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的模樣或許是家中的異數,但事實上她才是全家人中最像父親的一個,那個矮矮胖胖的父親翟富生,那個生長在極富之家的鬼。
翟富生好美食、好享受,什麼都要最好的。用的物品是最昂貴的,開的是最高級的進口車,服飾鞋襪也是名牌貨。雄厚的身家更使他有資格讓的習性發揮到最高點,老婆一個接一個娶,而且完全是以美貌與否為基準,其它什麼溫不溫柔、能不能干、賢不賢慧皆不列入考慮範圍之內。
奇怪的是,他的子女都可以組成一支軍團了,卻都像各自的母親多些,除了依依。但也因為她像父親那般貌不驚人,即使非常可愛,還是得不到一向愛好美色的父親絲毫關愛。在那種家庭里,不得寵的子女自然是眾人欺凌的對象,所以依依才會早早便蹺頭了。
機會稍縱即逝這個道理她可是比誰都清楚,意外的有機會把腦子里那些恩怨帳清算一下,管他債務人是老爸或兄弟姊妹,她哪有讓他們白白溜過的道理!所以爽快地打發掉那個腳踏兩條船的家伙之後,她開始算計著那對最惡質的雙胞胎姊姊翟珊珊和翟麗麗,也是自她離家後仍不肯放過她的人。
「阿華,我要你去勾引我那兩個姊姊。」-
,又是阿華!
「不要!」慕容華既厭惡又不耐煩地斷然拒絕。
不要?那怎麼行,缺少了主角,戲就唱不下去了嘛,光配樂是不會有觀眾的呀。
「搞屁呀你,你怎麼可以拒絕得這麼快?」依依抗議。「是你自己說什麼都可以的說!」
慕容華冷哼。「我不做那種齷齪下流的事!」開什麼玩笑,叫他堂堂花神去作那種賣弄色相的事,有沒有搞錯啊?
「哪是齷齪下流?這是正當的報仇行動耶!」依依硬拼道。「人家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已經等了多少個三年你知道嗎?我可以算是君子中的君子了,哪算是下流?」
不可理喻的女人!慕容華甩也不甩她。
「喂,喂,你說話不算話喔,這個才叫不要臉吧?」依依倒耙一記。「還說你是神呢,結果還不是跟凡人一樣沒有羞恥心!」
「你」慕容華發現自己只要一跟她說話,火氣就開始往上冒泡泡。「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惹火我,否則」
「否則怎麼樣?」依依挑釁地昂起了下巴。「你要修理我?還是掉頭不管我了?哼哼,那也不奇怪,反正剛剛我都說了,你們神還不是跟我們凡人一樣不要臉,這種忘恩負義的事說不定你們早就做過幾百回啦!」
很好,這回只不過三兩句話就差點讓慕容華做出「忘恩負義」的舉動來印證她的話,依依那張嘴巴的功力實在愈來愈高深了。
慕容華努力攀上最高的忍耐級數吃力地按捺下怒氣。
「你」他咬緊牙根面無表情地望向別處。「換別種方式吧!」
「不要!」依依毫不思索地就拒絕了。
慕容華幾乎想不顧一切的發飆了。「為什麼?」他不由自主地拉高了腔調問。
「因為我只想得到這種方法,而且」
依依沉默了會兒。
「你不知道,她們兩個真的很差勁耶,她們愛競爭就自個兒去爭個你死我活嘛,干嘛拿那些純情的男孩子來作犧牲品呢?她們不但因此而傷害了不少男孩子,同時也傷了那些男孩子原來女朋友的心,這更是加倍惡劣。
記得高中時還有個很傻氣的男孩子為了她們自殺未遂,她們卻反而更加得意。
所以至少也該讓她們了解一下被玩弄的感覺到底如何吧?否則她們到死也不會想到要反省一下的。」
慕容華聞言不由大感意外,他驚訝地注視著一臉憤慨的依依,這才明白依依的真正用意。雖說手段是激烈了點兒,但如果那對姊妹真是這麼惡劣,又始終不知道要反省,大概也只剩下這種方法了。
這就叫作以牙還牙。
「我明白了。」他慢吞吞地說。
雖然依舊不怎麼情願,但慕容華還是決定應允了,可又實在是很不甘心,所以他應答的拖拖拉拉的,仿佛希望拖長一點,說不定她就會忘了這事似的。
「告訴我該怎麼做吧!」他慢條斯理地說。
「咦?你願意了?太好了!其實啊,說是勾引,也不真是那麼一回事啦,只是想請你客串一下姜太公」
她沒忘!
