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大人!」
不陌生的叫喚在韶-雲的身後響起,韶-雲停下腳步看向來人,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那人交談。
自從他做不成段盛的女婿之後,段盛就不曾與他交談,甚至也沒有為他女兒跟人私奔一事對他表示過任何歉意,不知為何今天他特別熱切的喚住自己。
「段王爺。」韶-雲禮貌性的回應。
段盛特地在韶-雲身邊沒人的時候喚住他,並意有所指的透露出他的來意。「韶大人,你與王上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韶-雲感覺到段盛的來意不善,心中提高警覺。「韶某不懂段王爺所指何事?」
見韶-雲還在裝傻,段盛干脆挑明了說︰「宰相大人可不簡單,歷朝能爬上龍床的宰相恐怕沒幾人。」
韶-雲一听,臉色倏地刷白。為什麼段盛會知道?是車玄霧告訴他的嗎?
「段王爺,這種事你可別胡說!」
韶-雲決定守住口風,不輕易承認。
段盛像是早料到他會這麼說一樣,不在意的笑了笑。「宰相大人你也別緊張,這事我不會到處亂說的。」
段盛一副篤定他與車玄霧有關系的模樣,仿佛那一晚他也在場似的。
韶-雲不悅的板起臉孔,都是車玄霧害的,那一晚的事竟然被他痛恨的人知道。
「抱歉段王爺,我還有事要忙,沒空陪你瞎攪和。」說完韶-雲就要離去。
段盛沒有怪韶-雲對他惡劣的態度,反而追上前。「你不是恨到想殺了他嗎?」
韶-雲蕩地停下腳步,連這事段盛也知道,仿佛那天所發生的事都沒逃過他的眼皮似的。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找人暗地里監視王上的一舉一動,他做過哪些事我就能一清二楚。」段盛很好心的解答他的疑惑。
韶-雲沒想到段盛竟然大膽到找人監視車玄霧,更不避諱地把事情告訴他,難道段盛篤定他不會把事情說出去?
段盛見韶-雲驚訝的神情,像是一點也不怕他知道般又道︰「包括他並非出生于正統的王室血脈,光是這冒名頂替之罪,就足以讓他身首分家了。」
然後下一步他就能登上大位,這才是段盛真正的野心,韶-雲早就看透段盛心底的如意算盤。「那王爺必定也知曉我是雲家的遺孤。」
「唉!」提起雲家的事,段盛哀嘆地道︰「我也沒想到你會是雲家的遺孤,當年我也極力勸說奕王別殺雲大將軍,但奕王就是不听、奕王害怕你爹會起兵叛變,又听說你爹有謀反之心,硬是要抄你雲家上下。如今這個車玄霧雖然並非奕王之子,然而他卻把你當女人寵幸,你還是痛恨得想殺了他吧?」
當時他的確是很想殺了車玄霧,但認真想想車玄霧並非那麼討人厭,至少他能誠實的表達自己的內心情感。
他在想什麼?難道他真的相信車玄霧說的話,相信他是愛他的?
韶-雲也不敢顯露出太多的情緒,怕段盛會瞧出什麼端倪,因此他趕緊收回心神,面對眼前的老狐狸。
「是,我很恨他,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韶-雲的話讓段盛卸下了心防。「我跟你一樣,他居然藉這樁婚事治我欺君之罪,還削去我一半的兵權,好歹我也是開國功臣,他居然處心積慮的要奪我兵權……哼!他以為奪我一半兵權,我就不能拿他如何了嗎?即使我只有一半的兵權,我也能反他。」
「那王爺的意思是……」韶-雲覺得有必要打探清楚他的來意。
段盛眸中難掩怨懟之氣。「既然他沒有資格當靚國的君王,只要你肯出面作證,咱們一同聯手,定能將那雜種從君王的位置上拉下來。」
如果拒絕段盛,必定會引起段盛的殺意,而段盛以為自己不知道他就是害得雲家家破人之的主使者,還力邀自己對車玄霧不利,不如就利用這點,讓段盛將他的野心付諸行動。
只不過他這麼做是會幫車玄霧呢?還是會害了他?
宮內漸漸有風聲傳出,車玄霧並非奕王的親生子。
謠言一旦傳出,加上又沒及時的消毒,講久了便會動搖人心,一國之君的威嚴也會受到質疑。
然而車玄霧卻故意讓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難道他真的不怕有一天他的百姓們會群起反抗,逼他交出君王大位?
