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 第二章 作者 ︰ 風維

關外的春天四五月份才姍姍而來,跟它一起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鷹鷹看見老媽子和丫頭們開始起勁地打掃無人居住的某個院落,把那里里外外的灰啊、蜘蛛絲(網??)啊、老鼠屎啊統統清理出來;花匠跟在她們後面翻修花圃,再把院中枯死的胡楊樹挖走,移植了一棵活的過來;廚房的九伯精神頭也明顯足了很多,常常琢磨著做新的菜式,端出來找人幫他試吃。

「有客人要來吧?」鷹鷹隨口問了一句。

管家听到他的問題後異常吃驚︰「你居然不知道?沒人跟你講過翔少爺的事嗎?」

鷹鷹搖搖頭。

「大家一定都以為別人已經跟你講過了。」管家想了想道,「翔少爺是場主唯一的徒弟,也算他的繼承人吧,說起他怎麼到這個牧場上來的,倒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那個翔少爺聰明嗎?」

「當然啦,他從小就是一個最聰明不過的孩子了。」

一听到這個翔少爺從小就很聰明,鷹鷹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實際上已經不太感興趣了,因為他只喜歡听那些小時候傻乎乎的孩子的故事。

不過當天下午做完所有的事情收工的時候,鷹鷹還是在牧場的大門口被王真人給抓了個正著。

這個牧場已經很久沒有新的人加入了,也就是說,基本上每一個人都很清楚有關翔少爺的故事,所以盡管王真人十二萬分地喜歡講,也已經找不到一個听眾。因此當他得知鷹鷹居然還沒听人講過這個故事時,心中真是分外的高興,巴巴地找遍了整個牧場把這個新人捉住。

「你不是在問誰要來嗎?這個問題全牧場當然只有我答得最清楚了。記得十六年前……」

「不用從那麼早講起吧?」鷹鷹道,「我還得把馬群趕回馬欄里面去呢。」。

「事情的起因就有那麼早啊,」王真人瞪他一眼,「不要打岔!記得十六年前……」

鷹鷹果然不再打岔,把自己的馬群拜托給旁邊的一位牧馬人後,開始認真地給新出貨的一批馬檢查馬掌。

「……就這樣我到了中原。你知道我很少出遠門的啊,所以一听人說關內的那些世家啊大族啊一個個都很了不起,就真的相信了,以為他們的武功真的要比我這個關外第一高手好,所以一路上不管遇到誰,都根本沒想過要去惹他們。可是後來看到那個小男孩啊,真的長得太可愛了,圓溜溜的象個銀元寶似的……」

王真人一點兒也不介意鷹鷹忙忙碌碌的樣子,繪聲繪色地從他當年出門的那一刻講起,好不容易講到正角兒出場時,小馬駒兒聚寶盆已經第三次從外面散步歸來。

「該吃飯了。」鷹鷹站了起來。

「咱們一起吃吧,你听故事听一半兒多難受啊。」王真人體貼地道。

鷹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晚飯時王真人繼續講︰「……當時翔兒的爹說,我自己就是中原武林排名第一的高手,為什麼我兒子要拜一個關外的蠻人為師啊?我听了之後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可一看到翔兒圓寶寶亮晶晶的樣子就舍不得了,只好硬著頭皮跟翔兒他爹說,如果我打敗了你,是不是就有當師父的資格啊?……」

這時已吃完餐後水果,管家捧著帳本進來,王真人忙著講故事,鷹鷹就順便幫他看了一下,一直看到第二本,故事情節才略有進展。

「……就這樣,我終于神勇地打敗了關內第一高手,當上了翔兒的師父,把他帶了回來。他十七歲前,每半年在這兒住,每半年回家去住,可去年他去了京城玩,一去就整一年沒有回來,還真是怪想他的……」

鷹鷹了然地合上帳本,點點頭道︰「听明白了,也就是說,你那個長得象小銀元寶的寶貝徒弟外出一年多以後,將于近日歸來,對嗎?」

「對、對。」王真人笑逐顏開。

「也不完全對。」管家咳了一聲,覺得自己有必要進行一點兒小的修正,「翔少爺剛來時的確長得比較象小銀元寶,不過現在他長大了,已經……」

「象大銀元寶了?」

「不是……」

「怎麼不是?」王真人不高興地道,「我家翔兒現在長得比大銀元寶還漂亮呢,他可是我這個關外第一高手辛辛苦苦戰勝了關內第一高手才收到的徒弟,我是不會看走眼的。」說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出去視察他的馬去了。

鷹鷹瞧著那圓桶般的身材,再次聳了聳肩。

能被他打敗的人,也算關內第一高手?

