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別墅後,寶兒回到租處,開始準備收拾行李。她打算暫時搬回哥哥的住所,等著鳳凰履行承諾的那一天。
不料的是,鳳凰卻主動找來。
「你怎麼……」在錢還沒確實領到手之前,寶兒才不相信她會願意把籌碼拱出來。
但是,這一回,寶兒是真的失算了。
「你還真厲害,懂得用這一招,算了,我今天就干脆把你母親的事說清楚就是了。」鳳凰的話讓人不解。
「我不懂你的意思。」
鳳凰那布滿彩影的兩眼一翻,活似切換的紅綠燈號志。
她沒好氣的說︰「拜托,這不是你安排好的嗎?今天那人來找過我了,他說,只要我馬上告訴你實話,他就會用現金來換回支票,我呢,也省得怕領不到錢。」
「我派人?沒有哇!」
「不是你嗎?」鳳凰愣了愣,然後才恍然道︰「那我知道了,是你哥。難怪-!他會說什麼從今天起不能讓你再回去上班,還有你拍賣初夜的事也不能張揚,要我收下錢隨便找個小姐頂替……想不到你哥哥想得還真周到。這大企業家嘛,是要顧點面子……」
寶兒靜靜的听——,心里已經有數。
「去找你的人,是昨天那個?」
「不是。比昨天那個長得更俊更有型。反正不管你哥派誰來,我啊,都要感謝他算是把我這個Case給搞定了。」而且口袋里多了「尾款」呢!
寶兒知道是誰了。
是他,唐騫。
原來他早已知道自己在酒家上班的原委。
可是,他卻只字未提?
他還親自出馬,去跟這個媽媽桑談條件?
他在干什麼?揮霍千金,一夜風流之後,他的這番舉動又在圖什麼?
顧全她的名譽?還是周全他和哥哥貝勒業的關系?
甩甩頭,寶兒甩去多余的心思,她現在該是專注母親下落的時候。
「那你說,我媽人在哪兒?」
「她死了。」不料的是,鳳凰給了個青天霹靂的答案。
「你你——」寶兒瞪大眼,仿佛從鳳凰嘴里噴出的不是煙霧,而是巨噸火藥!
它徹底的轟掉了她的知覺,完全粉碎了她的心……「你媽媽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鳳凰再度說,「你騙人,你這個騙子!你混蛋!你怎麼可以告訴我……她死了!你打電話讓我千里迢迢趕過來,是你說過要幫我找到她的,她怎麼可以死了……不!不是的——」
她抓——鳳凰叫囂、怒罵,一句句、一聲聲的嘶吼都像要把心給掏空似地。
是的,她的心一下子被挖空了……她多年的天倫夢一下子碎了……「我不想騙你,我是說有你媽的消息,可是你一來就急著想見她,我才不忍心一下子把事實告訴你……是啦!我是混蛋,當年你媽被迫離開你爸時,來到台灣人生地不熟的,要不是靠著我這個混蛋,八百年前她早早歸天去了。」鳳凰那頭一邊抗辯,一邊訴說著當年過往。
「說來該怪的是你那個老爸。他自己都能搞七捻三的,噢!當女人的就活該一次被判死罪?要不是他這樣子,你媽也不會跟別的男人上床……」
鳳凰說,當年母親就是因為受不了父親的風流成性,痴愚的母親苦守不得心中的情愛之余,在一場買醉的消極抗議中,不慎出了軌。
身分顯赫的一家之主,發現自己的老婆和長工共睡一榻。
寶兒幾乎能想像當時父親扭曲的臉龐……她笑了,笑當年自己還來不及參予的一場鬧劇,笑所有人的命運竟由得幾杯酒精來主宰。
「你……」這丫頭瘋了不成?鳳凰被那種毛骨悚然的笑聲給震住了。
寶兒沒有答應,她什麼也听不見了。
人死了,她注定一輩子見不著面了……跌坐地的她,失神的瞳孔逐漸模糊起來……最後,她終于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你也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鳳凰安慰她,「其實,還有個人比你更可憐,至少你還有個有錢的老爸,可是,你那個妹妹珊珊,卻什麼也沒有。」
妹妹?珊珊?
