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宴客,但自家的二小姐出閣,凌波布莊內的僕婢、長工們當然也少不了豐盛的一頓喜宴。
席間楚楓這位新郎倌挾著凌波布莊新任莊主的頭餃,向布莊內多年來忠心耿耿的僕婢、長工們敬酒,只見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半個人願舉起酒杯來回應他,尤其是始終沉著老臉瞪著他的李掌櫃,更是將頭一轉,連看都不看楚楓一眼。
楚楓環視著眾人有憎怨、有疑惑、有茫然、有不解的神情,他不怒反笑。這一定又是他娘子的詭計,以為聯合了布莊所有人抗拒他,就能讓他知難而退了
「相信諸位在凌家,莫不忠心耿耿、患難與共,尤能團結一致、上下齊心更是難能可貴,教楚楓好生佩服,楚楓代娘子敬諸位多年來的忠心和鼎力相助,先干為敬!」楚楓自顧仰首喝盡杯中酒。
看著這些忠僕的臉色並末稍霽,楚楓當然知道他們在李掌櫃的游說下,肯定對他不會有什麼好評價,絕非他短短三百兩語可收買的。
他笑了笑又說︰「我應該並非如你們原先所想像的那般窮凶惡極、盛氣凌人吧?」
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李掌櫃,只見李掌櫃老臉一陣青、一陣白。楚楓怎麼會知道他正是如此形容他的
「哼!」李掌櫃忿忿的瞪著楚楓,慷慨激昂的說著︰「凌波布莊是老爺創立的、是凌家的產業,怎麼能落入一個騙子的手中?除了我家小姐,我們所有人都不會接受外人的指令!」
「騙子?」楚楓笑了笑,「看來消息傳得挺快的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惜假扮女子混進凌波布莊,敢說不是為了圖謀染指這間布莊嗎?」
楚楓搖頭笑著,「看來你們的消息也只听了一半,我打從娘胎出來沒多久就開始扮女裝了,跟你們布莊一點關系也沒有,不信可以去問我娘,或你家二小姐。再說,凌波布莊仍是凌家的產業,我身為凌家二小姐的夫婿,理當為她承擔這經營和管理的重擔,難道你們不認為,打理一間布莊對你們家二小姐來說太辛苦了嗎?」
眾人听得楚楓這麼一說,紛紛露出贊同的臉色,有幾個還點起了頭。
「你不可能從沒想過,要藉此霸佔我們凌波布莊吧?」李掌櫃一臉懷疑的瞪著楚楓。
「凌波布莊雖然營利可觀、聲名遠播,但這些都還看不在我楚楓眼里,不是我看不起凌波布莊,只是我瀧滔幫的產業還會小過凌波布莊嗎?」
「這……」李掌櫃臉色稍霽,但仍有些不信任,「可你不是說……」
「我若不說要接手布莊,你們家二小姐會肯放手嗎?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地經營布莊,還得和些江湖漢子打交道,這成何體統?女人就該安守相夫教子的本分,凌波布莊自有各位和我為她分勞。」楚楓沒好氣的說著。
「為了不讓我家二小姐在外拋頭露面,所以你才逼著我家二小姐嫁你?」李掌櫃張大了口。
這是什麼理論?雖說李掌櫃也同意女人實在不宜在外奔波,但就為了這個理由,楚楓也沒必要以女絹的名節逼她嫁他吧?這……到底算是誰犧牲較大
「當然,還有些私人理由。」
楚楓的意思是指有關幫中長老和凌波布莊之間的事,但李掌櫃可想擰了,他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原來這楚楓是真的看上他家小姐啊!八成是為了面子問題,所以才搞了個什麼近水樓台、什麼激將法,這年輕人,真是……
反正現在小姐嫁也嫁了,再也沒有什麼名節問題,只要這小子是真心對待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姐,那他老人家也就寬心了。
他拍拍楚楓的肩,和善的笑著說︰「既然是夫妻了,把你的「私人理由」好好的對小姐說清楚吧!免得真讓她惱你一輩子,那你可就不太好過了。」
看著李掌櫃笑吟吟的,楚楓反倒是一頭霧水。