翟珊珊和翟麗麗雖然是雙胞胎,可認識她們的人仍可清楚的區分出她們來,因為雖然她們擁有同樣艷麗出色的容貌和魔鬼般的身材,還有上等惡質的卑劣個性和一等一的誘惑男人手段,但兩人發型不同、服飾不同,甚至連唇邊的美人痣也不同邊。
兩人最大的興趣莫過于彼此之間的競爭,美貌(其實是一樣的)、學業、運動,其中最惡劣的就屬勾引男孩子的比賽。小至同學或學弟,大至教授老師或父親的朋友,甚至長輩,從國一開始直至此時,兩人樂此不疲地持續著這種變態游戲。
而她們最冷酷的地方在于她們總是能讓自己的感情超然于外,因此只感受到傷害別人的優越感,卻始終不明白被傷害的痛苦。直到她們看到那個長發男人,那個教人看了眼發直心跳不已的絕色男人。
翟珊珊終于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至于翟麗麗呢,卻是把那個男人視為此生最大的獵物,或說是挑戰。她覺得只要能掠得那男人的心,這世上便沒有什麼她辦不到的事了。
慕容華按照依依的指示在翟珊珊和翟麗麗常經過的校園角落靜坐在草地上看書,僅是如此而已,便引來不知多少疑疑凝望的目光,仿佛一朵溢滿蜜汁的花兒般誘惑著蝴蝶蜜蜂的覬覦。
翟珊珊和翟麗麗先是被那些鬼鬼祟祟偷覷的女孩子們引起好奇心,一等到她們親眼看到慕容華之後,兩人不約而同驚呼一聲︰「哇嗚!超級上等貨!」隨即在互覷一眼後同時沖向慕容華,又同時蹲下搶著自我介紹。
「我叫翟珊珊(翟麗麗),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
慕容華抬眼冷淡地瞥一下,面對兩位絕世美女(她們自認),目光中竟未興起絲毫波瀾,甚至僅只那麼一眼,他又回到書上去了,看似根本懶得理睬她們。一向對自己的魅力有十二萬分信心的雙胞胎見狀不覺詫異地對視一眼,隨即取得共識,決定由翟珊珊作開路先鋒。
「不要這樣嘛,大家做個朋友嘛!」她嬌嬌柔柔地說。
慕容華如老僧入定般動也未動。
「難道你有女朋友了?」
慕容華依舊是美男石膏像一尊。
「喂,至少說句話嘛!」
慕容華甩也不甩,雙胞胎又互視,繼而分坐慕容華兩側,神情之間仿佛慕容華已是囊中物或甕中鱉似的。
「那好吧,我們在這兒陪你好了,然後我們也可以順便咦?你要干嘛?」
只見她們才剛一坐下,美美的姿勢都還沒擺好呢,慕容華便不耐煩地收起書站起來,甚至于連多看她們一眼都不曾就揚長離去了。在周圍的訕笑眼光下,騷遍天下無敵手的雙胞胎姊妹花不敢相信地呆住了。
竟然有人膽敢如此蔑視她們?!
開玩笑,這不但攸關她們的面子,而且姊妹倆互覷著,如此出色的男人怎能如此輕易的放過?說不定以後再也踫不上更好的了!雖說男人僅只一個,但是就照過去的規矩比賽吧,彼此公平競爭,敗了就自動退出,不準有任何怨言!
剛上完課的依依悠哉游哉地回到家里,看臥房角落的薔薇還未開散,便拎了內衣褲到浴室里好好地沖了個澡,然後哼著走調的曲子在廚房里忙碌了好半天,等差不多準備好之後,她又到浴室去洗了把臉。
好久沒有過這麼輕松的日子了,真是多虧了慕容華,想想這回的期末考應該能有理想的成績出現了吧。雖然下學期還是不能拿到獎學金,但再下一學期鐵定能拿到了。
雖然她很現實,但是並不貪心,也不想規避生命的責任。因此她也只要求能安心念書,之後的生活還是要靠自己,這是人生最基本的認知,如果不能了解這一點,等將來老了之後回顧自己的人生,無可避免的將會發現自己的一生居然是那麼的空虛與卑賤。
「我回來了!」
客廳傳來慕容華的聲音,依依不覺笑了。在她的堅決抗議下,慕容華終于同意變更那種嚇人的出沒方式,改以正常人的形式加入她的生活。
其實若是不去計較他的自戀、傲慢和壞脾氣,他那人,呃神也是挺不錯的啦,對一般凡人的生活方式了解得也相當多。而且以她個人的感覺來講,他倒是滿單純的,這是好听的說法;易言之,就是如果夠了解他的話,他可是,嘿嘿!很好騙、很好利用的呢!
