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夕陽西斜,位子皇城中心地帶的宰相府前,兩頂軟轎緩緩落地,隨後一只轎簾被邱大嬸掀起。
「老夫人小心走。」她往轎子里喊去,接著伸出手攙扶坐在轎子里的楚母。
另一頂轎子里則伸出一只大掌撥開轎簾,接著楚易偉岸的身形步出,他往轎子里頭看去,揚起淡笑。
嬌小的安言言不等丈夫伸手牽自己,就一古腦兒的跳出轎外。
「你呀!真像一只小猴子。」楚易低頭笑話她。
「你管人家。」她勾起少女純真的笑靨朝他嗤笑。
楚易寵溺的撫著她的小臉,一邊用眼光巡視四周,直到他的鷹眸四下找不到他所要看的人,才將眼神落在她的臉上。
「怎麼沒有看見小蠻前來伺候?」他揚起眉,話里帶著濃濃的不解。
楚易發現自從在白馬寺回來後,小蠻一直怠忽職守的不在主子身邊,問她去了哪,她總是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而今兒個他一樣從辦事房帶了朝廷上的事務來到書鋪找妻子,小蠻依舊是不在主子身邊待著,人不曉得跑到哪去了。
「小蠻?」安言言噘著小嘴,黑瞳轉了一圈才道︰「小蠻今天早上在書鋪里的時候跟我說,她想先回家里辦點事。」
「哦?那現在事情應該辦妥了才是,怎麼也沒有看見她出來伺候?」
從小,楚易便將寬以待人,嚴以律己奉為人生圭臬,但他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討厭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原因就在子小蠻看似無害的外表下似乎潛藏著一顆險惡的心,屢屢將妻子逼至絕境。
他的妻子是毫無心眼的姑娘,做丈夫的絕不能任由他人隨意欺凌她。
安言言聳聳肩,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畢竟小蠻不在她的身邊打轉,她便能夠得到自在的空間,所以小蠻在與不在,她都不會太過介意。
「別談這個了。」她伸手勾過丈夫的手臂,小聲的道︰「我們什麼時候要去醉紅樓找溫媛小姐談談?」
現在最讓她不放心的便是出身書香世家的溫媛,她身處在豺狼虎豹環伺的花樓里,能夠應付得宜嗎?
「嗯!明天我已同皇上告假,待我上完早朝,便返回書鋪與你一起去找溫小姐。」他的厚實大掌撫上她細致的小臉,兩人一起往宰相府大門走去。
「那……等我們找到溫媛小姐,就將她接來府里住,然後就告訴婆婆,你娶錯人這件事情好嗎?」安言言依舊小聲的說話,生怕兩人的對話會不小心落入他人耳里。
「娶錯人?」楚易揚了眉,低頭瞧她,
「我沒娶錯人呀!」
他相信他與她是天作之合、天賜良緣呀!
「少爺,不好了!少爺……」此時,老管家忽忙的從大門里奔了出來,三步並兩步的跑下大門前的階梯,朝楚易喊著。
「瞧你慌慌張張的,發生什麼事嗎?」楚易看著他,一派悠閑的答道。
「少爺,有一名奇怪的男人從過午後便來到府里,一直揚言要見您。」老管家急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只好慌亂的比著大門。
「哦?」楚易揚起眉梢再問︰「那他現在人呢?」
「他正坐在大廳里,而且他還帶了十幾名打手,說如果您再不出現,他就要搗毀整個宰相府。」
聞言,安言言的俏臉上布滿怒火,她抽開勾住丈夫的手,雙手抆腰,萬分不悅,
「怎麼有這麼野蠻的人?難道他不知道宰相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官嗎?」
楚易偏過頭笑看怒意橫生的妻子,他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頭頂,才平心靜氣的道︰「宰相可是為人民服務,並不是拿來欺壓百姓的,這樣你知道了嗎?」
「可是……」安言言嘟著小嘴仰頭看他,「哪有人會帶打手說要搗壞別人的家呀!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要給他一個教訓。」
