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霓表妹,你氣呼呼的鼓著腮幫了,是怎麼了呀?」
李嬤嬤的孫兒李東來,接過婉霓手中的木桶,忍不住詢問對她泛著好感,小他兩、三歲的遠房表妹。
婉霓千萬請求李嬤嬤別泄漏她名門的身份,岷醞村的所有居民都當她是李嬤嬤的遠房親戚,就連李嬤嬤的兒女、孫兒們也都這麼以為。
「有個莫明其妙的二愣子沒頭沒腦的跑來我面前,說我笑起來很難看。」婉霓仍是氣惱的鼓著腮幫子。
「什麼?那個渾人在哪里?我去好好的教訓他一頓!」
李東來卷起袖子,露出做慣粗活的健壯手臂。婉霓明明長得秀美嬌甜,怎麼會有人不長眼的說她難看?而且有人尋心上人兒的晦氣,他當然忍不下這口濁氣。
「東來表哥,不用了,我已經給過他好看。這桶酵餿的酒糟,就是全送給那個渾人了。」婉霓對于自己的杰作微感得意。
李東來聞言點點頭,心里頭卻有點同情那個二愣子。婉霓到岷醞村這些日子以來,誰都會發現她那股潑辣頸,的確沒什麼人及得上。
剛開始村里有些想揩她油、嘴上吃吃她豆腐的年輕小伙子,不是被她臭哭的狗血淋頭,就是被她胡亂瞎整一通,有的人拉肚子消瘦了幾斤,有的人則是被田里突然出現的泥坑摔扭了筋骨。
偏偏婉霓一張小嘴甜得像裹了糖蜜一樣,哄得村里的大娘、大嬸個個心花怒放,對她疼愛得不得了,即使那些小伙子告狀干了嘴,也沒人相信帶著甜美的婉霓會使出那麼毒辣的手段。
說實在話,如果婉霓手腳不是那麼勤快,性子不是那麼討各家大嬸歡心,小臉兒不是那麼秀美嬌甜,身段不是那麼柔軟窈窕……或許他不會對她產生喜意,反倒是怕她多一些。
可是婉霓就是天生這麼討人喜愛,所以他和村里尚未討媳婦兒的小伙子們,都忍不住夜夜夢見她的俏樣兒。
「算算時辰,酒梁應該都蒸透了,我得趕緊到酒房干活兒去,免得誤了入槽的時間。阿霓表妹,你別再惱火了,嬤嬤替你弄了一大碗蒸甜芋悶在灶上,你自個兒去端來吃了吧。」李東來討好的陪著笑臉,憨實的黑臉上微微泛著紅暈。
「哇,窩蒸甜芋!還是嬤嬤對我最好。」
婉霓雙眼燦亮,開心地往灶房小碎步跑去。開始過慣鄉村生活的她,情不自禁的愛上芋薯類的食物;大概是自小精致美膳吃慣了,這種農野百姓-口溫飽的粗量,竟然帶給她莫大的新鮮滋味。
而且她還學會了如何蹲在河邊石塊上用搗衣杵洗衣裳,也學會了怎麼把采來的花瓣和脂油制成洗澡用的香胰子。
揮汗干活兒的感覺雖然辛苦,卻也別有一番被人需要的成就感和欣喜滋味。
剛到這村子來的頭兩天,每到用膳時分,她常常盯著眾人圍坐著的酒房木板桌上,那幾盤她無法辨識的菜肴發愣,然後再悄悄地打量其它正埋頭扒飯的村人們,發現他們全都熱烈地咀著那堆無論是個外表或是氣味都讓人感到可疑的食物。
然而,人對于饑餓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在肚皮空了幾餐,她在頭昏眼花之下吞進一口滋味勝出外面百倍的素炒野菜後,自此用膳時第一個添飯挾菜的就是她。
打小連油瓶翻倒了,也不會伸手去扶,婉霓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在農戶里生活得這樣愉快自在。或許是毋需再在人前矜持偽裝的關系吧!
