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雜杳的急步聲!金銀兒張皇失措,她才回頭就被一記手刀輕劈頸後,陷入黑暗的無覺世界。
黑石將她放在河岸邊,命令屬下好生看管。他則一個山洞、一個山洞的尋找。
「黑石?」
「爺兒!」黑石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當他見到辛格毫發無傷時,也禁不住激動的紅了眼。
「怎麼找得到我?」
「于阿弄偷偷告訴屬下,孔陽曾經對著您和金姑娘的背影露出怪異的笑容,我便去追查,因而得知你遇襲落水之事。」
「果然是那家伙!看來我必須收網了。」
「爺,您的氣色十分不好看。」
「這些天我都是依靠河水和野果子度日,自然是無法恢復原有的體力。」
肩傷未愈不說,更何況這兩日他不分朝夕的用身子來表達對銀兒的濃烈愛情。
「金姑娘是爺兒的救命恩人,屬下們一定……」
「是恩人,也是你和白石未來的主母。」是他僅有的戀侶。
黑石一呆,那個姑娘頂多只能是個妾啊。甭說是外國使官的公子,即使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也不可能迎娶那不具才貌、出身卑微的貧女。
辛格潑潑散亂的髻發,「敬她如敬我,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是!」從這一刻起,他和所有伙伴都將以性命護衛爺兒心愛的女人。
「暫時別讓銀兒知道我的身份……」
「是。金姑娘方才被屬下劈暈,不過絕無大礙,僅一柱香的時間她就會清醒。」
沉吟了會兒,辛格吩咐出口,「派人送她回家,告訴她,我往西域天山走一趟,叫她乖乖待著等我。」
「是。」躊躇了一下,黑石還是忍不住問︰「爺兒要往天山去?」
「騙她的。孔陽和他的為惡黨羽該除,不應該再讓他們以為我是紙老虎……」
「屬下立刻處置,絕對使一干奸人坐上十年黑牢,呃不,孔陽企圖取爺兒的性命,那狗賊應當讓他嘗嘗萬箭穿心的滋味。
辛格邪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淡笑,「逍遙居的大小事都該整頓一番,至于孔大老板的死活,我懶得用上心思,由你決定。」他不認為自己是以德報怨的善心人士。
愛很強烈、恩怨分明一直是他的作風,以彼之道,還諸彼身,他的狠戾程度取決于對方的違叛。黑石是個酷殘的執行者,把孔陽交給他處置,他非常放心。亞伯拉罕王族的家訓之一即是借刀殺人,己身不染腥。
于阿弄呆掉了。
祿全也掉了下巴。
逍遙居的每一個小廝和僕役全都呆若木雞。
辛格坐于上位,左邊有黑石靜立著。
「阿弄,從今天起由你打理逍遙居。」
「啊?」他在做夢嗎?眼前這個身穿極品絲綢衣裳的尊貴少爺真的是那個西番小廝朋友?
眼楮、鼻子、嘴巴和臉型,甚至是聲音以及那似笑非笑的神態皆極為相似,幾乎是同一個模子鑄出來的,除了那一頭波浪發的及腰烏絲。
黑石厲喝,「爺的命令你沒听見?還不快叩頭謝恩!」
于阿弄嚇得跌跪下去,迭聲回道︰「謝爺兒的恩德,謝謝爺兒。」
辛格好笑的說︰「起來坐。不必發抖,我不是食人獸。」
于阿弄又是一陣駭恐,趕忙顫抖的站直雙膝,大氣不敢喘半聲。
黑石端來一張座椅,按著地坐下。他搔搔頭頂,鼓起勇氣問︰「爺兒,您真的是那個……呃,那個待在我隔壁房的奴才嗎?和我一同吃大雜燴的……的……」
「不必懷疑。」辛格爽颯的笑開顏。
「是孔老板時常掛在嘴邊的……真正老板?」
頷了頷首,辛格拿起一酒盅,以內力擊飛送到于阿弄身旁的桌幾上,半滴酒液皆未灑出。
「喝酒吧。」他率先一飲而盡。
于阿弄不敢怠慢半刻,抖著手端起烈酒喝完。「但是我很笨、很笨,這麼龐大的逍遙居我不會打理。」更不會管人。逍遙居里光是廂房和合居室他就搞不清楚了。
「黑石會幫你,相信逍遙居的奴才沒有一個膽敢不服從。」
辛格濃眉微一勾揚,堂下每一個人都不禁心驚膽戰,冷汗涔涔流。
鬢發花白的祿全暗暗打哆嗦,心忖,這爺以往所作的偽裝居然連他這老頭兒也瞞隱過了,他所記得的辛格一直是吊兒郎當的模樣,要不,就是那火爆殘肆像中了邪咒的模樣。
如今坐于主位的他竟另有一股冷冷的霧氣,原來他的真實身份是如此尊貴,也難怪當時他發狂,孔陽一聲也沒吭。
所有的僕役皆全身僵硬,各個慌忙回想往昔是否有錯待辛格的……不知他會不會秋後算賬啊?
