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聲的低泣揪緊著他,他一度感覺窒痛。
「對不……起。」粗嗄的嗓子滿是掙扎。
他沒道理這麼退讓的,他理該慶賀自己的勝利!
可是,他就是該死的受不了那種啜泣的聲音。「我不是……故意的。」
哭泣聲停止。
寶兒怔了數秒,她在確定自己的听聞。
他說了什麼?不是故意的?那此刻交纏的兩具身軀,難道只是不小心擦槍走火?
「唐騫,我恨你,你這個混球,你去死……」她發狂的又捶又打,身子更是扭得厲害。
「你……停∼∼」她想怎麼罵都行,可是,他只求她別這樣子動來動去……他真的不想讓她再尖叫了。
難道她不知道什麼叫「身不由己」嗎?他真的管不住自己了。
…………
她甚至相信自己已被這個如魔似魅的男人燃成灰燼,然後熔鑄一體……而她,竟是「放火」的元凶?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倏地一陣蠻沖橫撞之後,終于,引爆的熱漿滾滾導注她的花田,他摟過她,疲軟躺下。
「我努力辦到了。」
****************
唐騫靜躺在床,修長的腿交疊著,嘴里叼住的煙冒著迷霧,包圍著那張看不出表情的俊邪臉龐。
「你……真的不再考慮?」他睨了一眼正在整衣的她。
寶兒用力的扣著前襟,Shit!一個用力過猛,扣子被扯掉了。
「考慮什麼?考慮再留下來接受你的蹂躪?讓你糟蹋?」她有種沖動將扣子往他嘴里塞去。
「反正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高興了?那我,可以走了吧?」她彎下腰套上裙,對著他咬牙切齒。
唐騫心中一度想模糊的焦點,卻被她的話一下子刺入。
是啊!他是勝利了。不論恢復正常的生理,還是當年的那口窩囊氣……現在,全一吐為快了,他是該開香檳狂歡。
可是,他就是高興不起來。
她那張原是意氣風發的臉龐,此刻卻只像一頭受傷的小白免,急著逃離狂獸的狙殺……這等的聯想讓他極大的不快!
不經意間,落入他眼簾的是,床單上那點點醒目的紅。
「你為什麼不早說?」他突然問道。
她抬眼,不解他的懊惱神色。
「我是說你是處女的事,如果我早知道的話,那……」
那怎麼樣?寶兒搖著頭,像听了個大笑話。
「你不會是告訴我,如果我是處女,你就會大發仁慈的放過我?」
「是放過我自己。」他別過臉去。「我唐鴦從來不搞處女的!我從來沒有勉強過任何女人……」
就憑他,有必要去吃「霸王餐」嗎?
想想他身邊投懷送抱的女子何其多,今日他又怎麼會讓自己淪為奸婬之徒?
寶兒眨巴著眼,在審視他臉上的每個細微表情,最後,她找到了某種讓自己很High的結論——這自命風流、眼高于頂的家伙,一頭被女人寵壞的「沙豬」,他不能接受自己淪為「強暴罪犯」的事實?
掰掰……那敢情好。
「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神聖,你只是個婬魔!」絕地大反攻的她開始反擊,無情地指控道。
「你,強暴了我!」她一字一句緩緩地指著他說︰「你強暴了自己好朋友的妹妹!」
碩壯的身軀,緊接她的話而躍離床面。
他,毫無遮掩的挺身走向她。
只瞥了一眼,她便發出類似痛苦的悶哼。
這男人真的是有夠張狂的。寶兒羞得不敢正視他,可是卻舍不得錯放自己的戰果。
她樂見他被擊中要害的鐵青臉色。
「這不是強暴,是買賣,」他順手取過吊架上的長袍往身上一套,努力控制著聲音盡可能的平穩。
天殺的,這個蠻橫的小姐,她就是有本事將他的情緒挑到最高點?不論是或憤怒。
生平頭一次,在歡好過後,他不用因為女人的愛嬌糾纏而傷神,但是,這等的「鄙棄」,也未免太泄他的氣了。
再瞧一眼她難掩的神氣樣兒,忽然,他豁然的臉上多了抹詭笑。
「說穿了,今天我上的,不過是個妓女!是個拋售的妓女!」她存心想嘔死他?嗯,至少她再度成功的挑起了他的斗志。
「我說過不賣的!」看來,被氣死的人會是她。「對啦!我是出賣,那又怎麼樣?可我就是不想賣給你!除了你唐大少,其他人都好!」
「為什麼?難道……是我技不如人?」他挨近她的背後,指甲輕輕刮過她的細頸,惹起她肌膚起一陣疙瘩。
夭壽!在唾棄他的話下流之前,她已經替自己的反應感覺羞恥。
怎麼搞的?她就是受不了他的一踫一模嗎?好像輕輕拂掠就會讓自己酥軟一樣。
不行!
