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所屬的金石島位于愛奧尼亞侮,由于島嶼上陳列了許多光彩奪目的石像,因而當地人稱它為「金石島」。島上雖然有些落後,人煙稀少,但是天然景觀卻十分迷人,而且仍保有十分純樸的原始風味。
在古老的傳說中,有一名美麗的少女,因為拒絕當阿波羅神的情人,阿波羅在一怒之下,便把她變成無數金黃色的石頭,散布在島上,因而形成了美麗的金石島。
這是一個充滿浪漫傳說和野性美的純樸島嶼。
夜晚的星空清澈得像一塊剛洗染過的藍布,月光灑滿了大海,為平靜無波的大海披上晶瑩的外衣,晚風輕拂著水面,給人一種寧靜安詳的感覺。
一艘巨大的豪華游艇像是艘要夜襲的海盜船,靜悄悄地駛進金石島碼頭。
憐憐隨著莫森身後出現在甲板上,她站在游艇前方望向金石島,迎面而來的是一陣松樹的香味,超過沙灘後,堤岸邊有些樹木和石頭砌成的房子,更遠處有一座白色的教堂。
粗重的喘息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回頭,高大的海奇抱著高燒昏迷的黑聖倫出現在艙口。黑聖倫嗆咳幾聲後又回復急促困難的呼吸聲,他的雙眸緊閉,臉因高燒而通紅,如扇子般的長睫毛偶爾無力地顫動一下。
憐憐咬著下唇忍住淚水。「房子會很遠嗎?」
海奇擔憂地看看懷抱中的主人。「不會,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那我們趕快走吧,」憐憐看著黑聖倫緊鎖的眉頭,「他需要盡快有一個安靜的修養處所。」
那棟白色的房子位于金石島山坡群中的街道上,這里的街道種有許多檸檬樹和樹葉茂密的橄欖樹,隨著微風的吹拂,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再往前走,有一座清澈的大水塘,水塘邊還雕塑著一些人像和水瓶。
白色建築物的外表揉合了造型與格調上的美感,內在的裝橫擺設更是給人一種古典又神秘的感覺。牆上掛著的油畫、從天花板延伸而下的大吊燈、大理石地磚、低矮的拱門、盆栽里微微搖動的曼陀羅……全是那麼的優雅。美麗,家具也全以暖色系為主,令人非常容易接受這里的一切。
只一眼,憐憐便愛上這里,但是她沒心情去慢慢欣賞,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黑聖倫——她那可憐的、幾乎被她害死的丈夫身上。
二樓主臥室里,古老的四柱床上,黑聖倫痛苦地躺著,胸前的繃帶早已被血浸透,額上的冷汗不斷沁出,劇烈的嗆咳常會帶出鮮紅的血。
「他……他真的很痛苦啊!」憐憐坐在他身邊啜泣,「海奇,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痛苦不管,他需要醫療,他需要打針吃藥,他需要……。」
「夫人,」海奇接著憐憐的肩頭。「你不要急,狄凱隨時都可能會到,他的醫術非常厲害,只要有他在,主人的傷勢絕對沒問題的。」
黑聖倫一進入手術室,海奇便緊急聯絡島上的醫生狄凱到金石島會合。那是差不多二十多小時前的事了;照海奇的估計,狄凱在這一、兩個鐘頭內就會到達,剛好與他們到達的時間差不多。
所以他才敢大膽將剛動完手術的主人從醫院里抱出來,直接上游艇從利久立海繞過意大利來到愛奧尼亞海中這個權小、不為人注意的希臘島嶼上。他知道他必須趁著那四個殺害主人的凶手尚被關在警局時,趕快把主人移到安全的處所,所以他就這麼做了。
黑聖倫再度痛苦地嗆咳著,憐憐傷心愧疚地輕撫著他的胸口,泉涌而出的淚水灑落在黑聖倫臉上、繃帶上。
「對不起了老公,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輕易就相信他們的!我真是個大白痴!我……是我害了你!是我……!」
她心疼地拭去他唇角咳出的血。「你要撐下去啊!老公,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老公,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房門砰一聲大開。
莫森興奮地站在門口。「來了!來了!」
憐憐剛從床邊站起來,一個褐發褐眼,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便出現在莫森身邊,他手提著醫療袋,迅速進入臥室來到床邊。
「告訴我你知道的。」
「左肺一槍,胃部一槍,子彈都取出來了。」海奇立刻回答道。
斯文男人猛抬起頭看了海奇一眼,隨即又低下頭繼續拆開染血的繃帶,嘴里兀自喃喃念道︰「該死,兩個最麻煩的部位!」
另一個金發藍眼、英俊魁梧的男人拖著兩大木箱進來放在門邊後,便佇立一旁守候。
不久,莫森餃命去弄熱水,海奇和金發男人忙著拆開木箱,先把氧氣罩設備拿出交給斯文男人立即使用,再把里面其它器材取出準備好以供隨時可用。然後兩人又出去把更多的木箱拿進來,再拆開。
憐憐在一旁無動地看著斯文男人處理黑聖倫的傷口,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只能盡量避開斯文男人的行動範圍,免得妨礙到他的工作。
她躲在黑聖倫頭邊的角落里,拿著布巾擦拭黑聖倫額上的汗水。每當黑聖倫痛苦得整張臉都扭曲變形時,她便偎在他耳邊輕聲呢喃。
斯文男人驚異地看著黑聖倫在小東方女孩的低喃撫慰下逐漸趨于平靜,他遲疑了一下——「你是……夫人?」他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小女孩竟然能夠擄獲主人的心,而且還是三胞胎的母親!老天!她看起來自己都還沒長大呢!
