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我看,他傷得不輕。」司徒衛烈看著躺在床上,正接受大夫治療的鐘莫予,搖著頭。
居然在那個女子的房里,而且傷成那樣,這種行為,他不曉得該大大地贊揚他一番,還是該在此刻搖醒他,問問他到底他的理智到哪里去了?!真是的,平常挺溫文的一個人,行動起來卻是讓人嚇壞了的激烈。不過,他到底是怎麼受的傷?不會是她弄的吧?司徒衛烈思考著這個可能性。
「是啊,傷了兩處,血又流掉那麼多,再強的身子也受不了,何況他平時又沒有鍛煉,也根本不會武功,當然承受不住了。」老大夫也學司徒衛烈刮著下巴搖著頭。
「啊?」司徒衛烈面無表情地將視線轉到老大夫身上,他們,說的是同一種話嗎?
「你懷疑我的醫術?」老大夫吹起胡子,瞪起眼楮,覺得眼前的司徒衛烈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沒有。」事實上,他沒有懷疑,而是認為他的醫術實在不敢恭維。瞧瞧,莫予才被刺了兩個小小的窟窿,非得治那麼久,至于嗎?
「哼!」老大夫從鼻子里不喜歡司徒衛烈說話的口氣,像是當他老不中用了。
司徒衛烈壓根沒將他放在眼里。這位大夫,這附近的城鎮有誰不曉得他的大名是「糊涂神醫」?被他治過病的人,是能好啦,不過也許好了比死還難過。
神醫?
誰信?!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鐘重遠朝互相瞪著眼、誰也不將對方放在眼里的人大吼!
「世伯?」司徒衛烈眨了眨眼,鐘老爺好像氣得不輕。
「鐘老爺?」老大夫捂住胡子,差點鐘老爺中氣十足的喊聲嚇抖了手,真是,他沒看到自己正在為他的寶貝兒子用藥嗎?想他死啊?
鐘重遠氣呼呼地揮開床前像兩只蒼蠅的人。他們難道不知道莫予現在生命垂危,需要安靜嗎?吵吵吵——
「要吵到外面去!」
傷心過度的鐘重遠壓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一來因為鐘莫予現在身受重傷,二來是……
唉,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莫予喜歡上了夕炎冬!
怎麼會呢?
什麼時候?
他知道,一見夕炎冬就知道,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與凡人相異,很容易媚惑別人。而莫予從小就呆在府內,極少接觸外人,被夕炎冬吸引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他在夕炎冬來府上的第一天,他就告戒莫予,千萬不要和夕炎冬太過接近,沒想到——
沒想到,他,他仍然……
唉!
鐘重遠重重地嘆氣,莫予什麼人不好喜歡,偏偏喜歡一個不屬于他們這個世界的人——她不知能不能算是個「人」!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他就該讓夕炎冬離開鐘府,在他壽辰過後,莫予成了親再來完成她的任務。
可是,照理說,莫子能見到夕炎冬的機會是微乎甚微的。他听府里的下人說,夕炎冬很少留在府中,多半時間都消失無蹤,沒有人曉得她去了何處。這樣的話,莫予根本是沒可能會喜歡上她的呀,更不會為了她差點連命都丟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莫予在昏迷之中叫的都是她的名字,而且無比親切!
值得嗎?為了一個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女子?!
不行!
鐘重遠抬頭,眼神凝重。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讓莫予見夕炎冬一面。隨即,他氣餒,再怎麼樣,他也沒有機會了。過不了幾日,便是他離開人世的時刻,他一走,夕炎冬也隨即離開鐘府,那麼,莫予今生今世都不會有機會見到她。
想到這里,鐘重遠總算松了一直憋著的一口氣,將視線放在此時正昏迷著的鐘莫予身上。眼光觸到他的傷,鐘重遠的眉又打了結——
莫予,怎麼會受傷的?而且是昏倒在夕炎冬的房里?!
難道,是她傷了他?鐘重遠的眼眯起——
據她說,夕炎一族不會傷害與他們無關的凡人。而這是真是假,他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是夕炎冬傷害了莫予……
鐘重遠握緊拳,如果是她傷害了他,他發誓,盡管只剩幾日的命,也要她為她的所為付出代價!
