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和你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
他擠進她的小車里,膝蓋撞到了置物箱。「相信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好好享受這一天。你或許很難相信,意大利人愛極了我的電影。」
她斜睨著他那身超聳的穿著。「你必須舍棄那個恐怖的霹靂袋。」
「我無法相信我在非工作時間,還這麼早起床。」他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楮。
「我是認真的,不準戴那個可怕的紫色霹靂袋。我可以忍受你的白襪子和拖鞋,但那玩意兒不。」她又看了他一眼。「不,白襪子也不行。你必須換掉。」
他打了個呵欠。「好吧……今晚的「娛樂新聞」會怎麼播呢?」他模仿播報員的語氣。
「最近聲名掃地的費伊莎博士明顯地不像她的支持者所以為的聰明,今天她和好萊塢以生活墮落著稱的黑暗王子範倫恩,一起出現在意大利的維特拉。據報他們兩人極為親--」
「我愛極了那個紫色霹靂袋。」她排進D檔。
「白襪子和拖鞋呢?」
「最近流行復古風。」
「好傾了。」他眯起眼楮,拉拚開提袋的項鏈,掏出太陽眼鏡戴上。
「你躲在灌木叢里做什麼?」
「後面有一張長椅,我正在小睡。」口頭上雖抱怨個不停,他看起來精神奕奕,了無睡意。「你今早的發型不錯。這頭鬈發怎麼弄出來的?」
「農舍里離奇地停電,使得吹風機無法運作。謝謝熱水,我可以要回我的電嗎?」
「你那里沒有電?」
「真奇怪,不是嗎?」
「可能是意外。安娜說農舍整個夏天的供水一直有問題,因此他們才需要開工挖掘。」
「她是否也說因此我該搬到鎮上?」
「我記得她提到過。摘下帽子,好嗎?」
「想都別想。」
「那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力。此外,我喜歡你的鬈發。」
「安靜吧,我的心。」(譯注︰引自莎士比亞。)
「你不喜歡鬈發?」
「我不喜歡邋遢。」她刻意瞄了他的穿著一眼。
「喔。」
「「喔」什麼?」
「沒什麼,只是出個聲。」
「安靜一點,我要欣賞風景。」
這是個美麗的一天,路旁的田里堆著收割的麥堆,山脈婉蜒到天邊。他們經過了向日葵花田,可惜它們都已經垂下,在陽光下曝曬。
「我的朋友都喊我倫恩,但今天你最好喊我「恩恩」。」
「想都別想。」
「那就「小範」吧!噢,如果你一定得戴著帽子,等我們到了維特拉後,我買頂較不惹人注目的給你。」
「不,謝了。」
「你真是一個老古板,費博士。那是你的哲學的基石嗎?「汝必須當個老古板,阿們。」」
「我是有原則,不是古板。你又對我的哲學知道多少了?」
「在我昨晚上網前,一無所知。很有趣,你的自傳寫說你是白手起家。這點我真的很佩服,你的一切都是自己掙來的。」
「不,我也得到了許多協助。」她想起這些年來曾經給予她激勵和靈感的人。在她生命中的低潮時,上帝總會派遣天使前來--不管是以何種面目。
她的腳在油門上滑了一下。
「嘿,小心一點!」
「抱歉!」
「我來開車吧!」他咕噥道。「畢竟,我是男人。」
「我早就注意到了。」她緊抓著方向盤。「相信比起你來,我的生活一定無聊得要命。我似乎在某處讀到你的母親是皇室出身?」
「只是個女伯爵--意大利充斥著這些毫無意義的頭街。大體上,她是個錢太多得無處花、不知責任為何物的國際花花女郎。她已經去世多年了。」
「我一直很好奇童年對人們的影響力。你介意我問個私人的問題嗎?」
「你想要知道由一名心智年齡只有十二歲、愛吸毒的母親帶大會是怎樣嗎?你的關心真令人感動。」
「純粹是職業上的好奇,別太介意。」
「讓我想想……母親的影響。我不記得什麼時候首次喝醉了,大概是在我夠高得能夠拿到她的舞會賓客留在桌上的酒杯時。」他的話里沒有苦澀,它們只是隱藏在最深處。「我十歲時頭一遭去地下酒家,十二歲時就看夠了影片,那絕對足以搞砸青春期對性的期待。我不斷出入東岸的寄宿學校,撞壞過不計其數的車子,兩度在店里順手牽羊被捕。諷刺的是,我的信托基金和零用錢多得一名龐克男孩根本花不完!我想我那樣做是為了吸引注意力。對了……十五歲時,第一次抽古柯堿。啊,美好的舊日時光。」
他的輕笑聲里隱藏著深刻的痛苦,但他拒絕表露出來。「你的父親呢?」她又問。
「華爾街人士,非常體面,現在仍然每天上班。他再婚時娶了個有責任感的女士,而她明智地將我和她的三個子女分隔得遠遠的。其中一個還不錯,我們偶爾會見見面。」
「你的童年時代有天使嗎?」
「天使?」
「對你好的人。」
「我的外祖母,她偶爾和我們同住。如果不是她,我現在可能在監獄里。」
但他仍活在自己創造出來的監獄里,在銀幕上扮演惡棍,反映內心對自己的投影--也或許不然。心理學家往往會將人們的動機過度簡化。