踏出浴室迎向慕容華。「情況如何?」她劈頭便問。
「不知道。」
他還是不喜歡這種事,雖然並沒有真的叫他作什麼,可是感覺上就是很不舒服。
依依俏皮地皺皺鼻子笑了。「我想應該沒問題才對。喔,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她好奇地歪著腦袋。「到底睡在哪里啊?唔,或許你是不用睡的啦,但總要休息或歇一會兒什麼的吧?要不沒事干時你都在干嘛?」
慕容華沒出聲,他只是反手一指臥室角落那叢巨大的薔薇,依依不解地探進臥室里看了看此刻是合攏的花朵。
「干嘛?你指它到底是什麼」她頓住,而後更困惑地說︰「對了,那個薔薇真的是與眾不同耶,我注意過好幾次了,人家是花開花謝,它卻是開開闔闔的。而且更奇怪的是,我第一次見到它時就對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我以前沒看過這麼大品種的薔薇啊!」
慕容華輕輕一哼。
「你仔細想想它都是什麼時候開?又是什麼時候闔上的?」
「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闔啊?」依依努力回憶著。「這個嘛好象晚上都是開著的,然後白天都是闔咦?」
她倏地驚咦一聲。「難道難道說你都是」她停住沒再說下去,只是拿一雙狐疑的眼楮瞪著他。
「不是我都是如何,事實上那就是我。」慕容華淡淡道。
「耶?!那」依依飛快地瞥一眼薔薇又拉回眼,神色驚奇愕然。「那那個就是你?!
「六百年前你就是保護著那樣子的我度過雷劫,所以你才對它有一分熟悉感。」慕容華解釋。
「那那就是說無論你走到哪兒,那個」她指指薔薇。「那個就出現在哪兒?」
「那也不是,」慕容華淡淡道。「只有需要在凡間久待時才會出現。」
「是嗎?」依依喃喃道,又轉回頭去瞪著薔薇。
好吧,就算他是住在不,是一朵花又如何?他是花神嘛,即使他是一棵花椰菜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嘛!就連他是什麼什麼花神她都不得不接受了,何況只是花。下回找個鬼來,或許還能嚇她一跳,否則大概沒什麼能讓她更驚訝的了。對,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就只不過是咦?等等,他他說他是她突然轉回來凶狠地瞪著慕容華。
「我想請問這位神先生一下,那個你你在我換衣服的時候」
「都看到了。」慕容華不假思索地承認,而且還加上個人評論︰「老實說,你的身材除了白女敕細致得令人贊嘆之外,其它實在乏善可陳,我誠心建議你可以開始減肥了。」
哇你咧,這家伙偷看免費月兌衣秀表演還敢嫌節目不夠精彩!
「你你你變態!」依依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不要臉!居然偷看人家換衣服!」
慕容華輕蔑地瞥她一眼。
「你以為我喜歡啊,像你那種身材看多了我還怕長針眼咧,要不是就在眼前,實在無法不看,我才懶得看你呢!真要看啊,就得要看像我這種」
依依才剛要發飆,卻又猛然楞住,接著就張大著嘴巴傻不楞登地呆視著遽然出現的美貌妙齡少女,一個的少女!可憐的她雙眼被迫涂滿了色彩,腦袋在-那間變成一片空白。
看樣子是她太自信了,除了鬼之外,還是有很多事會嚇到她的。
「瞧,這種曲線」
依依的視線傻傻地順著少女的縴縴玉手從那誘人的曲線滑下去。
「這種尺寸」
又跟著停在那對傲人的胸部上。
「還有這個」少女拍了拍堅實的臀部。
「這些才值得一看,明白嗎?」
明白嗎?
依依眨了眨眼,而後甩甩頭,繼而忿忿地轉身走向廚房。
明白你個頭!
那個混蛋花神正在很努力的摧毀她的自尊心和自信心,這就是她此刻所明白的。
她開始炒菜,理也不理隨後跟來的慕容華,直到處理最後一道濃湯時,另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好奇心才蓋過原先的憤慨。她停下攪拌濃湯的動作,好奇地側過臉來打量他片刻。
「那個我好象從來沒看見過你吃東西耶,你是不食人間煙火呢?還是根本不能吃?」
「不是不能吃,」慕容華盯著那鍋濃濃的湯直皺眉。「是沒興趣吃。」
「這樣啊」依依說著關掉火,然後轉過身來朝他猛笑。「那就陪我吃嘛,我煮的菜很不錯唷!拜托啦,一個人吃東西很沒味道耶!」
「不要。」慕容華平板的拒絕,隨即轉身離開廚房。
「不要這樣啦!」依依追出去。
「既然你不是不能吃,陪人家吃一下有什麼關系嘛!」
徑自來到客廳里。「不要!」慕容華坐下打開電視。
「難道,」依依雙眼骨碌碌地轉著。「難道你以前吃過別人做的菜,然後覺得很難吃,所以再也不想吃了?」
慕容華繼續轉台。「我從沒吃過人間的食物。」
「從沒吃過?拜托,那為什麼不能試一下嘛!」
慕容華懶懶地瞟她一眼。
「因為看起來就很難吃。」
「嗤!」依依受不了的大叫一聲。「這叫什麼爛理由啊!」
慕容華哼了哼。「非常符合實際的合宜理由。」
依依斜睨著他半晌。這家伙,軟的不吃是吧?那就來硬的吧!