辛格離開座位,走到于阿弄面前,輕拍他的肩膀,「當我是你的兄長吧,我說過你不會永遠受辱,更不會挨餓,對不?」
「辛……爺兒,您待阿弄的好,阿弄一定做牛做馬的報答你……」嗚嗚……
「上天山得走多遠的路程呢?」
金銀兒一邊砍著柴火,一邊計量。她好想去找辛格,好想見一見他,她懷念他的聲音,懷念他的氣息和擁抱。
那一日她在河邊準備取水,不知怎地脖子一痛便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為此,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是作了一場無邊春夢。
幸好桌上的一張紙條明白的寫著辛格欲往天山,十日後方可返回,她才定下心不再猶疑。
爹爹說,是兩位像番將軍的大男人和四個轎夫一同送她回來。他們說他們是恰巧經過河岸才「救」了她和另一位待在山洞里的男人,而男人告訴他們將往天山的事。
亂紛紛的,她總覺得事有蹊蹺,但又想不出一點頭緒來。
「十日……過了三日,還得熬七個日夜啊!」漫長的等待真是令人煎熬磨心!
「銀兒,天候不早了,咱們快上福府去。」金多好一邊喊,一邊已經邁開步伐。
趕忙放下手中的柴火,金銀兒用力的抹擦手上的污灰。李嬸可是刻薄的監繡工,只要晚些時候去,少不了又是一陣挨刮,甚至還會扣她工錢哩。
而且她還得幫忙爹爹清掃馬糞,又是難喘歇的一日。
最毒婦人心!
刀疤劉再一次確認,「那是你的親妹妹,你真的下得了手?」
金貴兒模模自己唇邊的大黑點,忿忿不平的嘶喊,「即使殺了她,我這做二姐的也不會心軟。」
如果不是銀兒那賤丫頭對她惡整的可恨行為,她哪會因為這副丑惡的模樣而讓老爺子給趕出門!
她只是個小姨太,既要取悅老爺子,還要和眾姨太爭寵,這夾縫中的苟延殘喘其實一點也不風光。況且老爺子雖然也算是她的丈夫,但是他只當她是他買來的侍妾罷了。
就因為這斗大的墨漬髒污,如今她連個表面風光也保不住,那三姨太居然把她的十根黑指甲詆毀成是她不干不淨的證明。
死銀兒!以為我查不出是你整治我的?
「價錢談好了嗎?」既然她已是棄婦,首先考慮的便是將來的生活開銷。她已經享受慣了,回不了過去的一窮二白。
刀疤劉咧出一嘴黃牙,「你妹妹還是完璧身吧,妓院的價錢可拿得多一些哩。」
金貴兒笑著,「應該是吧!那個西域來的高大男人應該還沒有……」哼哼,即使已是殘柳身又如何!反正她拿了她的賣身錢就要往他鄉去了。
能多撈一些便是,姐妹親情?那可是不值一文的廉價品,況且她討厭銀兒,欺凌她早已是習以為常。
刀疤劉非常非常的怒火滔天,原本要把金銀兒強押到妓院去賺一筆,但是他的兄弟居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告知一個嚇死人的事實——
「不能踫她啊!她的男人是辛格.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這姓氏使得刀疤劉渾身一悚,「大食親王的家人?」
「對對對!辛格是大食親王的ど公子!」刀疤張滿面惶恐。
「傳說中的四大貴公子中的老三?怎麼可能!那種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可能看上金銀兒,不說她的粗鄙出身,她可沒有她大姐和二姐的妍麗美貌。」雖然現在的金貴兒簡直不能見人啦。
「大哥,這可是小的在王府里當差的好朋友說的。」
「可惡!金貴兒那女人想害死我們兄弟啊!可這筆錢難道就這麼的飛了?」
當然不!于是兩人一同往客棧「殺」去!
