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原本姓杜名叫阿芥,因為她的母親產下她前所吃的晚膳正是芥菜粥,所以就將她取了個「阿芥」的名字。
但是自從讓歐陽珠兒收為貼身婢女後,她便重新起了個名字。歐陽珠兒見她內向膽怯,動不動就讓雞毛蒜皮的小事驚嚇的流淚哭泣,直覺得她膽子簡直小得不像話,所以就喚她「渺渺」。
渺渺的生父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因為生性疏懶、嗜酒又愛賭,所以渺渺一家向來過得很是拮據困苦。
貧苦的生活讓渺渺的母親一直很不能接受,尤其對丈夫的愛賭嗜酒、動輒打罵。更是怨聲連連。
渺渺常常牽著弟弟妹妹們的小手,頂著寒風到林子里去挖山薯野菜果月復,而父親醉酒和輸睹後的怒氣打罵,渺渺更是首當其沖;這些都在渺渺的心底留下了晦暗的陰影。
在渺渺七歲那年,母親終于耐不住苦日子,拋下他們和一個鄰村的小伙子私奔了;後來听說日子依然過得不如意,其至讓那個小伙子賣到了窯子去。
而當年紀最小的弟弟和妹妹因為經年的饑餓和病弱相繼死去,也是渺渺一個人淚流滿面的咬緊牙根、挖著土坑埋了弟妹冰冷僵硬的小小身軀。
十歲的時候,渺渺讓父親以十兩銀子賣給妓館的鴇母,當晚就讓一個腦滿腸肥的戀童富商迫不及待地買下初夜。渺渺被富商的油膩大手嚇壞了,她死命掙扎之間隨手拿了只花瓶打破他的頭,顧不得被扯攔的衣裳,趁那富商抱頭號叫之時,連滾帶爬的逃出花館跑回家。
她將當時只有八歲的弟弟拉出門狂奔到大街上?悲苦交加之際,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恍惚之間,正巧讓和母親返鄉省親的歐陽珠兒乘坐的馬車紿撞傷了,歐陽珠兒覺得渺渺姐弟很是投緣,不顧母親反對,把他們姐弟給帶回了歐陽家。
七年來,渺渺和弟弟雖是為奴為僕,卻在歐陽家健康的成長。渺渺衷心地感念歐陽珠兒的恩澤,日夜告誡自己。要為歐陽珠兒奉獻一生的忠誠。
渺渺在十歲以前便深切懂得什麼是「死亡」和「背叛」,以及男人婬穢邪惡的本性,而將她由這一切暗黑泥沼中拉出來的,就是歐陽珠兒。
但弟弟妹妹冰冷的小小身軀、母親對子女的絕情背棄、父親無情的杖打鞭笞怒罵賤賣、花樓里富商婬穢蕩欲的嘴臉,卻讓渺渺每夜陷入無邊悲淒恐懼的黑夢中。
***
「嘖!杜渺渺這瘦丫頭的小命還真不是普通的硬,父母弟妹都死得差不多了,她倒是還活得好好的。」申屠頊莆听完好友葛一俠所探得渺渺的身家背景後,笑笑地說道。
葛一俠沒答話,只是用高深莫測的眼神看著申屠頊莆。他只年長申屠瑣莆三、四個月而已,是個身形高大魁梧的北地漢子。
他雙目深陷,發胡粗黑,方正不羈的臉上帶著剽悍之態,一頭墨黑長發只是隨意的拿條長布巾扎住並不若申屠頊莆梳理的斯文整齊。和申屠項莆斯文溫和、常帶笑意的形象一比,兩人簡直就是莽漢和文儒之別。
葛家世代與鴆花島島主友好,因此葛一俠和申屠頊莆可以說是一同長大的好兄弟。
疾書山莊大莊主宮破雷美麗的未婚妻子于沁沁,也曾經吸引過申屠頊莆的注意,不過他卻沒有要求去探她的背景,而這個杜渺渺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卻讓他堂堂北地霸主梟雄去挖她的祖宗八代,葛一俠自然對申屠頊莆的意圖感到好奇……
