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會吧?你們居然忍心讓我這個縴弱女子去做那種事?」陸蓮華難以置信的望著一臉平靜的兩位兄長。先別提她只是個剛滿十九歲仍待字閨中的姑娘家,這年頭,普通女人是絕不可能拋頭露面在外界闖蕩的;更何況,她那兩位兄長做的更不是簡單工作哪!「我怎麼可能代替你們的職務呢?我做不來的啦!」
他們陸家人憑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使命感,代代都以「捕快」為業,到了蓮華的兩位哥哥,更是將家門發揚光大,弄得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陸家神捕」的威名。
她那大哥和二哥,正是赫赫有名的兩位「陸家神捕」——「鐵面神捕」陸龍礎和「鬼才神捕」陸棋鷹。一位是以喜怒不形于色、鐵面無情的行事風格使人聞之喪膽;而另一位則是以笑里藏刀、神機妙算的辦案手腕令人不敢小覷。
「哈,好個縴弱的小女子。」英氣凜然,讓人難以忽視的剛強男子冷冷地開了口。一襲黑衫長掛、剽悍英武的他,硬要說有哪里不太對勁——便是他自始至終都趴臥在床上、未曾移動過半步。「不知道是誰把我傷到非得靜養十天半個月不可的地步?這段時間難不成就放任那些江洋大盜、宵小鼠輩們乘機惹是生非?肇事的家伙難道不該負點責任嗎?」
「是啊!想將大哥除之而後快的盜匪不知凡幾,哪個不是大有來頭?就從不見有誰能傷得了咱們大哥一根寒毛。就連我也不見得能做得到這點,所以說傷了大哥的你可真是了不得!」一直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立在一旁的俊秀青年,不知是褒或貶對著蓮華下達不容辯駁的命令。「我縴弱的蓮兒妹子,由你暫代大哥的工作,絕對綽綽有余。反正以前到現在,哪次不是這樣?」
「我、我又不是存心要惹事,怎麼你們就不听我解釋幾句嘛!」陸蓮華懊惱地回答。光听兩位哥哥的片面之詞,旁人搞不好會以為蓮華是什麼武藝超群的凶婆娘,平日專以欺負家人為樂呢!其實事情完全不是那樣!
的確,從小失怙的蓮華一直跟在身手非凡的父親和哥哥身邊,自然有一身算是不錯的武藝,但要說到超群嘛,倒還有點兒距離。那麼,她到底是以怎樣的手法害她長兄身負重傷、動彈不得呢?
她一面偷瞄兩位哥哥的臉色,一面委屈莫名地申訴道︰「昨兒個,我走著走著,不小心絆了一跤,恰巧讓手中的燈籠掉到茅坑里,誰知道那茅廁居然就這麼炸掉了嘛!誰又曉得——大哥你會在隔壁間解手……」
「前天我才問了句你做得炒蛋里怎麼有蛋殼,昨天你就把我炸成重傷,真是‘巧’。」陸龍礎沒好氣地說道。
「好險哪!幸好那時我勉為其難地吃了你那盤和焦炭沒兩樣的菜,要不然下個出事的人不就是我了?」
眼見兩位哥哥一搭一唱的,就是不肯收回成命,蓮華不禁有些急了。
「可是,二哥不也還好端端的嗎?怎麼非得要我扛下這工作呢?」
「大哥行動不便,總要有個人照顧他吧?」「我來照顧不就得了?女孩子家總是比較細心哪!」
「我還想要活命!蓮華,行行好,讓我清靜一陣子吧!」