長得比大銀元寶還漂亮的翔少爺,準時于三天後抵達牧場。為了對小主人表示歡迎之情,管家組織了一個小小的迎接儀式,要求每一個工作上騰得出手的人都必須參加,不參加的人要交半兩銀子的缺席費,所以鷹鷹當然只好去了。

看到那風塵僕僕的年輕人第一眼,鷹鷹就知道還是管家說的對,這位翔少爺早就不象一個銀元寶了。不論從高大健壯的身材,還是從劍眉星目的面龐來說,他都算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英俊小伙,難怪听到他要回來的消息,最激動的還是那些丫環們。

舞獅表演、雜耍和美女敬酒,這個迎接儀式的最後一步,就是簇擁著遠道歸來的翔少爺到他獨居的院子里去。

石牆青瓦的獨門大院,建築物高大而又結實,院門上方有一塊方方正正的平面,本是掛院名吊匾的地方,不過現在卻空空如也,據說是因為王真人給此院取名為招銀館,翔少爺不同意,翔少爺給此院取名為憶真齋,王真人不同意,師徒二人一直在進行著友好的溝通,但目前尚未溝通出結果來。

「翔少爺,您看、您看,這院子多干淨啊,」秦媽和丫環金墜兒急急地表功,「自從少爺您走後,我們每天都來打掃呢!」

鷹鷹想起前幾天掃出來那一大堆垃圾,這才深刻地感覺到這位翔少爺果然已走了一年,否則那垃圾也積不了那麼多……。

「翔少爺,您看、您看,這胡楊樹長得多精神啊,」花匠也擠了進來,「我每天都來照看。怎麼著這也是翔少爺院子里的樹,我可得給伺候好了啊!」

翔少爺眯著眼楮看了看,「我怎麼覺得這棵樹比我走的時候還矮呢?」

「那……那是因為少爺您長高了啊……」

鷹鷹盯著那花匠看了兩眼。平時怎麼沒注意到他居然是反應這麼靈敏的一個人呢?

廚師九伯捧著食盤顛顛兒地跑過來,「翔少爺,您快來嘗嘗,都是新研究出來的菜式,一定合您口味。」

翔少爺接過丫環遞來的筷子每樣嘗了嘗,點了點頭,「很好吃。不過要說起做菜來,還是我哥哥做的菜最好吃。」

「那我能排名第二嗎?」九伯滿懷希望地問。

翔少爺考慮了片刻,「應該能吧。」

九伯立即眉開眼笑,「翔少爺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您說我是天下第二準保沒錯!」

鷹鷹有些了然地挑挑眉。原來在王真人牧場,什麼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就是這樣排出來的,難怪……