「你呢?你的傳記說你十八歲就自力更生。听起來很不容易。」
「有助于人格的塑造。」
「你算是做出了一番成就。」
「不算是,我現在可以說是徹底破產。」她伸手去拿太陽眼鏡,試圖轉移話題。
「還有比破產更糟糕許多的事。」
「經驗之談?」
「在我十八歲那年,我的信托基金利息支票在郵寄的過程中離奇失蹤。當時場面弄得很難看。」
她一向欣賞懂得自我貶抑的幽默,忍不住笑了。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維特拉城外。灰色的城堡矗立在山丘上。「十四世紀末,佛羅倫斯人在伊特魯尼人的聚落上重建城堡,該文明可以上溯到公元前八世紀。」她決定這是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認真讀過了導游手冊?」
「讀了一些。我原以為伊特魯尼人是拎著棍棒的穴居人,但事實上他們擁有相當先進的文明。他們和希臘人有許多共同點,也有商人、水手、農夫和工匠。他們采銅煉鐵,而且比起同時代的文明,他們的女性相當解放。」
「謝天謝地。」
她早該想到歷史這個安全的話題。「羅馬人遷入後,伊特魯尼文明逐漸被同化,但有些人認為今日的塔斯坎尼生活方式反應了它的伊特魯尼根源,而非羅馬。」她循著停車的指針,將車開進停車場里。「車子不能進城,我們必須停在這里。」
他打了個呵欠。「城里有座很棒的博物館,展示世界級的伊特魯尼藝術品,你一定會喜歡的。」
「你來過這里?」
「好幾年前吧,但我還記得。在我被趕出大學之前,伊特魯尼文化是我主修歷史的原因之一。」
她斜睨著他。「你早就知道我剛說的一切了?」
「差不多,但它給我機會打個盹。對了,舊伊特魯尼城建于公元前第九世紀……而非第八世紀。話說回來,差個一百年又怎樣?」
她還想炫耀自己的知識!她下了車,瞧見他的太陽眼鏡邊緣裹著膠帶。「我記得在某部你試圖強暴卡麥蓉狄亞的電影里,你就是這副偽裝。」
「我記得我是試圖謀殺她,不是強暴她。」
「我無意批評,但長久下來,這些虐待的情節不會影響到你的人格嗎?」
「謝謝你的批評,但我全賴這些虐待的情節成名。」
她跟著他穿過停車場,沿著人行小徑往前走。他的步伐就像是體型較重的人,很符合他的偽裝--明顯地是出自他的演技。她試過要閉嘴,但積習是很難改變的。「成名仍然對你很重要,不是嗎?無論那帶來多少的不便。」
「如果有燈光,我通常喜歡它照在我的身上。還有,別假裝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你認為激勵我向上的動機是想爭取注意力?」
「不是嗎?」
「我只是想傳遞出我的訊息。」
「我相信你。」
才怪!她仰望著他,明知道該放過這個話題。「你的生活就只是這樣?永遠待在鎂光燈下?」
「省省你改善自我的說教吧,我不感興趣。」
「我沒有要說教。」
「菲菲,你活著就為了說教,那是你的氧氣。」
「而那威脅了你?」她跟著他穿過鵝卵石小徑。
「有關你的一切都威脅著我。」
「謝了。」
「那不是恭維。」
「你認為我很得意,不是嗎?」
「我觀察到了這個傾向。」
「只有在你周遭,而且是蓄意的。」她試著下要樂在其中。
他們轉到一條狹窄的老街上。「你的「四個基石」是怎樣來的?上帝用雷擊中了你?」他問。「也或者你在某張賀卡上讀到的?」
「我的領悟來自于上帝,」她不再試著保持疏離。「但不是被閃電擊中。小時候我們經常搬家,那讓我成為個孤單的孩子,卻也給了我許多機會觀察別人。當我長大後,我換過許多工作,我廣泛閱讀,仔細觀察。我看到人們成功或失敗--在工作上,或人際關系里。「四個基石」就源自于這些觀察。」
「我想你並非一夜之間就功成名就。」
「我進入研究所後,開始將我的觀察所得寫下來。」
「當做論文報告?」
「一開始是,之後那變得太過局限,于是我將我的理念濃縮了一些,刊在女性雜志上,「四個基石」就此誕生了。」她似乎說太多了,但談論工作的感覺真好。「我開始將這些課程運用在生活上面,而且我很喜歡那種結果。我在校園里組織一個討論團體,它們似乎真的對人們有幫助,當然這些團體的人數愈來愈多。某位編輯注意到了我們,一切就此開始。」
「你很喜歡你所做的事,不是嗎?」
「我愛極了。」
「那麼我們終究是有共同點了。」
「你真的喜歡你扮演的角色?」
「瞧,你又開始自以為是了。」
「我只是很難想象歌頌暴力的工作。」
「你忘了我通常在片尾死去,那使我的影片富有道德寓意,正合你的調調。」
他們走進人潮擁擠的廣場。廣場邊的攤販販賣蔬果、皮袋、絲巾和紀念品。她在賣花香肥皂的攤販前停下來,瞧見倫恩停在一座金絲鳥籠前。她想起了她所知道的演員,據說他們在內心搜尋扮演的角色。她納悶倫恩究竟在心里看到了什麼,才能將那些邪惡的角色扮演得維妙維肖--因為那段扭曲的童年?