如果不是她,又會是誰?
鐘家素來與人交好,並無任何仇家,如果是他在生意場上得罪的人,也不至于會在十來年後的今天來報這個仇!
到底是準?真另人百思不得其解!
「爹……」
虛弱的叫聲將正思索的鐘重遠拉回現實,「莫予,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我……我沒事……」鐘莫予想支起身子,可惜實在無能為力。
鐘重遠見狀,忙將他按下,「你不許起來,大夫說你身子還很虛弱,必須休息。」他的話惹來充當隱形人的老大夫一記朝天白眼。
真的是讓他大開眼界!用得到他時尊稱一聲,用不到時,將他擱在一邊,當他不存在似的!
「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鐘莫予毫無血色的臉上寫著愧疚和失落。那樣子,讓鐘重遠見了一陣心酸。
「傻孩子……」鐘重遠抬袖悄悄擦拭了眼角不小心流出的淚,才道,「你沒事就好。」
「爹,我……」鐘莫予對爹爹有著萬分的抱歉。
當他睜開眼的剎那,他的心里其實還在想著夕炎冬,直到眼中出現鐘重遠的身影,他才想到爹爹不知會如何生氣。因為,他的臉上不止寫著憂心,還有更大的氣憤——那是對他的吧,他想,一定是氣他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鐘莫予失神笑了笑,笑得有些黯然,卻也帶著無悔。
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可能加諸在冬身上的傷痛,他並不會後悔。實際上,當他清醒過來時,身上已經多了一道匕首所刺的傷口,而疼痛,是伴隨著這個認知而來到。也就是說,在他還沒想到要去為冬擋這一記時,自己的身體已經替他選擇了。
想不到,陷得如此之深啊!
鐘莫予自嘲地笑笑,卻扯動傷口,痛得他只有咬著牙才勉強忍住那人骨的疼痛。
當他體認了在心里喜歡她的事實之後,他按捺住滿心的歡喜,等著得到她的響應,也因為自己以為喜歡的程度並沒有那麼深,所以,他仍是靜靜地等著,沒有表明。而當司徒點醒了他時,卻是他以命護她之時。
在他飛身撲在她身,護住她時,他才明了自己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慢慢地淪陷,直至將自己的生命交付也元悔。
這份情,那麼強烈,猶如飛蛾撲火般義無返顧!
「你不要說了,我都明白。」
「爹?」鐘莫于詫異,爹怎麼會知道他對于表妹的感情?
鐘重遠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且問你,你怎麼會受傷的?你表妹又去了哪里?」安慰與憐惜過後,鐘重遠發揮嚴父本色。
「表妹……」鐘莫予閉上眼,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夕炎冬漸漸淡淡消失的淡藍色身影,疑問和心痛,交織成他不知怎樣的心情。她,為什麼會消失時,眼中透著哀傷與迷惆?
她,為什麼面對他的舍命相救只是哀傷與迷惘?
難道,沒有半分感動和……和心動嗎?
「莫予,你要老實回答我……」鐘重遠嚴厲道。
「爹,」鐘莫予睜開眼,眼光直視鐘重遠,「你先回答我,行嗎?」
「你有什麼問題,只要爹知道,一定如數說于你听。」面對鐘莫予透著點點哀求的眸,鐘重遠又回到慈父狀態。「表妹她,究竟是什麼人?!」他的眼未離開過鐘重遠的眼,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他。「這個……」鐘重遠怎麼也想不到他問的問題居然會是……
「爹,請你老實地回答我。」那對他而言,很重要。
「她…」鐘重遠有意無意地避開鐘莫予進逼的目光,他怎麼會知道那夕炎冬非常人?「因為她消失了,不見了……你明白嗎?」
「你……」鐘重遠霍地轉回臉,臉上的驚訝足以證實鐘莫予的猜測。
「她不是普通人,對不對?」
「這個……」鐘重遠還想再隱瞞。
「爹,我親眼看到她消失了!」鐘莫予忍不住吼,那聲音中帶了旁人不易察覺的恐懼。
「唉……」鐘重遠投降了,「她,的確不是普通人。她是夕炎一族的人——也許,她不是人……」
司徒衛烈和老大夫是下巴險些掉到地上撿不回來。面面相覷,不太明白父子兩人在講什麼。
不是普通人?