這時王真人終于端完了師父的架子,牽著聚寶盆走過來,獻寶似的說︰「翔兒,快來看,金元寶生的,我取的名字叫聚寶盆,威風吧?比你取的那些個什麼踏雲啊,御風啊強多了。」

翔少爺很有禮貌地參見師父,行了大禮,看來教養不錯,但對于小馬駒兒的那個名字,他卻沒發表任何意見,只是用表情傳達了一下自己的態度。

「怎麼?你又覺得不好?唉,早知道不該答應你爹讓你每年都回家住半年,看,師父的學問你都沒時間學!」王真人感慨道。

翔少爺似乎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轉頭左右看看,看到了鷹鷹。

「新來的?」

「是啊,鷹鷹是我去年冬天從草原上救回來的。這孩子很聰明,學什麼會什麼,聚寶盆就是他接生下來的呢。」

「難怪,我看他這麼瘦弱,一點也不象關外人。」翔少爺走近了一點,「你是哪里人?」

鷹鷹低下頭。

「別問了,他不肯說的。我們早就不問了。」王真人呵呵笑了笑,「你哥哥好嗎?你不是說這次要接他過來玩的嗎?」

翔少爺的臉色頓時青了青,好象心情一下子變壞了很多的樣子,當然,他原本看起來也沒有多高興就是了。

「我哥挺好的,說要單獨出門游歷一陣子再過來。」

「翔兒啊,」王真人拍拍他的肩,「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麼事!我也挺好的!」翔少爺板著臉「哼」了一聲,轉身進到屋子里,砰得一聲甩上了門,就好象一只恰好被踩到痛腳的貓一樣

「這是怎麼了?」王真人莫名其妙地回過頭問管家。

「不知道啊。」管家回頭問秦媽,秦媽回頭問金墜兒,金墜兒回頭問花匠,花匠回頭問九伯,九伯回頭問……

最後,一個牧馬人小聲說了句︰「我想,大概是因為翔少爺沒把他哥哥接過來,覺得挺沒有面子的……」

屋子里面傳來怒吼聲︰「誰在外面自作聰明?都出去!」

眾人立即作鳥獸散。

關于翔少爺到底怎麼了這個話題,牧場內外討論得沸沸揚揚,最後,大家憑著對這個基本上算是在此地長大的孩子的了解,終于得出了一個與真相很接近的結論。

他失戀了。

接下來的幾天,鷹鷹幾乎到每一個地方,都會听到人講述翔少爺是多麼喜歡他那個據說是象個水晶人兒的哥哥,當年又是怎麼樣高高興興地離開說要把他哥哥接過來住一陣子,如今人沒接來,多半表明一腔少年熱情付諸了流水。

失戀的翔少爺每天騎著馬奔馳在大草原上,黑發迎風飛舞,憂郁的目光愈加深邃,看起來更容易招惹源自母性的疼惜,牧場方圓數百里的女兒芳心又多碎了幾顆,連剛做媽媽的金元寶也經常廝磨在他身邊給予安慰。

不過這一切都不關鷹鷹的事,他計算著自己積蓄下來的銀兩,開始籌劃即將成為現實的遠行。

可惜人生總是充滿了變數。這是一個就算你明白了也沒什麼用的道理。

迄今為止鷹鷹已經在王真人牧場住了一年多了,但對草原上變幻莫測的天氣還是沒有能夠模透。它就象善變的女人一樣,不僅每天跟每天不一樣,甚至每一年都跟每一年不一樣。

所以他沒有料到,春天的草原上仍然會有猝不及防的風暴。

盡管距離戈壁還有好幾百里遠,但北面吹來的風憶(??)已帶著大量砂粒,打得人臉頰生疼,眼楮更是睜也睜不開。帶出來的馬群早就流失了快一半,鷹鷹努力讓剩下的馬圍成一團,自己躲在中間的馬肚下面。

這麼大的風暴,不可能會有人來救援他,所以要靠自己堅持,堅持,再堅持。雖然從悲觀的角度來說,人生有好多磨難都不是咬一咬牙就可以挺過去的,但只要還有咬緊牙關的力氣,當然不能自己就這樣放棄。

風越來越猛,馬群仰天長嘶,卻听不見它們的聲音,緊抱著馬鞍套子的手早已麻木,開始顫抖起來,十指扣不攏,手臂也漸漸地月兌落下來,就象有人在猛推一樣,身體失去平衡,被吹得橫跌于地,幸好被幾條馬腿擋著,才沒有立即被吹進風暴中去,但也跌跌撞撞地漸漸離開了馬群中心。

雖然眼楮睜不開,但鷹鷹很明白自己的危險處境,雙手用力想抱住一條馬腿或其他什麼,卻都因全身酸麻月兌力而未能成功。眼看著就要被卷出去,腰間突然一緊,身子頓時穩住了,有一只手按在他後腦上,已經虛軟的身體隨即被固定在一具溫熱的胸膛里。