「可是、可是下個月底,舅媽要來幫我說媒,我可不能不在呀!」面對兩位哥哥的夾擊,蓮華不得不討饒。說到底,蓮華那天會誤傷大哥,就是因為听到舅媽要來說媒,一時高興過頭才會沒留神地面讓石塊絆倒,而將那燈火給甩到不該甩的地方。
「蓮兒,到下個月底還好一段日子,你早點把這事辦完不就得了?」陸棋鷹雖然始終面帶微笑,但蓮華總覺得她似乎騎虎難下了。
棋鷹將身子移近了蓮華,附耳暗示道︰「蓮兒,長兄如父,你要想大哥在舅媽面前幫你美言幾句,就多順著他的意,等會兒讓他動了氣,你就看著辦吧!」
「你們兩個還不是普通的壞心眼呢!別人家都是巴不得自己的妹子嫁個好夫婿,只有你們心存不良,還——」
「這你可錯了,蓮華,我們是做善事啊!怕你到處闖禍惹事、連累無辜。」
「算我怕了你們。」陸蓮華無奈地妥協。臨出房門前,她撂下一個警告的眼神。「先說好,舅媽來時你們不許多說半句。」一面走著,她還一面嘀咕道︰「要我成親的也是你們,阻撓我成親的也是你們,真是搞不懂你們倆到底在想什麼……」
看妹妹噘著嘴,不高興的重重踏出房間,陸龍礎不禁搖頭苦笑。「她真要嫁人,我還煩惱呢!不過這也沒辦法,誰讓她簽運就是這麼好,抽中了簽王。」語未完,他便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床單,輕盈的跳下床。
「看她那性子即使嫁了人恐怕被休也是早晚的事。不過,這戶部的命令一下,她不成婚也不行。」陸棋鷹淡然笑著。
三個月前,戶部尚書特地造訪陸家,客氣地說明來意——有人向戶部通報,陸家三兄妹違反「男子二十、女子十六必須成家」的律令,而且經查證屬實,所以本來不大管這種小問題的戶部,也不得不出面處理。
其實戶部倒不是那麼不通人情,非強要執行這條命令不可。
只是發現了這件事,放著不管好像也怪怪的。所以戶部就提議,三兄妹中隨便哪一個只要能在年底前成婚,讓戶部對人民有個交代就成。至于最小的蓮華得當代表出嫁,則是他們抽簽的結果。
陸棋鷹將軟劍收到腰間,準備就緒。「不過……倒是辛苦了大哥,在蓮華面前得裝成這一副行動不便的模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倒是你、棋鷹——你給蓮華找了那份追捕大盜羅逵的差事,你放心嗎?」一面說著,陸龍礎一面利落地拆下自己身上層層裹著的累贅紗布,露出底下輕盈的夜行服。「別說我已經下不少陷阱,將那家伙逼到絕境;換了別人我不敢說,但只要咱們的蓮兒一出馬,就算她啥事都不做,也肯定能輕松擺平那家伙的。」
「這倒也是。」陸龍礎百感交集地點了點頭,拿起掛存床頭的佩刀。「走吧!我們還有事要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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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蓮華咬緊牙關,努力地在屋檐上奔走著。雖然她滿身疲憊,渾身上下沾滿沙塵,可是她仍然不死心的緊盯著前頭的人。此時她不禁有些後悔,若是從前爹在傳授輕功時,她肯安分地學扎實點,如今也不用提心吊膽地注意自己的腳步,不就能早些抓到那大盜了嗎?