「她很懼怕男人。」葛一俠突然對申屠頊莆投下一句話。
申屠頊莆微愣了-起慣見的笑容,有點惱羞成怒的瞪了葛一俠一眼。
「你在說誰怕男人?又干我什麼事!」
「杜渺渺很懼怕男人,異常的懼怕男人靠近。」葛一俠淡淡的說道,一雙眼卻注意著申屠頊莆的反應。
「我說過了,干我什麼事?」申屠頊莆俊臉微紅的硬聲回答。
葛一俠揚揚濃密的眉,不置可否。
「一俠,你見鬼的發什麼瘋?跟我說這些做什麼!」申屠頊莆幾近生怒的低吼。
「沒什麼。如果你沒興趣,杜渺渺那丫頭就讓給我吧。」葛一俠壞心眼地說。
「鴆花島婢女多得是,而且你在這里就像上自家灶房走動一樣自在,你想要哪一個直接拉走就是,還用得著向我說嗎?」申屠頊莆賭氣地說,眼底卻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唉!但是那個杜渺渺卻不是鴆花島的婢女,而是歐陽珠兒從歐陽家帶來的貼身侍女,所以我沒辦法直接拉走她。」葛一俠故做遺憾。
「杜渺渺替歐陽珠兒死過一次,是我這鴆花島主救活了她,所以杜渺渺現在是鴆花島的人!」申屠頊莆霸氣的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說,要將杜渺渺給我羅?」葛一俠眸底精光閃爍,賊賊的一問。
「你……你要那個瘦得剩一把骨頭的杜渺渺做什麼?」申屠頊莆按住氣反問。
「我听說她長得不差,又遠比多數名門閨女都來得知書達禮,這樣惹人憐的姑娘,當然是……收了做小妾用來暖床嘍!」葛一俠見申屠頊莆中計,假意笑得婬牙。
「小妾?暖床?」申屠頊莆忽然提高了聲量。
「是呀!雖然瘦了一點,但是抱起來感覺應該也不差。反正燭火一熄,女人還不都一樣。不過看她現在還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是等她養壯了點再說吧,不然像我這樣粗魯的漢子,一不小心錯手捏碎了她,那就太可惜了。」葛一俠心底快笑岔了氣,臉上卻不動聲色。
「大俠!你……」申屠頊莆像是發現了葛一俠要激怒他的用意。
「我真該去看看杜渺渺,先對她示好,到時候收她做小妾才貼心。申屠,你把她安置在哪里呀?」葛一俠在好友面前,並不懂得「見好就收」這幾個大字該怎麼寫。
「泖風榭,我隔壁的房里。」申屠頊莆揚起-個沒有笑意的笑容。
「什麼?!」葛一俠瞠大虎眼,嚇了一跳。
「你隔壁的房里?」
「你要去就去!」申屠頊莆說完,冷冷的瞥了葛一俠一眼,就輕蹬足下離去。
葛一俠不用猜也知道,申屠項莆是真的動氣了,因為他很少用這種冰冷的表情瞪著他。這樣一來,他更是要找時間去探探那個識文溫弱的杜渺渺。
不過申屠竟然會讓她住進位于鴆花湖中央、屬于他寢居的泖風榭,這簡直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就算杜渺渺長得再漂亮,也只不過是個小小婢女,有必要讓鴆花島主如此禮遇嗎?
看來杜渺渺對申屠可能有不同的意義,他得好好的觀察、觀察……
***
渺渺又陷入幾年來糾纏著她的無邊噩夢中,她緊閉著雙眼驚泣低囈,淚珠不住地滾落粉腮。
「醒來!」低沉男性的嗓音,伴隨著溫熱的掌心、撫著渺渺淚濕的粉臉?