顯然海奇或莫森交代過他,所以他是以中文開口詢問的。
憐憐噙著兩泡淚水可憐兮兮地瞅著他點點頭。
「他……會沒事吧?」
看著她嬌弱可憐得令人心痛的模樣,斯文男人突然有點了解主人為什麼會和她結婚了,她絕對能夠引發即使是最無情的人的強烈保護欲。
「放心,夫人,」他不由自主地放軟聲調。「或許主人需要一段長時間的療養,但是他會沒事的。」他和她說話,甚至凝視著她,手上卻始終沒有停過。
「真的?」
他微笑。「我保證,夫人。」
「謝謝你,大夫!」她由衷他說,臉上跟著露出一個甜美的欣慰笑容。
斯文男人移開視線,躲開那個令人砰然心跳的笑容。
「我叫狄凱,夫人,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她點點頭,然後轉頭望著陷入昏睡中的黑聖倫,「他好像不再那麼痛苦了。」
「是失血過多引起發燒,而發燒和傷口裂開令他痛苦不堪,我替他打了退燒劑,也重新縫合好傷口了。我再幫他輸血,注射點滴,他會睡得更好。」
處理好主人的傷口,又幫他注射了四劑針藥,檢查過氧氣罩沒問題後,狄凱環視周圍找尋懸吊點滴的地方,最後決定在床頭木柱上釘上小鐵鉤來懸掛。
小型心跳監視器也接連上了,比正常稍快的嘩嘩聲在臥室內回響著,憐憐輕輕撥開黑聖倫臉頰上的發絲,彎下腰在他額上親吻一下,然後握著他的手靠在他耳邊輕語︰「我愛你,老公,我好愛好愛你,如果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長長的睫毛顫動一下。
「看著你這模樣,我就心痛得想哭。你最不喜歡看到我哭的不是嗎?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醒來,否則我就天天哭,哭到你醒來為止……」
又是一陣顫動。
「老公,快點好起來,我們回家去,回去看寶寶。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出來了。這世界真的很可怕,我們待在家里照顧寶寶就好了。也許我們可以再多生幾個。」
面頰抽搐了下。
憐憐含淚輕笑。
「啊,你不想要了是嗎?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那就快點醒來,否則我發誓非生他個一打不可。」
更劇烈的抽動。
「或者兩打……。」
他的手驀地緊握住她。
笑得更深了。
「真的那麼不想要嗎?那你就好好考慮考慮,不想要就早些醒來,否則你就等著讓一堆蘿卜頭煩死你。」
她再親吻他一下後才抬起頭來,卻赫然發現四個男人全部一臉有趣笑容的看著她,她的臉轟一下變得通紅。
她既尷尬又羞澀地傻笑了笑。
「呃、他、呃……很、呃、可愛。」
可愛?天哪!這要是讓主人听見了,他的臉色恐怕會變得比墨汁還要黑!
