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冠一手拎一大袋食材,晃悠著進了廚房。
「小師弟,你怎麼才回來?」廚房掌勺師兄焦急又語帶抱怨地說。他等他回來可足足多等了一個時辰。
「十八師兄,路上耽擱了許久,師兄不要怪我。」樓冠苦哈哈著一張臉,低頭將兩袋買來的食材放到一邊。
「我哪里會怪你!」十八師兄肉餅臉上立刻笑呵呵,「我只怕師傅怪罪,今天家里有貴客到,師傅可等著廚房能燒一桌好菜讓客人滿意哪。」他說著,雙手已經開始忙起來。
「貴客?」樓冠幫襯著將白菜從袋子里取出來,「哪里來的貴客?」他心中想,莫非他寫的信那麼快就到爹手里了?也不對,沉沙幫離允州城來回要三天時間,不可能爹立刻派人將他拎回家。
樓冠聳聳肩,爹派來的人絕對不可能會成為師傅的貴客,大哥雖然一派官架子,但要勞動他的腳,那是用一千兩黃金也買不動他一步的。只要不是爹派來的家人,什麼貴客不貴客的,他一點都不關心。
「啪」的一聲,樓冠將白菜盡數丟進水里。
十八師兄怎會知他心中想什麼,一邊切菜一邊自言自語著︰「這位貴客听說是師傅的親戚,師傅哪里來的親戚?不是說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人嗎?師傅當我們是傻瓜,他說的話總有前後不對稱的地方,咱們听過也就算了,唉,當徒弟的就是這個不好,師門在上,師傅說什麼都得應承什麼,我當了這麼多年的掌勺,只因為師傅說只吃我燒的菜,可我真不想燒菜……」十八師兄說話的速度與下刀一樣快,說的話與鍋里的白菜一樣多。
樓冠幾乎想掩住耳朵,偷偷溜出去算了。
師傅說什麼都得應承嗎?哈,他可不是,他進沉沙幫三月之久,可從不覺得應該惟師命是從——當然,如果師傅肯多教他一招半式,他也是願意的啦。他心里偷偷說。
可是,沉沙幫不像他想的那樣,當初他遇到師傅驚見師傅那一手「平沙落雁」當下立刻上山拜師。哪知道,師傅地道的也只這一招而已,三月過去,「平沙落雁」他已學到手,再待下去可沒什麼意思。現在每天他都無聊得四處找有趣的事做,只等爹派人來拎他回家。
樓冠掩著嘴,悄悄打了個呵欠。
十八師兄菜做得不錯,卻跟個廚娘似的嘮叨個沒完。
「說到這貴客,小師弟,你應該去瞧一瞧!」十八師兄話題又繞了回來,卻是語帶驚喜,眼帶桃花。
樓冠被嚇了一跳,「瞧?瞧誰?」十八師兄忽然湊近的臉,讓他難以忍受,只得脖子往後仰,避開師兄臉上的塊塊肥肉。老天,若是做掌勺的到了師兄這把年紀非得變成這樣的話,他寧可餓死也不下廚!