她才不信大哥會這麼簡單就被「茅房爆炸」給炸傷了呢!那的確是件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可是大哥的武藝那麼好,怎麼會躲不過呢?換做是她在里頭才可能會身受重傷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是她在里頭,外面也不會有人能引發這場意外的。
也罷,眼前就只差那麼一點,要是她現在放棄追蹤,豈不是功虧一簣?這個她盯了許久的江洋大盜,每次都讓他僥幸逃月兌;這次好不容易有絕佳的機會可以逮住他,她絕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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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渾小子,還咬著老子我不放?」受到意外埋伏的大盜低聲詛咒著。
他還記得陸家兩兄弟老是不停找他麻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犯案無數,惟一的克星就是這些姓陸的家伙,每次都讓他們兄弟給逮個正著。要不是他有辦法打通關系,恐怕不知早被砍掉幾個腦袋瓜子了。
不過比起那兩位陸捕頭,這年輕家伙可是遜色多了,除了一身功夫勉強能撐撐場面,其余不論是陷阱還是設伏兵,沒一樣能奈何他;要不是這次他在窯子里流連太久,又哪會被這不如他聰明的傻小子給追上。
前頭有個大戶人家,看那房子的氣派豪華非比尋常,不過似乎沒人在看守,這不啻是個好機會,他不如去挾持個什麼人來威脅這個年輕捕快,說不定能乘隙逃走。
再也沒有比眼前更好的時機逃跑了吧?長孫昊不免有些得意。他好不容易才不著痕跡將靖國公府那群守衛給暫時誘騙到前頭,此刻後院一帶沒人留守,正合他的計劃。
「父親,請您諒解孩兒不肖,只能辜負您的厚望了。」長孫昊重重地嘆了口氣。所幸當下邊疆風平浪靜,就算他暫時避居他地也不會無端造成眾將的困擾;再者他尚未繼承爵位,擅自離家並不會構成什麼大不了的罪名。反正萬一邊關真又起戰事,他再趕回來便是。
縱然是稱譽天下的「鎮北猛虎」長孫昊,在面對雙親殷殷期盼的親情攻勢下,他也只能采取如此消極的方法來逃月兌被逼婚的窘境。一身簡便衣服的他拎著包袱,打算就此告別一切。以長年在戰場上訓練出來的身手,絲毫不費力地躍過圍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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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本打算闖入民宅的大盜沒料到有個「東西」就這樣迎頭撞了上來,讓他措手不及地跌了個四腳朝天。
長孫昊壓根兒不會想到三更半夜的,竟會有東西擋在牆上,本來就沒使多大力氣的他,來不及防護自己便給撞回靖國公府的地面。
「你這是——」他才正要開口又想到萬萬不能在此刻被人發現,否則別說是離家不成,還馬上會被他雙親發現他裝病的事實,那他不是虧大了?
就因為那一瞬間的遲疑,長孫昊沒提防那老謀深算的大盜,誰知他突然亮出了家伙抵住長孫昊的心窩。當長孫昊發現時已受制于人。
「嘿嘿,乖乖的別耍花樣!小子,否則大爺我就難保手上這把大刀不會砍傷你結實的身子!」看來仿佛是自信十足的大盜出言恫嚇著人質。其實這大盜從長孫昊那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就在懊惱他怎麼什麼人不去挾持,偏偏找了個身強力壯的大個子當人質?
長孫昊低笑了幾聲;全是自個兒不留神才會讓這匪徒有可乘之機,這種丟人的把戲,他可沒興趣再玩下去。
「喂!你嚷小聲點行嗎?」他一心只惦著︰千萬別被人發現這場騷動!
「大盜羅逵……你還不……快束手就擒!」自牆邊響起了清脆的聲音,隨即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道溫吞的修長身影,吃力地沿著牆邊緩緩翻身而下,出現在靖國公府後院中。「快放開……人質!」說詞雖然極有魄力,可惜喘著大氣斷斷續續的語句,讓陸蓮華的出現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長孫昊眼見不速之客又多了一個,他不得不速戰速決。
「我們可真是有緣,到哪都見得著呀!陸捕頭。」羅逵甚至沒有把臉轉向陸蓮華,狀似輕松地回答,可事實卻是他發現他手中的人質遠比他的追兵來的危險,他哪還管那捕快呀!現在他根本是月復背受敵,進退不得!
「你敢瞧不起我?」陸蓮華迅速出手。一開始她還注意到有個人質、所以她沒動用佩刀,可現在既然這羅逵連看也不看她,她不趁這時制服他,還要等到何時?她一個大步跳向前去,以唯一的得意絕學手刀直往羅逵的背後劈了下去!
長孫昊無法忍受這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大聲喧嚷;前面的侍衛好像注意到後院的動靜了!他幾乎是在陸蓮華動手之際、突然地向右一閃,以左手擒拿住羅逵用力一扯,再一腿掃向羅逵雙膝,奪下刀利落地將羅逵給摔了出去。
他恰巧比陸蓮華的動作快了一步;他還正想著事情總算解決了,甚至手還沒來得及收,冷不防一個重擊就往他右手臂上敲了下去!