他老人家知道幫中長老的事?不可能吧!他又為什麼要他對女絹說清楚?關女絹什麼事?李掌櫃他老人家難不成變痴呆了
「喝酒!大家喝喜酒!」李掌櫃高興的吆暍著眾人舉杯,「我們來敬新姑爺。」
雖說李掌櫃的快速轉變,讓楚楓有些意外,但這個結果卻也替他省去了不少口舌.有了李掌櫃的帶動,再加上他超人的魅力和說服力,轉眼間已經收買了凌波布莊內大半的人心,原本個個神情凝重的眾人,此刻也寬心且高興的喝起這喜酒來了。
跟隨凌波布莊多年的僕婢、長工們,雖未能立刻認同這個由「上官小姐」變為「上官公子」的楚楓成為凌波布莊的新主人,但他們可都同意他會是對布莊大有助益的好姑爺。
在靈絹閣內枯坐著的女絹,滿腦子想的是等會該如何面對楚楓。
是先若即呢?還是先若離?是該對他笑呢?還是該不理他
正當雜亂無章的思緒搞得她暈頭轉向時,門外傳來織兒正說著一些吉祥話的聲音,她知道是楚楓來了。
她緊張得緊抓住自己的衣擺,霎時忘了笑還是不理、忘了該若即還是若離,腦中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楚楓帶著微醺的酒意進入房里,一眼就看到女絹坐在床沿僵直的身影,那迷人的身影還隱隱顫抖著。
他的小妻子在緊張呢!楚楓的嘴角揚起了一個深深的笑容。
他很想立刻揭去她的紅巾一睹她那令他迷戀的容顏,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好去面對一個怒氣騰騰、滿眼恨意的美麗容顏。
他嘆了口氣,端起桌上的合巹酒,兀自的喝了起來。
想起她曾經對他說……不,是對她的「楚姊姊」說,她喜歡溫柔的他,那麼……如果他今天開始對她溫柔些,像當她「楚姊姊」時那般的溫柔對她,她是不是就能不這麼恨他呢
唉!他又嘆了口氣,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有需要討女人歡心的一天。
听著楚楓進門後非但沒理會她,還連嘆了兩口氣,女絹一肚子的怒氣又升了起來。
他在嘆什麼氣?有沒有搞錯,被騙的人是她、被逼婚的人是她、無奈的人也是她耶!她都沒嘆氣了,他憑什麼嘆氣
她差點忍不住的想揭開喜帕罵他,但腦中立即浮出程如鳳的話︰讓他愛上你……讓他愛之而不得。
「相公……」她按下了心頭的那股沖動,逼自己擺起笑臉。
這一聲軟呢的低喚,震得楚楓手中的酒都溢出了杯外。
是女絹在喚他嗎?他有沒有听錯?她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柔的喚著他,還叫他一聲「相公」
「相公……這鳳冠好重,我的頸子都疼了。」女絹又軟軟的開口。
這回他確定自己沒听錯,真的是他的娘子在叫他相公。他又是欣喜、又是疑惑,難道她已經想通了,不再恨他了
他滿心期待的揭開喜帕後,卻令他忍不住的吸了口大氣,又笑出了聲。
女絹精雕細琢的粉臉兒,動人得令他倒吸了口氣︰但她僵硬而不自然的笑容,就是令他忍不住笑出聲的原因。
「我還以為我的好娘子想通了?可你……」楚楓又忍俊不住的笑著,「先是不宴客,後是不上轎,說吧!這回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來對付我了?」
女絹讓他笑得臉色一陣青又一陣紅,既然勉強不出自然的笑容,她也索性不笑了。但她怎麼可能會告訴他自己此刻的主意
「我是想通了!」她自個兒摘下沉重的鳳冠,緩緩地走向桌前倒了杯酒,
「反正嫁都已經嫁了,再怎麼不高興,也是一輩子的事。或許我該試試和你好好相處,免得往後長遠的日子大家都難過。」
她端起酒杯遞向楚楓面無表情的說著︰「相公,請暍合巹酒吧!」
楚楓遲疑的望著她,她真的是這麼想
見楚楓不接酒,女絹自個兒將手中的酒一仰而盡,接著又倒了一杯,以同樣的快速解決了它。
當她倒了第三杯,還沒端到嘴邊時,楚楓接過了她手中的酒杯。
「我可不希望在洞房花燭夜,新娘子卻醉得不省人事。」楚楓笑吟吟的喝下了那杯由女絹親手倒的合巹酒。
「你怎麼不早說?」
「呃?」楚楓望向女絹,只見她雙頰一片火紅,雙眸失了焦般的氤氳,身體也搖搖晃晃了起來.