「自然是師傅的貴客,」十八師兄接過樓冠遞上來的蘿卜,飛速下刀,嘴里自然也不停,「師傅的貴客是位姑娘,而且啊……」他眼中閃著星星,又將臉逼近樓冠,「而且是位絕色美人哦,啊,我長到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當真是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若是……啊,我真是多想了……」
樓冠假笑著不著痕跡地推開十八師兄手里的刀,刀鋒對著他的臉,實在讓他輕松不起來,「哦,是嗎?」天仙下凡?傾國傾城的姑娘大多是紅顏薄命,沒什麼好看的。
見樓冠不為所動,十八師兄橫起了眼,「小師弟,你當真是和尚轉世嗎?」
「不是啊,我愛吃十八師兄煮的紅燒肉,哇,太美味了。」樓冠一副崇拜的樣子。
十八師兄果然笑眯眯了,「這是我最拿手的菜之一——不過,小師弟,你知道不,幫里的其他師兄師弟都跑去偷瞧去了,我還以為你也不會例外。」
「哦。」樓冠吐出一口氣,惹惱師兄不是明智的行為。但他依然不動如山,手上卻忙著將菜洗淨。他對美色不感興趣,感興趣的只有——
十八師兄的話打斷他的想法,「你今天一早下山,所以不知道,師兄弟們為了瞧一瞧她,都把過年才穿的衣裳都換上了。」
那是因為山上從來沒有姑娘!樓冠心中嘀咕。
「最厲害的,貴客不但長得漂亮,她那一身功夫,連師傅都贊嘆不絕哪——咦?小師弟,你干嗎?」十八師兄眨眨眼,詫異地盯著抓住他衣裳的手。
「她功夫很好?」樓冠精神滿滿,雙眼晶亮地期待著師兄的回答。
「師傅說的應該不會錯吧?」十八師兄笑嘻嘻,「因為七師兄被她打得很慘!」他幸災樂禍地說。他素來與七師兄不對盤,但他功夫不如他,氣在心中,如今這位貴客姑娘可算幫他報了仇啦。啊,他對她的仰慕更多了。
樓冠現在沒有興趣去看十八師兄的仰慕之情,他只關心一件事,「現在她在哪兒?」
「誰?」十八師兄還未回過神。
「師傅的貴客!」
「在練武場,師傅讓她與師兄弟們切磋武藝,可是我不相信有多少人能打得過她,嘿嘿,連一向以武功自豪的七師兄都吃鱉,我看只有大師兄可能還勝得過他,我猜他大概要在三百招之後才能打贏她,你猜呢,小師弟?」十八師兄做著假設,想要尋個人來印證時,身旁早已不見了小師弟的蹤影。
「小師弟呢?」他頂了張滿是問號的臉,問廚房內其他師兄弟。其余二人手指一同指向門口,「走了!」
一陣煙的功夫就不見了,小師弟的功夫一向平常,怎麼……
在場三人的臉上皆問號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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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七師兄都打不過她?
樓冠腦子里這句話一直在閃,他快步走著,心里也飛快地在轉動著心思。
美貌如天仙他可沒興趣,但是她的武功讓他立刻對她產生好奇起來。
在這個不大不小的江湖之中,武功能排在江湖前百名的多為男子,少有女子能擠進其中。而據他所知,這幾位女子不是某派掌門,便是名門之後,且年歲已至四十開外。照師兄的描述,師傅的貴客當是年輕的姑娘,在二十左右的年紀擁有高超的武藝,他想不出來是誰。
「哎喲,你跑那麼急干嗎?」被樓冠撞到的師兄驚訝地看著這幾日懶散的小師弟,「去哪里,小師弟?」
「九師兄?」樓冠眼楮亮起來,「他們還在嗎?」
「誰?」
「師兄他們還在練武場嗎?」
九師兄感興趣地看著樓冠期待的眸色,他賊賊一笑,「小師弟,你也去看人家姑娘嗎?還在還在,師傅也在——急什麼?大師兄都還沒出場呢——」
樓冠可听不見九師兄的咕噥,他飛快地奔到練武場入口,卻反而慢了下來。
「好!」師兄們一陣喝彩聲。
他緩緩走進里面,第一眼就看到一條白色身影在場中央飛轉,身形靈活輕盈,恍若輕蝶般游走自如。
好身法!