沒有人知道車玄霧在打什麼主意,大部分的人都以為車玄霧還沒听到傳聞,當然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及。
「為什麼是我?你後宮多的是女人等著你寵幸。」才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歡愛,韶-雲微睜著迷蒙的雙眼,問著眼前老愛找機會與他親熱的男人。
雖然他與車玄霧的第一次是不愉快的,甚至車玄霧待他是威脅粗暴的,然而之後車玄霧對自己卻極盡呵護、溫柔,讓他幾乎快想不起他們之間的不愉快,甚至他在他體內恣意泄欲時,他也享受著車玄霧帶給他的浪潮,忘情的把自己交給他。
為什麼?難不成他的心已經接受了車玄霧?
一想到這個可能,韶-雲感到又驚又駭。
他是犯賤嗎?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的不願,甚至還想殺了車玄霧泄恨,而今卻因為成了他的人,而漸漸對他敞開心房,接受這段不倫的戀情。
車玄霧愛極了韶-雲在高潮時發出的那種壓抑又掩不住興奮的申吟,更愛韶-雲在歡愛過後渙散的眼神,嬌柔又慵懶的神態實在讓人心癢癢,忍不住想再好好疼愛他一番。
只是他擔心韶-雲的身子會吃不消,總是壓抑自己體內源源不絕的。
因為要得人必須先得心,他想和韶-雲的情感長久的走下去,就必須先忍耐,直到韶-雲肯敞開心胸接受他為止。
車玄霧一直注視著韶-雲的神情變化,所以也沒忽略掉韶-雲又是掙扎又是抗拒的眼眸,雖然感覺到有點受傷,但至少韶-雲對他不是全然的排斥就好了。
「因為我喜歡你啊。」車玄霧發自肺腑的說道,眼里滿是深情。
韶-雲在車玄霧真摯的眼眸里找不出一絲的虛假,有一瞬間他被車玄霧那熾熱的雙眼看得渾身燥熱,下意識閃躲車玄霧灼人的目光。「這種話你還是留著對別人說吧。」
「你……」真讓人生氣!為什麼韶-雲就不能一臉感動的對他說「我也好喜歡你」?或者說「我從來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為什麼韶-雲總是要對他如此冷淡?他可是掏出真心在對待他耶!
雖然對韶-雲很生氣,但車玄霧一想到要用真心來感動韶-雲,就算有氣也消了一大半。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樣?」車玄霧突然又問,每次都是他一廂情願,他從來沒了解過韶-雲的想法。
什麼怎樣?韶-雲覺得他問的話有些可笑。
他在自己身上逞完獸欲後,再問他的人怎樣,是想要他回答什麼?
感謝他的大恩大德,感謝他的寵幸?
雖然車玄霧長得有點女圭女圭臉讓他看起來有些稚氣,但嚴肅時仍有種渾然天成的霸氣與威嚴。
如果他們僅是單純的君臣關系,他會很尊敬車玄霧,但他們發生關系之後,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麼心情面對他。
「你是怎樣的人你自個兒不是最清楚了嗎?」韶-雲不想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更不想直接面對他。
「可我想听你說。」車玄霧討好的笑著。
車玄霧熱切的神情就像是個想要人家稱贊的小孩,可是韶-雲說不出口;也許他內心深處對車玄霧是有好感的,可是他刻意忽略這種感覺,不讓這種念頭繼續萌生。
「不予置評。」韶-雲淡淡的回了一句,眼神依舊回避著車玄霧。
「你為什麼就不能說些讓我高興的話。」車玄霧一臉哀怨。
「你若想听阿諛奉承的話,我不會說。」他本來就不是自願當他的人,對車玄霧的要求也覺得很可笑。
「你……」不能怪車玄霧沒有耐性,而是任何人听到這種回答,再好的性子也會被磨光,難道韶-雲真那麼討厭自己?
「听說你最近和段王爺走得很近。」
韶-雲一楞,不明白車玄霧為何突然提及段盛,他知道最近宮中所傳的謠言車玄霧一定有所耳聞,難道他懷疑是自己泄的密?
不管車玄霧怎麼想,他問心無愧。「不行嗎?」
車玄霧沒想到韶-雲回答得那麼直接也不否認,難道他不怕自己會誤會他嗎?
「那你一定也听到了最近的謠言?」
「你認為是我放的風聲?」車玄霧懷疑的語氣讓韶-雲感到有些受傷。
只是他不想與車玄霧有感情糾葛,為什麼還要在意車玄霧是否信不信任他?