四個人若有同感地相對笑了笑。
這位真正可愛的女主人絕對會給恐怖島帶來很美妙有趣的改變。
艷陽像個炙熱的大火球,在無雲的藍天中燃燒。
憐憐倚在陽台欄桿上俯視下方街道前端的市場。雖然不大,也不整齊豪華,但是貨色齊全,人情味濃厚,彌漫著新鮮純樸的氣息,她決定等黑聖倫好一點後要好好逛逛整個金石島。
她回身進入室內,來到床邊的老位子坐下,仔細審視黑聖倫的情況。
他的臉色好多了,也不再咳血或痛苦的喘息,沒有發炎或高燒。他的情況很穩定、很令人滿意,狄凱說的。
但是,他為什麼還不醒來呢?已經第三天了啊!
「或許,」她不禁喃喃自語起來︰「他並不反對讓我生個一,兩打小孩……」
「不準。」
孱弱細微但霸道跋扈的聲音倏然鑽進憐憐的耳內。
憐憐驚喜地看著黑聖倫的雙眸吃力地睜開。
「老公!你醒了!」她轉頭朝洞開的房門口大叫︰「狄凱!狄凱!快來啊!他醒了!他醒了啊!」
一陣雜亂倉卒的腳步聲後,狄凱、海奇、莫森和金發男人貝恩陸續出現。
狄凱上前搭上黑聖倫的手腕測量脈搏邊問道︰「主人,覺得怎麼樣?呼吸會困難嗎?吸氣時胸腔還會痛嗎?」
「拿開。」聲音細弱,但威權十足。
氧氣罩嗎?狄凱皺眉。
「主人,您的呼吸還不是很穩定,如果就這樣貿然把氧氣罩拿掉恐怕不是很……。」
「拿開。」不容反駁。
「主人,可是您的……。」
「拿開!」隱含怒氣。
狄凱轉向憐憐發出求救的目光。
憐憐沒有浪費時間去說服黑聖倫,她盯著黑聖倫的雙眸直接說出她的威脅——
「狄凱說不能拿掉就不能拿掉,你要是擅自把氧氣罩拿掉我就哭!我會哭得很大聲很大聲,哭得整個島上都能听見!而且我會一直哭到你再把氧氣罩戴回去為止。現在,你還要不要拿掉氧氣罩?」說著說著,她的眼眶里已經準備好第一波行動了。
沒有聲音。
「很好。」憐憐抹去眼眶中的淚水,轉向直發楞的狄凱︰「他說不用拿掉了。」
狄凱驀然驚醒,比著大拇指。「夫人,好氣魄!」
黑聖倫皺眉。
憐憐當仁不讓地挺挺胸。「謝謝。」
一旁的海奇、莫森和貝恩憋笑憋得快內傷了,但不管多辛苦,還是得忍著,否則日後要是主人一時無聊,拿他們開刀算舊帳,他們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于是,憐憐得意洋洋地昂著下巴,四個男人臉上表情怪異、心中爆笑如雷,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男人則臉色愈來愈難看地想著。
天殺的!我想忍就忍,不需要問為什麼……。
該死!我為什麼要忍?
他們到達金石島的第六天午後。
陽光將陽台上的蔓藤花草及欄桿映照在白色牆壁上,形成極為美麗的圖案,與床上半躺在一堆枕頭上的美麗男人形成一幅優美的圖畫,只要男人臉上的神情不要那麼充滿厭惡與不屑而破壞了這幅畫面的完美。
黑聖倫瞪著憐憐端在他面前的碗。
「我不吃這個。」
「你只能吃這個。」憐憐耐心地說。
他輕蔑地嗤一聲。
「這是給嬰兒吃的。」
「能吃就不錯了,今天以前你什麼都不能吃呢。狄凱說你的胃部受傷,所以只能吃這種流質食物。」她舀起一匙稀粥。「來,我喂你。」
「不吃。」他閉緊嘴。
她無奈地放下湯匙。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吃?」
「我要真正的食物,和一瓶紅酒。」
「那得等你胃部的傷好了之後。」憐憐堅定地否決。「現在你只能吃這個,不管你喜不喜歡。」
「絕對不吃。」他又閉上嘴。
「你一定要吃,否則你沒有體力。」一匙稀粥又來到他面前。
他的嘴巴閉得更緊。
一匙稀粥在空中停頓許久後才慢慢收回去,憐憐慢慢垂下頭看著擱在大腿上的稀粥。
「我就知道你還在怪我,所以才故意這樣折磨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愚蠢了嘛,我……我真的以為他們會放過我們的啊……。」一滴淚水滴在碗里,然後又一滴,再一滴……。
該死!她才是在折磨我!