樓冠心中贊嘆。此刻與她對打的是三師兄,三師兄武功以穩扎穩打見長,但此刻他卻瞧見三師兄出手比平時慢了許多,而且氣息不穩,應當很快會敗下陣來。而反觀她,卻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顯然並未將三師兄看在眼里。
「樓冠!」師傅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師傅!」樓冠走到師傅身邊。
「你來了正好,仔細瞧著,應當收獲良多。」師傅指示他看,眼中有著驚喜和悵然。喜的是她的武功造詣如此之高,悵的是同出一門的自己,已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他瞅了眼身邊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年輕男子。
三個月前,他在路上遇到樓冠,在他懇求下收他為徒,並帶回沉沙幫。沒想到,才兩個多月,他的獨門絕技「平沙落雁」已被他學會,雖然火候尚欠,但不出一年功夫,他這做師傅的就趕不上了。他初見樓冠,只以為是個略懂武功的年輕人,卻未想到他的領悟力如此之高。可惜,現在他沒什麼能教他的,只能怪自己資質有限。
樓冠現在沒功夫注意師傅心里在想什麼,他的一雙眼楮都放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她的樣貌他瞧清楚了,雖不若十八師兄形容的夸張,但微黑的臉卻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身形略瘦,卻仿佛蘊藏了無限的精力。
樓冠亮晶晶的眸子不舍得離開她。
「唉,我教了十來年的弟子,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師傅唉聲嘆氣,但之中卻也隱藏了欣慰,「老大,你去試試自己的功夫到底如何。」
樓冠耳中傳進師傅這句話,不免略略驚訝。師傅顯然已認定大師兄比不過她,所以才說讓大師兄掂量自己的武功。
「師叔。」場中的女子說話了,她直直將目光投過來之時,在樓冠臉上掠過,淺笑道,「師叔想要累死清心嗎?師叔的弟子功夫都不弱,即使清心功夫再好,也難以招架連番比試啊。」她話中對自己武功也頗是自信。
樓冠嘴角咧得更大。
「好好好,」師傅捋了捋胡須,笑道,「清心,師叔是太過驚訝了,未考慮到你的狀況——不過,這是師叔的大弟子,你與他比過之後,就不用再比了。」他言下之意,是依然不放過她。
樓冠同意。他才見她使了幾招,並未瞧清她真正的功夫,到底值不值得他照心中的想法做,他還需觀察一下。
柳清心在心中嘆息,「好吧,師叔,清心只有遵命了——大師兄,請!」
于是,又一場讓樓冠看得精彩的比試于焉展開。
大師兄不似其他弟子,他是跟隨師傅最久,也是得到師傅真傳的弟子,自然將「平沙落雁」使得自然而且渾實,樓冠倒要看看柳清心是如何應付的。
「嘩——」在場的師兄們無不發出贊嘆之聲,能讓大師兄連連使出師傅的獨門絕招,這位姑娘當真給他們的驚奇連連啊。
能讓樓冠驚奇的,不是現在,而是在大師兄連續使出十一回「平沙落雁」之時。師傅的絕招不像別的招數,一招即完,它的重點在于你能否連續使出同樣招數,並且後一次使遠比前一次使更有力量。
「‘鳳呈天翔’!」師傅驚訝地叫道。
樓冠張大了口,「那據說失傳近百年的寶劍?」他趕緊看柳清心手中所握寶劍,劍發紅光,略帶飛翔之勢,當真是鳳呈天翔?
「不,真正的‘鳳呈天翔’並不單指寶劍,而是劍與劍法的結合。外人只知寶劍乃寶物,孰不知只有劍而無劍法,那是一點用處也無,寶劍也只與其他普通的劍一般無二!但是,沒有劍,光有劍法,那威力也不容小覷,自然,若兩者結合,那自然非同小可……唉,她從哪里得來這東西?」師傅解釋道,眼楮盯著柳清心瞧,驚訝之色不亞于樓冠。末了,自然嘆息一番。學武之人大多對此等東西求之若渴,只可惜每人機緣不同,凡事豈可強求。
在場其他師兄們可能不知道,但樓冠對此等神器可是知道甚多。
相傳當年江湖之中出現一位千年難遇的高手,他憑借一把劍橫行天下,無人匹敵,最轟動的戰役是在華山頂上,由江湖上四大門派四大山莊的掌門人齊齊出手,但在百招之後,卻依然敗在「鳳呈天翔」之下,盡管從此之後那位高手消失江湖,但他的武功和他手上握的劍卻一直為人所樂道。
百年過去,眾人也放棄了尋求,但未想到今日他竟然瞧見了這罕見的寶物!