「我相信不是你。」段盛終于要行動了,這也難怪,段盛已經有點年紀了,他要是再等下去,就算想跟他爭王位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你就這麼相信我?」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只是擔心你,你可要小心一點,別被他利用了。」
前面的話還令韶-雲滿感動的,可是後面的話卻澆熄他胸中的暖意。
「你是真的擔心我被利用,還是擔心你的王位不保?」韶-雲玩味的笑著,畢竟這世上沒幾人能對王位不眷戀的。
「你說的沒錯,我好擔心會失去我這得來不易的王位,你可別幫著段盛來害我啊!」見韶-雲懷疑他的用心,玩心一起,車玄霧故作緊張的哀求著。
見韶-雲鄙視的眼神,車玄霧忍不住噗哧一笑。「哈……」
「你耍我!」韶-雲氣得捶打他。
韶-雲的力道對車玄霧來說構不成傷害,但韶-雲忘了他們兩人還光果著身子在床上,他的踫觸無疑是一種引誘,不斷地撩撥著他的。
驀地,韶-雲的雙手被車玄霧抓住,他听見車玄霧粗重的喘息聲,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韶-雲的手被車玄霧抓著,兩人一時間無語,適時冷卻彼此之間的熱度。
「人家說打是情罵是愛,你對我是有情的吧?」車玄霧把他剛才的舉動解釋為情人間的嬉笑怒罵。
韶-雲此刻恨不得能鑽進地洞里。「你少臭美了!你是君,我是臣;你有後宮無數嬪妃,可我是雲家唯一的獨子,最終免不了要為雲家傳宗接代而娶妻生子。」
「不準、不準、不準!」一听到韶-雲還想娶妻生子,車玄霧就猛搖頭。「是誰規定獨子就得傳宗接代?」
「這是世俗常理。」
「既是世俗常理就沒有一定,沒有必要讓自己身上背個包袱,而且你確定你還能娶妻生子,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嗎?你還能給女人幸福嗎?你怎麼知道跟我在一起不是最好的選擇?我敢保證我一定能好好疼愛你一輩子的,而且絕對沒人比得上我。」車玄霧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單純宣示自己對韶-雲的心意。
就算他不能給女人幸福也是車玄霧害的,他竟然還大言不慚的保證會疼愛他一輩子;憑什麼車玄霧想怎樣他就得依他。
「就算我不娶妻生子,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跟我在一起。」車玄霧有些動怒了,雖然他後宮里有一大堆的女人,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付出真心,唯一真心對待的人卻又不懂他的心。
「如果可以,我的確不想。」
韶-雲喃喃自語的說給自己听,然而車玄霧卻一字不漏的全听在耳里。
也許韶-雲並不是真的有這個念頭,可說者無心,听者有意。
「你休想!你這輩子都別想逃開我!」車玄霧扣住韶-雲雙肩的雙手因為憤怒而加重了力道。
「痛……」韶-雲覺得自己的肩膀像是要被捏斷似的。
見韶-雲痛苦的神情,車玄霧驚駭的立即松手,他竟然因為韶-雲有想離開他的念頭,就氣得失去理智而對韶-雲動粗。
韶-雲也火了,他推開車玄霧翻身下床,腳一個沒踩穩而滾落床下。
車玄霧飛身來到韶-雲的身邊,緊張的將他扶起。「你沒事吧?」
韶-雲甩開他的手,穿回自己的衣服。
「-雲……」車玄霧從韶-雲的身後抱住他,語氣里滿足悔意。
都是段盛害的!好不容易韶-雲沒有那麼抗拒與他親熱,現在竟然又為了段盛的事鬧得兩人不愉快。
「我要回去了!」見車玄霧沒有放手的意思,韶-雲又道︰「你答應過天黑之前就讓我回府的。」
車玄霧無奈的放手,見韶-雲要走又忍不住叮嚀道︰「你要小心段盛,別跟他走太近。」
雖然他對韶-雲很有信心,但他仍擔心他會被段盛給騙了。
有些事韶-雲並不知情,時機尚未成熟,他也不能跟他明說,所以只能要韶-雲別太相信段盛的挑撥離間。
「即使你是君王,你也無權過問我要與誰交好。」韶-雲似乎想起了某件事,態度冷淡的丟下這句話後離去。
韶-雲的話讓車玄霧感到有些突兀,據他的了解,韶-雲應該是討厭段盛才對,怎麼……
車玄霧仔細一想後,就明白韶-雲為什麼要那麼說了,他似乎不單只是在說給他听而已-
雲啊-雲啊!你是認真的還是在作戲?你到底對我有幾分的真?
