後拿給爹看,所以我這次上京,就是要去找我爹。」如果他找到爹,就不必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可是你又沒見過你爹,要怎麼找他?」
「我只要上京去打听平相府,就能找到我爹。」
「京城離這里這麼遙遠,你怎麼去得了?不如你先在這里找份活兒干,等存夠了銀兩再上路也不遲。」九妹提出中肯的建議。
「不,我不想再等了,我想快點見到我爹,我想和他早日相認。」就算要他一路行乞到京城,他也要快點找到爹。
「但是你昨晚差點凍死在街頭,連一件像樣的衣物也沒有,在這種寒冷的冬天,你要怎麼去京城?」九妹還在試著勸他。
「我什麼都不管,只要能趕快見到我爹就好。」平陌霄的眼里透露出堅決。
九妹知道無法勸他改變念頭,只好說道︰「不如這樣好了,你先在這里好好休養,等到身體完全康復了再上路吧!」
平陌霄思考了半晌才道︰「也只好先這樣了。」
光陰荏苒,轉眼間,平陌霄已在司徒家住了半個月。
這天天氣放晴,大雪終于停止,九妹偕同平陌霄出外閑逛。
「虎子哥哥,你說我們當陽鎮美不美?」九妹邊說邊跳,她只要一見到太陽,心情就會特別愉快。
「當然漂亮,而且這里的人都對我很好。」說話的同時,平陌霄瞧見前方有一名樵夫被牛車壓在車下!
九妹也看見了,連忙沖過去把牛車抬起。
「九妹,遇見你真好,如果沒有你,我真想不出還有誰可以把我從車輪底下救出來,你真是我們當陽鎮的福星啊!」樵夫受傷的地方離鎮上還有一段距離,他在這里申吟了好久,才盼到有人路過解救他。
「葛大叔,您客氣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您不用放在心上。」九妹扶起葛大叔,再替他將牛車扶正,然後才讓他坐上牛車。「虎子哥哥,我看我們得先送葛大叔到田大夫那里療傷才行。」
「九妹,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虎子哥哥,我們走吧!」
葛大叔雖然腳受了傷,但他一路上仍和九妹還有平陌霄有說有笑的,而話題正好談到九妹力大如牛這件事。
「九妹,認識你也有段時間了,我還不知道為什麼你的力氣會這麼大?」平陌霄好奇的問。
他從未見過哪位姑娘可以像九妹一樣,輕松的舉起一輛牛車。
「我這是天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九妹說得很無奈,好像她並不是很滿意自己的這項「天賦」──她一直很想像一般的姑娘家,柔柔弱弱的,不要力氣大到這麼可怕,有時她會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個正常人。
「你這怎麼會是天生的?你這可是吃出來的啊!」葛大叔話一說完,就和平陌霄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住在當陽鎮的居民都知道,九妹不僅具有神力,而且還吃得很多──一天得吃上八餐,外加五頓的點心才夠。
「你們……哼!我不要理你們了。」九妹用力丟下牛車,氣得跑開。
她最討厭听見別人說她吃得多,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就是不想被人這麼說。
她也好討厭這樣的自己,一點姑娘樣都沒有,她知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姑娘和她一樣具備這麼奇怪的本事了。
九妹一走,就剩下平陌霄和葛大叔兩人,他們對看著彼此,不知如何是好。
「你快點去追九妹回來啊!還愣在這里做什麼?難不成你抬得動這輛牛車?」葛大叔催促著兀自發愣的平陌霄。
平陌霄像是接到命令似的,趕緊往九妹跑的方向追去。
「九妹、九妹,你等等我。」在這個時候,平陌霄不禁暗自慶幸九妹只是力氣大,而不是腳程快。
不一會兒,平陌霄已追上九妹,他伸手拉住九妹的臂膀。「你怎麼了,九妹?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你為什麼這麼生氣?」他哪會懂得小姑娘的心思?
「這不是玩笑,這是事實,而我討厭這樣的事實!」九妹用力甩開平陌霄緊握的手,轉過頭去不理他。
平陌霄被她這不期然的舉動,整個人往後跌倒,手掌還因此被地上的石子劃破。
他馬上從地上爬起,不顧手掌還在流血,再次抓住九妹的手臂。「九妹,你不要再生氣了,我向你道歉好嗎?」
「我不要!我就是要生氣。」九妹想再甩開平陌霄的手。
但這次,他已有心理準備,九妹反而不容易得逞。
兩人就這麼拉扯,最後,九妹感覺到手臂有一股濕意,她不費力的將平陌霄的手扯開。
「你流血了!」九妹驚呼,立刻解下發帶為平陌霄包扎。「流血了為什麼不說?一定是我剛才推你推得太用力,才會害你受傷是不是?」一說到此,九妹開始哽咽。
她就是討厭自己這樣──隨便出點力就能傷人。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不關你的事。」平陌霄不想九妹責怪自己,他不想讓九妹的心里難受。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要有這身蠻力,就不會害你流血了,我根本就是個妖怪。」九妹愈說就愈生自己的氣,愈說就愈想哭。
「不行,如果你沒了神力,你就幫不了人了,而我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所以你不是妖怪,你是上天派下來解救蒼生的仙女。」平陌霄不願見九妹自暴自棄,趕緊說些話想安慰她。
雖然他平時不擅言詞,但剛才的一席話全是他的肺腑之言,沒有半句虛假。
九妹一听平陌霄這麼說她,眼淚馬上不流了。「真的?我不是妖怪嗎?我是仙女嗎?」
「當然!你忘了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你去搭救嗎?」
九妹立刻破涕為笑。「對,葛大叔還在等我的幫忙,我們走。」她拉起平陌霄的手,與他一起離開。
雖然平陌霄在當陽鎮生活得很快樂,但他始終沒有忘記尋找親爹的事;在司徒家住滿了一個月,他想也是該告辭的時候了。
平陌霄在夜里收拾好行囊,等待天亮。
公雞剛啼,太陽才剛探出頭,平陌霄已經站在司徒家的大門口等候──他在等九妹,等著和她道別。
九妹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似的,她也是天一亮就來到大門口等著平陌霄。
早在七天前,她就已經得知平陌霄將于今日一早離去,所以她一整晚沒什麼睡,就怕睡著了,會醒不過來送他一程。
「虎子哥哥,你真的決定要離開了嗎?」
「我必須去找我爹,所以我一定要離開。」他很高興自己認識了九妹這個朋友,就算今日一別再也無法和她相見,他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她。
「嗯,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有樣東西送你。」九妹將拿在手上的黑色大氅遞給他,這件大氅可是讓不擅女紅的她犧牲了好幾夜的睡眠才完成的。「這是我親手縫制的大氅,希望你在路上穿了它不會受寒。」
「謝謝你,九妹。等我找到我爹後,我再邀你上京城去玩。」平陌霄接過大氅,並在九妹的面前披上。
雖然雪已經沒有再下,但天氣還是很冷,所以這個時候披上一件厚氅也不奇怪。
「虎子哥哥,你到了京城後,千萬別忘了我喔!」
「我一定會記著你的,九妹,我真的得離開了,再見。」平陌霄拉開門跨出去,他的背影緩緩消失在清晨的白霧中。
「虎子哥哥,你千萬不可以忘記九妹,不可以忘記九妹喔!」九妹對著平陌霄的背影大喊,直到看不見他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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