思想間,柳清心與大師兄的比試已經結束。
師傅上前走到柳清心身邊,樓冠不由自主地邁動腳步跟了過去,「清心,你這……」他看著她手中的劍。
「這是假的!」柳清心笑了笑,「師叔,此劍雖相似于‘鳳呈天翔’,但只是我師傅命人根據圖紙打造的,而這套劍法,也是他老人家自創的劍法,並不是師叔所想的那樣。」她說得誠懇。
「哦,」師傅朗朗而笑,似乎松了口氣,將柳清心遞上的劍拿來仔細端詳了會,道,「果然是新鑄的,我當真是看走眼了……」
柳清心輕輕笑著,抬手拭去額上細小汗珠。連番應戰,她臉上現出疲憊之色。她輕呼出一口氣,心中思想︰果然師傅所料沒錯,唉,她當真不能再使出這套劍法,若是由此引來軒然大波,那麼她的煩惱可就沒完沒了了。
暗暗下了決定,抬起頭時,卻瞧進一雙深深望進自己眼里的眸子。
柳清心呆了呆。師叔身旁的這名男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光直直,絲毫不避諱,也不退縮。他眼眸中閃動著晶亮,以及一些篤定。他在篤定什麼?而他又看出了什麼?她撒了個小謊,也自信編得圓滿,無人看出來。
可是,他的眼神卻讓她猶豫,懷疑自己是否露了什麼破綻。
柳清心一怔,回神再看他時,他的眼神依然灼灼,俊秀又帶點孩童般純稚的臉上,是熠熠光華。
她忙收回視線,臉頰微紅,心頭沒來由一動。
他看人的眼神很直接,也很專注,仿佛世間上沒有一件事能打動他似的。
「清心,你也累了吧?師叔可把你為難了,來來來,你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沐浴一番,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了你愛吃的菜,待回來我派人過來喚你。」
柳清心微微福了福身,「多謝師叔。」
「哪里哪里,」師傅一拍樓冠的肩膀,「你帶她去客房。」
樓冠被這麼一掌拍上肩頭,渾身一震,仿佛才回過神,神情還有些呆滯。
柳清心掩嘴笑了笑,心頭亂跳一下。
「師傅?」樓冠茫然問。
「你帶清心去客房,別告訴師傅你不高興啊。」他佯板著臉,口氣略略嚴厲。
「是,師傅!」樓冠听明白了,自然高興,忙作了手勢,讓柳清心跟著他走,「柳姑娘,請……」
「勞煩。」柳清心欠了欠身,與師叔暫別,跟上了樓冠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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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樓冠仔細在心中醞釀許久。
柳清心跟隨著他,每回抬頭,都能看到他頎長的背影。他走路有些散漫,但卻未讓人覺得懶散,反而有種悠閑的感覺。他身上穿著的是師叔弟子穿的衣裳,那麼,他是哪一位呢?根據師傅介紹,他門下弟子共有五十多位,以武功排上名的是二十七位,他呢,排在前還是後?又或者只是武功一般的人呢?
柳清心暗暗告誡自己,每回看一個人,總會看到他武功的深淺上頭,已警告自己多次,但又故病重犯。世間之人,不會武功的如恆河沙數,怎能以武藝好壞來評判呢?重要的,還是品德吧?可是,長久以來根深蒂固的教導,一時之間又怎會短時間內改正?