寶兒仰起淚痕狼藉的臉,「什麼妹妹?」
「你媽媽後來改嫁,生了一個女兒,叫珊珊,現在已經十八歲。」鳳凰轉身逕自倒了杯水喝,含糊的聲音傳過來,「所以珊珊算起來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
寶兒心里百味雜陳。
原來母親已改嫁?而且在這世上,還有個僅小她兩歲的妹妹。
「那珊珊她現在……」
「珊珊她爸去年車禍死了。現在的她無依無靠,所以我才找上你……我想在這個世上,除了你,沒有人能幫她了。」鳳凰走過來,溜——眼珠子試探口吻道︰「你……會認這個妹妹嗎?你不會忍心放——她流浪吧?畢竟也有血緣親情呀!」
寶兒緩緩抹去淚水,半晌,她說︰「帶我去見她。」
她知道,這是她唯一能替母親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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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終于見到「妹妹」珊珊。
只是會面的情景,跟她原先所想像的落差很大。
頂著一頭挑染的金色頭發,身穿迷你短裙的珊珊,在一家保齡球館上班。
當鳳凰領——寶兒到來時,她正和一群痞子似的年輕人調笑,低到不能再低的胸腩,有意無意的往前傾抖。
寶兒不覺皺了眉。
「為了生活,珊珊也是不得已的。她爸死後留下的一大筆債務全算在她頭上。」鳳凰連忙替珊珊說話。
這一听,寶兒又心軟了。
唉!可憐的孩子。
心里已下了決心,她會負起一個當姊姊的責任,她會好好照顧這個妹妹的。
在和珊珊一番談話後,這個念頭更為加深。
「姊,真的是你嗎?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會有機會見到姊……媽以前就曾偷偷的告訴我,她總是在說哥哥多聰明、姊姊多可愛……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就好希望有個姊姊……」
珊珊緊緊擁抱住寶兒,熱情得讓人無法招架,而那種楚楚可憐又是那麼讓人心疼。
「自從爸死了後,我還以為自己從今以後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了,我好怕好怕……」
「不會的,你不會一個人的,你還有我、還有哥哥……」「真的嗎?」珊珊仰起頭來,哭了大半天的臉上倒還異常干淨。她用著無比興奮的口吻道︰「姊姊是不是要帶我去見哥哥?他的生意是不是做得很大?」
「呃……」這話听得寶兒被感染的淚腺也自動告停。
她在頭疼的是,怎麼去說服哥哥接受珊珊存在的事實?
「哥哥的生意是很大……」
「那就太好了!姊,那你可不可以讓哥哥幫我找個工作?我不想再待在這兒了,這里的人都好壞。」珊珊賴著寶兒撒嬌。
「這是當然的。」環顧四周,寶兒一口應允下來。「交給我吧!我不會讓你再待在這兒的。」
「姊,你胸前掛的鑽石是真的嗎?好漂亮喔!」珊珊忽然緊盯道。
「這個?喜歡就送你吧!當是姊送給你的見面禮好了。」寶兒取下自己胸前那只鑽煉,送給了珊珊。
只見珊珊欣喜若狂,捧著鏈子嘀咕——,「哇靠,這有幾克拉……」
寶兒卻是一臉愁容的離去。
她愁的是,該怎麼對哥哥提起珊珊?甚至讓哥哥答應安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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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寶兒不吭一聲就搬回來之後,貝勒業看得出妹妹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過,至少她不再談起啥「拍賣」初夜的事,讓他松了大口氣。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也不再提起找尋母親的那檔事。
或許……這樣子也好吧!對著手里備好的請帖,貝勒業有片刻的失神。
「哥,你在干什麼?」寶兒一面問著,一面打量著哥哥狀似落漠的神情。
唉!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小心伺候別人臉色是這麼麻煩的事。
她一直想找機會跟哥哥談「珊珊」的事。
「我想辦個派對。」貝勒業答道。
「派對?」
「是啊!過幾天中秋節到了,我想不如大家聚在一塊兒好好玩玩,樂一樂。」至少也能沖散點「佳節備思親」的滋味吧?
「哦?好哇!」她有點懶懶的應著。「那你打算請些什麼人?」
接過哥哥手里那疊請柬,她閑漫的翻呀翻地……直到一個名字驀然入目——唐騫!