「我吃!」黑聖倫粗魯地說。
憐憐悄悄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瞅著他。
「你不怪我了?」
他不耐煩地撇撇嘴。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真的?」
「你到底要不要我吃啊?!」他冒火地叫道。
「要,要,當然要!」憐憐忙舀一湯匙稀粥進他嘴里。
有一點淡淡的咸味,黑聖倫吞下口中的稀粥。
那是淚水的味道嗎?
金石島是因為海底變化後才產生的小島,因為處于地震帶,至今地殼仍然十分不穩定,常常會發生一些大小地震,在古老的傳說中,是因為島上的人觸怒了神明,所以才會遭到處罰。
「島上如果發生大地震會怎麼樣?」憐憐一面把最後一湯匙稀粥喂進黑聖倫口中,一面問道。
在他們到達金石島之後這六天內至少就遭受到四次的小地震,雖然太過頻繁了些,但因為經歷過威尼斯機場的「超級大地震」,憐憐倒不怎麼害怕,習慣就好了,她想。
于是,當她在喂黑聖倫喝粥時,便拿這件事來當話題閑聊。
黑聖淪咽干稀粥。
「會很危險,因為大半島民所建造的房子都不夠堅固,多半會有人喪命。」
「會有人死?!」憐憐驚呼,不禁想起住街尾處那位總是笑咪咪的胖婦人,還有在碼頭工作的那些親切的島民,常在街道上跑來跑去的頑皮該童……。
黑聖倫瞥她一眼。
「這還算好,如果是強烈地震,恐怕不知道哪一次就會讓整個島都沉沒下去了。」
憐憐怔愣地瞧著他。「你在開玩笑!」
黑聖倫哼一聲。
「我告訴過你我從不開玩笑,這個島本來就是因為地震而產生的島,再因地震而消失並不奇怪。」
「可是……。」憐憐吶吶地開口︰「那樣……整個島上的居民不都完蛋了?」
「沒錯。」黑聖倫冷漠地說。
「那我們是不是應該……」
謹慎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
狄凱和海奇一起進入,狄凱習慣性地走到床邊搭著黑聖倫的手腕把脈,黑聖倫蹙眉,但沒搭理他。
「什麼事?」黑聖倫問。
海奇上前一步回答道︰「最近地震頻繁得很不對勁,不知道主人是否……。」
「我注意到了,我們明天就離開。」
「明天?」狄凱月兌口道︰「不行,主人,你的身體狀況不允許……。」
黑聖倫臉一沉。「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狄凱轉向憐憐,黑聖倫皺眉,憐憐張嘴欲發言就在此時,窗戶突然喀喀作響,吊燈也開始搖晃起來。
「地震!」
憐憐雙手緊抓著黑聖倫的手臂,海奇和狄凱也抓住床柱,每個人都預計這次地震應該會和往常一樣過一會兒就靜止了。
然而,地震不單沒有緩和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激烈。不久,憐憐听到遙遠處不斷傳來崩塌聲,然後是哀叫聲,玻璃的碎裂聲也處處可聞,這時整棟房子搖晃得更加厲害了。莫森和貝恩也來了,他們抓住門板勉力站住,每個人都望著窗外,雖然什麼也看不到。
黑聖倫突然臉色大變,他猛然掀開被單,雙腳挪下地。
「老公,你要干什麼?!」
「主人,你還不能下床!」
黑聖倫左手抓住床柱,右手搗著傷口站起來。憐憐、狄凱一左一右地扶住他,想把他按回床上,三個人一起搖搖晃晃的。
狄凱焦急地想使力按回去人,又怕不小心反而弄到傷口。「主人,傷口……」
「放開我,我必須讓它靜止下來!」
狄凱大驚失色。「不行!主人,絕對不行!你太虛弱了,你一定會因為用力過度而大量內出血,那時候就麻……!」
「島要沉了!」黑聖倫大吼。
所有人都僵住了。
黑聖倫掙月兌他們的挾制,踉踉蹌蹌地站到窗口,雙手扶著窗台,綠光射出老遠。海奇和狄凱連忙到他後面扶撐住。
隨著時間的逝去,黑聖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愈來愈急促不穩,綠光明暗不定,身軀開始顫抖。但是池震終于慢慢停下來了,四周也逐漸恢復寧靜。