「啊——」渺渺倏然驚聲低叫,睜開一雙大眼,戰栗地望著將手扶住自己臉頰,皺著劍眉的申屠頊莆。
「你……你放開……放開我!」渺渺像只受驚嚇的小兔,還來不及認出眼前的人是誰,便快速的坐起身子,往床壁縮去。
「你這丫頭死了不過幾天,活過來精神倒還不錯,也算沒浪費了我一番功夫。」申屠頊莆讓渺渺夸張的反應逗笑了,深吸了一口由渺渺身上散發出來的自然香氛。
「你是……申屠少爺?我……死了幾天?」渺渺模模糊糊的記得自己曾在鴆花島的大廳里向申屠頊莆磕頭,求他放過珠兒小姐。現在隱隱作痛的額頭更是提醒她事情真的發生過,但除了微微犯疼的額頭之外,她只家是睡了很長一覺般,感到很疲累而已。
「吞了我好幾瓶價值幾十萬兩黃金的衍命晶丹,毀了幾十根鴆花島的鎮魄銀針,還讓我花了幾天的工夫渡真氣給你,就算是你死透了骨子,都得再給我活回來。」申屠頊莆的語氣輕松淡然,像是-渺渺只吃了他幾顆白菜而已。
「啊?!那……那奴婢沒銀兩可以賠給申屠少爺哪!怎麼辦……」渺渺听他提的好似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急得淚珠又一顆顆地滾出眼眶。
「還哭?連著幾天就見你不停的掉淚,現在醒了仍是哭,你煩不煩哪!」中屠頊莆蹙著劍眉,想伸手抹去渺渺頰上的汨花。
「不要!」渺渺嚇得綠了一張小臉,又往後縮了縮身子。
申屠頊莆見渺渺又躲開他的手,一抹惱色爬上他的臉。「躲什麼躲!接連幾日來,我不知剝光過你衣裙幾回,好方便渡真氣給你,你身上我哪里沒看過、沒踫過了?現在還有什麼好躲的?也不想想自己瘦得跟塊連狗都不想啃的骨頭一樣,還怕人踫?」
「申……申屠少爺!」渺渺讓他的一段話嚇得連唇色都青白了。
「又哭、又抖、又結巴,真是沒用!」申屠頊莆不客氣的數落。
渺渺小臉又青又紅,還是先撇開他那段剝光衣裙、全身踫過的驚人宣告、鼓起勇氣問出心中最掛意的事情。「申……申屠少爺,珠兒小姐……還好嗎?不會現在還……睡在豬圈里吧?」
「早讓人帶到客房住下了,每天吃得飽、睡得暖,恐怕真要肥得像頭母豬了。」申屠頊莆壞嘴的說。
「真……真的嗎?那……那就好。」渺渺輕輕吐出一口氣,安下了一顆飄浮的心。
「就只知道掛著歐陽珠兒那只小妖怪,閉著眼也喊她,張開眼也問她!她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心蠱,這麼有效?」申屠頊莆看渺渺對歐陽珠兒如此死心塌地,真是心服口服。她清醒過來之後,自己的死活貞操都不問不顧,只要知道歐陽珠兒的安好。
「珠兒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關心主子,這是應該的。」提到有關歐陽珠兒的事,渺渺便勇敢的像只老母雞。
「歐陽珠兒那只小妖怪,倒是很會收買下人。不過你都已經為她死過一次,再大的債也該償完了。現在是我救了你,你的主子該換成我。」申屠頊莆討債似的說。
「這怎麼成!奴婢發過誓,除非珠兒小姐不要奴婢,否則奴婢是要服侍珠兒小姐一輩子的。」渺渺輕聲反駁。
「好,那你欠我的什麼時候還?剁了你秤斤論兩的賣,都還沒有我鴆花島一雙白玉筷子值錢。現在不過是要你換個主子而已,倒是大大便宜了你這個瘦丫頭。」申屠頊莆不以為然的說道。
「奴婢……奴婢以為自己只是個賤命的丫頭,不值得申屠少爺花那麼多銀子和精神救的,死了也沒關系……」渺渺低著頭小小聲的咕噥,心里很想問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的救活她。但是她實在缺乏勇氣去問這笑里藏刀的大魔頭。