陸蓮華來不及停手,手刀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劈在他手臂上。「啊!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她不禁慌亂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長孫昊本來是想要稍微數落這個莽撞的小捕快幾句,可此刻他卻張大了嘴,好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以往他面對攻擊,就算是被人偷襲,也從未受過什麼大不了的傷;但奇怪的是,他現在居然感到手臂上傳來一陣劇痛,他不過是被這個看來有些文弱的家伙一擊,卻受傷了?「你——」
陸蓮華苦著一張清麗絕俗的臉龐,擔心地蹲在他身邊。她什麼本事沒有,惟一像樣的便是她最得意的絕學——手刀——卻偏偏把這個幫她降伏大盜的熱心人士打傷了,這下該怎麼辦?
「真的很失禮,我、我不是有意的……」蓮華盯著他瞧,怯怯的開口問道︰「可是……我說……真有那麼疼嗎?才敲了一下……」
「要不你讓我敲一次如何?」端著武將的架子忍著手臂的疼,長孫昊硬撐著站起身,氣憤的看著陸蓮華。他原是要破口大罵的,可是看到這家伙無助地望著他的表情,他發現就連他的心也為了蓮華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而抽痛了起來。
見鬼了,怎麼這名素昧平生的男子可以突然讓他的怒氣全消?甚至長孫昊完全不在乎手上的傷,而只希望「他」不要露出那種憂傷的神情。
「我、我去找人來幫你。」陸蓮華幾乎已經不記得她來此的目的,她只想趕快彌補她的過失,她不想看到他那種摻雜了震驚與痛苦的表情。
「別去!」他拉住她的手。听到人聲逐漸嘈雜、緩緩靠攏過來,他只能厲聲叫道︰「趕快帶著那家伙離開,別被人發現你來過這里!」
「你呢?這個傷……」陸蓮華遲疑著。
長孫昊強忍著痛,用單手扛起還倒在地上的大盜,三步並做兩步跳到牆外,對也跟著他翻過牆的陸蓮華吼道︰「你真要幫我,就別再管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快走!」他的運氣怎麼就這麼背呀!受傷了還得扛重物,明明就已經出了家門卻還得回頭?
「敢問壯士尊姓大名……」陸蓮華還來不及問完,就見長孫昊迅速地翻過牆,不見蹤影。
她煩惱著拿出了繩子,動手將昏迷中的要犯給捆了起來。「我好像又給人找麻煩了……這事要是被大哥知道,一定又會嘮叨老半天。我還是別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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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昊並不認為這只或許已經骨折的手臂能阻撓他離家的計劃;可就在他趕回去拾起他遺落在院中的包袱時,靖國公府優秀的侍衛們也恰巧趕回了崗位,長孫昊迫于無奈,只好閃回自己的房里。
「都是那兩個莫名其妙的家伙,沒事亂闖什麼?」長孫昊在房里東翻西找的,打算自己解決這個無妄之災。「沒辦法,也不能讓家里人知道,只好等到外頭再去看大夫吧!」還好他在戰場上也學了些應急的處置方法,勉勉強強可以療傷止痛!