柳清心咬著下唇,眼瞼輕輕合上。
「呀!」她撞到一堵牆——哦不,是他的背,「抱……抱歉……」她低著頭道歉,話語怯聲聲,與方才練武場上的她,判若兩人。
「無妨。」樓冠微笑,眼眸中卻有驚訝之意。他見她一人低首苦想,似乎煩惱著什麼,便停下來等她,哪知道她忽然走了上來,撞到他。之後,她臉上泛起紅霞,開口道歉,語氣竟然帶著羞澀。他初見她時,以為她是朗朗之人,沒想到還有如此小女子的一面。
「柳姑娘,我是幫里最小的弟子,我叫樓冠。」他直接自我介紹。
柳清心一愣,抬首瞧他。他說話真是直接,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才是。
樓冠笑了笑,「柳姑娘?」
「哦……」柳清心趕忙垂首,以為他笑她眼楮直勾勾瞧著他,「對不起……」又微微紅了臉。
「無妨,在下想請問,姑娘師承何門何派。」也好讓他去拜師學藝啊。
「門派?」柳清心疑惑,「我並未屬于任何門派,師傅常野游在外,應當沒時間做一門之主吧?」除非她那自她學成之後未見過一面的師傅偷偷在外招收弟子。
樓冠驚訝,「你的意思是說,尊師只收了你一人為弟子?」那怎麼辦?雖然她說她使的「鳳呈天翔」是師傅自創的,但他可不會被誆騙,她說假話的理由他明白,但他可不會放棄。
「是啊。」柳清心笑了笑,眼眸中流露出又好氣又好笑,「師傅他老人家自從教了我之後,就一人跑去游山玩水,並發誓再也不教徒弟了,興許——」柳清心靦腆一笑,「興許是他嫌我太煩了吧?」
糟糕,跑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樓冠嘆息,怎麼辦?
「我到了,」柳清心站在門口,看著定在身後,似乎很是失落的樓冠,她奇怪地瞧了瞧他,卻對上他投過來的眸光,趕緊將視線收回,在打開房門之時,道︰「多謝你領我到房間,我要進去了。」說著,朝樓冠感謝一笑,低頭跨進房門,輕輕合上門扉。
樓冠站在原地好久,未從打擊中恢復過來。過了一會,他才訕訕走向廚房。
「小師弟,小師弟……」九師兄叫嚷著拉住他,「你方才到哪里去了?」他焦急地道。
「沒去哪里,」樓冠還是失落,「九師兄,你找我有事?」
「是是是,有事,你老家派人來接你了,師傅也已經同意讓你回家。」見到樓冠眼楮朝他瞟過來,「怎麼,你不信?」
「不,我信。」唉,到得還真及時,不過,如何該跟師傅說,他要月兌離師門呢?每一次興沖沖地拜師,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就為找個理由月兌離師門而煩惱。從小到大入了五六十個門派,借口快被用光了。
樓冠苦惱著臉,在心中翻著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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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你干嗎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前來接他的樓器端詳自己的主子好一會,總覺得此時的少爺與三個月前的少爺完全是兩個人。那時說要拜師沉沙派時的少爺多麼有精神,可是現在卻蔫了一樣,「二少爺,既然沒什麼可學的那里也不必留戀啦,下次再找一處功夫更好的地方就成了嘛。」哪一回還不是這樣?他都已經習慣了,少爺不可能不習慣哪。
樓冠懶洋洋瞟了樓器一眼,他哪里會知道他心中的苦惱。眼見上乘的武功,卻投師無門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啊,二少爺,你瞧,」樓器努力想調起樓冠的精神,「那里有個河灘,景色好厲害,我們先在那邊休息一下成不成?也好讓馬喝口水。」
「厲害?」樓冠好笑地道,「小氣,你又從大哥那里學來什麼詞了?」
「二少爺,請叫我樓器,」樓器板起臉。可惡,誰給他取的名?樓器樓器,小氣小氣,二少爺老愛拿這個來笑他。
「嘖,」樓冠翻身下馬,任樓器將之牽到河邊,他就地躺了下來,手枕在腦後,道,「你的人與你的名一樣,說說也不成哪。你要怪,也只能怪大哥了,要改名自然也去找他,別來怨我哪。」
樓器懊惱。唉,這是癥結所在。樓家誰都知道真正主事的是大少爺,老爺只顧著自己的事,而這大少爺雖然老是笑眯眯的,但哪里會那麼好說話?樓器他可不敢拈老虎須啊。找大少爺改名?呵,他寧願被人叫小氣一輩子!
