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大事玩笑不得!不提你是天朝公主,你現在是全弓月國最位高權重的女人,步六孤家旗主繼承人。你不嫁,讓王兄動怒,你可知會連累多少人?」
假若早些日子,她肯像今天這麼表白,他哪里有不欣喜若狂的道理?他也同樣喜歡著她,听她願為他不顧一切,那該是何等感動。可是現在,這算什麼?
承認他也喜歡她,然後讓她為他抗婚平白送命嗎?
不可以,他不允許她如此草率決定自己性命與將來!
「什麼三旗繼承的我不懂!我只明白,我心中有了喜歡的人!他幾次挑撥我,他總是照顧我,最後我還動了心,但那該死的大混蛋卻不肯要我!」
來此之前,她告訴自己要好好和他說清楚,更少讓他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一看到他依然故我,就連此刻都不肯老實招認真心,仿-過去幾個月,全是她自作多情!
與其說是生氣,她更加傷心!
一句話也好,她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看待她的,誰知他的答案竟是如此!
「我……原以為,嫁人什麼的,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只是找個人一同生活,沒什麼不成。可現在,我覺得好像沒辦法了,即使來日成為王妃,我也不想嫁。」
元鳳棲不由自主地雙手環抱隱隱發顫的身子,連退數步,淒楚笑容懸于唇邊,眼眸中,淚水承載不住重重苦澀,靜靜滑落。
「你明白嗎?我不想為他生育子嗣,就算狼主和你面貌相仿,我也不想讓他踫我!能抱我的人,這天下唯有--」
「不要說!」他大步踏前,伸手按向她唇瓣,阻止她將答案說破。「不要說出來,當作是我……求你,別再讓我為難。」
不說破,至少還能假裝他們的相愛不是事實,要分別也該能容易些。他獨斷地認為。
「為難嗎?」她呵呵苦笑,猶帶啜泣,揮開他的手。
「你對我的想法,一直都是為難啊……自始至終,不曾改變。那時,在弓月河谷,你要告訴我卻沒來得及說的,就是這樣?」
「鳳棲……你明白的,我……不可能有別的答案。」
「是啊,明白。」她轉過身,不想讓自己看來更加可悲,都已經委屈找上門來了,他還是要將她推開。
「我知道比起你王兄,我什麼也不是。你眼中僅看得見你王兄而已。只要他開口,你就是自己不要命,也會把一切搶到手交給他。」
還記得他曾告訴她的故事,那個失去了雙親庇護、唯有兄長為他敞開溫暖雙手的小男孩。
那是達奚齊德自己的故事沒錯吧?
因為狼主賜予他重生,給了他想要的家人與親情,甚至還提拔他擁有現今的地位;所以,不提任何兄弟感情,光是一份救命之恩,他就永遠無法償還狼主。
達奚齊德不能違背狼主的命令。
「對我……也是如此嗎?因為他要我,所以你就讓步了?」
達奚齊德隱約可見她肩膀發顫著,應該已經哭得不成人形了吧。心,逐漸發疼著,仿-正讓人猛力絞扭。
他多想上前抱緊她,安撫她,可是,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是他親手放棄的。因此,他除了靜靜听她把心事宣泄完,不該再說其他。
「這種事,不該轉讓的呀,何況他……他一點也不喜歡我呀……」
許久,他只是望著她,始終沒回答,直到她的聲音也哭啞了。
「鳳棲,王兄一定會疼你的。至少,他絕不會虧待三旗的旗主。」他唯一能給她的,卻是這樣的保證。
「是嗎?那你呢?再相見時,你對我會如何?」她追問到底,不肯死心。
他沉吟著,握緊了拳,指甲幾乎深陷進掌心,劃下血痕。「以禮相侍。」
聞言,她嬌軀一震,所有執著完全崩潰。
「假使我……我仍沒有辦法……死心放棄喜歡那個混蛋呢?」她含淚嬌笑,故作輕松調皮的回頭,想以玩笑做終結。干脆讓他罵她罵個徹底,讓她不再留戀吧。
「那麼……我會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害你三心二意。」他沒有責備她,卻承認一切都是他的錯,為她承擔這段戀情的所有罪過。
沒有他,她應該就能平心靜氣的嫁給王兄了吧。
只求讓一切回到最初,回到她還不認識他,歡天喜地的認定該嫁給狼主的那時候,唯有這樣,她才能幸福。
「知道嗎?你很殘忍。」但她明了,這也正是他溫柔的地方。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老樣子,繞著圈子為她想。
她其實很清楚,心底也一直感覺得到,他並非無動于衷,他正是為她奸,才要她嫁給狼主;可他認定的好意,對她而言,那不是好意,反而是傷害啊……
她懂她要什麼,但是他偏不懂啊……她無法點醒他,只好成全他。
如果離開他?能讓他少受些自責,那麼,她會為了他,不再糾纏下去。
「你……會來嗎?我與狼主的婚宴?」
一次也好,她想像個普通新娘一樣,為心愛的夫君裝扮,至少,希望他能看到她最美艷動人的一面,將她烙在心上,從此不忘。
她唯一一次切切實實的想傳達自己的心意,也許今生也只剩這個機會。
「我……應該會去弓月河谷狩獵吧。」他背過身,不再看她。「听說最近火狐狸出現頻繁,我想獵一些為王兄新婚祝賀。」
「你--」他不願意看到她嫁給別人,這是表示……表示他……喜歡她吧?