「昊兒,昊兒呢?」房外傳來墨築夫人的聲音。「昊兒有沒有怎樣?」
長孫昊當機立斷將包袱給踹進了床底,連忙除下靴子,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躺回床上;他可沒忘記此時自己理應處于不省人事的「重病」中。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才剛坐到床沿正躺到一半時,墨築夫人顧不得禮教、滿臉擔憂地硬闖了進來;正好被母親活逮到他清醒的時刻,長孫昊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就這樣把身子半懸著。
墨築夫人眼眶立即紅了起來,欣喜萬分地踩著小碎步沖向愛子,抖著雙手摟住他,哽咽地說︰「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我又無緣無故地昏過去了?」長孫昊還懂得要裝出有些無知的樣子。真是糟糕透了!母親這一抱,恰恰壓到了他方才受創的痛處。他雖努力的不把它當成一回事,可聲音卻不自覺地發顫,額頭上的冷汗也不合作的跑了出來。
「太好了,這好消息得趕緊告訴你爹,他也正著急著呢!」墨築夫人笑了笑,松開了兒子,馬上她就發現兒子有些不太對勁。「昊兒,你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沒有……只是剛剛醒來,有些、有些頭暈罷了。」
「咦?你的手……」關心愛子的墨築夫人注意到兒子右手的衣袖卷了起來。「你的手怎麼有些腫?」
「唉?沒事的。我睡得好好的,怎麼會有事?」長孫昊在心里直痛罵自己的粗心大意。
「這還了得,得趕快去叫大夫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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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怪事,昊兒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怎麼會折了手臂?」墨築夫人煩惱地啜著茶,提出了問題。
「咱們府內晚上似乎不大安靜,據侍衛們說,好像有听到人聲;剛才我去了昊兒房內,好像有些凌亂,可能是被人闖了進來。」長孫曙皺起了眉頭。
「大不了我們加派些人手、去保護昊兒也就行了;重要的是昊兒總算復原了,等他康復,我們也可以安心地準備他的婚事了。可是……最近不知是怎麼了,媒婆很少上門呢?」
「說到這,夫人,你知不知道最近街坊里……有些奇怪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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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兒,你可回來的真快。」陸棋鷹身手利落的從廚房捧出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端上了桌。「辛苦了。」
家中有陸棋鷹這位不拘泥「君子遠庖廚」傳統的大廚師在,又怎能怪陸蓮華的廚藝其差無比呢?她就算什麼也不會做也照樣活得好好的呀!
「怎麼樣,半個月內我就逮到了大盜羅逵,厲害吧?」陸蓮華身著男裝,腰間還懸著佩刀,看來就像是從畫本里走出來的俊俏公子,但當她這麼得意的燦爛一笑,那份女性特有的嫵媚便立刻浮現出來。「再怎麼說,我也是陸家人,小事一件!」
「做得好,蓮兒。去換過衣裳,要開飯了!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吧!」
滿心歡喜的陸蓮華連忙回房,褪下了一身男裝,梳洗之後,回復她清雅娟秀的模樣。雖然只是簡單的粗布衣裳,可是依舊遮蓋不了她的天生麗質。
蓮華雖然出身南方,但她並不像時下女性的縴細、嬌柔,而是朝氣蓬勃的生動之美;在她高挑的身段襯托下,再加上女性特有的柔美,使她的男子扮相平添了雅致的風範。
在江南時,偶爾會有人把她錯認為美男子而窮追不舍!只是到了北方,個個人高馬大,無論她再怎麼掩飾,也隱藏不了她清麗佳人的姿態。
蓮華從小就在當捕快的爹身邊跟進跟出,自然或多或少通曉一些武藝。加上陸家兄弟和一般捕快們不同,由于威名遠播,所以他們擁有皇上的特許,可以單獨受理各處官府的委托、專辦難破的案子,不受地域及當地官府的管轄,直屬刑部。而現在,她正是跟著兩位哥哥到北方來查案。
其實生活向來沒什麼大變化的她,惟一的問題便是從天而降的那道命令,要她在年底前成婚。她對婚姻其實沒什麼概念,但是不成婚就會被罰甚至坐牢,這對于向來奉公守法的陸蓮華而言,是件極不光彩的事;所以她非成親不可。但……要嫁誰好呢?