她走近後,他指著鳥籠。「我不是在計劃怎樣作掉它們--如果那是你所擔心的。」
「我想兩只小鳥對你還不構成挑戰,」她輕觸籠門。「別因此自大了,客觀來說,你似乎是個很棒的演員。我打賭只要你想要,你也可以扮演英雄人物。」
「我們又回到這個話題了?」
「偶爾改變一下,拯救女人而非虐殺她們,不也很好嗎?」
「我虐殺的對象不只是女人,我是機會平等者。而且我曾試著拯救過女人一次,只不過沒有用。你看過一部叫「十一月的時光」的電影嗎?」
「沒有。」
「其它人也是。我在片中扮演一名心地高貴、但天真的醫生,他湊巧發現了一樁醫藥詐騙案,賣命拯救女主角。它的票房爛透了。」
「或許是劇本寫得不好。」
「也或許不,」他望向她。「那是我在生命中學到的一課。有些人天生要扮演英雄,有些人則注定要扮演惡棍。反抗你的命運只會讓你的人生難過。此外,人們很快就忘了英雄,卻還記得惡棍。」
如果不是先前瞥見了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痛苦,她或許會放過這個話題,但探測人們的內心已成為她的第二天性。「在銀幕上扮演惡棍,和在真實生活里扮演它有極大的不同。」
「你還不夠含蓄。如果你想知道施靄麗的事,就直截了當地問。」
她不只想到了靄麗,但她並沒有因此而退卻。「或許你需要談談。陽光照耀處,黑暗就會退避。」
「你就是無意閉嘴,不是嗎?」
「是正你要我開口問的,而我也問了。」
他瞪了她一眼,但沒有走開。「我和她已經一年多不曾通過電話了。在我們約會的期間,也沒有任何熱情可言。她絕不是為了我自殺,而是嗑藥過量死去。不幸的是,媒體想要更聳動的新聞,于是他們就編造了一個。既然我習慣在媒體面前大放厥詞,我沒有資格喊冤,不是嗎?」
「你當然可以,」她很快在心里為靄麗說了句禱詞。「我很遺憾你所經歷的。」
他綻開一抹標準的惡棍笑容,再度豎起防衛盔甲。「省省你的同情吧!負面的報導反而有助我的票房魅力。」
「好吧,同情收回。」
「別再來了。」他挽著她的手臂,帶領她穿過人群。
「如果說我剛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別激怒戴著紫色霹靂包的人。」
「有趣得很。」
她笑了。「瞧,這些人都在看著我們。他們無法明白像我這樣的純真寶貝,怎麼會和你這樣的怪胎走在一起。」
「他們在想我一定很富有,而你是我買下的小點心。」
「小點心,是嗎?」她笑了。
「別一副樂歪了的模樣,我餓壞了。」他挽著她走向賣雙色冰淇淋的小攤車,故意用帶著濃濃腔調的意大利話點了冰淇淋。伊莎忍不住笑了。
他瞪了她一眼。一會兒後,他們拿著兩筒冰淇淋離開小攤車。她用舌尖舌忝了芒果和藍莓口味的冰淇淋。「你應該先問我喜歡什麼口味。」
「何必呢?你一定會點香草口味。」
她會點巧克力。「你猜錯了。」
「你喜歡玩安全的。」
「在發生的一切後,你怎麼還能如此說?」
「我們又要回到那個罪惡的夜晚了?」
「我不想談論它。」
「那證明了我的觀點。如果你不是喜歡玩安全的,你就不會如此執著于那個並不甚值得留念的夜晚。」
她不喜歡他那樣說它。
「如果那是一次偉大的性,執著會是值得的。」他緩下腳步,摘下太陽眼鏡望著她。「你知道我所指的偉大的性,菲菲。它會狂野得讓你一生只想待在床上,讓你似乎怎樣也要不夠對方,你踫觸的每一處都會感覺像被絲緞揉弄,你變得如此灼熱,而且--」
「你已經證明你的重點了!」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範倫恩的演員伎倆,故意用他氤氳的眸子和沙嗄、誘惑的聲音激怒她。她緩緩地深呼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一名年輕人溜著滑板車過去,溫暖的陽光落在她的肩上。空氣中滿是草藥和新鮮面包的氣味。他的手臂拂過她的,她舌忝吮著甜筒,將芒果和紅莓的氣味繞在舌尖,似乎每一處感官都鮮活了起來。
「試圖誘惑我?」他戴回太陽眼鏡。
「你在說什麼?」
「你用舌尖玩的把戲。」
「我只是在吃冰淇淋。」
「你一直在浪費它。」