夕炎一族?
「事實上,真要將她劃分的話,也許,她和她的族人該歸為魔族……」鐘重遠將夕炎冬以及夕炎不生在和他談話的過程中透露的點點信息,轉述給鐘莫予听。
「什麼?!」鐘莫予震驚地。魔族?他是知道,在夕炎冬在他懷里消失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決非一般的凡夫俗子,但,魔族?
「對,她是來找我一位至交好友的,可惜我那好友已經不在人世……」鐘重遠面色不改地撤著謊,「而我看她身子虛弱,心腸也還算不壞,就留她在府里,沒想到……」沒想到,他的兒子竟然會喜歡上她!算是他的失策!在當初就不改讓她留下!
沒想到……是啊,沒想到……
鐘莫予怔怔地,忘記了言語,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爹。他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要找的人已經不在世上,她又是非我族類,沒有理由會留在鐘府,沒有理由再出現在他面前……
「爹?」
「嗯?」
「我不成親!」
「少爺,風很大,你的病還沒好,我看還是回屋歇著吧?」三言憂心地盯著靜靜坐在涼亭護欄上的鐘莫予。
眼中有著同情和擔心。
少爺已經坐在這里好一會兒了,就是對著湖水發呆,動也不動的。而且,那麼久也不說一個字,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身為一個貼身書童,他的職責除了陪少爺念書習字之外,還必須時刻關注少爺的安危——那是昨天老爺狠狠罵了他一通之後,對他說的話!
老爺的意思很明顯,他失職了!
三言撇撇嘴,心里很不贊同鐘重遠的話。
失職?他可沒有!雖然他有時有些貪懶,有時又只顧著書沒顧著人,可他自認為將書童的角色扮演得很好。也許,老爺是氣少爺受傷時,他沒有好好保護少爺吧?少爺根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哪里能抵擋得了人家的刀劍!但老爺怎麼不知道,少爺他是偷偷溜出房門的呀,而且,那時他已經睡得跟個死豬沒什麼兩樣了,怎麼可能幫到少爺!
少爺的屋子離表小姐的客房可是有一大段距離!
不過,雖然他很想反駁老爺的訓斥,他卻沒有說半句反對的話,尤其,當他看到少爺現在這副好像失魂落魄的樣子時,他也真有點要罵自己了,再怎麼想睡,也該等少爺真的睡了之後,才讓自己睡的呀!
唉,如果當時他能尾隨少爺去見表小姐,也許少爺也不會這副樣子啦!
而表小姐竟然不是人?!
三言搓了搓手,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不是人?!
當他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當別的人在騙他!表小姐——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來的東西;平時雖然比較冷淡,但在他看來還是順眼的,而,她居然會是個異類!
天啊!光想就覺得很恐怖啊!
三言不免瞟眼鐘莫子,少爺居然會喜歡她?!
哇——三言甩著頭,少爺喜歡的人是個異類?!而且,現在他這個姿勢,分明是以前表——他怎麼改不過來——分明是她最愛做的姿勢,那麼,不用費心去想,少爺他此刻必定是心里想著她了。
可憐的少爺,不止身體受了傷,連心也……
「三言,你先回去吧……」鐘莫予無感情的聲音飄進三言胡思亂想過頭的腦中。
「不用了,少爺……我在這里陪著你……」他是怕少爺會想不開跳進湖里尋短見呀。如果少爺再出了事,他只有自己抹脖子一途了。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鐘莫予沒有回頭,對著湖水說。
靜靜?三言怪異地想。
少爺他還沒有靜夠啊?一大早醒過來就說要來涼亭清靜清靜。于是,他一個人對著湖水愣是發了半天呆,留他像個傻子似的立在他身後,十分害怕他一時想不開。
靜靜?他倒是該靜靜了!