主意打定,她立刻擺出她自認最威風的姿勢,雙手叉腰、下巳高高一昂。「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吃!」她以君臨天下的姿勢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慕容華,「你敢不吃試試看!」的神情。
慕容華厭煩地放下遙控器,淡淡瞥去一眼。
「不要。」
依依臉一沉。「真的不要?」
慕容華面無表情地起身往臥室走去。
「不要。」
耶?想逃跑?!
什麼姿勢都沒了,依依趕緊追入臥室。
「那吃一口就好?」
慕容華倏地轉回身來冷笑著重復第N次︰「不要。」然後就刷一下當著她的面消失不見了。
依依呆了呆,反射性地轉眼望去!果然沒錯,角落里的薔薇已經很囂張地大大伸展開來了,柔和的香味再次彌漫全室。在依依的感覺上,倒有點像是在向她挑戰︰怎麼樣?現在你又能奈我何!
捺也按呢?!
依依有點不知所措地眨了眨大眼楮,可一下子她就眯起了雙眸冷笑著離開了臥室,嘴里還喃喃咕噥著︰「你愈不想吃,我就偏要你吃!」
敢情是火大卯上了!
巨大的花瓣微微飄動了下,不知是清風微拂或無聲的嘲諷。不到一分鐘,依依又回來了,手里還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濃湯。她站定在薔薇面前,臉上掛著與說出的話完全不同意味的燦爛笑容。
「我這麼辛苦煮的你居然敢不賞臉?嘿嘿,我就偏要你吃!」
說著,她高高舉起碗就想把整碗濃湯往薔薇花心倒下去,就在那一-間,巨大的花瓣倏然合攏,依依停住手勢,同時听到身後傳來慕容華氣急敗壞的怒吼。
「你瘋了!」
依依慢吞吞地收回碗,慢吞吞地轉過身去,臉上依然是可愛至極的無辜笑容。
「哪是?我只是想當一個稱職的主人,請客人你好好吃一餐啊!」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臉色可以像彩虹般地變換如此多樣化的顏色,依依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她活像看到天開了似的傻了眼,不可思議地盯住慕容華的臉,看著他從白色轉紅,又變黑,接著是綠,然後是黃、紫哇塞,居然還有藍色的!
片刻後,依依終于開始感到些許不安了。
那個待會兒他要是當場在她面前爆炸該怎麼辦?
幸好,慕容華並沒有爆炸,他只是突然轉身走出臥室回到電視前僵硬地坐下。
在這小小木屋里,客廳是要兼作餐廳用的。于是,依依趕緊愍著笑來回穿梭在客廳廚房間把湯湯菜菜的搬出來,不時失笑忙又憋住,因為除了眼白和牙齒之外,慕容華從頭到腳一身黑,充分表達出他震怒的心情。
老天!非洲黑人是一回事,但是這種真正烏黑的人種看起來實在是有夠爆笑的。
然後,當她忙著挾菜到他碗里,一邊又口若懸河地炫耀道︰「怎麼樣,很好吃吧?告訴你,我的手藝可是一流的喔,因為我在餐廳打工兩年了,師父的技術都早就被我偷光啦,所以啊,你應該感到很幸福才對,以後每一餐都可以吃到這麼高級的料理哩!」
以後?每一餐?
跟著,不經心的一瞥,依依突然噗的一下把嘴里的飯全給噴出來了,緊接著,她是又嗆咳又狂笑的忙得不亦樂乎。一旁已轉為全身深藍的慕容華更是一臉郁卒地瞪著她,正在認真的考慮是不是真要作個「忘恩負義」的最佳典範。
天哪,他真的好好玩喔!