「我打算請一些公司重要干部,還有幾個老朋友……還有,告訴你一件事,杰夫的人也來台灣了,你知道嗎……」
哥哥的話已如同耳邊風,她置若罔聞。
他也要來……那個她努力去遺忘的人……貝勒業發現了妹妹的恍惚,瞥了停落她手里的請柬一眼,他快速的收了回來。
「這個唐騫是我在美國的好朋友,最近和我有點生意的事要談,我想順便請他過來家里坐坐。」
「他……」
「怎麼?你認識他?」貝勒業直視妹妹。
「呃……听過他的名字而已。」為了掩飾不自在,寶兒假意從水果盤里拎了個隻果塞嘴。「他很有名喔?」
「嗯,名氣的確夠響亮,至少在女人堆里。」貝勒業不疑有他,又點頭道︰「你還是不要認識他的好。」
「怎麼?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她真的不想談他,可是……哥哥那種「不放心」的口吻讓她硬是想知道,「你不希望我認識你的朋友?」
「當然。」貝勒業很直接的回話,「如果你是男人,那麼,錯過唐騫這個朋友的話,可能是一種損失;不過……你是我妹妹,那就不一樣了。」
「怎麼說?」天啊!她真的發現自己停不下來,她真的好想談他的事。
貝勒業聳了肩,「我可不希望你也跟其他的女人一樣,為那個風流浪子流淚。」
說開了,就是怕她會愛上唐騫?
乍聞,心頭亂紛紛的她冷哼一聲,裝腔作勢道︰「哥,不知道是你低估了我,還是對自己朋友太有信心,你以為我會隨隨便便就去愛上一個男人嗎?尤其是像他那種……我才不會自討苦吃呢!」尾音逐漸淡去,听來倒像自語似的呢喃。
她不能愛上他!她不會的……「那可就難說-!偏偏自找苦吃的女人多的是。就我所知,唐騫身邊的女人很少維持三個月以上,他把女人當成生命中的調劑品。他常說,只要你情我願,一拍即合無妨,但只要感覺不對了,他是從不留戀的。雖然這樣子,就是有那種愚蠢的女人,妄想緊緊抓住他,到頭來,只有換來傷、心罷了……」
寶兒忽然有種沖動,她好想把手里的隻果朝哥哥扔過去!
她只求哥哥不要再說了!
她不想再听哥哥宏揚唐騫擄掠女人芳心的本事,不想那麼清楚知道任何女人為他「傷心」的內幕。
因為,她突然也有種好傷心的感覺。
「對了,我剛剛跟你說了一半,我打算邀請杰夫過來,你覺得如何?」貝勒業審視的目光有點古怪。
「我沒意見,反正是你的客人,你自己安排。」請不要再問她任何感覺了,好嗎?
「不,不算是我的客人。」貝勒業笑吟吟道︰「據我所知,杰夫這次來就是想見你。」
杰夫是她在美國的學長,追求寶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新鮮事。由于兩家門戶相當,如上杰夫的人品學識都堪稱上乘,所以,兩家早已暗中推波助瀾,極力想撮合這樁婚事。
奈何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寶兒的意願就是那個東風。
她始終只把杰夫當成哥兒們。
「見就見-!沒啥大不了的。」
貝勒業望——妹妹不在乎的樣子,只是抿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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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唐騫一直在心里否決眼前的事實。
他瞪著胯下的女人,半晌,挺起身穿回衣服。
「走吧!」丟過一疊厚厚的鈔票,他的眼皮就再也沒掀開過。
「可是你還沒……」雖已披掛上陣,但還沒短兵相接,女人被臨時撤退的號令給弄糊涂了。
這男人怎地?就這樣子?
「不用了,你走吧!」他下了驅逐令。
女人終于拿了錢走人。
只剩下唐騫一個人愣愣坐在床頭。
這兒是他蓋在辦公大廈頂樓的休閑小居,在全力投入工作之余,這兒就是他打算用來放縱身心的地方。
只是,現在他卻再度發現自己無法「放縱」,無論是身或心。
低頭望著自己盛氣陽剛的男性象征,他行的,他的隱疾已然痊愈;只是……他就是頓失「胃口」。
當胯下的女人哼哼唉唉時,他想起了曾經激蕩在別墅里,寶兒那交雜淚水的美妙吟哦……當那個女人努力勾纏住他的腰時,他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寶兒那欲拒還迎的胴體,甚至是她咬住自己的疼痛感……完了!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她!
唐騫原本以為在她身上所得到的種種感覺,一樣可以在別的女人身上得到,他想證明那沒啥兩樣,他迷戀的只是她的胴體,只是一種提供快感的「工具」罷了。
可是,試圖藉由某種宣泄來轉移、來證實的念頭,卻重重被挫敗了。
他辦不到!