金貴兒被他們給嚇壞了。
「你們在做什麼,我交代的事做完了?」老天,這兩個比豬還丑惡的男人居然當著她面月兌衣服!刀疤張一邊月兌掉布褲,一邊重復他剛剛對老大所報告的驚人發現。
金貴兒氣得全身發抖,「不不不,一定是弄錯了!那男人一身補釘裝,合該是粗鄙役工,怎麼會是京城中有名的貴公子!」
刀疤劉粗吼一聲,「反正賣不了你的親妹妹,就用你來代替!」
「你們要把我賣到妓院好賺一筆錢?」
「廢話。」刀疤劉惡心的笑咧開嘴,「不過因為你嫁過人,不是可以叫高價的姑娘了,加上你現在的德行,也許只能賣到一半的價錢。所以在我們兄弟賣了你以前,先和你玩玩。」
刀疤張附和道︰「沒錯,你就先伺候伺候大爺我們。」
「哈哈!」刀疤劉整個人撲上金貴兒,動作粗魯的剝開她的衣服,「小張,大哥先來,你等等!」
「不——」她不要遭受這種屈辱對待。
「住嘴!再叫,就讓客棧的店小二和所有客人來玩你!」
「不,不要!求……」
連續幾個巴掌甩在她臉上,她的牙齒被打落,流了一嘴的淋灕鮮血。頭昏昏、全身無力的她只有任由他們糟踏!
她不甘心,銀兒的男人酷俊無雙已經令她嫉妒若狂,沒想到那男人竟是極其舉榮的大食親王之子!
銀兒何以能受天寵!即使為那貴公子端洗腳水,她也不配啊!
而她一向是男人們心儀目標的艷女,不但成了一無所有的棄婦,還將受到男人邪惡的玩弄。
「不!不要!你們走開!」金貴兒嘶聲厲喊。雖然她未出嫁前就已非完璧之身,但那是她自個兒的選擇而不是如此受侮辱的強暴啊。
刀疤劉快意的惡笑出聲,「叫啊,再叫大聲一點!反正這客棧沒幾個住客,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砰!」一記重物撞擊聲在房間響起。
金貴兒愣住,瞠瞪雙目,無法置信的輕喊,「銀兒——」
地上兩個男人扭曲著五官,痛嘶著,「你這娘們居然偷襲!」
金銀兒看著地上碎裂的磚塊,這是她方才偷襲的凶器,他們的後腦勺鐵定要腫上一大塊了。
「你們非禮女子可是要送交官府嚴辦的!」她忙跑向金貴兒,胡亂的替她將衣裳拉好。
她將金貴兒扶起身,一副捍衛的保護模樣,站在金貴兒身前。她不是不怕,畢竟這兩人模樣凶惡、猥瑣,塊頭粗壯,但是她不能扔下二姐不睬,一定要拼命的和這兩人對抗。
她的眼神迅速的偷歲四下,尋找可以自保的東西。
刀疤劉歪著嘴︰「金銀兒姑娘,你的二姐要把你賣到妓院,你還想保護她啊。」
刀疤張直點著頭,「是呵是呵,別說金貴兒是蛇蠍心腸,就算她是一般心性,你也犯不著冒著己身安全和我們對抗。」
金銀兒微微一震,但是依然雙臂大張的將身後的金貴兒保護好。「無論如何我都不允許你們傷害她……」畢竟貴兒是她的親姐姐,當她身臨險境,她說什麼也不能拂袖而去、坐視不管。
刀疤劉按著指關節,嘎嘎的響聲極具威脅。不過他咧開大嘴,「既然你這麼不畏危險,真有手足情義,我們就放過你的二姐嘍。」
刀疤張可不甘心無法紆解,他低叫,「大哥,這娘們隨便踢去一腳她就暈死了,我們干嗎落荒而逃?」
刀疤劉一邊拖拉著他,一邊吼著,「那娘們的男人是誰,你這豬腦袋忘了啊!命重要還是消火重要?」
「但是妓院的銀子我們已經拿了一半,沒有押個女人去賣,我們的命隨時不保……」
「所以快逃啊!離開長安……」
房內陷入一片沉默。
金銀兒回首看著她的至親手足,「二姐,他們所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設計……要把我賣給老鴇?你忍心毀掉我的一輩子?」
金貴兒發窘的答不出來,悔意爬上心間,但只一晌。她隨即揚高尖細的嗓音,「是又如何!你忘記從小我是如何待你的嗎?我曾經用炭火燒烙過你的腳板,也曾經用針刺你的手指頭,我原本就是個壞姐姐。」
「但是……你有必要恨我恨到想毀掉我?」
金貴兒往前逼去,展示她的十根黑指甲,「這是你的杰作吧!如果不是你的惡弄,我哪會被逐出夫家?現下的我還是那頤指氣使的二夫人哩。」
「你被休了?」金銀兒不無詫異。