依依笑得夸張,濃郁的香氣嗆得令人幾乎窒息,窗外蟲鳴蛙叫伴著薔薇搖曳,寒星高掛蔽空閃爍燦爛著深黝的黑,這是個美麗的,而且歡樂的初夏涼夜。
當然,僅是對依依而言。
「不行!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一大清早,就在大門口,慕容華和依依又對峙上了。依依斬釘截鐵地堅決反對,而慕容華就第N百次拿出早已修練成鋼、成鑽石的百忍牌掛上。
「為什麼?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我必須盡量跟在你身邊才能保護你的不是嗎?」
「既然如此,那又為什麼不一開始就跟著我,為什麼是現在才心血來潮突然想要來死纏著我呢?」依依反駁。
「你的氣不對了。」慕容華簡單地說。
「我的氣不對了?」依依莫名其妙地翻翻眼。「拜托,你在說哪一國話啊?氣不對了?什麼氣不對了?我覺得很好啊,吃得下,睡得飽,身體健康,頭腦清晰,精神好得很哪,這輩子沒這麼爽過,有什麼好不對的?」
慕容華忍著自身的火氣,雙眸定在她額頭上。
「我換另一種方式說好了,是你的印堂顏色不對,你現在或許是很順,但是不久後就要開始倒霉了,也就是說你身上開始有霉氣了。」
「霉氣?」依依眼一瞪。「喂,喂,喂,你什麼意思啊你?人家現在運氣正旺說,你存心要詛咒我是不是?信不信我扁你喔!」
「你有毛病啊?我沒事詛咒你干嘛?」慕容華強自按捺著即將爆發的火氣,但是聲音還是忍不住提高了。「你的氣是這樣的嘛!」
「又是我的氣!」依依受不了地大叫,而後突然頓住,恍然大悟般地彈了下手指頭。「等等,等等我知道了,你在捉弄我對不對?好了,好了,少在這兒鬼扯了,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呢!」
真是有夠愚蠢頑固、幼椎無知的女人!
慕容華實在很想一巴掌甩過去,但姑且不論她是他的恩人,即使不是,這種行為也確實有失他堂堂花神的風度。因此之故,他再次喚回自己的理智!若是還有剩的話,冷靜地擺出高雅的姿態,同時暗自為自己的表現喝采。
就算他坐不上花將神的寶座,至少也能拿個「最佳風度」或「忍辱負重」那類的匾額吧?他想,並決定用「成熟理智」的態度來說服對方,雖然對方似乎不太懂得那四個字的意義。
「為什麼先前你不禁止我陪伴你,現在卻又堅決反對了呢?」
依依下巴一揚。
「因為那時候對我姊姊的作戰計畫還沒開始嘛,這種游戲啊,就是要吊足她們的胃口,讓她們愈來愈按捺不住才會有最好的效果嘛!基本上來說,最好是三兩天才讓她們見著一次,然後立刻消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餌給她們聞一聞、嗅一嗅,等她們快發狂了再進行下一步,這樣才好玩嘛。如果一開始就把餌整個塞進她們嘴里,她們還是會吃沒錯,可是感覺上就沒那麼爽啦!」她振振有詞地說。
慕容華依然擋在門口不讓她出去,同時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為了好玩,你就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全了嗎?」
依依不耐煩地唉了一聲。「拜托喔,你說那個蜈蚣精並不記得對我的仇恨,只是下意識的敵視我,這樣他就不可能一下子就想宰了我吧?」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早已隱藏在暗處多時,就等著時機一到好整死你?」慕容華沉聲道。
「你當我白疑啊?」依依冷笑。「如果他真的是隱伏在我四周多時了,早就被你逮到了,還會等到今天讓你在這兒亂叫亂吼嗎?你是神,他是人耶,我就不信他瞞得過你!」
慕容華窒了窒。這女人可真是尖牙利嘴!
他咬咬牙。「好,那我換個樣子總行了吧?」
依依雙眸一亮。「咦?換個樣子?」哇,這個好玩!「好啊,好啊,你想換什麼樣子?」
慕容華沒說話,只是徑自搖身一晃,那個水咚咚的美少女又突然冒出來了,當然這回是衣飾整齊的。可依依蹙眉凝視半晌後,卻是猛搖著腦袋否決了。
「不行,不行,這樣太引人注目了,你是去保護我的不是嗎?又不是去招蜂引蝶的,我也很難跟人家解釋你是誰,又干嘛沒事老跟著我去上課吧?」
慕容華還是沒出聲,兀自又換了個樣兒,一個頂頂可愛的小男孩。
依依看了不覺失笑。「少來了,我又不是未婚媽媽,還帶著你這個兒子到處亂晃呢!」
兒子?!慕容華不悅地哼了哼,又化身成為一個絕美的中年貴婦,高貴典雅,真是迷人極了。
依依再次忍俊不住,這家伙可真是不肯吃虧啊!
