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甜蹙眉瞪著喋喋不休的車子,卻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為什麼她老覺得腦袋里少了什麼東西?不不,這麼說不貼切,不像少了什麼,而是好像多了一層迷霧般擋在眼前。
她並不是健忘的人呀,但是她就是感覺到自己似乎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到底是什麼?
「蘇、心、甜!你差不多一點好不好?我們好歹一個禮拜不見了,我講得口都乾了,你卻還給我在那邊神游太虛!」李幸姍終於發現自己噴了老半天的口水都白噴了,眼前這位小姐根本沒听進半個字。
蘇心甜懶懶地看著她,伸手從抽屜拿出一罐飲料放在她面前。
「干嘛?讓我補充ACE啊!」李幸姍沒好氣地說。
「愛喝不喝!」蘇心甜一副懶洋洋的口氣,正準備將飲料收了回去,卻在半途被一只快手給攔截了。她偏頭托腮地看著那只手的主人李幸姍。「不是不喝?」
「嘿嘿,你都好意拿到我面前了,我怎能回絕呢?太沒禮貌了,不是嗎?」
「少來了。」懶得和她一般見識,蘇心甜又陷入沉思。到底忘了什麼事呢?
「地球呼叫蘇心甜!地球呼叫蘇心甜!听到請回答,over!」李幸姍見她又開始神游太虛,立刻抬手在她眼前揮動著。
「幸子!」蘇心甜不耐煩地大喊。
「是!」李幸姍要寶地一個恭敬的並腳,有模有樣立正站好。
「你到底有什麼事?能不能麻煩你三言兩語趕快說完,我很忙,沒時間和你哈拉!」
「你很忙?!」李幸姍抗議大喊。「忙著發呆,還是思春啊!」
「李幸姍!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人家剛剛講了那麼久,自己不仔細听,還……」李幸姍咕噥著。
「李、幸、姍——」
「行了行了,我這就說了咩!」李幸姍立刻舉高雙手做投降狀。「你老實招來,上個禮拜天和你在東區逛街的帥哥是誰啊?」嘿嘿,她可是憋了一個禮拜,終於有機會當面給她問清楚講明白耶!
「帥哥?誰?」蘇心甜覺得心里一沉,她上個禮拜是到東區幫媽咪買母親節禮物,但是她是自己一個人去的,不是嗎?怎麼會冒出一個帥哥和她一起逛街?而且,帥哥怎麼可能和她這種丑女人一起逛街,又不是……咦?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丑女人的,怎麼……
「『誰』?這是我的問題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蘇心甜聳聳肩。
李幸姍以像是在觀賞史前巨怪般的眼神瞪著她。〔告訴我,你是在裝傻的!」
「我是在裝傻的。」蘇心甜也從善如流地說。
「哈!我就知道!」李幸姍得意的笑。「那天如果不是因為我姨婆在場讓我月兌不了身,我早就跟過去了,接著呢,我又請了一個禮拜的假跟著姨婆回夏威夷,否則哪會等到今天才來審問你!快點告訴我,那個帥哥是誰?」
是李幸姍得了妄想癥,還是她的記憶真的有問題?
這整個禮拜來她似乎生活在一團迷霧里,內心翻涌的思緒一點也沒影響到她表面上的平靜,腦子里那層迷霧所遮蓋的,究竟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老實地說。
〔呵呵!你又在裝傻了。」李幸姍呵呵低笑,才不理會她一臉迷惑的表情。
「我沒有裝傻,幸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那天是自己一個人去逛街的,結果還遇上搶匪,要不是……」要不是什麼?那一閃而過的影像到底是什麼?