來援的人行動非常穩健,在這樣的狂風中下盤依然很穩,拖抱著鷹鷹,一步步地回到馬群正中,慢慢蹲下來,將手卷成喇叭狀掩在鷹鷹口鼻之間。

鷹鷹明白,他是要讓自己能夠正常呼吸。

靠著有溫度的身體,僵冷的四肢慢慢回復柔軟,緊貼在耳邊的男子心跳平穩而正常,鷹鷹知道自己算是已經逃過此劫。

風暴來得狂猛,停得也很陡然。呼嘯還在耳邊回音不絕,那種象是要將人連根拔起的巨大沖擊力就已經消失。那人松開手,抬起鷹鷹的臉,解開他蒙在臉上的布巾,檢查他的呼吸、眼楮和四肢。

「鷹鷹怎麼樣?」有人在一旁關切地問,居然是王真人的聲音。

「沒什麼大礙,有些擦傷,腳好象扭到了。」那人一面回答,一面捏開鷹鷹的嘴,控出里面的砂粒。

「謝謝翔少爺。」鷹鷹咳嗽了幾聲,低低道。

「看不出你小小的一個人,居然這麼有定力,這種風暴陣勢,好象還沒有被嚇傻。」翔少爺夸獎著,抖了抖他的頭發,砂子象下雨一樣落下來。

這孩子說誰小?鷹鷹抬頭眯著眼楮看,卻被一個斗篷罩了起來。

「鷹鷹,我們又救了你一次命哦。」王真人的聲音陰魂不散的在耳邊響起來,鷹鷹向聲源方向扭頭一看,嚇了一跳

王真人騎著金元寶,正快捷無比地跑來跑去套收那些驚馬,圓滾滾的身體看起來只有小小的一點,離鷹鷹所在的地方起碼有一里多遠,可他一邊劇烈運動一邊說出來的話,卻象貼在耳邊說的一樣既輕松又清晰。

就算鷹鷹再不諳武技,也知道沒有極驚人的深厚內功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原來王真人說他是關外第一高手,竟然不是在吹牛。

「師父,鷹鷹的傷需要處理,我們先回去了。」翔少爺向遠處傳了音,將鷹鷹的身體往馬背上一放,自己也翻身跳上來,拔轉馬頭,朝牧場方向奔去。

還有老遠的距離,鷹鷹就看見牧場大柵門口等候著黑壓壓的一大片人,等他們一奔近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