「得了吧你,大家都知道我老媽早就過世了,你想扮死人啊?」依依受不了地搖搖頭,之後又抓著腦袋想了老半天。
「你啊,看你的樣子大概是不肯變丑一點或平凡一點的吧?」
慕容華立刻從鼻子里輕蔑地噴出一口氣表示他的不屑。依依見狀,也很夸張、很做作地嘆了口氣,腦子里捉弄人的想法就在這幾秒鐘之內成型了。
「那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雖然心里感覺很不對,但慕容華還是忍不住詢問地望著她。
「你呀,」依依眼不稍瞬地盯著他,興奮地想知道這回他又要變成什麼顏色了。「也只能變成一只小寵物什麼的,那樣的話,再美也不會引起什麼騷亂了。」
紫色的!
依依嗆咳一聲,然後抖著唇忍住笑,「好心好意」地提醒他︰「這個凡間的動物沒有紫色的,你最好換個顏色吧!」
黑色的!
「啊,黑色的可以可以」
再也憋不住了,依依猛然背過身去開始很放肆地捧月復大笑起來,完全沒有節制的狂笑,一點形象也沒有的爆笑,直至笑到肚子發酸、發痛,她才哼哼哎哎的勉強停下來,慢慢地轉回身去咦?人呢?人哇,那是什麼東東?
她陡然連退兩大步,有點驚嚇地瞪著門前那只碩大的黑色巨犬,那種嘴巴一張就可以輕易撕裂對手喉嚨的巨無霸,那種光是瞪著你就可以教你一動也不敢動嚇出一身冷汗的黑色凶手。
以純欣賞的角度來看,那油亮光滑的短毛的確黑得令人贊嘆,勁健有力的四肢體格更是完美得找不出半絲瑕疵來。但它雖然僅是以優雅的姿勢蹲踞在那兒,卻已仿佛一座小山似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那雙小小的眼珠子寫滿了嘲諷,咧開的森森白牙似乎在恥笑她。
依依吞了口唾沫。「那個你會不會太大了點兒?這麼又黑又大的實在太太恐怖了啦。別說進校園了,恐怕恐怕你一出門就會被列為危險物品受到最嚴厲的管制,那樣那樣你倒不如不要跟去算了。」
小小的眼珠子眯了眯,從喉底深處低吼出威脅意味濃厚的低鳴,仿佛地獄之犬的警告,依依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兩步。
「是真的啦,我我又沒有騙你,像你這種體積光看就嚇死人了,何何況那種守衛犬咬人的新聞又多得不勝枚舉。如果真想不引人注意的自由行動,你最好小一點、可愛一點,特別是那種專門讓人抱在懷里疼愛的小體積應該是最合宜的了。」
頓了頓,她忙又補充道︰「哪,我可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喔,愈小愈不會引人注意對不對?愈可愛人家愈不會防備你對不對?所以我是為了你的方便才這麼建議的喔!」
黑亮的嘴唇威嚇的掀了掀,整徘尖利的白牙齒毫不領情地露了出來,依依心頭一驚,不小心冷汗也爭先恐後地給她冒了出來。她很沒志氣的正想轉口告訴他中型犬也是可以的,誰知道眼前一花,那只恐怖的殺人犬驀然消失了。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後忽然想到什麼地低下頭,這才發現原位多了一只小白狗。
她對狗沒有研究,所以不知道那是不是什麼名種狗,只知道這只雪白得發亮的小狗全身毛茸茸的好可愛、好漂亮。她忍不住喜呼一聲,頂時忘了適才的驚嚇,立刻興奮地抱起來又親又吻的弄得它一臉口水。
真不曉得誰才是狗。
「嗚哇,好可愛喔,真的真的好可愛喔!」她把臉埋在香噴噴的茸毛里滿足地輕嘆。「唔,也好香喔!」
小白狗從鼻子里狠狠地齜牙嗚嗚兩聲,很無力地表達了他嚴重的不滿,依依當作沒听到,徑自又抱又親又揉地搞了好半天,這才心滿意足地抱緊小狗、背好了背包走出大門。
「我想最好先替你去買條項圈戴上,否則搞不好會被人以為是沒人養的野狗給抓走了!」
項圈?
小白狗兩顆圓滾滾的黑眼珠陰郁之色更濃。
上天明鑒,他寧願在六百年讓雷神劈死算了!
空堂間,學校餐廳後的草坪上,一個淡黃色的飛盤旋出完美的弧度往毛茸茸的小白狗滑去。正常來講,咬不咬得到另是一回事,單蠢的小狗本就該追著它又跑又叫的不是嗎?