「二少爺,」樓器坐到樓冠身旁,充滿期待地說,「這次你在那里學到了什麼好功夫?我瞧他們那些所謂的高手功夫都不怎麼樣嘛。」所以他就奇怪了。
「憑你的功夫怎麼看得出來?」樓冠瞪了他一眼,「你應該多加練習,到時候大哥考你們的時候,不要被打得太慘!」
樓器一哆嗦,「二少爺,你不要再說了。」天哪,可怕的考驗啊,一年一回樓家家人武藝大考驗,總能讓他們這一干下人差點被詛咒大少爺突然消失人間!
樓冠輕笑,「放心,我還是會幫你的。」
「多謝二少爺!」樓器稍稍放松,也學他躺了下來,面對藍天白雲。
「樓器,家里怎樣?」三個月未回家,還真有些想念啊。
「都好啊,大少爺依然那麼可怕,老爺還是大嗓門。」樓器說到這里,忽然翻身坐起,眼里閃動著有趣的光芒,「二少爺,我告訴你一件事哦,你可不能告訴別人,說是我告訴你的哦。」
「先說來听听。」樓冠閉上眼,感覺到日光有些刺眼。但,河邊排排樹木沙沙作響,空氣中有股清香之氣,此情此景,當真舒服。
「是這樣的,你不知道啊二少爺,你離開這三個月里,家里發生好大一件事,不過大少爺沒說話,我們也無所謂。」
「到底什麼事?」樓冠已經怕了像十八師兄那樣的多話。
「是老爺啦,老爺他啊——」
樓冠忽然翻身坐起,眼神凌厲地看著右後側方,「跟我來……」他躡手躡腳地往右後走去。那里是一片樹林,而聲音是從那里傳來的。
樓器好奇地跟在後頭,臉上已經有些期待。跟著二少爺他真是高興,經常可以出來玩不說,還能遇到精彩的事,這一回,是什麼呢——
林中一片空地上,有人在打架,哦,應該說是打斗。
樓器躲在樓冠身後,探出一顆頭,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前面看。
哇,好精彩,是一位姑娘家和兩個蒙著臉的人在比劍。
「二少爺,那位姑娘好像力氣都沒有了。」樓器喃喃說道。
「是啊……為什麼呢?」樓冠思考著。
「為什麼?」樓器奇怪。
「她武功之高,那兩個人不可能是她對手,但是……」但是眼前的柳清心卻出手緩慢,身法凌亂,似乎漸漸不支。若沒見過她出手倒也罷了,一般姑娘家功夫都不怎樣。可是見過她的身手,他自然知道此時的她有些不對勁。
「哎呀——」樓器「呀」字出口,一半為忽然一個踉蹌就要倒地的姑娘,另一半為了跟前眨眼不見的二少爺——哦,他在那里!