「鷹鷹傷得重嗎?」

「翔少爺沒事吧?場主呢?」

「好大的風暴啊,竟然能找著人……」

「馬群怎麼樣啊?」

翔少爺抱著鷹鷹跳下馬,一邊走一邊道︰「叫周大夫來一下。馬群散在這兒向東北四十里,去幾個人幫師父收一下。」

十來個牧馬人立即應諾,紛紛拿了繩套上馬離去。翔少爺先把鷹鷹送回他的房間,回身出來在台階上吩咐了管家幾句,周大夫剛好趕到,兩人一起進來檢查傷者。

「膝肘處的擦傷很重,傷口的砂粒也要用藥水清洗,腳踝的扭傷已經傷到骨頭了,得格外注意,十天之內不要下地行走。」

「沒什麼大礙吧?」翔少爺問。

「無礙性命。」周大夫朝秦媽端來的水盆里滴了幾滴藥水,剪開鷹鷹的袖子,開始清理傷口。

受傷的時候因為情勢的緣故,沒有覺得疼,可現在硬生生要把嵌在肉里的砂粒擦洗掉,當然是疼得鑽心,鷹鷹雖然沒有申吟,但額上已滲出一層汗來。

翔少爺在一旁默默看了半晌,突然拿了塊手帕走上前,團成一團塞進鷹鷹嘴里。

「一看你就是個倔性子的人,不叫疼可以,咬著這個,免得把自己嘴唇咬破。」

鷹鷹瞟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咬住了手帕。

周大夫清理好傷口,敷上一層藥,包扎了起來,再抬起受傷的那只左腳,在附近穴位處揉了揉,也用布條緊緊纏住。

「好了,靜養幾日,每天換一次藥,七八天後就會慢慢愈合。傷口不要沾水,忌吃豆類食物。」大夫淨了手,收拾好藥箱,起身叮囑了兩句,告辭出屋。

翔少爺按禮數送到門口,剛剛回轉身子,嚇了一跳。

「大夫剛才包好的,你拆它干嘛?」

鷹鷹眼也不抬,徑自將左腳上纏的布條解下,淡淡道︰「骨頭有點錯位,我再重新對對。」

「對對?」翔少爺瞪著他,「說的那麼輕巧,那可是骨頭耶,而且還是你自己的骨頭,你可別亂來。」

鷹鷹沒有理他,雙手握住左腳,力道巧妙地一拉一送,听得輕輕一聲脆響,這才松開緊咬的的下唇,重新用布條包扎起來。

「你、你……」翔少爺顯然沒想到他動作快成這樣,說重新對對就重新對對,搶步上前已攔阻不及,簡直不知道該罵他什麼好。

處理好左腳,鷹鷹擦擦額上的冷汗,又抬起手臂,看看包得嚴嚴實實的肘部。

「你該不會又想重新洗洗吧?」翔少爺有些生氣地問道。

「怎麼會?周大夫洗得挺好的。」鷹鷹覺得這孩子反應有趣,不自禁地勾了一下唇角。

翔少爺歪著頭看他,「我第一次見你笑呢。其實你笑起來還算挺好看的,雖然沒有……」

「沒有你哥哥那麼好看?」鷹鷹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氣得那戀兄情結(戀兄這個說法不太好,實在要用,要不寫有戀兄情節??)的年輕人扭頭就走,還差點撞翻秦媽剛好端著進來的煲湯。

大概一個多時辰後,王真人帶著馬群和前去幫忙的牧馬人回來,清理的結果是丟失了八匹馬。出乎鷹鷹意外的是,這筆損失沒有算在他的頭上。因為遇到這種強度的春季風暴,還能及時控制馬群排成團狀隊伍,確保人畜的最小折損,已經算是做得非常之好了,很多同事的牧馬人都在探病的時候對他表示過贊揚,所以這八匹馬就按慣例入了自然損耗的帳目。只不過……

「馬的事情當然不怪你,醫藥費用也算了,可是你的命總算是我們冒著風暴去救回來的吧?」王真人站在床邊,用無比善良的表情看著他。

鷹鷹嘆了一口氣。

心算了一下存銀和自己的薪資情況,看樣子還得在牧場呆上十個月才行。

被周大夫斷言七八天才會愈合的傷口,兩三天後就結了疤,鷹鷹自己重新處理過一下的左腳,更是痊愈的飛快,不到第四天,他就可以行走自若。對此周大夫十分驚奇,圍著鷹鷹轉了好幾個圈兒。

「其實也沒什麼,主要還是大夫的藥方子開得好,」鷹鷹淡淡地笑,「我不過對草藥有些興趣,自己添加和提煉了一下。」

「不僅如此吧?」周大夫搖搖頭,「你接骨的手法之準確,是我平生罕見,單單只是有興趣,恐怕不會這麼專業,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鷹鷹又低下頭。

他每次低下頭,都代表不願意繼續當前的話題。

從他被王真人救到牧場至今,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過去一定有著許多的秘密,但卻一個也沒成功挖掘出來。

除了因為鷹鷹本身嘴緊以外,草原上的人也確實有不探究他人隱私的習慣,這些純樸善良的人擔心問的太多,一不小心,觸痛了人家的傷口。

總之,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倒在寒冷的雪地中的,鷹鷹的過去,顯然不是那麼安貴尊榮、一帆風順,既然他不願意說,當然不應該勉強人家。

周大夫並不是土生土長的草原人,但至少也在王真人牧場住了近二十年,性格脾性已經是個地道的草原人了,所以鷹鷹一低頭,他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轉開話題,開始從純學術的層次上與鷹鷹討論醫理和草藥學,結果越討論越有興趣,到深夜不得不離開時,他已經預約了鷹鷹好多業余時間。