他那種面對美女的慣性,在這一刻改寫了。
他就是覺得不一樣。
那種悸動憐愛的情懷,他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
女人走了好久,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潮……直到手機鈴聲吵醒了他。
「喂∼∼」接過電話,發現竟然是貝勒業。
原來貝勒業讓人專程送請柬過來,這會兒是特別來電通知一聲。
「開派對?好哇,我一定到!」
寶兒也會在吧?唐騫毫不思索的答應下來。
「哦?想不到你這快就答應,以前你總是推說太忙,每次參加什麼宴會,第一個落跑的就是你。」貝勒業在那頭嘀咕著。
「你知道我就是討厭那種上流圈的周旋。」唐騫苦笑。
「嗯,是啊,誰讓你是來自上流圈的半下流人物。」
「唉,人身攻擊。」唐騫跟著笑了。「那你呢?別說我,誰知道老兄你這回又想搞什麼美女集中營了,只怕在這場party里頭,又有女人要遭殃了。」
「唉,這次不一樣。我這個派對,可不是為了自己泡美眉辦的。」貝勒業忽然轉了口氣,頗正式的道︰「我全是為了我那個寶貝妹妹。」
唐騫听了,心一緊。「哦?你妹妹?怎麼說?」
「說來話長。」貝勒業的聲音充滿神秘的笑意,「總之你準時過來就對了,說不定……這可能是我妹妹訂婚的喜宴呢!,」
訂婚?貝寶兒要訂婚?
「你開什麼玩笑!」唐騫幾乎是用吼的。
呃?那頭的人顯然被嚇著了。「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妹妹的男朋友這次專程趕來台灣,就是想跟她開口求婚的……唐,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想殺人!「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以前听你說你那個寶貝妹妹很……難纏的,想不到她這麼快就要嫁人了……」
「是呀!就因為難纏,才得想法子快點把她給嫁掉嘛!呵、呵、呵∼∼」
唐騫已听不出對方話里的任何幽默,他一點兒也不想笑。
「我會到的,一定會到!」
最後他用著無比堅決的字句給了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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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的日期終于到來。
坐落在天母高級宅區的一棟華屋,在經過精心布置後,益顯氣派非凡。
赭紅地毯一路延伸向迎賓大廳,眩人的琉璃彩燈高挑地罩住每道盛妝華服的人兒。
大廳的那一頭擺滿各武精致點心,和穿梭其中的衣衫鬢影一同飄香。
唐騫也在其中。
對這棟屋子唐騫並不陌生,早些時候已來過數回。
與主人貝勒業一陣寒喧後,他熟稔地形的目光開始專注地梭巡著整間寬敞的宴客廳。
直到確定沒有寶兒的身影,目光不覺一黯。
「你不是說今天會有好消息的?」唐騫舉著酒杯,不動聲色的打探道︰「你口中的那個準妹婿呢?」
「他喔?應該還在樓上陪我妹吧!黏得可真緊呢!」話說完,貝勒業又被上前來招呼的美女給拖走了。
「來嘛,貝勒爺,陪人家跳只舞吧!」
貝勒業有點為難的望著好友,「唐,你別客氣,自己找樂子,請自便。」
是嗎?望了眼被美女黏住的「貝勒爺」,唐騫原是緊蹙的濃眉一個高高挑起。
主人都開口說了,讓他自己找樂子。
悄然步出宴客廳的他,步往另一側的樓梯間,他開始要「自便」了。
一想到那對黏得緊的男女,唐騫感到心火難遏!
他很順利的找到了她。
透過虛掩的門扉,他望見她的對面坐了個身影削瘦的男子。
男人背對著房門,並沒發現他;可是,她卻瞧見了。
哇勒∼∼寶兒瞠直了眼。
這狂妄的家伙,居然敢擅闖她的臥房!
「寶兒,你怎麼啦?」杰夫發現了她臉上的抽搐。
「沒、沒什麼。」只是房外那只猛勾的指頭,讓她快捉狂。
他,居然在勾手示意讓她出去!
她猛眨眼讓他走人,他勾手的動作卻更大了。
「呃……杰夫,我想先下樓一趟。」她知道,再不「處理」的話,這個狂人真會沖進來。
「我們一起下去好了——」她火速按下杰夫,讓他坐回原位。「不不……我只是出去一下下,馬上回來……你剛剛不是說有很重要的話要跟我說?」
「我是有話跟你說……那我就等你回來好了。」杰夫听話多了。
「是啊!等我一下下喔∼∼」她擠出笑容,倒退的身影在跨欄的那一刻,火速將門板帶上,阻隔了杰夫跟隨的視線。
「唐——」她才掉過頭的那一刻,人已被拖往樓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