「我沒有--」她驀地打住,仰望著他。「它喚起了你?」
「或許。」
「它是的!」快樂的火花竄遍她全身。「單單是看著我吃冰淇淋就喚起了你。」
他顯得惱怒。「我只是最近缺乏性,因此那不用太大的工夫。」
「當然。多久了?五天?」
「別把那次可憐的遭遇計算在內。」
「為什麼不能?你得到了滿足。」
「我有嗎?」
她的快樂散去了。「你沒有嗎?」
「我傷了你的感情?」
她注意到他沒有顯得太過憂慮,試著決定她是否應該誠實--不。「你毀了我,」她不悅地道。「在我徹底崩潰之前,讓我們去博物館吧!」
「自以為是,而且譏誚。」
比起紐約光鮮亮麗的博物館,伊特魯尼博物館顯得極爸爸起眼。大廳似乎有些簡陋、陰暗,但單單是博物館一樓的收藏就令人嘆為觀止,古代的工藝品琳瑯滿目︰武器、珠寶、瓶罐、護身符和獻祭品都有。但最重要的還是博物館的雪花石膏骨灰甕收藏。
她記得曾在其它博物館看過一些這類的收藏,但不像這里,數百個一起擠在舊武的玻璃櫃里,各種大小尺寸齊全。多數的甕頂斜倚著男女人物的塑像,側面雕刻著神話場景,由戰爭到盛宴的場面都有。
「伊特魯尼人沒有留下文字,」倫恩說道,來到二樓。這里展示更多的骨灰甕。「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大多來自這些骨灰甕上所描繪的。」
「它們絕對比現代的墓碑有趣多了。」伊莎停在一只大骨灰甕前,一對老夫婦斜倚在甕頂。
「伉儷情深,」雷恩道。「世上最著名的收藏品之一。」
伊莎審視著老夫婦滿是皺紋的臉龐。「他們雕塑得栩栩如生,就像我們在街上擦身而過的老夫婦。」下方的日期標示著公元前九十年。「她似乎深愛著他--這像是一樁美滿幸福的婚姻。」
「我听說這種婚姻存在。」
「但對你不然?」她試著回想。
「絕對是。」
「連試都不曾試過?」
「在我二十歲那年,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但它只持續了一年,而且打一開始就是場災難。你呢?」
她搖搖頭。「我相信婚姻,但它不適合我。」和邁克分手迫使她看清了真相。她一直拖延婚禮並非因為忙碌,而是潛意識在警告她,婚姻並不適合她--就算對象是個比邁克更好的男人。她不認為所有的婚姻都會像她父母親的一樣糟,但婚姻的本質就是混亂,沒有它對她更好。
他們來到下一個展示間。她突然停步,害他撞上了她。「那是什麼?」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博物館的珍藏。」
展示間里只有一個玻璃櫃,展示著一名年輕男孩的黃銅塑像。像高約兩呎,寬卻只有數吋。
「它是世上最著名的伊特魯尼工藝品,」他們來到雕像前。「我在十八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它,但我仍然記得很清楚。」
「它美極了。」
「它被稱為「黃昏的影子」。你可以看得出為什麼。」
「的確,」男孩長長的形體就像日暮時的人影。「它似乎很現代化,就像當代的藝術品。」
「它是第三世紀時的作品。」
作品的下方並沒有文字解說。銅像的少年留著短發,甜美的臉龐恍若少女,但胯下的男性特征卻是不會錯的。男孩瘦長的手臂緊貼身側,雙足並攏,膝蓋似乎特別突出。
「它的不尋常處在于它是全果的,」倫恩道。「沒有任何珠寶的點綴,而珠寶在伊特魯尼工藝品里是很重要的。或許它是給神明的獻祭品。」
「它很獨特。」
「十九世紀時,一名農夫在田里挖到了它,把它當做火鉗使用,直到後來有人認出了它的藝術價值。」
「真難想象隨便在田里就能挖出寶物。」
「塔斯坎尼的許多人家里都在櫃子里藏有古伊特魯尼或羅馬時代的工藝品。幾杯葡萄酒下肚,只要你開個口,主人就會拿出來給你看。」
「莊園的櫃子里也有秘密收藏晶嗎?」
「就我所知,它們全都拿來展示了。今晚過來用餐,我帶你去參觀。」
「晚餐?午餐怎樣?」
「害怕我會在天黑後變成吸血鬼?」
「你有前科紀錄。」