「別說了,咱們去瞧瞧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帶著怒火讓雙頰染上粉色,粉撲撲的小臉看起來是這麼的可愛、這麼的迷人,眼前有這樣美好的風景,讓楚易怎樣也無法升起怒意。
「嗯!」安言言用力的點了一個頭,她雙手抱住楚易的一只手臂想給他力量。
「老楚,難道你沒說家里的人全到書鋪里去了,預計傍晚才會返回嗎?」聞聲前來的楚母也看著老管家問道。
「老夫人,我何嘗沒有說呢!我有跟他說呀!但是那個人卻不相信我說的話,一直認為少爺是在躲著他不敢出來。」老管家皺著眉頭。
楚母扯了一個嘲諷笑容嚴厲的說道︰「笑話,我們楚家向來行得正坐得端,並沒有害怕什麼人。那好,我就去會會他。」話落,她便提起裙擺往府里走去。
「那個人有沒有說是什麼來頭?」跟隨在後的楚易側過頭,低聲問著老管家。
「他說少爺你搶了他的東西卻一直不還。」老管家想了想便這般說。
「哦?」他何時搶了別人的東西卻不自覺?楚易在內心不斷的思索著。他可得好好的問問這名來者不善的訪客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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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嚴肅的楚母身邊跟著邱大嬸,身後則是楚易與安言言兩人,他們一同跨人大廳,只見廳堂上坐著一名年約五十開外的肥胖男人,而他的身旁站立著十來位的黑衣打手,個個面露凶光,令人退避三舍。
見過大風大浪的楚母依然保持一貫的嚴肅,她雙手垂直放下,精銳眼神不去多瞧廳上的無禮之人,逕自穿過大廳坐在正位上。
「不知尊駕如何稱呼?」她的話說得不疾不徐,頗有威嚴。
楚易坐在與楚母隔著一張茶幾的副位上,安言言則是站子他的身旁。
「我便是大名頂頂的陳富京,大家都喊我一聲陳員外。」肥胖男人扯著笑說。
「哦?那敢問陳員外,您今天到訪有何貴干?」雖然楚母從未听聞此人名號,但是她仍然保持風度。
「我呀……」他一雙細眯的賊眼朝立于大廳里的眾人掃去,最後眼光停留在站在楚易身邊的安言言。
真是一個標致的小美人呀!瞧她白女敕女敕的皮膚和那對圓滾滾的胸哺,真不曉得將她壓在身下會是多麼快活……
陳富京色迷迷的眼就這樣毫無遮掩的上下打量安言言,忘了應該說話。
被他這般盯著瞧讓安言言渾身打哆嗦,她低下頭不敢看陳富京的眼神,害怕的伸手拉了拉楚易的袖口,小聲的道︰「相公……我好怕……」
雖然眼前這名男人自稱陳員外,讓安言言的內心突然一陡,但隨後便放下動蕩不安的心來,因為陳員外又非神仙,他怎麼會知道花大錢買來的小妾會搖身一變成了宰相夫人。
楚易伸出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透過他的溫度來平息她的焦躁不安,當下她才放寬心,因為她知道不管如何危急,他總是會挺身而出。
楚母可沒放過這放肆的一幕,她壓下心里的熾熱怒火,假意的清清喉嚨發出聲響,「陳員外,您倒是有話快說,請闡明您今日到訪的目的。」
「喔!瞧我都忘了該說話呢!哈哈哈……」他看著楚母自顧自的笑著,但是廳堂上的楚家人個個皆面無表情的瞪著他,只希望這位不速之客可以快快離去。
「陳員外,我與母親以及拙荊自早便出門工作,到現在才返家休息,所以您有話便說,好讓咱們能快快休息……如有得罪之處,便請多多海涵。」這時,楚易下了一道逐客令。
他那雙微慍眼眸直直瞅著陳富京不放,因為他絕不容許有任何人可以輕薄自己心愛的妻子。
楚易的尊貴氣焰讓陳富京震了一下,隨即收回放肆的眼光,「是是是,我該說的話說完,該做的事做完便離開。」
「嗯!」楚易朝他扯了一抹客氣的笑容,一不意要他快快說話。
「我今日前來,是收到了一則可靠的消息……」陳富京站起肥胖的身軀婬笑著,將眼光瞄向安言言再道︰「我有一樣東西在三個月前不小心被送到宰相府里了。」