「不是休!你以為我是人家的正室啊!我啊,從後門進,也讓人從後門趕出來。」
「對不住二姐,我只是一時氣惱,真的不是故意害慘你……」
「我的美麗完了,你以為往後還有男人肯納我為妾嗎?」
「哦,不是這樣的,我用的特殊染劑只要一段時日就會褪色,你臉上的黑污圓點和指甲上的顏色會漸漸消失。」
金貴兒大喜,「真的?」
「嗯。」即使是忍不過氣的小惡整,她也是有所分寸的啊。
那麼她的美麗仍在嘍。金貴兒高興的沖到銅鏡前。
她審視自己,「既然我的姿色可以完好如初,那麼被那又肥又老的無情丈夫趕出來倒也好,那些姨太太整日和我爭,煩死人了,哼,等這丑色褪了,憑我的本事一定可以再找一個有家底的男人……」
听了這話,金銀兒心上的石頭總算放下,否則她豈不是永難彌補自己一時的錯誤嗎?她從不傷及無辜,即使二姐曾經苛虐過她,可是她也不允許自己的心蒙了塵。
「二姐,我還有點兒碎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總可以讓你維持一段日子。」
「哼哼,不用你好心!我被趕出來的時候帶了些私房銀錢,夠我開間酒坊的了。你啊,剝光了皮也榨不出油水的啦。」她還偷了幾塊上等的玉飾,變賣之後可是一筆為數不少的銀子哪。哼,那三姨太以為借機趕走她就能令她潦倒過日嗎?
原來是福不是禍!至少她不必再伺候那毫無恩愛的老爺子。只不過她不能再用熱開水澆灑婢女們的臉,也無法端個威風樣的讓底下人伺候。
她從銅鏡里睞著金銀兒,「你走!休想我會感激你的解救大恩!還有,也別以為我和你從此便是好姐妹,你知道我討厭死你了!」
金銀兒黯然,她明白金貴兒一向當她是克死娘親的惡女,所以她極力忍受她的這種種虐待。
「那你保重了。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告訴我一聲。」今天她是拿著小狐狸的毛皮到客棧寄賣,因為听見她的喊叫才能適時的趕走壞人。
在金銀兒踏出客房後,金貴兒毫不客氣的把房門狠狠踢上。
「笨女人,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男人是辛格.亞伯拉罕,你啊,早被方才那兩人給生吞活剝,也許還會一命休矣。你以為不顧生死的保護我,我這做二姐的就會善待你?」哈!別呆了。
但是她的心里為什麼會淌過一陣又一陣的熱流?酸酸燙燙的,當銀兒將她護在身後的時候。
金銀兒瞪大眼楮,指著自己,意外極了。「我只是個粗繡工,小姐應該帶小幸或其他的丫環去呀。」
福貞微笑,「但是明天宴會中的獵野活動只有你才能勝任,你不是時常到山里打獵嗎?宴會規定只能一奴伺候,所以我不便多帶丫環。」
怪宴會!主人該不會也怪得緊吧?金銀兒暗暗嘀咕。
「那是大食親王的公子所舉辦的野宴,可是富紳和名們千金都向往的,地點就在京郊的別莊,我們福府能夠接到邀請帖子可是榮幸之至。」
「小姐很高興參加對不?」
「嗯。」听說大食親王的幾位公子里以ど公子最是逸俊非凡。
金銀兒打趣,「小姐怎麼忽然臉紅耳赤呢?是不是想見見所謂的富紳雅士?或者你也是暗戀貴公子的眾姑娘之一。」
「京城中最有名的四大貴公子……」福貞羞臊的柔柔一笑,「如果能看一看傳聞中的三公子,該有多好。」
「排行老三的那個什麼大食的……的……」
「最大食親王的麼公子!大食親王雖然是外吏大使,但他在朝中可是具舉足輕重的地位。」
「所以那麼公子不就是瓖金鍍銀的貴公子嘍?」哼哼,那又如何,她金銀兒可是連瞧上一眼的興趣也沒有。
「听說亞伯拉罕王族中每個人都有漂亮迷人的深邃五官,個個風采逼人,絕色冠當代。」
金銀兒不太優雅的咧嘴大笑,「那有可能是夸大之詞,小姐你得小心點,免得幻夢太美而破滅。」
福貞跺跺腳,「要不,你可遇過稱得上絕色的男人?」
當然,她的辛格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色!