他笑了。「看夠骨灰甕,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她再度望向「黃昏的影子」,倫恩豐富的歷史知識令她困擾。她比較偏好稍早對他的印象︰縱欲過度、自我中心、有些小聰明的電影明星--但至少前三者里對了兩者。
半個小時後,他們在露天咖啡座里啜飲美酒。中午就喝酒似乎太放縱自己,但和範倫恩在一起也是。即使一身怪里怪氣的打扮,依舊掩飾不了他自然流露的頹廢優雅。
她享用著以橄欖油、大蒜和鼠尾草烹調的意大利湯圓。「我至少會胖上十磅。」
「你有副很棒的身材,別太擔心。」他大口啖著蛤蜊。
「很棒的身材?我不認為。」
「我看過它,菲菲。我有權利發表意見。」
「你能夠停止提起那個話題嗎?」
「放輕松,好嗎?又不是你殺了人。」
「或許我是殺了自己靈魂的一角。」
「饒過我吧!」
他擺出的無聊模樣激怒了她。她放下叉子,倚近他。「我所做的違犯了我所相信的一切。性是神聖的,而我不喜歡當一名偽君子。」
「老天!要當你自己實在很不容易。」
「你又要說一些奉承的話,對不對?」
「只是觀察待在狹窄的完美路徑上有多麼困難。」
「我被許多比你更高壯的惡棍欺壓過,早就免疫了。生命是寶貴的,我不認為該隨波逐流。」
「但「勇往直前」在最近似乎沒有用,不是嗎?就我所看到的,你的名聲掃地、破產,而且失業。」
「你生活在當下的哲學又為你帶來了什麼好處?你對世界又有何貢獻了?」
「我給人們數個小時的娛樂,那就足夠了。」
「但你所在乎的呢?」
「此刻?食物、美酒和性--就和你一樣。別試圖否認。如果它不重要,你就不會讓男人挑上你。」
「我喝醉了酒,而且那一晚和性無關。那是一時的迷惑。」
「狗屎!你沒有醉到那個地步,而且它和性有關。」他頓了一下,挑了挑眉。「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和性有關。」
她用力吞咽。「我們之間和性無關。」
「那麼我們現在在這里做什麼?」
「我們擁有的是友誼--兩個同在異國的美國人。」
「這不是友誼。我們甚至沒有那麼喜歡彼此,存在我們之間的是性張力。」
「性張力?」
「茲茲作響。」他說得仿佛那是句。
她的身軀竄過一陣戰栗,氣憤地道︰「我才不會那樣。」
「我注意到了--但你想要,而且我很樂意幫忙。」
「我感動得快哭了。」
「我只是說我想要再試一次。」
「我敢打賭是。」
「我不希望我的雇用紀錄留下瑕疵,而且我沒有做到你雇我做的事。」
「我寧可接受退款。」
「那違反公司政策,我們只提供交換。」他笑了。「你不感興趣?」
「一點也不。」
「我以為誠實是「四個基石」的基本政策。」
「你想要誠實?好吧,的確,你是個英俊的男人,魅力四射--但那只是種對電影明星的遙遠憧憬。我從十三歲起就不再迷電影明星了。」
「你從十三歲起就開始壓抑性了?」
「你用完午餐了嗎?我用完了。」她丟下餐巾紙。
「我還以為你已經進化到不會生氣了。」
「你以為錯了。」
「我只是提議你稍微拓展一下領域。你的自傳說你三十四歲了,你不認為背負著這麼多的行李有些年紀太大了?」
「我沒有壓抑性。」
他挑了挑眉,輕撫嘴角。「就說是服務他人吧--你應該會欣賞這樣的哲學--我願意協助紆解你的性壓抑。」
「等等,我正在回想這是否是我所听過最侮辱人的話--沒錯。」
他微微一笑。「這不是侮辱,菲菲。你喚起了我。你曼妙的身材、一流的頭腦,加上高高在上的個性,強烈地吸引了我。」
「我又感動得要流淚了。」
「昨晚我們在鎮上踫面後,我一直幻想再見到赤果的你--四足分開。我是否說得太明了?」他的唇角抿起個孩子氣的笑意,而非邪惡的。他明顯地樂在其中。
「噢……」她試著表現出成熟世故,但他確實也喚起了她。這個男人就像瓶裝的性--即使在最過火時。她一向贊賞擁有明確目標的人,而讓理智的費博士接手似乎比較明智。「你在建議我們來段性韻事。」
他以拇指摩弄著唇角。「我提議往後數個星期、我們每晚的幾分鐘,都來玩前戲、後戲……或游戲。」他蓄意不把話一口氣說完。「我提議我們談論的只有性,我們想的只有性,我們做的只有--」
「你是當場編出這一切,或是出自某個劇本?」
「性到你甚至無法走路,我無法站立,」他濃醇的聲音散發出一千瓦的電力。「性到我們都在尖叫,性到趕走了你所有的壓抑,而你唯一的生命目標是達到高潮。」