他總算……默認了?
她……可以甘心了嗎?他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在他心目中,他王兄更重于她。
她了解他重情重義,他若不是這樣忠于承諾的男子,她也不會傾心于他。
可當自己也被他放在天平的兩頭去衡量,而最終發現自己不夠分量時,她……仍難掩、心痛哪……
就因為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明明不該愛上他,她還是無法克制心上的喜歡。果然是自己太傻太固執,惹得滿身傷,平白自討苦吃。「我……該回去了。」
「走之前,把匕首……還給我。」
「我還以為你忘了。」那是她唯一的回憶,他也想要切斷?他是否太狠心了?
「我說過,能擁有那東西的女人,唯有我妻子而已,那時給了你,是我……是我逢場作戲,只是不甘心在別的旗主面前出丑,沒特別意思。」
他咬牙說出了違心之論。「所以,請你把它還給我。」他必須保護她,為了她的將來,就算現在為她所怨恨也無妨。
「現在那東西不在我身邊。」她抓緊衣袖,確認她時刻不離身邊的匕首仍在袖里藏著。可是,她就是不還。
「還給我,婚禮上,我會給你更吉祥更壯觀的賀禮。」
「婚禮那天,我再還你。」她沒等他回答便快步離去,頭也不回奔向雪中,只因不肯讓他看到她淚流滿面,加添他心中的罪惡感。
至少,那天以前,就讓她暫時假裝是他妻子,作個美夢吧……
達奚齊德攔不下衣裳單薄的她,連忙喚侍衛來,派人送御寒大氅追上她︰而後直到從窗口看見那冒著風雪狂奔的身影,消失在窗前許久過後,他沒有再動作過。
風雪,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卻是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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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奚齊德仿佛可以听見京城里,祝賀婚禮的鼓聲大響,角笛鳴放。每一聲都叫他心痛莫名,只想掩耳不听。
在京城不遠處,三家共有的野林中,達奚齊德帶著部下,一面策馬徐行,一面強迫自己收心,別再多想。
若非舉行像上個月的競技比試,一般人是不太會靠近這塊終日不見光影,唯有猛獸出沒的危險地方。這正好方便達奚齊德好好冷靜腦袋。
明天就是婚禮之期,達奚齊德打算獵過這幾天,來不及回去參加,他才不會產生那種想阻止婚禮進行的愚蠢沖動。
他告訴自己,這一次要拿下火狐狸,送她作為祝賀之禮,就因為他們曾是生死與共的……朋友吧。而以後……會是同一家人。
「現在也只能是朋友了不是嗎?」他嘲諷著自己,為何還惦記著她?
她不是那種會讓人一見傾心、著迷妄想的女人,甚至是女人該有的,她什麼都沒有,那他究竟還留戀著她什麼?
不要想她,不要想她--不要想她!
怎麼如此簡單的一件事,他竟然辦不到?
腦中總是一再浮現,她含淚閉上雙眸,無奈嫁給王兄的模樣,令他痛苦發狂。
「王兄呢?王兄會好好待她嗎?」之前才分別一個月,她的形容就變得極為憔悴,叫他怎麼放心得下?
