墾丁凱撒大飯店。
「哎!實在太沒道理了。麗美她們出了車禍就應該讓我們回去探望她們,竟然還要我們留下來?明明就只剩下男主角的幾個鏡頭而已,干嗎我們要全部留下來陪他啊?真是莫名其妙。」化妝師小蘭每隔一段時間就重復抱怨著同一件事。
而她的惟一听眾,就是坐在她隔壁床鋪上,背靠著枕頭,盯著書看的隻果。
小蘭是非常喜歡隻果的。尤其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她實在好相處得要命。加上她那甜死人的笑容,讓所有的工作人員每天都有好心情工作。
「真是委屈你了,姜小姐。你實在沒有必要留下來,我知道你很想去探望你的好朋友龍小姐。」小蘭不勝唏噓地。看著捧書發呆的偶像,仿佛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情似的,難過的搖起頭來。
「嗯。我真的很想現在就去看她,但我的經紀人並不同意我這麼做。他說我對這里不熟,單獨出門是很危險的。他明天就會開車下來載我過去。」隻果放下一直也沒看進去的書,應著室友的關心。「其實我覺得穆先生的考慮也是對的。你看現在的狗仔隊那麼猖狂,沒有的事也會被他們亂報導成像真的。像我們……」小蘭突然跳到隻果床上,神秘兮兮地降低音量說︰「我們之前不是被副導叫去開會嗎?你猜干嗎!他要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對台中那邊發生的事簽下三緘其口的保證,怕的就是讓狗仔隊知道了,不曉得會被寫成怎樣。」
「嗯,我也同意這麼做。我相信我們公司也不會宣揚出去。」隻果絕不希望一大堆媒體跑去醫院打擾金莎,而且穆大哥在那里也一定會不堪其擾。
「還有啊……」小蘭再壓低了音量,顯然有更勁爆的消息要跟偶像分享。
不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興頭。她一臉不悅地走去開門。門口站著一位她不認得的男人,不過這男人長得挺好看的,因而她的氣也就消了一大半。
「我找姜俐婷。」一口整齊的牙齒令人更增添好感。
「妻小姐,找你的。」小蘭轉身喚著隻果。
隻果一臉困惑,從床鋪下來,走到門口一瞧——隨即綻出一朵甜蜜的笑容。
「是你啊,你怎麼會來這里?」
「不放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待在這兒不會有事的啊。對了,金莎……」
「站在門口說話不太方便吧?這件事還是保密一點比較好。」
「說的也是,進來吧。」
隻果讓男子進來,自己則將房門關上。
「我等一下就是要去台中看她,才過來找你一起去。」
「呃……可是,穆大哥叫我留下來等他,他叫我不要隨便跟別人出去……」隻果面有難色地。
「我是誰你不認識嗎?他的意思是叫你別跟不熟識的人出去吧?」男子瞠著眼瞧她,覺得她的顧慮有些好笑。
隻果左右為難。她很想馬上就出發,但又想起向穆大哥發過的誓……
「我剛剛已經向副導請示過了,他答應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金莎。怎麼樣?現在走的話不到三個小時就可以到了。你看你在這里猶豫的時間已經夠我們到高雄了。」男人努力游說著。
「可是……」隻果實在很後悔當初跟穆大哥發什麼誓,害她現在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隻果,不是我在說你,你老是讓穆非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你就不能獨立自主一點嗎?經紀人不是請來掌控你的生活的,他只能給你建議,況且他也沒那麼多時間只陪你一個。這一點你就要多學學金莎,她從來不會帶給任何人麻煩……我當然不是說你帶給別人麻煩,只是這麼一點小事你自己決定就好,實在沒有必要再去向你的穆大哥報告,他現在忙都忙死了……」
「好、好啦!我跟你去就是了。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把東西整理整理。」隻果趕緊打斷他的話,她並不想讓小蘭看到自己一直被數落的尷尬模樣,只好答應了下來。
「他是誰呀?」小蘭將男子送出去,關上房門之後,立刻回到隻果身邊悄聲問。
「我們公司的經紀人。」隻果一面整理東西,一面回答。
「這樣啊……你們公司的經紀人都長得挺好看的。尤其是穆先生,超帥的,只當經紀人實在可惜。」小蘭突然眼帶迷蒙地看著的方,好像帥帥的穆非鴻就站在那里對她微笑似。
「好了,我該走了。」隻果拿起了皮箱,轉過身來輕輕地抱了抱小蘭,「謝謝你們這幾天的照顧,我真的很感激。」