他的眼楮好亮,好像是會訴說情話的辰星!還有那狂放的長髻發絲,完完全全將他的陽剛輪廓展現出來,還有、還有他的濃眉以及那弧度優美的薄唇!
哦喔!她好想念他呵,她已經忍耐九天的相思之苦。他還好嗎?天山那兒不知冷不冷,他可有挨餓受凍?還有他也同她一樣的被思念所折磨嗎?
福貞輕輕拍打金銀兒的小圓發髻,好笑的問︰「神游太虛了,快回神啊!」
穿著丫環衣裳的金銀兒扎綁了兩條粗麻辮子,跟著福貞進入大別莊里見識何謂奢華的酒宴。
四周都是珠光寶氣的美姑娘和搖著扇子的闊少爺,以及許許多多興奮得不得了的小廝和丫環。
金銀兒卻是惟一的情緒低落者,她站在福貞的身旁,為她斟酒夾菜。
福貞壓低聲,努力的不讓高亢之情表現出來。「銀兒你瞧瞧,這就是大富人家的風雅酒宴。青芸她們一定會抱怨我這小姐不帶她們出來見世面,這可是難得的經驗。」
「銀兒感謝小姐的好意。」今天是第十日了,辛格回來了嗎?他會不會跑去小矮屋找她?
如果爹爹見著辛格,他們應該可以相處得好吧。哎,她好想有一雙翅膀能夠立刻飛回去。
福貞突然扯緊金銀兒的衣擺,聲音激動的拔尖,「快瞧瞧,遠遠的那邊出現的貴公子便是大食王的ど子。」
「哦。」今晚她一定要記得問辛格一聲,為什麼突然跑去天山,不等她清醒?他這樣算不算不告而別,她該不該對他發脾氣?
福貞猛抽了一口氣,「天哪!亞伯拉罕公子居然如此高大,如此的英姿煥發!」
「哦……」再怎樣的英姿煥發也及不上她的辛格啊。辛格的笑容是那種叫人又羞又慌,想躲又想再多看一眼的惡魔魅笑。他呀,最善變了,一下子酷颯寒淡,一下子又亂不正經的。
「他、他他就走過來了……」福貞連忙雙手撫著心口,生怕失態的聶厥過去。
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息和抽氣聲使得金銀兒皺皺眉,她正想念辛格的邪氣勾笑呢。
微微輕抬羽睫,她怔住了,她居然產生幻覺!是不是因為思念太濃的關系,她竟瞅見辛格對她眨眨大眼楮?
她甩甩頭,揉揉眼,那幻象仍然存在!怎麼可能!
身旁的交談聲傳入她的耳里——
「那長發的野性男人就是大食親王的ど子,赫赫有名的紈褲子弟啊!」,是啊!辛格.亞伯拉罕可是威斯大人和皇帝爺的義妹所生的寶兒子。听說威斯.亞伯拉罕也是出了名的俊爺兒。」
辛格.亞伯拉罕。辛格……辛格……
是她的辛格嗎?那個和她在河邊的山洞里共同度過美好時日的辛格?
她瞠大眸,幾乎以為自己又陷溺在虛夢中。
極深的眉眼,立體的五官,以及那波浪似的披肩長發,比一般大唐男子更加偉岸高就的順長身形和精碩結實的剽悍體格。
是的,這個被人所簇擁包圍的貴公子就是她的辛格!可是他不是應該是那既貧窮又負著巨債的小廝嗎?