〔搶案?銀樓搶案嗎?那個兩光的搶匪,持槍搶劫竟然槍只膛爆,炸爛了自己的手。這個新聞我有看到,怎麼?你就是那個S學生嗎?」李幸姍驚愕地瞪著她。
「我的天啊!快告訴我當時的情形,一定刺激極了,對吧?〕
蘇心甜挑眉。
〔如果有人拿著槍二話不說地朝你開槍,那的確是刺激極了,不過我是氣極了。〕
「為什麼?你不是應該怕極了才對?」
「他們搶走了我要給我媽咪的母親節禮物耶!一套兩萬三干五百八十八元的金飾!那是我的血汗錢耶!」
「我知道了,所以你就氣不過,和搶匪起了爭執,搶匪才會對你開槍,對不對?」李幸姍不愧自認是她的好朋友,的確了解她。
「就是。」蘇心甜也不認為自己哪里有錯,理所當然點頭。
「我的天啊!你的大腦是放在家里忘了帶出門是不是?那是持槍的搶匪耶!人為財死沒听過是不是?!」
「那為什麼不是他們為財死?他們才是該死的人不是嗎?反正那該死的法律是為了保護罪犯而設立的,那老天爺就要忙碌一點,眼楮睜大一點,給他們一個現世報啊!」
「怎麼沒有?他們的確立刻『爆』啦!哼哼!要不是他們運氣差,膛爆了,血肉饃糊的可能就是你的大腦了!」
「才不是這樣咧!」蘇心甜撇撇嘴。
「不是怎樣?」
「他們才不是膛爆咧!是……」蘇心甜蹙起眉。是什麼?
「小姐,不是膛爆是什麼?報紙上是這麼寫的呀!」
的確,她的記憶也是這樣,但是為什麼她現在卻認為那顆子彈確實朝她射出來了?
「我跟你說著玩的。」事實應該就如報紙所寫的,否則如果那搶匪真的開槍了,那她怎麼還可能毫發無傷地坐在這里?哈哈!除非真有一個幸子所說的帥哥跟她在一起,然後英雄救美地替她擋下這顆子彈……
我的天啊!
蘇心甜突然搗住嘴巴,猛地站了起來,踫翻了椅子,嚇了李幸姍一大跳!
「甜心,你怎麼了?!干嘛突然嚇人啊!」
蘇心甜沒有理會她,轉身沖出教室。
〔心甜!上課了耶!是大熊的數學課耶!你要去哪里啊?!」李幸姍不敢跟上去,在原位大喊。「真是的,讓她逃了,結果到頭來她也沒回答我哪個帥哥到底是誰。」
蘇心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沖出教室,她的眼眶發熱,只一剎那問,淚水就溢滿眼眶。
在走廊上撞上準備到教室上課的大熊,大熊穩住她,蹙眉問︰
「蘇心甜,要上課了,你要去哪里?!」
蘇心甜抬起頭來,淚水順勢流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大熊焦急地問。
「老師,對不起,我有急事,你讓我蹺一堂課,我保證以後的考試一定都考滿分,我保證……」蘇心甜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哽咽得說不下去。頭一次,她竟然哭得這麼厲害,她有多少年不曾哭過了?!
「蘇心甜……」大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對不起,老師,對不起……」蘇心甜掙月兌大熊,繼續奔跑。
「蘇心甜!」大熊下放心地看著她的背影。這孩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行,他必須告訴她的班導,然後趕快和家長聯絡才行。
**
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對她做出這種事?!
腦海中的迷霧逐漸散去,她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了。
那時,她疑惑地看著他和斐正岡眉來眼去,最後,他似乎做下了決定——
「岡叔、徹叔,你們先出去吧!」康哲宇沉重地說。
「王子,這是必須的,請不要有所猶豫。」斐正岡嚴肅地說。
「我知道,你們出去吧!」
斐氏兄弟恭敬地一鞠躬,臨去前竟然也對她微微一點頭,讓她訝異不已。
「心甜。」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那雙漂亮的眼楮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
「怎麼了?是不是你的傷有問題?」她擔憂地想要看他的傷口……不,基本上那里已經沒有任何的傷口了。
「不是,我的傷已經痊愈了。」他對她微微一笑,笑容帶點哀傷。
「那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是不是剛剛和斐正岡溝通不良?