畢竟這年頭,哪有女人可以和男子平起平坐?更遑論是當捕快了!在江南,听聞她過去「豐功偉業」的人家,又有哪個敢娶她?所以當舅媽告訴她要為北方某個大戶人家向她作媒時,她才會高興的得意忘形。
所以現在的問題並不在于蓮華找不找得到對象,而在于她那兩個哥哥願不願意放手讓蓮華嫁人。其實她倒也不是那麼愛闖禍,只是她有點粗心大意,再加上一點奇妙的運氣,讓每個被她逮到的盜匪不是骨折就是內傷;使官府抓了犯人還要倒貼醫藥費,因而對陸家的辦事成果頗有微詞罷了。
那兩位重視陸家名聲的哥哥就是對蓮華這點感到不滿。
要是不滿就別老把工作丟到她頭上嘛!她可也不喜歡整天風吹日曬,東奔西跑的;充其量,也只是當地的治安不錯時,她會不知不覺的心情很好罷了。
反正重要的是,她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她有一身算還差的武藝,否則會沒人敢要這種可能一出手就會劈死自己夫婿的凶婆娘。其實她也不能算是悍婦,只是有時一沖動就克制不了自己的手腳而已……而且很多時候那些在她周圍的人會受傷,也和她出不出手無關,都只是「意外」呀!
對了,說到意外,就想起今天那個被她「誤傷」的青年。
不知為何,看見他那時皺著眉頭的樣子,她心里就有些不舒坦。若沒記錯的話,那處華宅是靖國公府;不過他拿著包袱是要去哪兒呢?他是誰?
看他輕易制伏羅逵的本領,想必是靖國公府的高手。他又為何夜半企圖離開靖國公府?嗯……該不會是靖國公大小氣,薪餉給得大少,所以他打算另謀高就吧!可是這種事大白天也應該能辦呀……除非是靖國公不肯放人,所以他只好偷溜?又或者,他是與靖國公結有梁子的政敵派來夜查敵情的探子也不一定。
那個青年的手傷不知嚴不嚴重?現在仔細一想,他的武藝極有可能在她之上,而她也不過就這麼一擊而已,他應該不會有事吧!頂多是手上瘀青一塊而已。這麼一想,她倒安心許多。
只要兩位哥哥願意幫她嫁出去,以後就天下大平了。眼前,蓮華除了忙著討好兩位哥哥,也無暇考慮未來的什麼事,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
很痛!非常痛!痛的他沒有心思想再逃離國公府了!長孫昊齜牙咧嘴的在回廊上走著。真是怪事!那名奇怪的年輕捕頭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將號稱「鎮北猛虎」的他打成「傷貓」?他本以為小傷不礙事,可一覺醒來,他才發現那傷處疼得簡直不是人能忍受的。
反正現在他一醒,他雙親也就不急著替他討房妻子沖喜,在傷勢緩和前,他就暫時待下吧!然後……他想去找那個笨手笨腳的蠢捕快好好的算這筆帳。其實他倒也不是真想對人家如何,只是無緣無故受這冤枉傷,不出氣他又怎麼會甘心?
當他通過國公夫婦房間前面時,他听到墨築夫人大聲尖叫了起來。
「什麼,昊兒有花柳病?這是真的嗎?」
當長孫昊听到這句話時,就這麼筆直地朝前頭的柱子撞了上去。隨後他搞著起了腫包的額頭愣在當場。
「夫人別激動,我不是說了嗎?這只是流言。」
「可是公爺,您昨晚不是這麼說呀?您明明說有那麼個傳言是昊兒得了斷袖之癖呀?」
「昨天的傳聞只說昊兒有斷袖之癖,而今兒個一早傳來的最新消息卻是昊兒得了花柳病……」
長孫昊差點就破門而入,想問出是誰放這種沒憑沒據的流言?然而聰明如他,馬上就想到這種奇怪的傳聞是怎麼出現的——全是他自找的。
他的確是拜托南宮聖釋出「聳動且絕對不利于婚事」的流言,可是這也太恐怖了吧?他本以為南宮聖會傳播些像是「好賭成性、酷嗜杯中物、愛打女人」之類,絕不像個「好丈夫」的流言;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散播——難怪南宮聖曾經來函問他是否一定要這麼做,並要他保證日後不找南宮家麻煩,原來那時南宮聖就打算這麼做了。認真細想,南宮聖這麼做確實幫了長孫昊的「大忙」——這個靖國公世子可能一輩子都不用再為擾人的媒婆心煩了!