若不知道他們相愛的真相也罷,要是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王兄勢必不會再多看她一眼。以王兄的傲氣,絕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心有其他。
「于是礙于身分,王兄也不會休離鳳棲,最後的結局,必是將鳳棲懸于王妃虛位上吧。女人若得不到夫君寵愛,一生何等漫長,就要如此虛擲嗎?」
這樣的結果,達奚齊德絕對無法容忍。他不能讓元鳳棲受到這樣的委屈!
所以,為了她,他已向王兄自請調往邊關長駐,再也不回朝,再也不會現身她面前使她心慌意亂,讓她能好好克盡王圮責任,為王兄生兒育女……
可惡!為何一思及那一幕,他幾乎無法容忍她偎在別人懷中!
即使,那個人是他最敬愛的王兄,是他發誓要一生效忠的王兄,他也不想讓!
但,這是一種背叛!
「旗主小心!前面有--」思緒混亂、完全沒注意周遭動靜的達奚齊德,才听見部下發出警告時,早已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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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途中,反讓獵物一口咬傷肩膀,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
達奚齊德在營帳里躺了足足一整天,清醒時,已是次日早上。
沒料到向來謹慎鮮少受傷的他,也會大意啊。
還清楚記得,當初她挺身而出為他擋下銀狼攻擊時,那心甘情願承受一切的淒楚笑容,就在那時候,他立誓,欠她的真心,要用-輩子好好償還了。
然而,他違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被懲罰了吧?
他才恢復意識沒多久,便掙扎坐起,打算拿著弓箭再次出發狩獵。
「旗主!沒必要逞強,就算是不獻上獵物給狼王,也可以獻別的呀,現成的牛羊馬匹這麼多,不差這個。」忠心的部下發出警告。
「可是,我答應過她,要為她獵得更好的東西。」他右肩傷口還沒止血,連出力拿穩弓箭都有點困難。
看苦掉在地上的弓箭,達奚齊德苦笑著。「看來,我連送個獵物都沒辦法。」
他唯一能為她所做的,這下也不得不放棄嗎?
腦海中,再次出現她哀怨的想挽留他,最後卻因為不想讓他為難而放棄的痛心眼神,他重復問著自己,唯一能為她做的,當真只有這件嗎?
「不,不對,不應該只是這樣。」難道他就沒有別的方法,讓她獲得發自內心的幸福嗎?
「外面在吵鬧什麼?」听聞外頭騷動,達奚齊德皺眉問道。
「達奚旗主!」跌跌撞撞闖進營來的,是一名小小侍女。
「小雨?你來這兒做什麼?」揮手屏退正要抓小侍女的下屬,達奚齊德坐回炕上。眼前,他明白自己最好別硬撐。
「公主要我送東西來。這林子好可怕,如果不是步六孤旗主護著我……」
「東西在哪兒?」達奚齊德不耐煩的打斷侍女-唆。
是了,他向她討回家傳匕首……她,總算下定決心了吧。
「達奚齊德︰東西就算拿去賣,我也不會還你的!」小雨向他吐出舌頭,扮鬼臉,看得達奚齊德一臉錯愕。
「這是什麼意思?」阻止想拖小侍女出去打的屬下,達奚齊德眯眼瞪她。
「這是……這是公主的口信--東西,她不還!」
「讓那東西留在她身邊,萬一讓王兄發現,當真以為她和我之間有什麼的話,她的地位難保……她不能如此任性!她該知道--」
「她知道。可是就算這樣,公主仍然……不還……」被達奚齊德的陰沉表情嚇著了,小雨啜泣著回話︰
「公主說,不論身在何處,不論嫁給了誰,她的心也只跟著旗主你,可是,因為她不會讓你為難,所以,她將喜歡放在心上,會乖乖嫁給狼主,但--也只有嫁而已。其他的……」
記得她說過,以死身殉,以昭志節。
是他逼她--逼她只能選擇以死來表明她對他的喜歡,超越一切,包括性命。
她無法更改喜歡的對象。反正終歸是永遠不見面,那麼生與死又有何差別?