驀地,從黑聖倫的口鼻驟然涌出大量鮮血,他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整個人便往後仰倒。
「老公!」
「主人!」
大家手忙腳亂的把他抬上床,他嘴巴、鼻子里仍然不停地冒出鮮血,身軀也微微抽搐著。
「該死!找就知道會這樣子他內出血太厲害了,沒時間準備了,我必須馬上替他動手術!你們照我的吩咐做!」
狄凱三兩手除去黑聖倫胸前的繃帶,一邊交代其他三人該做的事,一邊快速準備開刀用具。
洗手消毒過後,他來到床邊看看滿面淚痕的憐憐,她正拿著毛巾抖著手擦拭著不斷從黑聖倫口鼻中冒出來的血。
「夫人,你……?」
憐憐抹去淚水,「別管我,動你的手術!」
于是,黑聖倫被抬上床後五分鐘,憐憐眼睜睜看著狄凱在他胸口劃上第一刀,她緊咬著下唇忍住尖叫。
「如果主人嘴里不再冒出血,就馬上替他戴上氧氣罩!」
「血袋!血袋!快點!」
「莫森,去洗手消毒來幫我的忙!」
「媽的!心跳監視器好了沒有啊?!」
「縫線快拿給我!」
「好,胃好了!」狄凱喘一大口氣。「再來就是肺部,我們必須先撐開胸骨……。」
五天後,又動了一次手術的黑聖倫在注射鎮靜劑後被抬上了游艇(因為他堅持要自己走上游艇),然後又一一警告過島民後,他們匆匆離開金石島。天知道下次會不會又是這種會沉島的大地震,而黑聖倫在沒有痊愈以前可沒有能力再阻止一次。
在金石島這留期間,海奇。莫森和貝恩便曾一起動手把游艇稍微做一番變裝。譬如黑白色的外觀改為白底黃色條紋,再把一些無用的裝飾拿掉,甚至一時心血來潮在船邊漆上船名(以前並沒有船名)可愛號。
他們原本預估主人知道後肯定會大發雷霆之怒。他們不但擅自取船名,甚且把船名取得如此——如此不三不四!就算沒有吼得他們狗血淋頭,至少也會勒令他們立刻去掉船名。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黑聖倫知道船名後,卻僅只挑挑眉毛,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因為顧慮到黑聖倫的身體狀況僅適合平穩的航行,而不宜顛簸的大風大浪,所以大伙兒(去除男女主人)經過一番慎重研討後,決定寧願延長回程的航行,也要避開任何可能導致船身搖晃不穩的因素,譬如台風等尤其七、八月更是太平洋上的台風季節,所以暫時不進人太平洋也是他們的決議,當然,這也表示他們暫時不能回家了。
他們把決定告訴女主人,請她「轉告」男主人,這是他們聰明之處,他們知道對這決定主人不論有什麼反對意見,女主人都能搞定。
為了避過有心人士的追蹤,他們也決定盡量不上岸,除了采購必須用品外。所以,在離開金石島後,他們就必須先到雅典去做一番大采購。
憐憐從舷窗望出去,金石島的影像逐漸在她眼里失去蹤跡。她終究沒能在金石島做一番探險,她遺憾地想著。
雅典在沉沉的午睡後,漸漸蘇醒。
比里夫斯港的商店一個接一個很不情願地張開眼,收音機正播放著中東典型的悲傷曲調也突然靜止下來。穿黑衣的女人們匆忙互別,結束一長串的聊天,踏著夕陽余暉趕往回家的路上。
憐憐倚在船舷眺望著位于雅典市中心西南方兩公里的阿克波里斯山丘上的亞士羅玻利(雅典衛域),那是強盛的雅典城邦所留下的產物,它佇立于天然峭壁上懸崖險峻高近百公尺,挺拔矗立近乎九十度垂直,氣勢渾然天成。
雖然不能親自上岸去好好游覽一番,但她還是趁著黑聖倫熟睡時,上甲板略略觀賞了一番。
海奇和貝恩上岸去采購,莫森在黑聖倫床邊守著,狄凱則陪在她身邊稍作解說。
「狄凱。」
「夫人?」
「孩子們可好?」雙眼依然凝住在岸上,憐憐問道。
狄凱笑了。「好極了,他們真是三個好小子。」
憐憐側過頭來不滿地瞪著他。
「有一個是女孩耶!」
「當然,」狄凱搔搔頭。「我只是習慣這麼叫了。您不知道,三個都長得一樣,又同樣那麼會吃……,呃,喝,而且跟主人一樣美得像天使,卻又冷冷淡淡的,不但不哭,而且不笑。」他聳聳肩。「長大了大概也跟主人一個樣兒吧。」