樓冠上前,拉著柳清心躍開幾步。
「你沒事吧?」樓冠低首看了看臉色有些不對勁的柳清心。
「是你啊……」柳清心虛弱一笑,「我沒事,不過——」她秀眉微顰,身子一軟,樓冠趕緊摟住她。
「你功夫不弱,怎會連這兩人都對付不了?」他瞧了眼前蒙面的兩人一眼。
那兩人正驚詫于他的出現,懊惱之後,喝道︰「這是我兄弟倆與她的事,閣下還是少管閑事,否則——」似乎想威脅,以達到喝退他的目的。
樓冠翻了翻白眼,「真是夠糟糕的。」
「是啊……」柳清心勉強撐住自己,想離開他的胸懷,「他們在我的茶里下軟筋散,若不是你出現,我恐怕……」她閉上眼,調整氣息。
「原來是兩個卑鄙小人。」樓冠哼哼道。
「你若執意介入,別怪我兄弟手下不留情。」那兩人狠狠道。
「不留情嗎?」樓冠佯裝皺眉,見那兩人眼露喜色,忽然咧嘴笑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他朝身側拋了個眼神,「樓器,出來!」
樓器苦哈哈地來到樓冠面前,「二少爺……」完蛋了,他完蛋了。
「若想我以後幫你,你現在就要幫我!」樓冠氣定神閑,掌握了樓器的七寸。
「是——」樓器沒辦法,受制于人的味道雖不好過,但比起大少爺來,他還是選擇去打前面這兩個不長眼的家伙,「來吧,誰怕誰?」說著,懷里模出一把匕首,沖了過去。
那一邊打得如火如荼,這一邊樓冠看著懷中似乎還很虛弱的柳清心,「你怎的與他們打起來?」
柳清心抬眼朝他投上一瞥,復又垂低了眼瞼,緩緩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她說這一句,並不氣喘,但她的身體卻異常軟弱。
樓冠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你……能否請你放開我?」柳清心紅了臉,細聲道。被他抓住的手動了動,試圖月兌開他的掌握。
「你這個樣子——」
「放我到地上吧,我好運功將毒給逼出來。」柳清心建議道,靠在他肩上貼著他衣裳的臉頰此刻已是緋紅。
樓冠聞言,道︰「好。」
盤腿而坐的柳清心,閉上了雙眸,臉上紅暈漸漸褪去,開始運功逼毒。
而那一邊,只听「踫踫」兩聲,兩名蒙面人已經倒地不起了。
「二……少爺,任務完……完成!」樓器喘著氣,跑了過來。
「功夫越來越進步了。」他贊道。
樓器開心了,「她沒事吧?」
「只是中了軟筋散,沒事。」
「哦……」樓器低頭瞧著盤腿而坐的柳清心,「咦,」他驚訝道,「好眼熟……」
「你認識?」樓冠挑了挑眉。
樓器模著下巴想了想,忽然叫道︰「啊——」見樓冠警告地瞪他一眼,忙壓低聲音,湊近樓冠,小聲道,「她是柳小姐,咱們城里住在城西的柳家大小姐。」沒說出口的是,他為何會認得她。
「哦?」原來是同城的人。
「二少爺一年里頭難得在家,自然不認得柳姑娘啦,她是柳夫人惟一的女兒,而柳夫人呢——呀!」樓器正想說下去,見到柳清心已經睜開了眼,忙住了嘴。
樓冠驚訝,「柳姑娘,你沒事了麼?」見她面色紅潤,眼眸清亮,應當無事才對。忽然間,心中松了口氣。
「已經無大礙了。」柳清心後退一步,瞥見那倒地不醒的兩人,「多謝你幫我,我不知該如何報答才是。」
「無妨,有機會再說。」樓冠笑著搖搖頭。
柳清心點頭,「那麼,小女子欠你一次,自當記在心里……」說著,臉卻又紅了。
樓冠看在眼里,忽覺有趣,心中感到有些暢意。
「我得走了,保重……」
「保重。」樓冠拱手,見她福身之後,緩緩走到一邊,牽起馬匹,上馬前行。
樓器看呆了,「哇,果然是美人唉……」他好笑道,「二少爺,人家都走遠了。」心中偷笑,當自己的少爺已被美色所惑。
「啪」的一聲,額頭上吃了一記爆栗。
「你真是越來越不正常了,小氣……」笑著,走向馬匹。
樓器模著額頭,咕噥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