「這真是我幸運的一天,免費的電話。」她將太陽眼鏡稍微挪高。「謝謝你的邀請,但我敬謝不敬。」
他悠閑地以食指輕畫過杯緣,露出征服者的笑容。「我們得等著瞧,不是嗎?」
清晨的健身也無法燃燒掉倫恩郁積的煩躁精力。他灌了一大口水,望向花園里待搬運的柴薪。安娜原本要找管葡萄園的丈夫西莫或兒子基諾來搬的,但倫恩需要運動,因此他自告奮勇。
天氣炎熱,晴空萬里無雲,然而的勞動也無法讓他不去想靄麗。如果當初他能夠更努力觸及她的內心,她或許仍會活著。但他一向不喜歡牽扯,對女人和友誼都漫不經心--事實上,除了工作,他對任何事都漫不經心。「我不要你帶壞我的孩子。」倫恩十二歲那年,他的父親如此對他說。他的報復則是偷走老頭子的錢包。
的確,過去十年來他已經改邪歸正,但舊日的習慣仍難以改變,而且他的本性仍是邪惡的。或許那正是他待在伊莎身邊覺得輕松的原因。善良的盔甲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她看似脆弱,卻堅韌如鐵,就算是他也無法帶壞她。
他裝滿了推車,將木柴推到葡萄園邊,倒入用來燒枯枝的鐵桶內。他點燃了火,遠眺著農舍的方向。她在哪里?他們去維特拉是前天的事了,而她仍然沒有電力,因為他尚未吩咐安娜派人去修理。噢,他原本就是個惡棍的料,而且這似乎是讓完美小姐前來就他的最好方法。
他納悶當她終于沖來莊園,質問為何仍沒有電時,會是戴著帽子呢,或是任由她所痛恨的一頭鬈發飛揚?愚蠢的問題。費伊莎絕不會放任自己亂七八糟。她總是穿著整齊,成熟干練。噢,她甚至可能會揮舞著一疊法律文件,威脅如果他繼續怠忽房東之職,她會告到讓他被關上一輩子。
他考慮親自去農舍一趟,查看她的情況,但那一來就沒有意義了。不,他要完美女士主動來找他。惡棍最愛的就是引誘女主角進入他的巢穴了。
伊莎在壁櫃里找到一座陳舊的樹枝狀吊燈。她取下小燈泡,在燈座插上蠟燭,找了條夠堅固的繩子,把吊燈吊在木蘭樹下面。
弄完吊燈後,她改找其它事忙。她已經洗完衣服,將起居室里的書本重新排好,也替貓洗了澡。截至現在,她的時間表根本是個笑話。她無法專心寫作,沉思更是不可能。她唯一听到的是誘惑、低沉的男音,引誘她定向墮落之途。
「性到我們都在尖叫……性到趕走你所有的壓抑……」
她開始擦拭玻璃杯。或許她可以打電話給安娜,但她懷疑那正是倫恩的如意算盤。他就是要她去莊園找他--要她隨著他的步調起舞。但就算是為了恢復電力,她也不干。他或許夠狡詐,但她有「四個基石」作為王牌。
萬一她昏了頭,屈服于和他在黑暗中共舞的沖動呢?那是絕對無法忍受的。她出賣過一次自己的靈魂,而她不會重蹈覆轍。
她瞧見有人走近屋子,因此走出廚房到後門。「你們是來修電力的?」她問。
來的是一老一少。老人有著灰發和歷盡滄桑的臉龐︰年輕人健壯、黑眸,有著橄欖色的肌膚。他放下鏟子和十字鎬。「電力?」他以意大利男人欣賞女人的目光打量著她。「不,西諾拉,我們來察看水井。」
「我記得有問題的是下水道。」
「是的,」老人說道。「我的兒子英文不好。我是魏西莫,管理這里的土地,他是基諾。我們先做測量,再看能否挖掘。」
她打量著他們的鏟子和十字鎬。奇怪的測量工具--或許魏西莫的英文也不好。
「噪音會很大,」基諾道,露出一嘴白牙。「會有很多灰塵。」
「我會捱過去。」
她回到屋子。不久後,維多出現了,長發迎風飄揚。
「西諾拉!今天是你的幸運日!」
午後的熱力迫使倫恩回到屋里。他的心情壞透了,安娜剛告訴他伊莎開著輛紅色的飛雅特,和一名叫維多的男人離開了。維多是誰?伊莎怎能在他對她另有計劃時,跟著這個男人離開?
他游了個泳,回了經紀人的電話。積架要找他為廣告的代言人,「美麗世界」想以他做封面報導。更重要的是,霍杰肯的劇本終于搞定了。
倫恩和杰肯長談了史凱帕的角色。史凱怕是個連續殺人犯,也是個內心復雜的黑暗男人,一再加害他愛上的女人。倫恩尚未看過劇本就和杰肯簽了約,杰肯一向對劇本極為保密,而且當時他也街未寫完。「夜之殺戮」令倫恩非常興奮--但還不至于興奮到忘了伊莎,和那名開著紅色飛雅特的男人。
她究竟去了哪里?