蹲在灶房的矮凳上,婉霓一點也不斯文的握著甜芋就啃,嘴里還不停的叨念著,「真是奇怪了,怎麼每天吃這甜芋,就是不會覺得膩呢?可是吃了之後肚皮兒好會脹氣哩。」
「嘖嘖嘖,宮家大小姐就這樣蹲在烏漆抹黑的灶房啃甜芋,這要傳了出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說宮大小姐溫文端莊?」
一陣酵酸的臭味伴隨著戲謔的男聲突然響起,惹得婉霓嚇了一跳,一口沒吞下去的甜芋硬是梗在她的喉頭里不上不下的。
「咳咳咳……」
眼淚都四處冒竄了,婉霓還是沒能將甜芋咳出來;她一口氣喘不過來,一張小臉開始痛苦的扭皺漲紅。
葛一俠大掌往婉霓小巧的後背一拍,「噗」地一聲,婉霓便將喉頭的甜芋吐飛了出來,但她也因為承受不了他的粗魯勁道,毫無抵抗能力地往前撲倒在地。
「又是你這個大豬頭!」
婉霓還沒來得及撐起手肘站起身,就先破口怒斥。
「又罵我是大豬頭?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你一條小命,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順手拎起婉霓輕晃晃的身子讓她站起身來面對他,葛一俠笑得又憨又壞的瞅著她。
「你是誰?」
婉霓眼波一溜,敏感地驚覺到不太對勁。面前這又黑又壯的大個頭二愣子,怎麼會知道她是宮家的大小姐?
「我是你未拜堂的夫婿,你是我未進門的媳婦兒,你說說我該是誰?」葛一俠露著一口白牙笑得很是憨厚,可是眼里卻閃動著狡獪的光芒。
「葛大熊?!」
額際沁出汗珠的婉霓好生緊張;是妹妹流雩透露了她的行蹤嗎?不,不可能,流雩絕對不會出賣她的。那這葛大熊當真這麼神通廣大,這麼快就找到了躲得千辛萬苦的她?「什麼葛大熊?你連自己夫婿的名字都不搞清楚,就敢隨便逃婚?」
葛一俠忽然感到光火,這小妮子一會兒說他是豬頭,一下子又說他是大熊,再來要說他是什麼?在北地他可也是姑娘們眼中的俊漢子,怎麼一到這辣妞眼里就老變成畜生?「你的名字不是就叫葛大熊嗎?咦?你好象變得不太一樣了耶,但是我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太一樣……」
婉霓發現自己不打自招地露了餡兒,索性不再掩飾脾性,大方的打量起和記憶中不太相同的葛一俠。
「我叫葛一俠,听好,葛、一、?!」葛一俠好想掐住婉霓縴細的小頸子,然後大力搖晃她。「至于我看起來不一樣,只是因為我剃光了胡碴子。」
「哦。」
婉霓不感興趣的隨口虛應了一聲,便徑自把地上的小矮凳翻起擺正,再姿態優閑的坐下,接著開口說道︰「沒事長那麼高個兒,和你說話的人可是很累的耶。你自個兒也拿張凳子隨便坐吧。」
葛一俠橫了婉霓一眼,心里雖然很生氣,可是想來她說的也沒錯,只好也踢了張凳子過來坐下。只是因為他的身形實在是過于高大,蹲坐在小小的矮凳子上,顯現出一副很委屈的窘迫模樣。
「你好臭。」婉霓皺皺小鼻子。還好她在李家造酒倉房已經做了半個月的活兒,所以這點餿味還勉強能適應。
「拜宮家大小姐所賜。」葛一俠沒好氣的又橫了她一眼。
「好吧,我不想嫁給你的事,你應該早就知道了,那現在你也已經發現,我不是你心目中溫柔端莊的宮家大小姐。如果你接受我的退婚,我會感謝你;如果你要毀婚,我更是會日夜祈神祝禱你健康長壽。」婉霓直截了當地告訴葛一俠她的想法。
「我到底是哪里不入你的眼,嫁給我真有這麼糟蹋你嗎?」
葛一俠提出了心頭的疑問。這小丫頭並不若他原先以為是因為性子膽小內向而害怕嫁給他,那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她甚至沒弄清楚他的名字就慌慌張張的逃婚呢?
婉霓第一次仔細瞧著葛一俠,刮去滿臉黑抹抹的胡髭,他長得其實還算是人模人樣的。雖說說不上俊美,但眼目鼻唇端正,五官深刻有型,體態魁梧,身量緊致,皮膚黝黑健康,憨實的面容上隱隱透著剽悍的精練神色。憑良心說,實在是不能說他哪里長得不好。
「因為你不是嫡長子,不能讓我做當家夫人。我想做當家夫人,可以掌事管很多人。」婉霓老實地說出她當初逃親的理由。
「啥?就這樣?」
葛一俠好生驚訝;這女人性子辣就算了,還敢這麼大咧咧地說自己貪權戀勢?就因為這見鬼的爛理由逃親,這丫頭也未免太沒腦子了吧!