這可是女絹從小到大第一次飲酒,連續灌了兩杯黃湯下肚,她立刻頭昏目眩了起來。
「呵,你真的醉了?」楚楓攬住她的腰,以免她搖晃的身子往後倒。
「我……沒醉!」女絹口齒不清的喃喃著。
「天!你的酒量真是差。」
楚楓苦笑著將她抱到床榻上,女絹卻忽然伸手圈住他的頸子,雙眼迷蒙的試圖鎖住焦點在他臉上。
「楚楓!我會讓你愛上我……我一定會……到時候……」接下來的話,女絹已經醉得說不出來了,只剩下一雙紅唇不停的張歙著。
「愛?」楚楓苦笑了笑,寵溺的在她那紅澄的小嘴上親吻了一下。「我已經愛上你這小醉貓的迷人模樣了。」
「嗯……」女絹嬌懶的翻個身,嘴里吐出輕輕的申吟。
女絹完全的清醒過來,已經是黃昏時分了。這當中她曾痛醒了數次,但沒多久便又昏睡了過去。她只依稀記得好像有人喂她喝水、為她更衣,其他的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她睜開眼,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個熟悉的面容……楚姊姊?不,是楚楓
「你還好吧?」楚楓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臉。
看她如此虛弱的模樣,他真痛恨自己昨夜如此粗暴的對她,她一定是更恨他了吧
「你滾開……」女絹偏過頭去,虛弱的低喊著。
看到女絹輕動了子而緊蹙的眉頭,他也跟著蹙起了眉心,輕撫著她的額。「還是很痛嗎?」
楚楓的關心並未讓女絹接收到,她只由他的觸踫再度憶起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顫抖的直往床角縮,「不要……不要踫我!不要再踫我了!」
楚楓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感到她身子不住顫栗得厲害,他懊悔著自己竟讓她嚇成了這般。
「別怕、別怕。」楚楓輕拍她的背哄著︰「這只是必經的過程,下次絕對不會讓你覺得這麼的可怕。」
「不!沒有下次!」女絹拚命的搖頭推著他。「再有下次只怕我就會痛死了,你放開我,不要再踫我!」
「傻丫頭,不會的,只有第一次才會那麼痛的。」不管女絹如何的掙扎、如何的捶打,楚楓仍將她緊緊箍在懷中,溫言的安撫著。
「你騙我,我不相信你。」女絹徒勞無功的掙扎著,到最後因掙扎而導致的疼痛和恐懼,讓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你一直都在騙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女絹的潸然落淚,讓楚楓啞口無言,他深知自己是無心傷她,但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麼的傷了她。這真的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錯誤和不該,也是他第一次傷人傷得那麼重……不是身體,而是心。
「絹兒,楚楓這孩子是無心傷你的,但也就因為他的無心,才更是可惡!」程如鳳突然在他們身邊出聲,同時嚇了女絹和楚楓一大跳。
「干娘?」
「娘?」
程如鳳狠狠瞪了楚楓一眼,伸手就推開楚楓,接過了靠在他身上的女絹。
「這該死的孩子,竟把你傷得這麼重。」程如鳳心疼的看著女絹蒼白的臉色,意有所指的怒罵著︰「我原以為當了個大幫幫主,就該是懂事的男人了,誰知道這孩子竟這麼不懂事?不明白自己的心就不要招惹人家,既招惹了就該好好的自我反省,怎麼反而這麼的待你?」
楚楓讓程如鳳罵得慚愧低頭,但女絹卻听得不明不白。
「不明白自己的心?什麼意思?」
「這我怎麼知道?讓他問他自己!」程如鳳瞪了楚楓一眼,只見他沉思不語。
她回頭對女絹笑了笑,低下頭輕聲對女絹說︰「別忘了干娘教你的法子就是了,遲早你會知道他心里頭在想些什麼。」
攘他愛她而不得……但是她如何讓他愛她?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他留給她的傷和痛,都讓她一次就受夠了。
「我才不管他想什麼!」女絹緊伏在程如鳳胸前,傷心的哭著。「我恨死他了,干娘,你叫他走開,我再也不要看到他!」
「你真這麼的恨他?」程如鳳看著女絹楚楚心痛的模樣,她嘆了口氣,「我現在拿把刀給你,叫他乖乖跪在你面前,讓你一刀把他了結,你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娘,你在說什麼?」楚楓出言抗議,他的娘親竟然在教唆她的兒媳婦謀殺親夫
「這是解決絹兒痛苦的方式之一啊!」程如鳳瞪著楚楓,一臉好像他死有余辜似的。
殺了他?女絹瞪大了眼,一臉的驚懼,她偷偷抬眼望向楚楓,心頭又是一揪。她是恨他,但是要她殺了他……不,她做不到,她下不了手