「少爺,我看還是……」
鐘莫予出口打斷了三言的話「三言!」他的心思他如果不明白,就枉費他當了主子那麼久,「我沒事,你離開一下便是了。」他雖然心哀,卻可沒到想要自尋短見的地步。
「少爺,」三言繼續道,像是充耳未聞鐘莫予的話,「你不用太傷心,表——我是說那個夕炎冬,她既然不是個人一」顯然有什麼阻止了他的口無遮攔,「少,少爺?」少爺的眼神好嚇人呢,看來,少爺的心真給那個夕炎冬俘虜了。
鐘莫予轉過頭去,不理會三言的驚訝與怪異,心,揪緊著。
原來,他對她的喜愛是那麼的深刻,深刻到即使連三言一句無心的話都要起不小的反應。而,心里其實明白的,明白三言是無心,明白三言的活沒有半點錯,錯的,是他的心吧?
「少爺,你還是忘了她吧?」三言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從小他就跟著少爺,幾乎是和少爺一起長大的,少爺就像他的兄長,也像他的師父,他打心眼里感激爹娘將他賣給了鐘府,也感謝老爺將他派在少爺身邊。而,雖然老爺對少爺一直是嚴格要求,但少爺也從未有過抱怨或是反對老爺,如今,少爺竟為了一個夕炎冬,用幾乎命令的口氣跟老爺說︰「我不成親!」
唉,想必少爺說這句話時,心里也很難過吧?
「忘?」鐘莫予喃喃地道。
忘?三言說得很簡單。如果他能忘,也不必在爹爹一句「不準」後,與他冷戰,相見如不見!
他是很不孝啊,卻無法背叛自己的心!
「少爺!」三言知道他那個有些嘲諷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因此,他忍不住嚷道,「少爺,她……她根本不是個人啊!」豁出去了!少爺他壓根听不進他的話!
「那又如何?」鐘莫予淡淡反問。
「如何?」三言愣了愣,「少爺難道不知道,人和妖怎能結合?!」
「她不是妖!」鐘莫予立刻反駁,「她只是……
只是……」他低頭,無法將話接下去。
「不管怎麼說,少爺與她是不可能的。」三言忍不住扮演起勸說者的角色,他可是為少爺著想啊,少爺怎麼听不進去?!
「不可能嗎?呵……」連三言都知道他與她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他還執著著,執著著等待她可能會再回來見他一面的心念?
「少爺!」三言心痛極了,看到少爺如此一副頹喪又執念的模樣,他真的,真的不忍心……
「你走,好嗎?」鐘莫予的話,像是在請求。
「我……」三言還想再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走吧……」
「唉……」他還能說什麼呢?他已經無話可說了。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剩下的,只有少爺自己才能解救自己了,旁人也無能為力!
三言一步一回頭,漸漸離開了涼亭……
鐘莫予將頭靠回護欄,兀自沉思——
遠處,傳來一聲淡淡的、著有似無的嘆息。那嘆息中,像是包含了些許無奈,些許不解,些許憂愁,些許,柔情……
解除婚約?
正動手擺弄繡品的葉心宛詫異地回頭,「鐘公子真的那麼說?」
「是的,」小六道,「那是奴婢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從鐘府內的家丁口中得到的消息,錯不了。未來的姑爺,是想要解除與小姐的婚約。」
「可知,是為何?」即使心里有著濃濃的失落與心酸,葉心宛也不輕易表露在貼身」丫鬟面前。
「好像是為了那晚和未來姑爺一起來的女子。」小六的消息果然準確。
「是嗎?」葉心宛低低問著。
「小姐,」小六可忍不住了,「小姐就甘願讓姑爺那麼對你?」簡直是要侮辱小姐嘛!嫁妝都準備好了,請帖也發出了,就等著這兩天嫁娶,未來的姑爺卻要解除婚約,這算什麼嘛?!小六氣鼓鼓的。
「爹爹知道了嗎?」葉心宛沒有回答小六的話,只問著。
「老爺不知道吧?」小六猜測著。
「那我去同他說。」遲早總是要知道,也許她去說,爹爹的怒氣會減少些。畢竟,這門親事,是鐘家主動提出的,現在卻也是主動要解除,爹爹不氣才怪!