這就是她的回應。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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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王冠下,新娘冷若冰霜的表情,完全沒有一絲喜氣。
王宮大殿上,弓月國狼主舉行的婚宴中,唯有眾家大臣開懷大笑,吃喝玩樂好不熱鬧。
「該去向大臣們打個招呼,鳳棲。你是今天最美的新娘,讓他們瞧瞧。」
元鳳棲只是將手緊緊藏在衣袖中。就連勉強自己離開席位,走下台階打招呼,她都辦不到;想欺騙自己心意,勉強嫁給狼主,果然不可能。
「這麼執拗,從一早就沉默不肯開口,你是存心要惹我生氣嗎?」
元鳳棲身子一緊,還是有點害怕狼主動怒。
「我總覺得,你似乎不贊成這婚事,可一開始你並沒給我這樣的感覺。還是,你在來到弓月國之後,有了喜歡的對象?」
她一愣,沒料到狽主會問這麼尖銳的問題。她不能連累達奚齊德。
「是齊德嗎?」宮外隱約傳來騷動,不過達奚齊義只專注在元鳳棲身上。「你以為他會為你而來嗎?」
元鳳棲遠遠看著宮門口,不發一語。他不會來,她是知道的。他根本不可能忤逆他王兄。
所以,像現在這樣,看到達奚齊德推開所有阻擋的士兵,來勢洶洶闖入王宮,沖到她與狼主的桌前,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一定只是她無聊的幻想而已!
「達奚齊德來遲了,王兄。」
「-?」元鳳棲看著逼真的讓她難以置信的幻覺,听著那再清晰不過的聲音,差點要停了呼吸。她……在作夢嗎?
「不速之客,來者不善。你不是說婚禮這幾日不回來參加,要去狩獵的嗎?突然改變主意回來,有事?」達奚齊義堂堂狼主的威儀不變,似乎不覺得震驚。
「是,齊德行話要說。」
元鳳棲沒注意達奚齊德打算說什麼,她只在意他一身白袍,怎麼卻在肩上染了大片鮮艷的紅色?瞧他慘白臉色,莫非他受傷了?
「喔?」挑了挑眉,達奚齊義輕笑。「想說什麼就說吧。」
「是。」達奚齊德輕輕躬身行禮,而後堅決的回答︰「齊德以為,王兄今日不宜迎娶王妃。或者該說,不宜迎娶晨星公主。」
「怎麼說?」
「齊德探听到有人大膽妄為,意圖搶婚。」
大廳中賀客議論紛紛,卻沒有人敢開口插進這對兄弟間,把事情問個明白。
「是誰這麼大膽,敢動我的新娘?」
「就是我,達奚齊德。」他直視王兄,毫不退讓。
像是預料中的事,達奚齊義只是往椅背上靠緊了些,沒有起身的意思。他居高臨下看著王弟,眼中閃著意義不明的光輝。「理由呢?」
「我來搶,是因為我喜歡她!按弓月國律法,只要婚禮還沒完成,她就不屬于任何人!我喜歡她,就盡管爭到手!」早在沖進婚禮大堂前,他便有了覺悟。
「為了個女人,你是打算對我兵刃相向?」達奚齊義冷道。
「不!王兄是我君王,是我兄長,我就算死也不會拿刀對著王兄!」
達奚齊德抽出腰間武器,擲落一地。這是他找到唯一能兩全的辦法。
「徒手相爭,縱死無憾!至少盡一己之力,以表誠心!我喜歡她,就算是王兄也不讓!」他吶喊著,宣告他的誓言。
他無法阻止她的決心,至少,不想讓她帶著任何遺憾。一次也罷,讓她明白,他也同樣能為她不顧一切!
元鳳棲難以置信他竟然為她如此瘋狂。
他說過,絕不背叛王兄--卻為了她以下犯上。
以為早就為他哭干的淚水,又悄悄的灌注眼眶。「不成的,別這樣呀……」
「好,很好,說得好!」
對于王弟的叛逆,達奚齊義至少在表面上沒有受到任何動搖。他抽出佩劍,步下台階,走到達奚齊德面前三尺之遙。
「如果你輸了,就會死在我劍下,可即使你贏了,以這忤逆之罪,我也會當場斬了你,不過,我可以按照約定不娶她,承認她是你的妻子,以公主之禮相待,王妹相稱,讓她為你守貞一輩子!」
「不要--」元鳳棲想挺身阻止這場不該有的決斗,卻因為近日來幾乎沒有進食,身子過于虛弱,沒法掙月兌周遭侍衛的鉗制。
「鳳棲,你還記得讓小雨告訴我什麼嗎?你說,你不想為難我。」達奚齊德轉頭看著元鳳棲展露一笑。「可是,我心甘情願讓你為難。所以,這該怎麼辦?」
「齊德,不要這樣,我……我死了算,沒道理連你也一起賠進去,我--」
「來不及了,鳳棲。從我將你搶回來之時,就注定來不及了。」
一面說著,達奚齊德一面警覺的盯著王兄揮手喚來侍從耳語幾句,同時過沒多久,奉命離去的侍從便又端著銀盤出現。
「你是我最心愛的王弟,讓你死無全尸未免太殘忍。哼,不如咱們公平一點,不比武,比運氣。」
達奚齊義讓侍從端著銀盤上兩個盛滿水酒的杯子,一起緩緩步向達奚齊德。他拿出腰間的小瓷瓶,將藥水倒入左邊的杯子中。
「這里有兩杯酒,一杯摻了穿腸鶴頂紅,一杯只是普通的水酒,我要你喝下其中一杯,活命的話,就是你贏。」
達奚齊德不免愣了又愣。王兄這比試,也未免太簡單。
左邊,還是右邊?這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哪有人會笨得選那杯毒酒呢?