「救都救了,欠了就是欠了,我會讓歐陽珠兒把你讓到鴆花島償債,這樣你總沒話說了吧!」
「只要是珠兒小姐的意思,奴婢都會听話的。」
「對歐陽珠兒那只小妖怪這麼忠心?如果她要你去跳湖,你去是不去?」申屠頊莆惡意的笑問。
「奴婢去!」渺渺不假思索、極為認真的答。
「蠢女人!」申屠頊莆啐道。
「申屠少爺,你罵奴婢沒關系,可是求求你別罵珠兒小姐是……小妖怪。」渺渺怯怯地、紅著眼眶低聲抗議。
「真是羅唆!明明就是只人厭的小妖怪,還怕人講?」申屠項莆對歐陽珠兒實在是感冒到了極點,听到有人替她求情,不由自主就有一把火冒上心頭。
「申屠少爺……」渺渺好生為難,她很想再替歐陽珠兒說些什麼,卻又怕極了申屠頊莆陰笑發火的樣子。
「桌上的藥膳給我一口不剩的吞進肚里去,否則我就一掌劈死你!」申屠頊莆惡狠狠的命令。
「好……」渺渺抖著一雙小手,要捧端起床畔矮幾上的湯碗。
「敢給我灑出湯碗一滴,我就拗了你一雙手臂!」申屠頊莆大手一撈。接過湯碗,湊近渺渺的唇邊。
「申屠少爺……我……自己來……就好。」渺渺害怕他靠近自己,想接過湯碗自己喝掉藥膳卻讓他怒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地不敢再亂動。
申屠頊莆見渺渺慢慢的喝完了自己手里的藥膳,滿意地擱下瓷碗,拿出手中要替她拭去嘴唇上的湯漬。「我警告你,要命的話,最好別再躲!」
渺渺見著他眼底的肅殺之氣。只能白著小臉淌著淚珠,任他胡亂地拭去她滿臉的淚水。
「喝口茶水漱嘴,再睡一覺。」申屠頊莆拿起茶杯遞給她。
渺渺乖乖地照著他的話做,喝了茶水後便自己躺下,拉著軟被將自己密密實實的蓋好。
申屠頊莆拿著渺渺喝過茶水的瓷杯,再倒了杯茶,就著她喝過的杯沿將茶水一飲而盡。他這舉動讓渺渺蒼白的小臉浮出兩朵紅霞。
「睡吧。」他一說完,就站起身轉頭離開。
渺渺對于申屠頊莆的言行舉止感到莫名不解。他大費功夫的救了她,卻又動不動就說要殺死她;明明是溫柔的舉動,卻又是惡狠狠的模樣……
朦朦朧朧的,渺渺重了眼皮,墜入酣甜的睡眠之中。
他應該是很討厭老愛哭哭啼啼的女人的。
申屠頊莆自己也還沒想清楚,為什麼要花費那麼大的心神和珍貴難求的銀針妙藥,把杜渺渺這個小婢女救活,而且還每日渡了習武之人最珍視的真氣給她,幫她挺住小命。
他一直是個獨善其身到近乎自私的人,而且他人的性命更向來不是他所在意的,所以雖有一身罕世醫術,他也不曾拿來濟世救人過。
他殺死的人已經不知堆滿了幾個山頭,而救活的人,卻是一只右手便能數完。
生來富有、強健、英俊、智慧過人,養成了他凡事不經心的態度,也養成了他不會特別想要什麼的習慣。如果說只是一時覺得有趣救活了杜渺渺,但是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過于昂貴。
這是他自己,怎麼也想不適的一點。
***
渺渺打量了自己幾日來宿臥養病的地方,發現這屋子竟然是建在湖水中央的小島上,而別說是橋了,就連小船竹筏,也沒見到飄在湖面上過。
她偷偷的觀察著送膳端水的鴆花島婢女姐姐們是怎麼來這湖中央小島上的,結果看到的是令她差點嚇掉小下巴的景象,因為看起來溫和親善的鴆花島婢僕們,個個都是點踏著湖水的飄萍跨岸。
原來替她扛來一大箱漂亮衣裳的邱老爹、幫她添熱水擦背洗澡的吳大娘、不時端來熱騰騰藥膳的玉霞姐姐、香月妹妹……全都是武功高強的武林高手啊!