「對,就這樣。」婉霓溫順地點點頭,那模樣實在是乖巧可愛極了。
「愛坐當家夫人的位置,那還不簡單!我雖是三少,但名下的產業也不少,當家夫人也比一般人家氣派,這樣你還有什麼好嫌棄的?」葛一俠說完後才猛然咬住自己的舌頭,因為他發現他好象是在向這辣丫頭推銷自己似的。
「哼!」婉霓擺出不置可否的臉色。
「有夫婿讓你管、有僕役服侍你,還不夠嗎?」葛一俠實在是管不住自己沖動的大嘴巴。
婉霓很不以為然的眼珠子一轉,瞟了葛一俠一眼。「誰會想讓你這種粗手粗腳像大黑熊似的僕役服侍?」面對著他,她天生的優雅好象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好吧,你到底還有什麼要□唆的,一次講出來。」葛一俠煩躁的想拔光自己的頭發。
婉霓搖搖頭,「我絕不要嫁給你,因為我突然發現我非常不喜歡你。」
「為什麼?」
葛一俠咬破了舌尖,痛得他差點齜牙瞪眼,也氣自己做啥問這種蠢問題。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看起來很凶的樣子吧。而且你又這麼大塊頭,我擔心我們成親後如果吵架,我會打不過你。再說北地離疾較山莊那麼遠,我可能會來不及要我大哥來打你替我出氣,那我豈不是很可憐嗎?」婉霓眨巴著大眼,假裝天真無邪的說道。
「我從不打女人!」
葛一俠氣得捏緊拳頭,嘴里雖然這麼說,心底卻開始有掐死眼前這個污蔑他人格的女人的沖動。
「你現在的表情就好象江洋大盜,瞧起來好凶哦。」婉霓輕松的回答,語氣里一丁點害怕面前這個肩寬胸厚、虎背熊腰的粗漢的意思都沒有。
「你還沒真正看見我凶的樣子!」如果眼楮能噴出火花,葛一俠早就將婉霓燒得尸骨無存。
「為免你我成親後,你還要麻煩的寫休書休妻,或是失手把我打死而犯上殺妻罪,所以你還是別娶我比較好。我這可都是為你好耶。」婉霓很滿意自己說服葛一俠的說辭。
葛一俠緊閉嘴,目光銳利的直盯著婉霓,直至婉霓開始覺得不自在地模模雙臂上的雞皮疙瘩時,他竟然咧開嘴笑了,而且笑得陰森鬼魅。然後他-著眼開口說道︰「你逃不掉了。我有個牧場,有幾百匹牛馬、幾千頭羊可以讓你管,好讓你嘗嘗當家的滋味。」
「你什……什麼意思?」婉霓心中倏地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覺。
「我要娶你。」
瞪著葛一俠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後,婉霓悶聲不吭地低頭就往造酒倉房碎步奔去,那里有她在岷醞村的表兄李東來,有在酒房里干活謀生的小伙子,還有疼她寵她的大娘大嬸。
行進間,她微微扯破衣袖,再在泥地上滾了一圈,死命地掐瘀了自己的大腿,好痛紅了眼眶硬逼出幾滴晶瑩的淚,這才推開造酒倉房的木門——嚎啕大哭。
「嗚嗚嗚……救……救命呀!」
「別哭、別哭,怎麼了?」眾人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全跑過來圍著婉霓關心的詢問著。
「有……有人想輕薄我,我好害怕,掙扎之間踢了他一腳害他跌跤後,趕緊逃到這兒來求大家伙兒幫幫我、救救我……」婉霓微微使勁眨眨大眼,好讓淚珠能順勢滾落臉頰,造成楚楚可憐的假相。
「竟然有人敢來咱們岷醞村欺負人?!那個混帳現在在哪里?」李東來氣恨得咬牙切齒。
所有的人都義憤填膺,順手就卷起袖子提起木棍,幾個平日較疼愛婉霓的大娘還吆喝著掄起劈柴的大刀。
「東來表哥,就是我之前告訴過你,那個欺侮我還罵我丑的惡人……啊!你們看!他跟著我往這邊來了。」婉霓唱作俱佳的伸出顫抖的玉指,遙遙指向跟著她身後走來的葛一俠。
「可惡的畜生!真該十輩子不得好死,竟然還敢跟過來!」
所有的人全氣紅了眼,全向葛一俠的方向沖去。
匆匆忙忙閃出那驚天動地的殺伐勢,婉霓找了個在樹下放牛的流鼻涕小童,塞了塊果子糖在他手心里,要他去找李嬤嬤,代替她向李嬤嬤辭行,然後回房包袱一捆,就跳上一輛剛好路過的客運驛車跑了。???