「等一等,小姐!」小六拉住她,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小姐?!」她嚇了一跳,小姐她,哭了?「小姐,其實,鐘家老爺沒有答應呢。」小六自然知道葉心宛為何掉淚,忙將另一條消息奉上。「沒有答應?那你方才……」
「我只說未來姑爺想解除婚約,沒說鐘家想解除。」
看來,小姐真的很喜歡鐘家公子呢、「小六!」葉心宛咳道,卻未加掩飾自己的心意。對于他,她不是單純地憑外貌欣賞,如今,是整個心都陷入了!「小姐,」小六可不認為這是個好消息,「可是姑爺不喜歡你,你……」小姐好像有點放心的樣子。她很擔心,如果未來姑爺不喜歡小姐,那即使小姐嫁了他,也未必會幸福啊?依她之見,還是不要嫁得好。但,小姐的心……真是傷腦筋哪!
「我……」葉心宛無語。她當然知道他會如何對她,但,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啊。自從在那晚見到了鐘公子後,她的心,就不屬于自己了。每回夢里,總會出現他的身影,她也希望自己不要再想了,卻辦不到!「小姐,我看,不如請老爺去鐘家……」
「鐘家?做什麼?」
「姑爺既然不喜歡小姐,那小姐何必嫁他!」小六想得很是單純。
「不!」
「為什麼?」嫁一個不將自己放在心上的夫君,小姐會開心嗎?
「我們怎管得了,爹自有分寸的。」事實是,她不甘心!
她是賢淑的千金小姐,是舉止得體的大家閨秀。當然,她也是懂得為自己打算的人。葉家的兒女,怎會輸人!
「小姐……」
「你,你說什麼?!」鐘重遠驚恐地頹然倒在椅上,久久動彈不得。一雙眼楮死死盯著面前同樣帶著點點憂傷的夕炎冬。
她,她剛剛說了什麼?她說,莫予與他一樣,只能再活一一一
「我沒騙你,他,只有五日的命……」夕炎冬道。
她那晚消失之後,就回到了師傅那里,因為她違背了夕炎一族的規矩,對不是目標的凡人動用了法術,因此,她消失了。
而,回到師傅那里時,師傅告訴了她一個令她難以置信,也難以接受的消息——
鐘莫予,只有五天可活!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于是,她拜托師傅帶著她下了地府,查了生死簿,果然,那上頭赫然寫著——
鐘莫予,卒于四月初六日戌時!
那一刻,她幾乎站立不住!只覺得腦袋里轟然一響,便失去意識。醒來,又在師傅處,春以及其他師姐正關心地看著她,個個面色凝重。
然後,師傅告訴她,必須回來將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告訴鐘重遠和鐘莫予!
「五日!」鐘重遠元力地閉上眼,「我們父子兩個的命,居然如此相像……」真是可笑,那他拼命想為鐘家留點血脈的想法,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而,老天何其殘忍!十年前讓他差一點失去莫予,而今,又讓他再一次失去!即使,先走的會是他!
「我求求你!」鐘重遠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到夕炎冬面前,「你救救莫予吧,你們以前救過他一次,這次也同樣可以的,對不對?!」滿懷希望,鐘重遠忍不住抓住夕炎冬的手臂。
盡管手被抓痛了,夕炎冬也元感覺,因為現在在她心里,同樣盛滿了悲哀。如果鐘重遠知道救鐘莫予惟一的方法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感想。
「不可能。」她哀傷地道。
「你可以的,為什麼不可以?」他搖晃著她,忍不住月兌口道,「莫予喜歡你啊,你知不知道,他很喜歡你……
你千萬不能讓他死啊,千萬不要!」
「我……」夕炎冬有些震驚,盡管師傅已經告訴過她一回,再听到,心里仍然有著震撼!她的腦海中不由得浮起他舍命力她擋匕首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
而心,心呢?
她定定看著鐘重遠瞳中的自己——那個自己,是她所陌生的。眼里,沒有了清澄;心中,沒有了自我;一舉一動,都在告訴著她一個事實,而,這個事實,在她離開前,師傅也那麼說過一她,喜歡上他了。
那個叫做鐘莫予的凡問男子!
「你能救他的,你一定能救他……」鐘重遠還在嚷著,她卻心在別處!
她,想救他,真的想……但,能救嗎?
能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