「謝了,維多,我有個美好的下午。」
「我的榮幸。」他綻開個萬人迷的笑容。「我會盡快帶你去參觀西雅那,你會覺得你真的看到了天堂。」
她笑著目送他離開。她仍不知道他和將她弄離開屋子的陰謀牽涉有多深。整個下午,他一直表現得無懈可擊,施展魅力,調情但不下流。他說他的客戶臨時取消行程,並堅持帶她去參觀蒙特里奇歐。他們漫步在小鎮廣場時,他並未試圖說服她搬到卡薩里歐。但他還是成功地將她弄離開屋子一整個下午。問題是,在她離開的期間,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她沒有回到屋內,反而走到橄欖樹山丘。她沒有看到挖掘的痕跡,但山丘另一側的儲藏室似乎有人出入,木門外面留下了睬踏的痕跡。她試著推開門,卻發現它被鎖上了。
她听到踩在鵝卵石上的腳步聲,抬頭瞧見瑪妲站在花園里看著她。她的臉頰微紅,仿佛被逮到偷窺。瑪妲一直看著她,直到伊莎轉身離開。
當晚老婦人回到小屋就寢後,伊莎開始尋找儲藏室的鑰匙,但沒有電力,那根本是難上加難。她決定等到明早再試。
她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納悶倫恩現在在做什麼。或許正和鎮上某個漂亮的西諾拉。這項認知遠比她願意承認的更令她沮喪。
她拉上百葉窗,瞧見瑪妲的小屋里流瀉出燈光。顯然並非農舍里的每個人都沒有電可用。
她輾轉難眠了一整夜,想著電力、倫恩和漂亮的意大利女人。因此她睡到隔日清晨九點才醒來,再度錯過了時間表。她洗個澡,挫折感已達到沸點。她打電話到莊園找倫恩。
「範先生不在。」安娜口氣不善地道。
「你能否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派人來修理電力了?」
「很快就會有人去了。」說完話,她隨即掛斷了電話。
伊莎很想沖去莊園,找範倫恩對質。但他狡詐過人,而她直覺他正試圖操縱她。瞧他怎樣引誘珍妮佛羅培茲落入他的魔掌。
她在浴盆里注滿肥皂水,決定到花園逮只貓來洗。如果她不找件事做,她會瘋掉!
倫恩伸手到口袋里掏煙,驀地明白到他已經抽完了緊急配額。考慮到現在才清晨十一點,這絕對不是好預兆。他必須承認她遠比他以為的還難搞定,或許他應該考慮到她是個心理學家。但該死了,他要她來就他,而不是相反過來。
他可以繼續等下去--然而他已經失去了耐心--或是主動讓步。這令他嘔極了,但最後有差別嗎?他們的性結合終究是無法避免的命運。
他決定去橄欖園里走走--只是定走,散散步,沒什麼的。如果她湊巧在花園里,他會打聲招呼︰嗨,菲菲,電力的問題解決了嗎?還沒?該死了……這樣吧,跟我回屋子,我們一起和安娜談談。
但他的運氣不好。他在花園里只遇到了三只被強迫洗過澡、極不高興的貓。
或許來杯濃縮咖啡,看看報紙會有幫助,雖然他真正想要的是來根煙。他坐進瑪莎拉蒂,腦海里卻閃過一輛紅色的飛雅特。他皺起眉頭,發動車子,駛離車道。
他在車道的盡頭看到了她,猛踩煞車,跳下來。「你該死地在這里做什麼?」
她自車帽下仰望著他。即使戴著工作手套,她看起來北女王更有威嚴。「我在撿路邊的垃圾。」她將一個空鋁罐丟進塑料袋里。
「耶穌基督,你干麼做這個?」
「別亂喊主的名字。還有,垃圾是環境之癌,無論在哪個國家都一樣。」
她伸手到草叢里撿起一個空香煙盒,腕上的金手鐲映著陽光。她穿著白上衣,淡色短褲,露出姣好的長腿。事實上,對撿垃圾這種賤役來說,她似乎太過盛裝打扮了。
他雙臂抱胸,俯望著她,開始樂在其中。「你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放輕松,不是嗎?」
「我當然知道怎樣放輕松。這讓我放松,有助于沉思。」
「沉思個屁!你緊繃得可以听到弓弦聲響。」
「的確,缺乏最基本的文明設施會令任何人緊繃。」
他發揮了最佳演技--先是一臉的茫然,銀藍色的眸子幾不可覺地大睜,劍眉挑起。「你是在告訴我電力一直沒有修好?我不相信。該死了!我明明吩咐過安娜的。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好萊塢付他高片酬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端詳著他好一晌後道︰「我假定你早就知道了。」
「謝了--我猜這證明了你對我的看法。」