「不,我不是要讓你選,我是要讓她選。」達奚齊義讓侍衛將元鳳棲帶下了台階。「我要由公主你親自為王弟選一杯。」
啊?元鳳棲就算站得遠一些,剛剛那一幕也看得很清楚,傻瓜才會選左邊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另一杯,由我喝。」
元鳳棲與達奚齊德同時無法反應過來。
如果她選了有毒的一杯給達奚齊德,那是絕對不可能……
如果她選了沒毒的一杯給他,那麼狼主服下的就是毒酒。
她若救了達奚齊德,便是殺了弓月國狼主,以天朝公主之身害死狼主,將會引起兩國大戰的啊!再說,弓月國的所有人,都將會群起討伐她與達奚齊德。
他們兩人將被追殺至死。
「怎麼下快選?」達奚齊義催促著。
元鳳棲身上直冒冷汗,無法抉擇。這就是步六弧旗主所說的,狡滑的狼主。
選,不選,都是兩難,夠狠的了。
「沒關系,鳳棲,其實哪一杯都沒有差別。喝了毒酒我也甘願。」
「怎麼會沒差?你明明有活命的機會--」
「不,我王兄是多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沒料到這樣的結果?最保險的方法,應該是兩杯都下了毒,而且王兄說不定已經服下了解藥。這兩杯,應該都有毒吧。」
元鳳棲猛然驚覺狼主的用心有多可怕。他要讓她親手殺了達奚齊德,而且永遠因此活在悔恨中。這才是他真正的懲罰。
「再不選,你們兩個都得死!」
「我明白了。」元鳳棲努力把持著手下顫抖,拿起其中一杯酒,緩緩走向達奚齊德。「是我不該來此,不該相逼,這杯酒︰我自己喝!」
「不行--」來不及阻止元鳳棲將酒一飲而盡,達奚齊德連忙向前接下元鳳棲搖搖欲墜的身子,雙雙跌落地。
元鳳棲拼著最後一口氣,告訴狼王。「這樣可以嗎?這杯酒,我代他喝……」
達奚齊義沒有多言,只是擺了擺手,默許這件事。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哪,鳳棲?」抱著他始終渴望的身子,達奚齊德無比悔恨,他怎麼會讓她做出這樣的傻事而不曾提防?
他轉身呼喊著︰「太醫,快來人傳喚太醫!」
「我沒有意思要害你的,你相信我……我只希望,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過一生,我不想當什麼公主,更不想繼承什麼旗主之位,王妃又算得了什麼?」
她輕笑,這次,總算可以毫無憾恨了。眼眸中閃爍著淚水,有著喜悅,有著滿足,「可我不後悔,因為我……認識了你,這樣就好了……」
「不要說話,你的氣息亂了……」該怎麼樣才能救她?達奚齊德抱著元鳳棲,在狼主面前單膝落了地。
「王兄,如果你有解藥救她的話,我願意以性命交換!」
元鳳棲的視線早巳模糊,她虛弱的伸出手,胡亂揮舞,好不容易抓住他頸項,吃力的將自己靠著他。
「听我說,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無論如何……狼王都不給、不給你活路的話……那,黃泉路上,我……陪你……」話未完,她早已泣不成聲。
「不--」他發瘋似的抱緊了她。「我不許你丟下我!」
達奚齊德眼尖的注意到一旁侍從,他再不遲疑的搶過銀盤上另一杯酒,仰天飲盡。「你等我,生不能同喪,死亦無同衾,至少黃泉路上,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