葛一俠皺眉打量著眼前這群人,要說他們手無縛雞之力嘛,偏偏又個個掄捧帶棍殺氣騰騰;但要說他們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嘛,這些人卻又都是無半點武功,而且其中還有半數以上是上了年紀的婦人。
他不知道這些怒紅著眼、殺氣驚人的莊稼農民是為了什麼對他怒目相向,可是他很清楚,這一定是宮婉霓那個辣妞賞給他的。
「各位大嬸、各位兄弟,有許好說、有話好說……」葛一俠一邊偏頭閃過一個嘴里沒剩幾顆牙的老婆婆一拐杖,一邊求饒似的說道。
「哼!誰是你兄弟,誰是你大嬸!你這婬賊,咱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和這段話一起送過來的是挑豬肥的瓢杓——而且正中目標。
「該死的宮婉霓!」
婉霓溫婉地舉起雲袖遮掩住微露笑意的唇角,讓嫁給當地知縣的遠房表姐給逗笑了。
「婉霓妹妹,你來探我,讓我好開心哪!你這回可要多住些日子哦。」年長婉霓許多的彩雲,著實喜愛這性情靜雅的表妹。
有下人帶著懷疑的表情,通報說婉霓表妹前來拜訪她時,她還不客氣地數落了那下人一頓;不過當她見到表妹拎著布包袱,一身「粗俗」、「疲憊」、「-髒」時,她還真是-著眼端詳了老半天,才確定婉霓表妹的身份。
她當然詢問過表妹何以會如此狼狽,但婉霓只是簡單地解釋在來程中不慎將盤纏行李遺失了,所以才會以如此的模樣前來拜訪。
「只怕會太叨擾表姐夫和表姐。婉霓這樣實在是不成禮數。」婉霓巧笑倩兮地客套著。
「說什麼叨擾,我還巴不得你能長住下來呢。自從上回表姨母在祁鮮鯉潭的壽宴後,咱們已經有好幾年沒見了。而去年我又懷著這小由娃兒,沒能到疾較山莊參加破雷表弟的婚宴,這些時日一耽擱下來,表姐實在是想念你和流雩那小丫頭哩。」彩雲拍拍懷里快要酣睡的女乃娃兒小由。
「彩雲表姐,這園子起風了呢,你和小由可別著了風,快點兒回房里去吧。」婉霓起身繞到石桌的另一頭,替表姐和女乃娃兒攏好披襖。
「還是婉霓表妹貼心。源兒你乖乖的,可別惹你婉霓表姨煩心哦。」彩雲將女乃娃兒交給一旁隨侍的女乃娘,低頭模模自己兩歲大的兒子的小臉囑咐著。
小源是一個可愛的孩子,紅紅的臉,大大的眼楮,健康而活潑。他有個很好的家庭,很好的父母,所以他的小臉上總是洋溢著嬌憨和愉快的表情。
「源源乖乖,姨姨疼我。」小源抱住婉霓的大腿撒嬌,不住將小小的頭顱往她的腿上磨蹭著。
彩雲見他們姨佷倆相處如此融洽,便笑著在婢女僕婦的攙擁下離去。
「源源喜歡姨姨嗎?」
婉霓蹲,摟摟小源軟軟的身子。這讓她想起家中大哥、大嫂的寶貝兒子,心頭想著,小孩子全身粉女敕女敕、軟綿綿的真是有趣。
「喜歡。源源喜歡香香姨姨,香香姨姨親親。」小源說著,便將滿是口水的小嘴就往婉霓的粉臉上靠去。
「姨姨也喜歡源源哦,所以姨姨也要親親源源。」
親了一下小源的小臉,婉霓便站起身牽著他的小手往花園走去。不過她還是偷偷轉過了頭,從懷里掏出手絹將小源留在她臉上的口水拭去。
「姨姨,蝶……蝶蝶!」
小源掙開婉霓牽著他的手,追著一只黃色的小粉蝶跑進花叢里。
「源源跑慢些,小心可別跌跤了。」婉霓淺笑著看小源揮舞著胖嘟嘟的手腳,覺得他真是可愛。
此時的她穿著一襲鵝黃的素雅繡衫,面龐秀麗甜美,舉止合宜端莊,骨架縴細,身段嬌柔,簡直就是所有男子夢寐以求的嬌妻典範。