瞧見她的棕眸眯起,他決定見好就收。他掏出手機,打給他的管家,並故意用英文道︰「安娜,我正在和費博士說話。農舍一直沒有電,我要你找人過來,在今天之前修好它--不論要花多少錢。」
他掛斷電話,倚著車身。「這應該搞定了。在他們過來修理時,我們開車去兜風吧!等我們回來時,電力的問題應該解決了。」
她遲疑了一下,審視著他的瑪莎拉蒂。「好吧,但由我開車。」
「想都別想。上次是你開的車。」
「我喜歡開車。」
「我也是,而且這是我的車。」
「你會超速。」
「逮捕我吧!你要開車,只因為你想掌控全局。」
「那對全世界都有好處。」
她得意的笑容讓他忍不住笑了。或許她是對的。如果由費博士掌控全局,至少這個世界會干淨一點。
「首先,你得幫我撿完垃圾。」她道。
他開口要說算了,世上沒有任何女人值得他卑躬屈膝--接著看到她俯子,短褲繃緊著渾圓的臀部。下一刻,他一手撿起了破輪胎片,另一手撿起個空啤酒瓶。
等弄好後,倫恩便開車載著她到葡萄園遍布的香堤河谷。他們停在一家小酒廠參觀,倫恩戴上棒球帽和太陽眼鏡,掩飾身分。兩人坐在蔭涼的石榴樹下,享用酒廠主人送上的九九年佳釀。
隔桌有一小群觀光客在晶酒。一名戴著銀耳環、穿著麻州大學丁恤的年輕女子一直在看著他們。她終于站了起來,朝他們走來。倫恩做好心理準備--但年輕女子的目標並不是他。顯然他的棒球帽和太陽眼鏡的掩飾奏效了。
「請問,你足費伊莎博士嗎?」
他的心里涌起了陌生的保護欲,但伊莎只是微笑點頭。
「我真無法相信!」年輕女子道。「很抱歉打擾了你,但我听過你在麻州大學的演講,而且我買了你寫的每一本書。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我做化療時,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倫恩首次注意到年輕女子出奇的蒼白、瘦弱。伊莎的神情轉為柔和。他的心一陣緊繃,想起了他的影迷曾對他說過的話。「英俊小子,我和死黨愛極了你將那家伙開膛剖肚的那一幕!」
「我很高興。」伊莎微笑道。
「我真的對你的遭遇深感遺憾,」女大學生咬著下唇。「你介意——我的名字叫潔西。你能為我祈禱嗎?」
伊莎起身擁抱了她。「我當然願意。」
他的喉嚨緊縮。費伊莎是真金不怕火煉,他卻蓄意要帶壞她。
女大學生回到她的桌位,伊莎坐了下來。她低下頭,注視著酒杯。他驚訝地明白到她正在祈禱--老天,就在大庭廣眾下!
他伸手要拿煙,卻想起了他已抽完今天的分。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她抬起頭,對他露出一抹溫柔、自信的笑容。「她不會有事了。」
他感覺像被人用熱鐵烙過腦袋。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他無法引誘一個會為陌生人祈禱、在路邊撿垃圾,而且只想幫助每個人的女人。他究竟在想什麼?那會像是引誘修女一樣。
辣斃了的修女。
他受夠了!他會送她回農舍,自此忘了她。在剩余的假期里,就當她不存在一樣。
這項認知令他沮喪得要命。他喜歡和她在一起;不只是因為她喚起他的身軀,帶給他笑聲,也因為她的善良似乎奇異地誘人,像是剛上漆的白牆,等著人去涂鴉。
她對他強顏歡笑。「過去六個月來,就是像她這樣的支持者協助我度過的--知道我的書和演講對他們有幫助。不幸的是,他們的人數不夠多得擠滿演講廳。」
他掙月兌心中的迷惘。「你已經成為有罪惡感的喜悅。他們仍然喜歡你所說的,只不過你並非當月的流行,而他們不想褪流行。」
「謝謝你的信任投票,但我想多數人寧可另外尋求咨商的對象--某個沒有將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人。」
回農舍的路上,她一直非常安靜,令他懷疑她又在祈禱了。他應該干脆收拾行李回洛杉磯的,但他還不想離開意大利。
他們回到了農舍。他甩去陰郁的思緒,檢查電力。燈果然一開就亮了。他走到屋外,確定外面的照明燈沒有問題。「這里很不錯。」他望著花園說道。
「你從不曾來過這里?」
「許久之前。小時候我來過莊園幾次,我的姨媽曾帶我來這里見過伯洛。我記得他是個性情古怪的老頭子。」
孩童的高聲尖叫順風傳來。他抬起頭,兩名小女孩和一名男孩從山丘頂的莊園朝他奔來,一路扯開嗓門大喊︰「爹地!」
應該快樂就會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