他渾身無力地離開了回廊,他得先讓腦筋清醒點,弄清楚到底那種狀況才是對他最有利的。
☆☆☆
「流言?」陸蓮華又重復了一次這兩個字,不明就里地看著大哥。「我沒有說長道短的癖好。再說,這與我何干?」陸蓮華皺著眉頭。看著兩位哥哥嚴肅的表情,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陸龍礎降低了音量,有些為難的小聲說了︰「風聞……靖國公世子長孫昊得了花柳病。」
「啊?」陸蓮華一時反應不及,她月兌口而出說道︰「不是我做的!那天我的確是在靖國公府內逮住羅逵的,可是我可沒動過世子一根寒毛,我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你們不要每次哪里出了事都怪到我頭上!世子生怪病,管他身上開花長草都不關我的事!你們要相信我!」
「我又沒說是你做的。」陸龍礎差點就大笑出聲毀了他「鐵面神捕」的名號。顯然他這個單純的妹妹不知道什麼叫「花柳病」。他費了不少力才勉強維持他的冷靜。
「如果你有那本事當上世子的女人,我們還用的著操心嗎?」陸棋鷹調侃道。
「……世子的女人和他生怪病有關?他被小妾下了毒嗎?」蓮華疑惑道。
「你先听我們把話說完。」陸龍礎皺眉道︰「姑且不論這謠言是怎麼回事.總之有位咱們無法推拒的貴人對這謠言的真相極為在意,希望我們去調查此事真偽。」
「……你們兩個不會又把這工作丟給我吧?」陸蓮華只想早日嫁人,過著不用四處奔波的日子。「調查傳聞不是棋鷹哥哥最拿手的嗎?」
「的確如此。不過眼前有個不容錯失的好機會可以潛入靖國公府,可偏偏非蓮華你去不可。」
「怎麼說?」
「靖國公府征求新侍女,就算我再神通廣大,也做不來這件事,你說對吧?」
「可是……」蓮華遲疑問道︰「這世上的官家子弟這麼多,誰做了什麼好事,我怎麼管的著?」
「自從這謠言一傳出後,北方有許多姑娘陷入傷心與失意中;此外,已經有不少姑娘臥病在床;若不趕快澄清這謠言,恐怕北方大亂是在所難免了。為了天下,為了不負陸家的名聲,你就辛苦一趟吧!」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陸蓮華只能搖頭嘆息,听說那世子不過只是臉蛋長得不錯,就能讓大伙迷戀成這樣嗎?要是像她哥哥們一樣能干還說得過去。不過,這時代,相貌佳還是很吃香的。
她那帥氣俊逸的兩位哥哥也當仁不讓地擁有許多支持者。前一陣子,他們決定為新案子來到北方時,崇拜她哥哥們的姑娘也紛紛悲傷的不成人形,還有不少人想離鄉背井追隨到北方,這也正是他們這次辦案保持低調的原因,無非是不想節外生枝。
這就是她那一向風流倜儻的哥哥們來到北方後,會變得較不注重裝扮的關系。听說北方的姑娘豪邁熱情,他們可不希望到時一回江南,後頭也跟了一票家伙浩浩蕩蕩地回去。
這麼一想,她也就不難了解那些痴迷的姑娘們會因這個「靖國公世子染上原因不明惡疾」的傳聞有多麼傷心。但,她還是不了解這種迷戀的心態。
「這是個極有身份的貴人拜托的,如果我們能順利完成的話,少不了豐厚的大禮。不過……相信蓮兒你心里有數,這個調查得要在極秘密的狀況下進行。所以才要你利用這次機會進府一探究竟,怎麼,到底行不行?」
眼見蓮華有些遲疑,陸棋鷹倒是有意無意地嘆了口氣道︰「老實說,蓮兒,咱們就只有三兄妹,為兄也希望你有個好歸宿,可惜這妝奩老是湊不出體面的數字;蓮兒……怎麼樣,不足的部份你就自己湊吧,如果這件差事順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