「那是因為姜小姐你人太好了,讓人想不照顧都不行哩!還有,我不太贊成剛剛那個人說的,我相信穆先生這麼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絕對是出自愛護你的心態,就像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一樣,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隻果看著這個笑得像太陽般溫暖的女孩,有點不舍,于是跟她定下了約定︰「回去台北後我們找一天聚聚,穆大哥一定會想見見比他更照顧我的小蘭。」
「真的?!言為定!」小蘭欣喜若狂地。
只是她們並不知道,這個約定一直到數年後才得以實現。
「我還沒有吃飯,我們吃完飯後再上路,不然我會餓到沒力。」于青坐在駕駛座,一面發動車子,一面對著身邊的隻果說。
「嗯,但是我吃不下,你吃就好。」
于青沒說什麼,只是沉默地開了一大段路。
「還沒到嗎?」隻果急了起來。光是找吃飯的地方就花了不少時間,她忍不住想叫他買個漢堡什麼的在車上解決就好。
「到了。」剛剛好在這個時候車子駛入了一條小巷內,于青停了車,熄了火。
隻果望著這條沒有人進入的陰暗小巷,心中起了疑竇︰于青怎麼會選這種地方來用餐?
「就是前面那家PUB,我朋友開的,把店開在這里是因為租金便宜,但是他們的東西好吃得很,保證讓你滿意。」于青開了車門,下了車,彎下腰來,對著坐著不動的隻果再次提出一起用餐的邀請︰「走吧。」
「不了,我真的不餓,剛剛才吃過飯而已,你自己吃就好,我在這里等你;不過……麻煩你吃快一點,太晚出發不好。」
「……」于青不答腔,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後,隨即關上車門,自行走進PUB。
隻果獨自留在車內,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覺得于青在拖時間。
自從出了飯店之後,他那種悠哉的態度跟在飯店時所強調的時間的緊迫性,二者的差異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她就這麼跟他走到底正不正確?
對了!先通知穆大哥,讓穆大哥來決定是不是要繼續這趟行程,還是掉頭回去飯店……
她按著先前他給的號碼,期待快點听到他的聲音。
「對不起,這個號碼現在收不到訊號,請……」
完了!果然上天要她對自己所作的決定負責,這下她該如何是好?
她望向那家PUB,于青就坐在靠落地窗的位子。他選那個位子一定是想讓她看得清楚——看清楚他正愉快地跟人聊天?瞧他一會兒仰頭大笑,一會兒比手劃腳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擱在桌面上的菜卻很少去動,他到底在干嗎?
不要以為她脾氣好就可以這麼為所欲為,于青就是利用這點來騙她上路。只是于青不知道她雖然還是好脾氣,卻不再退縮。她決定去對于青提出嚴重的警告,讓他知道她自己並不願意將時間就這樣被他白白浪費掉。
走到店門口,在推開門之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為她即將要面對的做好心理準備。
一推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讓她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夠走進去。
燈光昏暗,煙味彌漫,感覺就像是隨時會發生犯罪事件一般的地方。
里頭沒半個客人除了于青之外;里面沒有半個服務生除了他那個已經回到「工作崗位」的酒保朋友之外。
她的大腦出現了危險訊號,警告她遠離這個地方,但她不能退卻,她不能讓那個正在低頭享受晚餐的男人無視她的尊嚴。
她走到他身後,用手指戳他的肩膀,見他轉過頭來立刻拉開嗓門,蓋過吵鬧的音樂大喊︰「你趕快吃完,不然我要坐車自己回飯店!」
于青沉著臉,放下筷子後站了起來,同樣也扯著喉嚨喊︰「我去付賬,然後要上個廁所,你最好也去,否則中途不能下車!」說完,他直接走到吧台那里,付完了賬之後真的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看他確實是準備上路的樣子,隻果這才寬了心,然後往女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如廁完後,她順便沖洗了一下臉,讓濃濃的煙味不要殘留在臉上,然後她再拿起了口紅補妝一下——
「小姐已經夠漂亮了,不需要再畫了。」一個輕浮調笑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
喀唧!口紅掉了下來,落在洗手台上。
「你干什麼?」隻果倏地轉過身,驚恐的大眼對上了一臉邪氣陰森的男子——于青的朋友,那個酒保。