她覺得自己的身分是不配讓人服侍的,也急著親眼見到珠兒小姐平安,因此總是苦苦哀求所有到泖風榭伺候她的鴆花島婢僕們,讓她回到原本的柴房居住。
但婢僕們總是大驚失色的猛搖其頭,說這不是他們能拿的主意,得要問過島主才行。
可是自從她醒來後,那申屠公子已經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沒再出現在她眼前,只是不停的要人送藥膳補晶、絹衫繡裙過來,這讓擔心珠兒小姐的她,心急得寢食難安。
「玉霞姐姐,你知道我們家珠兒小姐現在好不好?」渺渺輕聲問替她梳亮一頭青絲,準備讓她就寢的鴆花島侍女玉霞。
「歐陽小姐半個多月前就讓少爺答應讓她回歐陽家了,所以歐陽小姐現在已經不在鴆花島上了。」玉霞攏瓏渺渺柔美滑亮的長發回答。
渺渺在珍膳、補饈一個月的滋養下,整個人豐腴了些,臉色也開始透出紅暈。不再看起來面黃肌瘦,像要讓風吹飄了似地。
「啊?小姐沒等我,就先回歐陽家了?」渺渺心頭興起一股被拋棄的憂郁,更顯得楚楚縴質、我見猶憐。
「渺渺小姐現在已經是鴆花島的人了,少爺怎麼會讓歐陽小姐帶你回去呢?而且歐陽小姐也親口答應要讓渺渺小姐留下來……啊!我的好小姐,你別又哭了,很傷身的哪!」玉霞放下象牙發篦看著渺渺又紅了的眼眶,傷透了腦筋。
渺渺小手擰著寢衣的在角咬咬下唇,淚花一朵朵地滾下粉腮。「不要叫我小姐。我只是歐陽家的婢女,我要跟珠兒小姐回家。」
「別哭呀!讓少爺知道了,又要責罰我們的。」玉霞沒見過這樣愛哭的姑娘,渺渺的淚水總是說來就來,誰都檔不住。
「我想回家,我想。見珠兒小姐,我想見我弟弟……玉霞姐姐你幫幫我,幫我求求申屠少爺,讓我回歐陽家。」渺渺吸了吸鼻子,淚水仍是不住的淌下。
「求我什麼?」
申屠頊莆像鬼魅一樣,忽然飄進渺渺房里,嚇了兩個姑娘家一跳。
「少爺。」玉霞連忙低頭行禮。
「申……申屠少爺,求你……讓奴婢回家。」渺渺嗚咽著。
「你下去吧。」申屠頊莆面無表情的要玉霞離開。
玉霞眼珠子一轉,隨即運起輕功,轉身踩踏著浮在湖面上的水葉離去。
渺渺雖然早就知道玉霞他們都是用飛的一樣踩水來去,但還是很不能適應的看呆了。
「回家?歐陽珠兒都把你丟在鴆花島,自己跑回歐陽家了,你說哪里才是你的家呢?」申屠頊莆俊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淡淡的說,那模樣實在是迷人得不得了。
「珠兒小姐真的不要奴婢了?」
渺渺一回過神,又開始淒淒的掉淚。
「你覺得她會肯付七十萬兩黃金,來贖你這瘦丫鬟回去嗎?」申屠頊莆好笑地問。
「七十……七十萬兩黃金?!」渺渺瞠大讓淚水洗得泛亮的黑瞳,驚愣的忘了合上小嘴。
「兩瓶衍命晶丹就要值七十萬兩黃金的藥材來煉制,價值五十萬兩黃金的二十五根鎮魄銀針。邵還沒算進去呢。其實這些個百年難得,而且是特制的藥、針,是拿再多黃金也沒人能從我這里買走的。還有你這一個月來吃的百來種藥膳……要我說說總共花多少黃金、銀兩嗎?」申屠頊莆拉過椅子坐下,語氣輕松的說。
「申屠小爺,奴……奴婢不值那麼多金子呀!」渺渺忽然覺得頭暈腳輕,慘白著一張小臉,不知道自己要花幾輩子——不,幾十輩子,才還得清這筆鉅債。
「哦?那你說說,你值多少?」申屠頊莆看她掛在頰上的淚珠,皺皺挺鼻,覺得很是礙眼。
「十兩銀子吧。」想當初爹爹就是用十兩銀子把她賣到妓館……渺渺一低頭,淚珠順勢滾落下來。
申屠頊莆大手一伸,攤開手掌接住那朵淚花,嚇了渺渺一跳,讓她猛抬起頭來看著他。
「別再哭了。」申屠頊莆?將手掌合起,緊握住那朵淚,莫名地感到那朵淚燙熱了他的掌心。