「三個月前?我們府里三個月前並無收到任何不屬于楚家的東西。」聞言,楚易的心動蕩不已,但他依舊保持沉穩的口氣,緩緩的說。
他的心直直墜落,不好的預感不斷的在體內擴大再擴大,因為他已經明白這位肥胖男人的來意。
「我們楚家絕不佔人便宜,如果有東西是不屬于我們的,在收到的當日便會退還。」楚母也出口力挺兒子。
「是這樣嗎?」陳富京眯著眼盯著楚易,然而腳步似乎要往安言言的方向移動。
楚易已瞧出他心懷不軌,于是馬上站起,護在安言言身前。
「言言,你先離開。」他低聲朝妻子說。
早已發白的小臉無助的看著丈夫高大的背影,安言言抿嘴,點頭如搗蒜後,便轉身快步離去,以免到時發生了意外。
「怎麼讓她走了?快去把美人給我抓來!」看著美人離開,陳富京緊張不已。
命令一下,十來名彪形大漢便要上前抓人,但是楚易卻大聲斥喝,「大膽!宰相夫人豈是你們可以隨意亂抓的嗎?」
「宰相?你是宰相?」陳富京訝異的看著楚易。
「怎麼?來我家隨意搗亂,卻不知這里是哪里?豈不是可笑至極。」楚易睥睨著他,說著嘲弄話語。
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陳富京怎能禁得起楚易這後輩的譏諷,他板起臉孔朝楚母說道︰「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我是來帶走我的小妾!」
「小妾?」楚母微微皺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楚易的臉隨即垮下,他再怎樣聰明,都無法料到今日這個局面,原先他是想用柔性訴求,來乞求母親能夠接受安言言,接著再好言相勸,請溫媛放棄嫁入宰相府,但是他還未說出口,陳員外卻找上門來了……他不知如何是好,心里的慌亂是這輩子從沒有過的。
「你家的媳婦就是我花五千兩黃金買來的小妾。」陳富京揚起臉朝楚母說。
「你別滿口胡詔,信口開河,相不相信我馬上命人將你趕出去!」楚易口氣慍怒,他的怒火不斷攀升,只因為眼前這名男人將妻子當成一項物品,完全不尊重她。
「楚夫人,你家的媳婦是我的人,請你現在就叫她出來跟我回家。我敬重你兒于是宰相,要不然我現在馬上要人進去搜。」
楚母精銳的雙眸直盯著陳富京,口氣嚴厲的說道︰「安言言是我的媳婦,我絕對不會讓你將我的媳婦帶走的!」
她這話一出口,楚易與陳富京皆詫異的看著她,但兩人的心思卻是完全不同。
楚易怎麼也沒料到母親早已知道媳婦的身世,也訝異她竟然在知情的狀況下還願意認她︰而陳富京則是開始懷疑傳言中楚母十分重視門第之風的說法。
但是方才已經瞧過那安言言生得是如何嬌媚模樣,他說什麼都不願意讓大美人從手掌問溜走,于是大聲命令,「來人呀!給我搜!幫我把我的小妾給找出來!」
他的話一落,十來名黑衣打手便要動作起來。
「混賬!堂堂宰相府可是你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以隨意進出的嗎?」楚易皺著眉生氣的喊著。雖然他並不諳武藝,但是現在的他看起來卻讓人肅然起敬,絲毫不敢放肆。他揚起眉,睥睨著陳富京以及在場的黑衣打手。
這時,廳堂上安靜無聲,風聲鶴唳的使得沒有一個人敢大口呼氣。
「陳員外,你的錢我今晚便派人雙倍奉還,而且我听說你早已經將名喚小翠的女子與黃金從王嬤嬤那里要來了,我實在不懂,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可以跟我要人?」
他說得振振有辭,讓陳富京無法反駁,但是那位水女敕女敕的大美人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
「我才管不了那麼多,我馬上再將小翠與黃金歸還至嬤嬤,這位小妾我是要定了。」
「你!」看著他一副有理說不清的模樣,楚易簡直不知該怎麼跟他溝通。
瞧能言善道的宰相噤口,陳富京還以為自己獲得最後的勝利,于是喜孜孜的對手下做了一個動作,「去!將人給我帶出來。」