他說了什麼讓你傷心的事嗎?」蘇心甜疑惑地猜測著。
他訝異地挑眉。
「你知道我們在……溝通?!」
「你們會瞬間移動,會讓傷口立即復原,一定也還會其它的,我看你們眉來眼去的,就猜測你們也會心電感應吧!」
〔心甜……這麼聰慧如你,這麼特別的你,這麼讓我驚訝的你,過去的我沒有遇到過,伯是往後也遇不到第二個了,難怪你如此牽引我的心,讓我為你牽掛不已,心動不已。」他溫柔地望著她。
「你……」蘇心甜的心髒下受控制地加快速度。〔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玩,你不要尋我開心。」
他溫柔一笑,似乎不打算再做任何辯解。
「我是這麼放不下你,但是……」他的眼底又蒙上一層哀傷,讓她的心也跟著酸了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不能告訴我嗎?」她擔憂地問。
「心甜,我真不希望你忘了我……」他捧住她的瞼,輕輕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
「你真的有點奇怪耶,我怎麼可能忘了你,你不知道自己是很令人難忘的嗎?我告訴你,搞不好下輩子投胎之後我都還會記得你咧!」
「是嗎?」他又是微微一笑,這次的吻落在她的鼻頭。
蘇心甜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盡量穩住自己失速的心跳和發熱的臉蛋。
「噢!我的鼻頭有粉刺喔!」
他微微一楞,隨即呵呵低笑。
「心甜啊心甜,沒有你的日子將會失去多少歡笑呵!」
這家伙真的很不對勁耶!莫非他們打算回他們的星球了……喔,不是,回他們的次元才對。
「你……」蘇心甜想再說些什麼,不過康哲宇抬手點住她的唇。
「不要說話,讓我好好地記住你。」他輕撫著她的臉。「我不會忘了你的,這一生兩千年漫漫的歲月,你都會留在我的心上。」
看見他接近的臉,她輕喘一聲,旋即雙唇被他封住,用他的唇。
「忘了一切有關我的事吧!我將賦予你新的記憶,新的人生……」貼著她的唇,他低語著。
什麼?!
「一切都將歸零,化為煙塵,消失……無蹤……」
蘇心甜察覺不對勁,放聲大喊——
「康哲宇!」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蘇心甜邊跑邊抹去不斷流下的淚水。他竟然洗去了她的記憶!不!不只如此,還消去了所有有關能證實他存在的證據,因此全校沒人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白馬王子;沒有人記得她和這個白馬王子的交往讓她們多麼震驚和意外,所以幸子才會在看見康哲宇的時候,根本記不住他,只說是個帥哥!
進入了理事長辦公室的勢力範圍,她緩下腳步,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連花徑的花草看起來都那麼哀傷?
望著那扇門,她怯步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洗去她的記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里已經不是她可以隨意出現的地方了。
突然,那扇門毫無預警地被猛地拉開,康哲宇赫然出現在她面前,他像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這里似的,沒有絲毫訝異地直接望著她。
他看到了她紅腫的眼楮,心狠狠一抽,讓他不適地蹙緊眉頭。她為什麼哭?又為什麼到這里來?難道她真的沒忘了他?有這個可能嗎?
〔這位同學為什麼到這里來?入學的時候難道沒人告知你,這里是禁區嗎?〕康哲宇力持鎮定地說。
蘇心甜緩緩地走向他,鏡片後面的眼楮閃著淚光,她俏悄將它眨去,立在他的面前,她偏著頭望著他好一會兒,久到康哲宇發現自己竟屏住呼吸。
「你太高了。」她終於出聲,卻是令人模不著頭緒的一句話。
〔嗄?!」康哲宇訝異微微一楞。他太高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讓他無法得知她是不是還記得他。
蘇心甜突然沖進他的懷里,胡亂地猛槌著他的胸膛,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你好可惡!你這個不能見人的外星人!見不得人的王八蛋!不死的老妖怪!混蛋!龜兒子!顧人怨的家伙!蠢豬!你這個……大笨蛋!」她把所有她所知道罵人的形容詞全都一股腦兒往他身上倒去。
「心甜?」康哲宇驚愕又感動地緊緊抱住她。「心甜,怎麼會?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還記得我?!」
「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蘇心甜在他懷里抬起頭來,他的反應讓她的心情好了起來。
「我真的太意外,太震驚,太……太感動了!」康哲宇覺得任何詞匯都無法完全表達出他此刻內心激昂的情緒,可是……「你剛剛說我太高了是什麼意思?」
「那是因為我想打你一個耳光啊!真是的,我本來想很帥地上前,然後甩你一個漂亮的耳光,結果都是你太高害的。」
「呵呵!心甜,我的心甜啊!少了你的這個禮拜,真的是少了好多的樂趣。〕
康哲宇再次抱緊她。天啊!她總是這麼與眾不同,難怪多少美女總是成為他心里的過客,只有她,留了下來。
〔哼!你知道就好,這次原諒你,可不許再有下一次嘍!〕
〔是的,遵命,我的女王。」
不了,不管如何,他再也不會讓她離開了!