可是盡管依依試了幾百萬次,那只傲慢的小狗始終是一派氣定神閑地趴在草地上打盹,頂多就是仰頭眼睜睜看著飛盤從頂上飄過、落地依依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撿起飛盤,然後雙手叉腰地偏頭瞪著它。
「喂,你太不合作了吧?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哪,扮人要有人樣,裝狗也要有狗樣吧?要不你想作什麼?天才狗寶貝嗎?」
誰理你!
圓滾滾的黑眼珠不屑地瞥她一眼,毛茸茸的小腦袋慵懶地將下巴擱在交疊的前肢上。
依依倏地眯起雙眼,而後隨手將飛盤一甩,再兩手一抓把小白香噴噴的身子晃在半空中,兩雙同樣又圓又大的黑眼珠斗雞似的狠狠對上,一大一小兩個圓鼻頭也頂在了一起。
「不爽是吧?嘿嘿,我警告你,你不爽是你家的事,既然是你硬要跟著我的,就少給我裝死告訴你!」依依惡狠狠地說。「我從小就夢想要有只小貓小狗之類的,可是我爸爸不喜歡動物,而我爺爺卻只喜歡大型狗,現在我好不容易能嘗嘗擁有小寵物的滋味了,麻煩你合作一點,讓主人開心是小狗的責任,你這只笨狗最好明白一點,否則要是惹毛了我,管你是神是仙,照樣整得你自己都不認得自己是誰了,听懂了沒有?」
這女人實在是囂張到極點了!
小狗同樣眯起了雙眼,只不過它沒有把心里的話罵出來,因為基本上一只小不點的狗狗再怎麼凶狠的狂吠也是枉然,不但表現不出半點威風來,還只會讓人覺得愚蠢嘈雜得可笑。
可是,就在依依正想把小白放到草地上去時,小狗狗小口一張閃電般地往她鼻子上咬了下去,而且不是很客氣或是愛玩的那種輕咬,是那種「活該咬死你」的咬。依依驚呼一聲,反射性地扔下小狗狗不敢置信地-住鼻子。雖然沒有破皮流血,但是紅通通的鼻子上確有幾顆鮮明的牙印。
「你你」
依依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瞪著一副備戰姿態的小狗狗慢慢地往後退。呆了幾秒鐘後,依依才猛然跳起來沖過去。
「你、你、你這只笨狗,竟然敢咬我!我又不是真的芝麻包,你還真的想吃了我不成!你你這混蛋,不要跑,好膽不要跑,我也要咬你!王八蛋,不要跑,給我咬」一人一狗就在草坪上追逐了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又是怒罵又是笑聲,依依早已忘了他們干嘛這麼拚命追趕跑跳踫了。最後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了下來,卻還是氣喘吁吁地指著小狗狗作那種連小老鼠也恐嚇不了的威脅。
「你你這只這只笨笨狗,冬冬天一到,我我非把你宰來進進補不可!」
可過後不久,當翟珊珊和翟麗麗找上依依時,依依卻已經又換了個樣兒,她寶貝兮兮地抱著「心愛」的小寵物坐在樹蔭下,一臉的淘氣笑容。
「你們問我它為什麼這麼香啊?」
依依對圍坐在身邊的三、四位女同學調皮地眨著眼。
「這個嘛嘿嘿,其實是這樣子的,听說啊,小白的祖先是香妃的愛香妃你們知道吧?就是清朝那個天生異香的回回妃子。說到那個香妃呢,她實在是有夠疼她的小毛球的,所以就天天抱在懷里、夜夜伴著睡,結果抱呀抱、睡呀睡的,那只狗居然也被她傳染上香氣了,因此呢」
這女人真會瞎掰!
小狗狗把身子蜷縮成一團,前爪搭在雙耳上。一向知道人間的女人長舌聒噪,可這個女大卻是其中最超級頂尖的。
「依依!依依!」
雙胞胎叫著跑過來,還氣喘吁吁的似乎急得不得了。講得正興起的故事突然被打斷,依依很不高興,也很詫異地望著她們倆人。
「干嘛?」許久不見,這會兒又想來找什麼喳了?