這件事還帶來一個意外的後果,那就是因為懂醫,鷹鷹的薪資每月又增加了半兩銀子。

接下來的兩個月過的異常平靜,鷹鷹每天除了工作以外,就是跟周大夫在一起研究草原上的各類植物,偶爾出現傷病者,就會被他們倆拿來實驗新制成的藥劑,雖然這些新藥基本上都很有靈效,但大家對實驗二字還是有一點怕怕的,盡可能地讓自己不要生病受傷。

牧場對外的生意也仍然做得很火爆,每當外出的馬幫回來時,鷹鷹還是會向每一個人打听他們又收集到了什麼奇異的故事。入夜的時候,他常常獨自一個翻看自己做的故事筆記,仔細地思索和琢磨,雖然這本筆記已足足有兩三寸厚,但真正能讓鷹鷹滿意的東西其實沒有多少,他還需要收集到更多的信息和資料。

「你說翔少爺去過很多地方?」

「是啊,翔少爺的家族在關內是數一數二的,朋友也多,他從很小的時候起就喜歡到處游歷,就算咱們牧場最資深的販馬人,也沒有翔少爺見的世面多呢。」管家的口氣說不出的得意。

「不是說翔少爺家是關內的世家大族嗎?他們家里放心讓他這樣到處亂走?」

「蕭家是武林名門,功夫好,勢力也強,听說還跟皇上家沾親呢,誰敢踫蕭家小少爺一根寒毛?」

「翔少爺姓蕭?」

「你還不知道?」管家笑起來,「也是,平常總是翔少爺翔少爺的,也沒人特意跟你提這個。翔少爺的大名叫蕭海翔,在蕭家,排行第二,上頭還有個哥哥。听說他哥哥倒真的是嬌生慣養,很少出門的。」

鷹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問道︰「翔少爺在屋里嗎?」

「今兒一早,場主就派他到三十里外的何家牧場給何老場主送壽禮,這時間大概在回來的路上吧。」

「謝謝你了。」

「咦?鷹鷹你去哪里啊?」

「出去放馬。」

「喂,太陽都快下山了……」

鷹鷹把自己負責的馬群全都趕回柵欄里,騎著一匹健壯的黑色母馬朝何家牧場的方向飛奔。誠如管家所言,沒跑出十里地兒,就看見了正縱馬歸來的蕭海翔。

此時日頭已經漸漸西斜,逆光而來的少年與駿馬象是被金光鍍了一層似的,豐華燦爛,在廣袤草原的映襯下,顯得那麼英姿勃勃,仿佛可以看得見奔涌的青春氣息在空氣中流動,讓鷹鷹在一瞬間有些失神。

「你是來找我的?牧場里不會出什麼事了吧?」蕭海翔皺著眉頭駕馭著胯下的愛馬靠近。

鷹鷹搖搖頭,「不是,我只是有件事情,想問問翔少爺。」

「什麼事啊?」蕭海翔放松韁繩,與鷹鷹並駕緩緩前行。

「听說您游歷廣闊,見識頗多,不知有沒有听過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說……一些很傻的人突然變聰明了什麼的……」

翔少爺呆了呆,停下馬來怔怔地瞧著鷹鷹。雖然他也曾听說過這個新來的牧馬人有愛听故事的這個喜好,但總以為他這樣專程跑到半道上來找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有一些什麼更重要的理由才對啊。

「你有沒有听過?」鷹鷹催問著,眼楮里流露出極度期盼的神情。

「呃……我想想……,好象是沒有……」看到面前的牧馬人失望的樣子,蕭海翔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我今晚再好好回想一下,要是想起什麼再告訴你。」

鷹鷹垂下長長的眼睫,「那就麻煩翔少爺了……」

兩人都稍稍加快了一下馬速,默默無語的前行了一陣。蕭海翔側著頭打量這個為了听故事特意跑來的牧馬人幾眼,先開口道︰「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听這種故事呢?我听說你已經听了好多個了。」

鷹鷹又低下了頭,但沒過多久他就重新揚起了下巴,「我在找一個人。」

「找人?」

「嗯,找一個傻傻的,後來突然變聰明了的人。」

「有這種人麼?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長什麼樣子?」

「也不知道。」

蕭海翔覺得難以置信地舉起一只手,「那你豈不是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你找他干什麼?」

「我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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