「那怎麼行!」憐憐喃喃道︰「我還巴望孩子長大後能看看他們笑起來是什麼樣子呢。你們都知道,他從來不笑的,既然孩子們長得像他,那麼看看孩子們笑也算聊勝于無了。如果連孩子們都不笑,那我……,」憐憐嘟起嘴。「我不是一輩子都別想看到那麼美的人笑起來是什麼樣子了?」
「最好是有那種心理準備,夫人。孩子們真的很像主人,長得像,個性更像。」狄凱好心建議。
「是嗎?」憐憐斜瞟著他。「你想我會讓這種事發生嗎?」
「啊?」
「啊什麼?」憐憐轉頭望著海面。「狄凱,我一直想知道一件事,可是一直沒機會問他,你能不能幫他回答?」
「我盡量,夫人。」
太陽已經慢慢向西沉落,黑暗也逐漸籠罩大海,在余暉映照下,海面閃耀著凸碧輝煌的點點波光。
憐憐凝視看海面上的點點金粉。
「他為什麼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那幾乎不屈于人類所能擁有的,不是嗎?」
「啊,這個嘛,」狄凱帶著歉意地笑笑。「其實我也不知道,就算你去問主人,他也會同樣這麼回答你。」
憐憐轉過身來。
「不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那簡直是鬼神才能擁有的魔力,怎麼可能不知道如何擁有的?他的父母沒有這種能力嗎?或是祖先曾有……。」
「就是這樣才不知道,」狄凱怪異地看著她。「他沒有父母,他是個被扔在恐怖島的棄嬰。」
「那?」憐憐瞪大了雙眼「棄嬰?他是個棄嬰?」
「嗯。」狄凱望著海面。「而且出現得很詭異。」
「詭異?怎麼說?」
「當年我快要十歲了,所以听得懂島上居民的討論,」狄凱陷入回憶之中。
「他們在討論猜測島上不到百來人中的居民並沒有人生產,甚至連懷孕的人也沒有,而且也好久沒有任何船只外人到島上來,那麼那個既不哭也不笑、只會睜大眼瞪人的漂亮嬰兒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然後?」
狄凱聳聳肩。「沒有結論,最後他們決定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大家必須合力養育他。你知道,既然是上天‘賞賜’的,當然得好好照顧著嘍。」
「天……天上掉下來的?」憐憐怔愣地看著他。
「或許真是上天賞賜的吧。」狄凱繼續說︰「雖然主人冷酷無情、霸道蠻橫。但是整個島上的生活也因他而得以改變。以前我們的生活比金石島還不如百倍,如今島上的一切全都是最好的,」狄凱笑笑。「因為主人說他什麼都要最好的。現在島上居民的生活我敢說過得比比佛地山莊的居民還要好,再加上大家對他魔力的畏懼,所以整個島上的人對他是徹徹底底的降服,絕對沒有人願意違抗他。」
憐憐愣了好半晌,「我大概懂了,那當初……。」
「夫人,請你快來,主人醒了,他……他說他要下床了!」莫森滿臉焦急地出現在艙門口。
「下床?!」憐憐和狄凱同時大叫一聲,同時往艙口沖過去。
當憐憐和狄凱一起往主艙房沖過來時,黑聖倫已經自行掀開被子吃力地坐起來,他咬牙緊捂著傷口,額上冷汗直流。喘了好一會兒後,正想拔掉手上注射點滴的針,兩支沖天炮射進來。
「黑聖倫,你敢給我拔掉那個試試看!」憐憐沖到床邊吼道。「我會把你切成兩半、剁成十八塊!再丟進絞肉機里絞碎,最後扔到海里給魚吃!」
黑聖倫輕蔑地冷哼一聲,綠眸冷眼瞧著她。
「不行嗎?」憐憐挑挑眉。「好,重新來過。」
莫森和狄凱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這次她要耍哪一招?
「黑聖倫,你敢給我拔掉那個試試看!」憐憐照吼,「我發誓我會哭,我會哭得很大聲很大聲,哭到……。」
莫森、狄凱相對一笑。老招,但是很有效,瞧,主人的手縮回去了,也乖乖的躺回床上。
現在他們終于明白主人的克星是什麼了。
是夫人嗎?
不,是夫人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