「嘖,我眼前這個溫柔嬌俏的大戶千金,和那個在造酒倉房破口罵人又渾身髒兮兮的野丫頭是同一個人嗎?」低沉的聲音很近,近得就貼在婉霓的耳後。
婉霓猛然嚇了一大跳,快速轉回頭想看清楚來者是誰,柔軟的唇瓣卻不經意地滑過另一雙溫熱的唇。
婉霓為粉唇上的觸感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微微張著紅唇震驚地睜大眼看清楚是誰貼靠在她背後。
「這是……表示你歡迎我嗎?」葛一俠站直身,伸出舌尖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發現那味道很甜,一股不帶脂粉味的香甜。
「你……你來做什麼?!」
婉霓不能克制的紅了雙頰,緊張地往後退了幾步,軟底的繡鞋卻踩到顆小石子,身子一偏滑就要往後傾倒。
「嘿,沒想到你這根小辣椒竟然還懂得羞,會臉紅哩。」
葛一俠大手一撈,婉霓就已經靠著葛一俠站直,但他的手指卻沒有松開的跡象,急得她連頸子也染上了霞色。
「你快放……手……呀!」
婉霓很想掰開葛一俠環住她後腰的大掌,可是那會使她的手指頭與他的接觸,又羞又惱的她竟在這涼秋季節急得額際冒出汗珠來。
「為什麼?」
葛一俠看著婉霓紅灩灩的小臉,手里握著她細軟的腰肢,突然覺得此時此刻清美如荷的她美麗得不可言喻,而且讓他血管里的熱血沸騰不休。
「什麼為什麼?」婉霓忍不住左右看看有沒有來人,但她自己心底也不曉得是希望有人來解救她,抑或是不想有人撞見這讓她羞窘的一幕。
「我為什麼要放開你?」
瞧見婉霓的眸光不專心的游移,葛一俠索性用另一只手掌握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只能將視線專注在他臉上。
「這樣是不合禮教的,而且男女有別,你實在不應該這樣子輕薄我。」婉霓因葛一俠魯莽的舉動暫時忘卻了羞赧,開始隱隱衍生惱羞的怒氣。
「你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咱們靠近些親熱點有什麼不對?」
松開婉霓粉女敕女敕的下巴,葛一俠惡意的將一雙手臂環住她,把她摟進自己懷里想激發她的怒氣。可他萬萬沒料到,婉霓那柔軟的身子一貼上他的胸懷,就讓他有種永遠都不想放開的想望。
「可惡!登徒子,放開我!」
婉霓小臉被迫皺貼在葛一俠的胸口,但也不敢高聲引來他人,只好咬牙低聲嬌斥著,小手握緊拳頭不停的擊打他。
「你最好再多用點勁力,這樣我才會更舒坦。」婉霓的柔發上帶著醉人的幽香,連身子也好是香軟,葛一俠忍不住低頭湊近她可愛的耳珠子嗅聞著。
婉霓的一雙膝蓋突然一個不支,軟軟地靠進葛一俠的懷里。「別……別對著我的耳朵呵氣,我怕癢……」
如果摟著婉霓,听到她用這種愛嬌甜軟的嗓音說話還能不沖動的,那根本就不是個男人。
而他葛一俠當然是個健康正常的男子漢。
「好,我不呵氣。」
含住了婉霓小巧可愛的耳珠子,葛一俠的語氣瞬間變得溫柔,一口整齊森白的牙,輕輕地順著耳垂咬扯上她的耳廓。
「不……不要……這樣子。」婉霓覺得有一股酸酸麻麻的力道由耳後竄至她胸口里的每一根肋骨,使得她幾要支撐不住全身的重量。
多麼奇怪啊!她做夢也想不到,牙齒咬在一個人皮膚上的感覺,是會這麼地癢。
「不要怎樣?這樣嗎?」
舌忝吻著婉霓粉女敕女敕的臉頰,葛一俠還順勢輕輕啃了一下她的頸子。