「干什麼?你們女生怎麼老愛問這種沒大腦的問題?難不成我進來這里是要請你吃東西嗎?小姐デ,給你一個建議,要有危、機、意、識!你看看我這個地方,沒半個客人,沒半個服務生,這樣你也能大大方方的走進來,這種行為教人不想犯罪也難。怪不得蔡揚說你頭腦簡單,好騙得很。」
「好啦!唬爛一堆干嗎?表示你比我還有良心嗎?」于青走了進來,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副怪異的面具,凶狠而且邪惡。
隻果全身冷汗直流,雙腳開始顫抖起來……
「應該說我沒你這個膽。這種有名的女人你也敢踫,看來你那有錢的老頭這次又幫你準備了逃難的飛機票。」酒保一臉賊兮兮地盯著隻果道。
「我時間很多嗎?你現在跟我抬杠這些有的沒的,我事情還辦得成嗎?」于青回瞪一眼。
「是!你辦事重要,辦事重要!」酒保吃吃地笑著。
「帶她上去。」于青下了道指令。
「是!大人。」酒保非常造作地鞠躬哈腰。他走到渾身抖個不停的隻果面前,故作感嘆地說︰「小姐,你不要怨我,只怪你自己太笨了,這次算是給你一次教訓,教你以後腦袋放聰明點。」
隻果的臉色一片慘白,打顫的雙腳幾乎快支撐不住身體,她將背緊貼著洗手台,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整個人開始有些暈眩……
「喂!我看她好像快休克了,這樣你還做得下去嗎?」酒保皺著眉,看著這個隨時可能昏倒的女人。
「是這里的空氣太差了。你不會把她抱上去嗎?開冷氣讓她吹一吹就不會那副死樣子了!」
「喂!我話可說在前頭,玩玩可以,鬧出人命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上頭條,你那老頭肯定不會連我的也一起擦的。」
于青不作回應,卻從皮夾里掏出一張早就開好的支票,拿到他的面前說︰「仔細看,比原先說好的多出了一倍。你不但可以從監視器看一場免費的秀,見到苗頭不對,又可以隨時閃人,這麼好康的事可是你之前一口答應下來的。如果現在反悔的話,那我就把這張支票給收下來了。」于青真的把支票往自己口袋里放。
「搞什麼!你從剛才就對我呼來喚去的,這支票不收那我豈不白白‘做小’啦?拿來!」
酒保從于青手中搶回他的「報酬」,仔細地將它收藏好之後抬眼看著這個神情很不對勁的女人,他搖頭道︰「哎!你放輕松點反而不會出事,我們又不會要你的命。只是蔡揚肖想你很久了,跟他玩一次又不會死,他也關照你這麼久了,回饋一點給人家也是應該的嘛。來吧,我抱你……」
突然,女人的手一揮,酒保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道長長的血痕從他伸出的手臂涌出,鮮紅的血立即擴散成一大片,可怕的痛覺轟擊他的腦部——
「哇啊!我的媽耶!痛死我了!痛死我了……」酒保唉唉叫個不停。看著血流不止的傷口,他也不管應該要做的事,拔足狂奔而去,留下同樣驚愕萬分卻怒火攻心的于青。
啪!
隻果臉上多了五道清楚的手印。
「竟然暗藏凶器?!你比我們還狠哪!這刀子是穆非鴻叫你放的嗎?啊?」于青右手一把奪走隻果手中的小刀,左手大掌抓住她的頭發,用力地往後拉。
「他說除了他可以蹂躪你的身體外,其他男人就用這把刀子給他死,是不是?」
「于、于青,你……你是不是有、有雙重人格?你怎麼會有……兩個名字?」隻果抖著聲音,勉強自喉嚨擠出這個問題。雖然她的頭往上仰,頭發被拉扯得苦不堪言,但她一定要弄清楚這個人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于青,一個人的性格出現這樣極端的落差必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呃?」于青瞪大雙眼,像是听到了極荒誕可笑的事,讓他再也忍不住的爆笑開來,「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極度夸張、極度輕蔑。
「我一直……哈……我一直懷疑你的腦袋跟別人不一樣,原來……原來你真的腦袋有問題!」然後他又恢復到面目猙獰的表情。「你當真還搞不清楚狀況?我根本就不是什麼于青,我是蔡大鐘的兒子,蔡揚,這樣你有沒有听懂啊?」
「你怎麼會……怎麼會……」隻果實在抖得說不出話來了,她緊緊攀著洗手台邊緣的雙手突然滑了一下,整個身體也就跟著往下滑,被抓住的頭發被扯得更是痛了。
「你這白痴,連站都不會!」蔡揚放開她的頭發,改抓起她的手臂,將她粗魯地拉起來。
「走!」他拖著兩腳發軟的隻果,完全不理會她的苦苦哀求。
「不要……我求你……」她的身體又滑了下來,坐在地上不起來,不料蔡揚死命拖著她的手臂,讓她痛苦萬分。她抓著所有能抓住的東西,卻怎麼樣也掙月兌不了那只將她拖向地獄深淵的魔手……
穆大哥,救我……
吱吱、吱吱……四周鳥語花香,好個舒爽的下午!