**
「康哲宇,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喔。」蘇心甜突然從書本中抬起頭來,正色地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康哲宇。
看見她難得正經的表情,康哲宇一凜。
「什麼事?」
「先答應,說你一定會據實相告。」蘇心甜毫不馬虎地說。
「ok,我一定會據實相告。」
「你們真的能活兩干歲啊?」
「沒錯,這是我們的平均壽命,不過,我們時間的算法和這里有些不一樣。」康哲宇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一樣?怎麼個不一樣法?」蘇心甜挑眉。
「就是……我們那兒一年,大約是這個次元的……十年。」他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耶?一年是十年?那……
我的天啊!兩千年不就等於兩萬年嗎?
她瞪大眼楮看著他。
「也就是說,對我們來說,你們可以活到兩萬歲?!〕
康哲宇嚴肅地望著她。「對。〕
「我說的沒錯,說的沒錯……」蘇心甜喃喃低語。
「什麼?」康哲宇一頭霧水,下解地看著她。
「我說的沒錯咩!你真的是不死的老妖怪耶!天啊!兩萬年,我真擔心……」她突然住嘴,蹙眉搔搔頭。
「你後悔和我在一起了?」康哲宇了解地說。
「放屁啦!」蘇心甜白了他一眼。
「哦?你……不後悔?」實在很難相信她會把那句話說得這麼義正嚴辭的,而且還順口的很。
「我干嘛後侮?你腦筋是不是缺氧啊?」
「那你在擔心什麼?」
「先生,少爺,我的王子,兩萬年耶!你認為以人類的破壞力,這個地球還能存在這麼久嗎?到時如果地球毀滅了,你又不能回你的次元去,那你不是無家可歸了嗎?」
康哲宇驀地失笑。
「還笑得出來啊你!」
〔心甜,你什麼時候變杞人了,我怎麼不知道?」康哲宇調侃她。
「我是在替你擔心耶!」
「心甜,那麼久以後的事,何必現在就來操心呢?如果這是你的問題,那你真是太可愛了。」
「我的問題才不是這個咧!〕
「嗄?不是嗎?」他記得她是說「一個問題」,結果方才的對話里,就不止這個數字了,而這竟然還未進入主題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突然去想到罷了。〕
「好吧,那你到底要問我什麼?〕
「你會回去嗎?」
〔回去……」康哲宇表情一黯,古陀帝國已經不是他能回去的地方了。「怕是不可能了。」
「為什麼?你只要再重新更改所有人的記憶,那你就可以回去上課了啊!這樣我才不會被車子天天追問你這位帥哥是誰。」對他來說,這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才對啊!
「嘎?」回去上課?怎麼她說的是回去上課嗎?
「你到底是怎麼了?腦子似乎不太靈光耶!我記得那顆子彈應該是打在手臂上的,怎麼你傷的好像是腦袋咧?」
「我也這麼覺得。」康哲宇緩緩地一笑。他的腦袋,不是被子彈打傷的,而是被她給弄得暈頭轉向的。
「什麼?」
「我是說,我會回去。」
他應該會漸漸習慣她的出人意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