「大叔叔和源源一樣喜歡親親姨姨哦,那叔叔也要給源源親親。」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源忽然冒了出來,用他那胖嘟嘟的小手臂摟住婉霓的大腿。
「哦……天哪!」婉霓頓時找回了神智,緊閉著眼不敢相信自己目前的處境。她竟然有個目擊她最羞窘時刻的小小目擊者。
「好,小家伙,不過你得等等,叔叔現在有點事忙。」
葛一俠飛快地啄吻婉霓的小嘴一下,趁著她訝異的張眼驚呼時,又霸道的吸吮住她的粉菱。
「不要!」婉霓開始死命的掙扎,不能相信小源就在兩人腳邊,葛一俠竟還敢這麼放肆。
「要!」
溫熱的唇舌探進婉霓的小口里,阻止她想再說的任何話語;熱情的雙臂收緊她的身子,遏止她不斷扭動的身軀。
小源含著右手的拇指流著口水,有些迷惑地看著頭靠著頭、身子也黏在一起的兩個大人,覺得有些好奇,也覺得有些無聊。
片刻之後,婉霓已經再無多余的氣力抵抗,葛一俠反倒是氣息不穩的松開兩人密合糾纏的雙唇,僅以鼻尖緩緩地磨蹭著她。
「你真甜……」葛一俠竟猶未盡似的抵著婉霓低語。
「可惡……」婉霓一點反抗的氣力都沒有,只能既委屈又無助的掉淚。
「呃?你別哭啊!這有什麼好哭的?」
葛一俠沒有預料會突然見到婉霓的淚水,慌張地用大手胡亂抹著她的小臉,想把她的淚珠子全抹掉。可是讓他更感到恐慌的是,她的淚水好象傾貧的雨水一樣,竟然越抹越多,急得他只好粗魯的用衣袖使勁的擦著她的粉臉,想快點揩干她臉上所有的淚珠。
莫名地,婉霓心里瞬間轉換了情緒,覺得好氣又好笑。
這個笨蛋這麼用力地擦著她的臉,弄得她好痛,可是她卻忽然覺得看他那傻呼呼急得滿頭汗的樣子,很……可愛?
「你別抹了,我好痛的。」
撥開葛一俠蒲扇般的大手,婉霓用力地別開臉。用不著攬鏡檢視,她也相信自己的女敕臉一定滿是細細的刮傷。
「痛?」葛一俠抓正婉霓的小臉蛋,果然看見她臉頰上一片輕微的紅腫,他一邊納悶著自己沒使上什麼勁力,竟然就讓她的臉紅腫成這樣,也訝異著她肌膚的柔女敕和細致。
他趕忙從懷里掏出自申屠頊莆那兒硬是拗來的十來種靈丹妙藥,七手八腳地拆開油紙、拔掉瓶栓,要全替婉霓涂上。
婉霓一雙手小-住臉蛋,連忙站離葛一俠伸出的手數步之遠。「你別給我亂涂東西!你是不是想下毒害我毀容哪?」
「這可都是萬金難求的妙藥,我要害你的話,哪里還需要浪費半個銅錢?兩根手指就夠掐厥你。」葛一俠有點生氣婉霓的不識貨和不識好人心。
「那麼多鐘藥全都涂在同一張臉上,沒有毒也要變成禍人的劇毒。不相信的話,你自己不會涂在臉上試試?」婉霓橫了葛一俠一眼,心底暗罵他是呆子。
「這話說的倒是。」葛一俠笑笑地承認自己的疏忽。
「大叔叔很大很大的喜歡姨姨,叔叔就很大很大的親親姨姨哦。」小源仍流著口水、含著手指,黑瞳亮晶晶的先看看葛一俠,再轉頭看看婉霓。
葛一俠曬得黝黑的臉上,忽然染上了一抹微紅;他不自在的看著臉色已經像只紅柿子的婉霓一眼,一時之間卻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接腔。
「源源別亂說話!娘娘在等著源源和姨姨一同吃糖糖呢,我們快回去,免得糖糖被吃光了。」
覺得自己的臉上像有盆火在燒灼的婉霓,一把牽起小源的小胖手,頭也不回就踩著碎步往屋舍的方向慌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