他真的很喜歡溜到這個小公園來偷閑片刻。
只不過跟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是跟著一位美麗的小姐進來的。
這位宛若仙子的小姐名叫凌珊,是國際知名模特兒……咦?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她根本還沒自我介紹啊。
而更令他不解的是,從他十分鐘前遞出名片之後,她就像化石般定位不動,仿佛他給的不是名片,而是張稀世藏寶圖,教她仔細研究了一世紀之久……
終于,她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立刻堆起了笑容,準備迎向這美麗的容顏——豈料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極度厭惡、萬分不屑的臉孔,而且開口就是惡聲惡語。
「搞什麼!你竟然還有這種閑情逸致找模特兒?你不曉得會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嗎?怎麼你還可以嬉皮笑臉的坐在這個地方?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滾開!」
突然她掄起拳頭,一拳將他從椅子上打了下去,力道之大,讓他足足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他驚恐莫名。才剛站好身子,她卻已如鬼魅般地來到他眼前,雙眼布滿血絲,陰森而詭譎。
「限你三秒內立刻給我去找隻果,否則再吃我幾拳!」
怎麼回事?!這實在太可怕了!她不該是這種人啊?她應該是……咦?他怎麼會有她另外一種風趣大方的印象呢?
「還不走?」她大吼。
他立刻拔腿就跑。
否則等她運起十成功力,就算離她夠遠,也難保不被掌風擊到。
他雙手抱頭,火速跑出公園外面,一瞬間,卻突然進入武術會場。
會場里頭人山人海,卻安靜得出奇;原來所有的人正聚精會神地觀看舞動雙刀的凌珊。
咦?她剛剛不是還在公園里面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往回頭看——哪有什麼公園!
他正杵在場地中央,而身著功夫裝的凌珊,正專心地表演她的雙力……
突然,一個令他血液倒流的哭喊聲淒厲地揚起——
穆大哥,救我……
是隻果!隻果在向他求救!
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緊張而慌亂地在觀眾席上搜尋,然而黑壓壓的一片,哪里有她的身影!
穆大哥,快來救我……
令人心驚肉跳的哭喊聲再次傳出。
沒有人听見嗎?為什麼大家還是那麼安靜地看著比賽?
突然一陣暴喝讓他整個人驚跳了起來!
「穆非鴻,還站在那里干什麼?沒听見隻果在喊救命嗎?還不快去救她?!」
停止舞刀,目冷冽的凌珊正怒視著他。
「你、你也听到了?」他抖著聲問。
「當然!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轉向觀眾席,突然發現自己成了眾人的焦點。
「是啊!我們都听見了。」幾乎所有的人都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你們告訴我她在哪里啊!」他氣急敗壞地大叫。
觀眾席上的人群你看我、我看你,人人面無表情地搖頭。
「不知道,你找找看。」
「快找吧!不然會來不及。」
「會來不及……」
「快……」
人群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嗡嗡聲,震得他頭暈目眩、頭痛欲裂。突然一陣惡心,他吐了起來,吐得整個場地都是。
「你還是男子漢嗎?穆非鴻!這樣就承受不住了,那隻果呢?隻果現在所受的折磨你能想象嗎?還不快點把她找出來?要不然……」
一道白光閃過,凌珊擲出手上的雙刀,直直朝他的脖子飛來……
穆非鴻倏他睜開眼。
斗大的汗珠自額際滑落到枕頭上。
「原來是夢……」他心有余悸地想。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一早就得起程去找隻果啊!
可是……頭好昏、好痛……又好困。
再睡一會兒吧!一會兒就好,睡飽了頭就不痛了,他就可以去接隻果了……嗯……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