她正欲沖上去抓住他,來個大審問的當口,前方突起一陣狂亂騷動。
「辛……」
金銀兒的喊叫聲被更多、更高亢的聲音所淹沒,她急得快哭了,她非見他不可呀。
「銀兒?」福貞終于發現她的異樣,忖思半晌,她笑了,「亞伯拉罕公子是絕色中的絕色,連你也被他迷慌了心。唉,前頭那些闊少爺無非是妄想與他攀個交情,至于那些大家閨秀,禮儀和規矩都丟了,真是不知廉恥。」
一個威武的男聲宏亮的響起,「諸位上賓,今天的野獵友誼賽是讓諸位一同競技較量,獵得小野狐的人即可與亞伯拉罕公子喝上一盅酒。」
「哇!」歡呼聲震天響地,人人摩拳擦掌。喝酒就是可以和貴公子結識嘍。
喝上一盅酒?獵得小野狐?
「這個野獵友誼賽是為了我舉辦嗎?獵小野狐,那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兒!」
她一定、一定要贏得這場賽事。
「如果那人真的就是辛格,嗯,不對,不是如果,他就是他啊!那麼我現在應該高興或是生氣?」等待未時到來的金銀兒走來走去,嘴里自言自語,「應該生氣的,因為他欺騙、愚弄了我。但是我又何嘗不是欺弄過他呢,那麼我應該興奮嘍,畢竟他是多金公子哥,不是那個可憐兮兮,遭人欺負的賭場小廝。
「既然他有極富極貴的家世,如果我嫁給他,不就是大食親王府的少夫人?那可是……總之一定風光極了,爹爹也可以過好日子,不用再每天辛苦的工作。」
金銀兒精神奕奕。「對!就是這樣,反正我愛他愛到心坎兒里,無論他是貧困窮酸或是人中龍鳳,我都愛定他了。」
突地,廣場傳來一陣鑼響,未時將至集合了。
金銀兒連忙深呼吸一口,理好妝容後背上她慣用的舊弓箭袋,抱著必勝的決心前去……
一個英挺的身軀佇立于稀疏的枝影下。
白石像一抹鬼魂似的飄飛過來,話語帶酸的說︰「原來奴才這一段時間錯過許多精采的橋段。」辛格一邊玩著樹葉,一邊對他的忠心屬下笑言,「這是身為奴才該有的語氣嗎?」
「屬下放肆了。」白石自刮一巴掌。「黑石那家伙居然大方待在逍遙居里訓練人手,這可能會曝露出主子你即是逍遙居的老板,畢竟外人有注意的便知黑石和屬下都是您的左右手。」
「如果大食親王的兒子經營逍遙居是不道德的可恥勾當,那麼我可以考慮把它送給你和黑石。」
「主子!」頭真大、真痛。
辛格撥弄一下自己的長髻發,心不在焉的隨意問︰「關雷他們三人如何?流落何方?」
白石恭恭敬敬的回答近日調查所得。
「那麼我的貧窮經驗會不會太過無聊?」時間還有,或許他還能再玩玩別的,當然,是帶著銀兒一起。
白石悚然大駭,「難道主子還沒過癮?」
「倘若當個江洋大盜或是更為悲慘的人倒是可以一試。不過當前之急是贏過我那三位兄弟,成為第一個訂下美嬋娟的勝主。」
「美嬋娟?就是黑石和于阿弄所說的那個身兼三份粗差事的奴工女子?」說完,自日覺犯了多嘴大忌的他立刻自動的狠刮自己一巴掌。
但是辛格似乎完全不以為意,因為那俊邪的面容正噙著極淡、極淡的笑。
末到一到鑼聲打響,山里已經鼓噪熱鬧了起來,野獵競技正式展開。
他相信他的小獵女一定能夠成功的獵到小野狐,因為她強烈的愛著他,希望來到他身邊。
他等著她對他拳打腳踢、破口大罵。听人說打是情、罵是愛,這滋味他決定嘗一嘗,只要她不是要他的命,任何懲罰他都甘願承受。
他要用一輩子的愛來照顧她,所以他不準她愛他愛到殺死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