今日早朝的氣氛有些凝重,朝臣們都有志一同的想問一件事,卻沒人敢挺身而出。
眼看車玄霧要退朝了,終于有人忍不住跳出來問道︰「王上,近來有傳聞說您……」
終于有人斗膽的提出來了,有好幾個大臣都對陳總督投以敬佩的目光。
「說本王不是奕王的親生子對吧?」車玄霧狀若輕松的笑著說,隨即神情一斂。「你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嗎?」
「臣該死!」陳總督嚇得跪地請罪。他可是支持王上的人,居然听信謠言而質疑豫王的身世,真是罪該萬死!
車玄霧也知道已經有些大臣在質疑他的出身,尤其是支持段盛為主的人。「陳愛卿,你放心,你不會死的,你要是死了,不就表示本王是惱羞成怒殺人滅口。」
車玄霧仿佛把這個傳言看得很淡,一點也不在意是否會影響自己的王位。
只不過車玄霧既沒否認也沒承認,還是讓很多人對謠言的真實性存疑。
謠言依舊沒停止,那些繪聲繪影的傳聞依然是大臣間熱烈討論的話題,而車玄霧則是在下朝後,藉討論公事為由,將韶-雲留了下來。
「你好象一點都不緊張嘛!」韶-雲現在和車玄霧單獨在一起時,已經省去了對車玄霧的敬稱。
「我當然緊張了,怎麼可能不會緊張,我若不故作輕松,難不成要讓人看出其實我是心里有鬼?」每回見到韶-雲嚴肅的神情時,車玄霧都忍不住地想捉弄他。
「你真的擔心你的王位不保?」
「當然,既然我成為靚國的君王,我就有責任守著君王的寶座。」
韶-雲覺得有些失望,說什麼保證會好好疼愛自己一輩子、說什麼絕對沒人比他愛自己……其實車玄霧最在乎的還是他的王位。
雖然曾經下定決心不再讓自己的心受到傷害,卻忍不住對車玄霧心懷期待,但終究他還是讓自己失望了。
看出韶-雲對自己的鄙視,車玄霧非但不怒,反而自嘲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也覺得本王坐在王位上,就是一個擁有一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人人稱羨的君王?」一手扶在龍椅的椅臂上,車玄霧以嚴肅的神情問道。
文武百官每天對著這王位上的人必恭必敬的喊一聲「王上」,然而有朝一日江山易主,世人還是會尊崇王位上的人;也就是說王位並非只有他車玄霧能坐,只要在上位者失去民心,誰都能將他推翻。
人們只當他是至高無上的君王,可車玄霧卻覺得他的王位坐起來一點也不舒服;如果可以他當然也想讓賢,只可惜他的責任心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他只好以舍我其誰的精神繼續做他該做的事。
「難道不是嗎?」只要有了君權就能操控人的生死,就算有一天發現自己是錯了,他也不必認錯,只要為那些枉死的人追封一些虛無的封號,就自以為對得起他們了,卻不曉得他的一個決定有可能造成無數家庭面臨骨肉分離的悲劇,那些人心中的痛,當君王的人才不會了解。
不是韶-雲故意把車玄霧看成是這種人,實在是車玄霧平時的表現讓他不得不這麼想。
「沒想到愛卿也和世人一樣如此淺見。」車玄霧搖著頭笑了笑,讓韶-雲看得是一頭霧水。「一般人都只看到王位的權力,但這王位卻如同火盆,要時時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才能坐得舒適、坐得安隱;只要你有一點的驕傲、自滿,這火盆就會燒得旺盛,反將你吞噬;若你有一絲的墮落、一絲的懈怠,這火盆的火就弱了,隨便一個人就能輕易將它踢翻,一夕之間就有可能化為灰燼。愛卿,你還覺得這王位本王坐起來輕松嗎?」
能听到車玄霧說這些發自肺腑的話,除了韶-雲外,再也不會有第二人。
車玄霧是認真的,他是發自內心的說出這些話。
他的話讓韶-雲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復雜,該說是感動吧,若是當時的奕王也是這麼為百姓著想,那他也不至于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