她忽然有了一種領悟,她的羞澀只會造就他的恣狂!他分明是故意的!
隨念一轉,她揚起頭,哼地冷聲道︰「NO!閣下的功夫好得很,去應征牛郎可能會有不錯的發展,只不過……Sorry,本小姐就是對你沒那個胃口!」
穿回自己原有的衣服,拎著皮包,她對著他綻送一記輕率的笑,然後轉身走人。
就算是輸,她也不能狼狽的退場。
「是嗎?那就太好了。本來我還在擔心你是處女的事實呢!萬一你來個三貞九烈,要我負責到底的話,那時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拾。現在我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Stop!她的腳步快速在門口處停住,寶兒猛地掉轉頭瞪住他,她在辨識他話里訊息的真偽,也在考量自己的對策。
她,怎麼能讓他「松口氣」呢?
「如果……我就是想讓你負責呢?」偏著頭,她慧黠的眸光閃閃動人。
「不得已的話,只好娶你。」阿沙力一句話。
「你你你……」
唐騫實在很想裝扮出苦惱的表情,可是,一見到她杏眼圓睜,活似踩著地雷的驚嚇表情,他實在忍俊不住。
躲在他唇邊的笑紋已擴散而開。
她,真的好可愛……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多了某種溫柔。
視覺上的饗宴之後,他的听覺馬上自討苦吃。
寶兒受了二十年的禮儀教化,終于拜他所賜,全一古腦兒的泡沫化了。
她活似一頭小火雞,指著他咆哮叫囂︰「你休想!那是不可能的事!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你!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听清楚了沒有!我,貝寶兒就是不會嫁給你這個空心大佬!」
掏著耳朵,他苦笑了。
「這要我負責的話,也是你自己說的,不是嗎?」
「那……」她怔了下,才勉強咽下火氣,悻悻然道︰「我是要你負責,但沒說要你的人。」
「錢我給了,人你又不要,那你要什麼?」順勢倚著門邊,修長兩腿隨意交疊,偶一撥開散落的凌亂劉海,昏幽夜燈下的他,益顯瀟灑迷人。
「只要你說得出口,我一定會盡量去辦到,就當……是今晚的回饋吧!」他接口又道。
她要什麼?
寶兒低下頭,努力拉回沉浸在他身上的兩道視線,卻又掉落地面上交映的影團。
她和他的影子交疊相映的影子。
忽然間,寶兒的心無端的抽痛。
他顯得多麼大方啊!只要她開口……寶兒遲遲開不了那個口。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不明白自己還能要什麼?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保有最美好的那一刻,那種屬于兩情相悅、靈肉合一的奉獻;她原以為那會是一種珍藏的喜悅到來,那該是彼此交換真心的情愛。
她什麼都不要,她要的,只是一個真心寵她愛她的男人!
這樣的堅持就蟄伏于她狂野外表之下,如今卻被他輕易摧殘了……他毀了她編織的美夢!
而現在,歡愛過後,沒有她幻想中的輕憐蜜愛。他給她的,是這麼「大方」的回饋!?
挪了腳步,她刻意拉出被他罩住的影子。
吸了口氣,她冷冷道︰「會的。我會跟你開口的,等我想清楚要什麼的時候。」就算要什麼也無法彌補了,但是,她就是不願「放過」他!
當她打算拂袖離去時,他卻忽然探臂拉住她。
她用斜瞟的眼色,代表著嚴厲的質疑。
「等天亮了,我送你走。」
「不必了!不勞你送,而且我一刻也不想留。」
唐騫被她悍然的口吻給震懾住,濃眉緊緊擰結,她嫌惡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化成針般地直直往他的心版上刺下。
倒抽了口氣,他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的不堪忍受!
「你怎麼這麼番?我都說等天亮了就送你走,現在三更半夜的,你怎麼走?」
「怎麼來的就怎麼走!就算要人送,我也不要你!」她拉長倔強的小臉,「你那個不男不女的堂妹呢?」
「溜掉了。」想到唐-那副唯恐遭天譴而逃之夭夭的樣子,唐騫不禁苦笑。他試著和緩語氣道︰「你相信我,只要等她把我的車子開回來,我一定馬上讓人送你走——」
「不用了!」他愈是鄭重聲明,她愈是莫名的惱火。「有路讓我來,就有路讓我走,就算用兩條腿,我也要走回去!」
「你!」被她狠狠甩開,他呆愣了數秒鐘。
他跟著火大了。「你這個笨女人!你以為這是哪里?這是山莊啊!你怎麼走?別怪我沒提醒你,半夜里山上什麼東西都可能會有,你要真的這樣任性胡鬧,出了事別怪我!」
嘩啦!他這還算人話嗎?