「申屠少爺,奴婢永遠、永遠,也還不出那麼多金子的。」渺渺深感無力的低語。
申屠頊莆眼眸里滑動著流光,深深的看了渺渺一眼,也不知道該拿她豐沛的淚水怎麼辦。他輕嘆了一口氣後說︰「不要叫我少爺,也不許你再自稱奴婢。」
「申屠少……公子,那怎麼辦?我沒有銀兩……」渺渺眨眨淚眼,順口又要叫申屠頊莆少爺時,讓他瞪了一眼,使她趕緊改了口。
「誰都知道,你身上連一個銅錢也沒有。」
渺渺不解的望著他,「那金子……怎麼還?我會燒飯、洗衣、喂豬、刺繡、裁衣裳,也識字能算帳,要我做什麼都行的。」
「要金子我多得是,不用你來還。」申屠頊莆意味探長的瞅著她,接著問︰「真要你做什麼都行?」
「嗯,什麼活兒我都肯做。」渺渺第一次沒有冒淚的忙點著頭,認真的回答。
「那就快點養壯身子。」他天外飛來一句話。
「呃?」渺渺茫無頭緒的看著他。
「看你一個月下來,倒是長了點肉。繼續努力加餐飯吧!你再養壯點,我就告訴你我缺什麼,你怎麼償這救命之恩。」申屠頊莆看著渺渺豐盈不少的如花臉龐。心情很是愉快。
渺渺點點頭,心中暗暗思量︰這倒是,不養壯點身子,怎麼有氣力做粗活來還債呢?只是想到從此可能很難再見到珠兒小姐和留在歐陽家的弟弟杜安,她就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又開始綻出眼眶。
「還哭!好好的又哭個什麼勁?」申屠頊莆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沒耐性的人,但是他發現,他只要一見到渺渺掉淚,心頭就會莫名的煩躁,說話口氣就會變重。
「奴……我想念珠兒小姐,想念弟弟。」渺渺啞著軟嗓低低的說。
「又沒說不讓你見他們,緊張什麼!」他掏出絲制手巾,要幫渺渺抹拭淚花了的小臉,嘆息自己怎麼老是需要掏手巾替她擦淚。
渺渺頓時嚇白了臉,快速的將身子往後閃,一個腳下沒踩穩,就仰頭重重地摔下椅子。
申屠頊莆沒有伸手去扶住渺渺,只是漾開燦爛的笑,站起身子俯看著她。但那笑容卻令跌得四腳朝天的渺渺打了個冷顫。
「我很不欣賞忤逆我的人,而通常這種人不會活得太久。」他陰側惻的說。
「對……對不起。」渺渺實在是怕極了申屠頊莆臉上的那種笑容。
「現在我要拉你站起來,你還想活命的話,最好別再躲哦。」他「和藹可親」的伸手握住渺渺的小手,拉她站起來靠在懷里。
渺渺瞬間青綠了粉臉,忍不住吐了申屠頊莆一身酸水?
「該死!」申層頊莆怒不可遏,將渺渺一掌打飛出窗外,直直掉進冰冷的湖水中。
撲通的落水聲讓守在泖風榭對岸的玉霞和另一個年紀輕些的婢女嚇了一大跳,隨即她們便見到自己的主子帶著渾身酸氣,遮掩不住怒火的飄出房門過岸,鐵青著臉瞥了玉霞她們一眼,霎時不見人影。
「玉霞姐姐……我們該去救渺渺小姐嗎?」年紀較小的婢女香月,躊躇的問著。
「沒見周少爺這麼生氣過,這……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救人哪!」玉霞為難的看看香月。
「去把她撈起來吧!看那瘦丫頭也沒掙扎的就沉下湖心,八成是昏過去了。」葛一俠突然現身,望望已經平靜無波的鴆花湖。
香月和玉霞對葛一俠點點頭,熟識水性的兩人二話不說就躍進湖中救人。
「搞什麼鬼!自己千方百計、費勁救活的丫頭,現在又丟到湖里去淹死,真是無聊透頂!」葛一俠搖搖頭自言自語,又轉頭要隱在暗處的侍衛去叫鴆花島的大夫過來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