「你做不到吧?」女絹的神情讓程如鳳了然于胸,她語重心長的說︰「愛一個人不容易,但恨一個人也不是那麼的容易。你其實沒那麼恨他,否則你是不會猶豫的。」
我沒那麼恨他?女絹一臉茫然,那麼她所以為的恨是什麼
「好了,想不出來就先別想了。」程如鳳撫著女絹苦思緊蹙的眉頭,「照我教你的方式做,很快你就會全都明白了。「
程如鳳拍拍她的手,「好了,你再多歇一會兒,我先走了。」
她轉過身就離去。留個空間和時間給這兩個笨蛋自己好好的想想吧
程如鳳一離開,滿室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靜默,眼看著女絹蒼白著臉,無聲的落淚,楚楓卻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如何才能讓她不再那麼的恨他。
畢竟,這才是他們新婚的第一天,未來的漫長一生,他怎能忍心看她日日在懷恨和淚水中度過
「絹兒……我娘究竟教了你什麼?」楚楓拉張凳子坐在床沿旁,試圖以最不具敏感性的問題,作為和女絹溝通的開始。
女絹冷笑一聲,看也不看楚楓一眼。
「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女絹相應不理,教楚楓亦是有些負氣。他的確是有錯,但他也已經試圖彌補了,除了娘親,他上官楚楓何時對一個女人這麼低聲下氣過
他氣惱的想起身離去,卻瞥見女絹一臉的憤恨,他驚覺到這些時日以來,她甜甜的笑容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不是憤恨的眼神、就是憂怨的神情,是他造成的嗎?難道一個無心的欺騙、一個惡劣的逼婚方式,就值得讓她恨他一輩子
他多希望再看見從前那總是笑容可掬、溫婉動人的女絹,他承認對她的傷害已是造成了,更不敢期望女絹會像對待「楚姊姊」那般的溫婉待他,但他就是不希望她對「上官楚楓」懷有無盡的恨意。
嘆口氣,他打消離去的念頭,只是靜靜的坐在床邊。
「你怎麼還不走!」女絹冷冷說著︰「你要凌波布莊,已經讓你得到手;我這個布莊的附加利益,也已經讓你收取了,你還留在這里虛情假意做什麼?」
不!他不是為了凌波布莊,他根本不想要凌波布莊!楚楓幾乎想大聲的告訴她.但他沒說出口,因為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楚楓開始沉默的思索著心頭翻騰的情緒,自問著他何必一定非要娶她不可,難道僅是對她的?不,他誠實的否認著,應該不只是這樣而已。
因為他不希望她拋頭露面、因為他不希望她嫁給他人、因為他想完完全全的擁有她……
剖析了自己的內心,楚楓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這麼的在乎她、對她有這麼強的佔有欲,這一切種種借口只說明了一件事——他愛她!?他這樣就是在愛她嗎
但這一切還來得及嗎?在他對她做了那麼多令她痛恨的事後,他還可以得到她的愛嗎?
她曾說過希望被愛、被溫柔的對待,如果他學著去做,是否能彌補對她的傷害
「如果……」楚楓小心翼翼的牽起她的手,「今後我學著給你所想要的愛,學著溫柔的對你,是不是就能讓你不再那麼恨我?」
「愛?你懂什麼叫愛?」這算什麼?敷衍戰術?他怕她會報復,所以才這麼說嗎?
女絹甩開他的手,放聲笑著,「好啊,你最好是愛上我!干娘說等你愛上我,卻得不到我的心時,那就是對你最好的折磨,那是最教男人痛苦的「愛之而不得」。」
楚楓倒吸口氣,這就是娘教她的嗎?什麼愛之而不得之苦?是愛她,卻得不到她相同的回應嗎?而她,真的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
楚楓揪住她的雙肩,尖銳的說著︰「拿愛來當武器,你做得到嗎?」
「為什麼不?」女絹冷冷的瞟向他,「只要能讓你比現在的我還要痛苦上萬倍,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你……」楚楓放開她,神情既不相信又痛心,「除了恨,你對我難道沒有一點點感情?」
女絹身子僵了一下,緊咬無血色的下唇。
她恨他,但她心底一道細微的聲音卻在告訴自己,她更愛他啊!然而他是不可能愛她的,這教她如何忘卻心頭的恨,如何放任自己愛上他
她冷然的搖搖頭,「除了恨,你還值得我對你有任何感情嗎?」
「是嗎?」楚楓一臉的黯然,愛之而不得之苦,呵,他真的體會到了。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慢慢的向房門口走去。
「既然如此,讓我好好想想……」
女絹此刻才注意到楚楓黯然的苦澀神情,他這種神情代表什麼意思
她遲疑的問著︰「你……還要想什麼?」他回頭給她一個苦笑,「想想如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