「我已經出事,沒什麼好怕的了!」她氣呼呼的往樓下快步踏出。
循著夜燈,她加快腳步離去,她不要留在那兒討論怎麼被送走,她寧可自己主導離開的腳步。
只是,才走出了別墅大門,身陷在漫無天際潑灑的墨色里,她不禁瑟縮起來。
怎麼辦?她真的要模黑走山路?
東瞧瞧西瞄瞄的她,艱辛萬分的移動兩條已經發顫的腿。
半夜里山上什麼東西都有……他的話比夜風還冷峭的鑽過她心頭。
她才在想著他說的「東西」時,忽然眼前快速竄過一道黑影——「啊!」她嚇得蹲身抱住頭,失聲尖叫。
待定楮一看,喵嗚∼∼發現只是只野貓,她的兩腿卻軟得站不起來。
嗚……她忍了好久,才沒哭出來。
不行!她不能害怕,不能讓他給看扁了!
抹了把臉,想重新舉步,乍聞轟隆一聲悶雷,又讓她跌坐地面。
遙望天邊,閃光炸開了那層墨色,霎時讓山區的空曠幽邈盡現她眼前。
赫!寶兒這才真的看清自己「登高望遠」的「境界」。
完了!這下子真的完了……啥叫「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這會兒可讓她領受了。
就在她舉步維艱時,頭頂上豆大的雨開始滴落,哇勒∼∼這算什麼?
寶兒愣在那兒,只差沒捶胸頓足,大罵老天爺來攪局。
「天哪∼∼」
老天爺不理她,雨還是下著,而且愈來愈大……
****************
該死!混帳!
唐騫繃著臉重重捻熄煙蒂。
幾度他的腳步在門口處踅回,然後,又回到床頭。
夜深了,該睡覺了,他該上床去的……瞪著那張曾經烙下她胴體溫度的床,鑽入他腦子的,卻不是曾經纏綿的身姿,他想的,是那抹獨行夜路的蕭瑟縴影。
他怎麼能讓她一個女孩子家冒險?萬一她真的出事了……這般的聯想馬上徹底驅逐了對她憎惡神色的記憶。
就算由著她憎恨,他也該負責她的安危到底。
他摒退心里那點掙扎,快速換裝,腳步毅然的往外頭跨出。
步出屋外,他的心頭更驚了。
下雨了?雨下得這麼大?那她……不行!他要盡快找著她。
她走不遠的,只要加快腳步,一定能追得上她……無暇去穿戴雨具的他,毅然投入滂沱的雨勢。
地上的泥污濺上他的褲管,闢啪的雨滴打花了他的照明燈,也打濕了他一身……
「貝寶兒!寶兒——」抹去滿布臉上的雨水,卻又隨著呼喚,滲入他張開的嘴里。
任由雨嘩啦地下,他的腳步始終沒停過……沿途搜巡一番,卻還是不見她的人影。
置身在煙雨蒙蒙當中,唐騫垮著肩,一次又一次的抹去阻撓視線的雨水,他遙望著遠方,一顆心也跟著手里的照明燈忽上忽下。
「貝寶兒,你在哪里?你快出來——」
這個該死的蠢女人,他發誓,只要找到人,他要先毒打她的一頓!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拿自己的安危賭氣?
他無法置信她的腳程能走了這麼遠,可他就是找不著人。
他就是找不著她的人!
莫非……她遇上歹徒?還是不慎跌落山谷……眼前的狀況讓從來不輕易慌張的他,徹底的掉入某種驚懼的深淵。
呆若木雞的定住不動,任由雨水往身上傾倒,他開始忘了去揮抹……佇在雨水交織的山路,他強迫自己要沉定要鎮靜……忽地,他想到了什麼!
拖著飽含水氣而沉重的身體,他掉過頭,努力劃——步伐。
唐騫這才記起了倉庫里那輛平時甚少動用的機車。
進入別墅後,繞過主屋,步往側門,他來到倉庫,直接推開那道虛掩的門。
隨著門縫里的幽光逐漸被開放時,他的兩眼定住不動了。
那是什麼?
拭去殘漬眼角的雨水,鎖住照明的方向,費力看清楚之後的他,吐了一大口氣。
是她!
她小小的身軀正縮在那張打算廢棄的搖椅內。
「天亮了呀?」她伸著一手遮擋強烈光束的來源,一手揉著眼。
從那對惺忪的睡眼,唐騫不難發現的是,他打斷了她的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