「依依,你」珊珊停了停,又喘了幾下。「听說你交了一個新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依依雙眉一挑。「是又怎麼樣?」
「很高?很帥?又酷?又漂亮?」
依依垂下雙眸和上仰的狗眼兩相對上,差點失笑。不,這會兒是很小、很毛、很可愛。
「大家都這麼說。」她慢吞吞地說。
雙胞胎一听,頓時眉開眼笑地抓過來雙雙各把住她兩邊手臂。
「快!快告訴我們他叫什麼名字、住在哪里、電話幾號?」
依依不敢相信地來回瞧著兩張同樣貪婪渴望的臉龐。
嘖嘖,真不簡單哪,這兩個,臉皮可真是厚到家了!她原以為當她們知道慕容華是她的「新男朋友」時,就算不可能放棄,可至少也是會自己想辦法去追,否則就太沒面子了。沒想到她們竟然自願讓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就這麼冠冕堂皇地搶人家的男朋友搶到人家面前來了,她們以為她是什麼呀?白疑嗎?她們一講她就要雙手轉讓出去嗎?是不是還要附送贈品?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為什麼?」似乎沒料到依依會這麼問,雙胞胎微微一楞,隨即板起了臉,語帶威脅地說︰「這麼說吧,只要你肯老實說出來,我們就答應以後再也不會找你的麻煩了。而且啊,我還可以幫你另外找一個跟你比較速配的男孩子喔,怎麼樣,很好的條件吧?」
一听,依依更是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兩人一副天恩浩蕩的樣子。
哇塞這算什麼?強迫推銷嗎?還是贓物交出來就放你一馬?這種態度未免太囂張了吧?
而原本圍坐在旁邊的女同學們早已清楚這對恰查某雙胞胎的厲害,要是不小心惹毛了可不只是灰頭土臉而已,而是要呼天搶地、神哭鬼嚎,末了還得粉身碎骨才能收場,所以就一個接一個的悄悄溜走了,獨留依依抱著香妃最疼愛的小毛球的子孫在那兒孤軍奮戰。
這也不能怪她們,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真沒義氣!」依依低低咕噥著睇向懷中的小狗狗。「真是,我都沒想到她們會被你迷到這種程度,居然連她們平常最小心保養的面子都不要了!」
「喂,到底怎麼樣啊?」翟珊珊催促著。
「而且還很急著要打包去追垃圾車全扔光呢!」依依又嘟嚷。「也不過是一叢爛花而已嘛,又沒什麼了不喂,喂,你干嘛咬我啊?」
瞪著張嘴咬住她手腕的小白狗,依依很不客氣地扯著它的耳朵。
「喂,放手,呃口啦,很痛耶!咦?怎麼我愈講你愈用力了?喂,喂,你不怕我把你耳朵扯掉嗎?你這只好,好,你咬我,我也要咬你,看誰厲害!」
兩個大花疑還在一旁虎視耽耽,一人一狗卻旁若無人地吵不,咬了起來。它咬住她的手,她則反噬它的耳朵,仿佛身旁只是多了兩支喇叭花,甩也不甩她們,看的雙胞胎火氣上涌,富士山差點又冒出火辣辣的岩漿來。
「喂,喂,你到底想怎麼樣嘛?」翟珊珊幾乎是用吼的了。
一人一狗的動作頓時像錄像帶停格一樣煞住,繼而同時慢慢松口,依依懶懶地斜瞄她們兩眼,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心里卻把她們罵到月球去了。
好吧,就讓她來施展一下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魄吧!
「我什麼也不想,」慵懶地摩挲著小狗狗柔軟的長毛,依依慢條斯理地說。
「只想讓你們知道,那個王牌大帥哥是我的,就算你們跪下來舌忝我的鞋子,我也不會幫你們的。你們要是真的很行的話就不要來「求」我,自己去想辦法嘛,別讓我有機會嘲笑你們,明白了吧?」
雙胞胎聞言不由得楞住了,拚命猜想著到底是她們听錯了,或是對方還沒搞清楚自己在跟誰講話。好半晌之後,翟麗麗推推翟珊珊,後者這才回過神來,隨即,臉上掛上一副「你最好不要讓我宰了你」的虛假笑容對準了依依。
「你剛剛說什麼,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OK,沒問題,你愛听幾次都沒問題,這邊機器好得很,重復播放幾次都沒問題。」依依的笑容卻依舊那麼燦爛地猛點頭。「我說啊」她笑得更開心了。
「你們真不要臉,人家看不上你們,你們就找到我這兒來。干嘛,要我幫你們拉皮條啊?拜托,不要讓我笑死好不好?虧你們自認是無敵大美女,我看是無敵大三八吧!」
一句無敵大三八,冷戰多時的翟家姊妹終于正式宣戰了!
雙方人馬,呃,狗的戰斗指數在瞬間上揚至最高點,各種絕招暗器蓄勢待發,尤其是雙胞胎,美目中的惡毒死光更是發揮至極至。
依依卻毫不畏懼地下巴一揚。「干嘛,想比眼楮大啊?」她冷哼。「快點,快點,想定孤枝(單挑)還是一起上都可以,來呀,誰怕誰啊!」
在這一刻,不但雙胞胎姊妹覺得依依囂張的不可思議,就連小狗狗都忍不住再次問自己︰這女人真的是六百年前救了他的那個單純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