此時,一支利箭剎那間穿過陳富京揚起的手掌,接著箭頭沒入廳前大柱里,彈指之間竟發生這樣的事,讓在場的人全傻了眼。
楚易放下手中的弓,神情十分不悅,「給我滾出宰相府,今晚我便派人將錢送還你以及王嬤嬤。」
兒子的話里帶著怒意打醒了怔住的楚母,然後她便接著說道︰「老楚,送客。」
「我們楚家不克招待,請離開吧!」楚易冷冷的說著,隨後便與母親兩人離開廳堂,留下錯愕的陳富京一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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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從大廳一路奔回別院的安言言現在正倚在房門邊喘氣,她一張小臉白得嚇人,驚恐情緒從她的瞳眸中流露。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陳員外會知道她在這里?她明明就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呀!就連嬤嬤她都沒有告訴她,她到底嫁給誰……
安言言撫著上下起伏的胸前,一邊不解的走入臥房,此時,她瞧見房里坐了一個人,她不禁張大眼,神情訝異。
「你……為什麼在這里?」她不是有事要辦的嗎?
「我說小妓女呀!你如果識相,現在就快點離開宰相府。」小蠻轉過身瞅著安言言,並扯了一個奸詐的笑容。
「什麼小妓女?我不懂。」安言言口里雖逞強的這般說道,但心里卻因她的話而天搖地勁。
「別否認了吧!你原先的相公現在就在外頭等著你呢!」小蠻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邊搖頭邊朝安言言走近。
「別胡說!他才不是我的相公!我的相公是……」聞言,害怕的安言言雙手止不住顫抖著,一雙小足不自覺的向後退去。
「是誰?是誰呀?你該不會說你的相公是宰相吧?」小蠻扯起冷笑再道︰「你也不想想,憑你一個小妓女能配得上宰相嗎?至少我小蠻出身清白人家,當個偏房還說得過去。」
「我……」這話是安言言心底最深處的痛,如今被揭開的瘡疤,她止不住汩汩流著暗紅色血液溢出。
「如果你不想跟陳員外回去,你現在就快走吧!」小蠻將放在床邊的藍色布包丟在她身上,「別說我小蠻太無情,你瞧,行囊我都幫你準備好了,夠仁慈吧!」
「也許相公會打發陳員外走……到時……」安言言雙手緊握著布包怯怯的說。她早已離不開他,如今要她走,她有萬般的不願意與不舍。
「別痴心妄想了,老夫人絕對容不下你這種下賤的人,更何況我已經知道溫家小姐人在何處,所以到時老夫人絕對會要宰相娶溫小姐,而不是繼續容忍你!」小蠻隨即將她的夢想打掉,殘忍的說。
她心里的如意算盤可打得精,心想,如果她先打發安言言離開,過幾日再趁著少爺心灰意冷時告訴楚母關于溫小姐的下落,好讓楚家將溫小姐接回府里準備成親,她相信依自己的聰慧,絕對會有法子要溫馴的溫小姐請求少爺收自己填偏房。
但是安言言一天賴在楚家,楚易的眼底就只有嬌蠻的她一人,哪有她小蠻的存在呢?所以她絕對會將安言言攆出宰相府,再度榮登府里最美女人的寶座。
安言言咬著下唇,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她早已心知肚明了不是嗎?
楚母學識淵博,是十足的才女,自小便讀禮義廉恥長大的,所以她絕對容不下她這出身青樓的女子當她獨生子的妻子。
「要走快走,還是你要等著被陳員外抓回去當小妾?」小蠻不耐煩的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安言言站在那里落淚。
「我知道了。」方才在大廳里,安言言便已無法忍受陳富京的色胚目光,更何況要她當他的小妾供他狎玩呢?離開將會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拾起頭,瞧著小蠻緩緩的問道︰「小蠻,我只問你一件事便走。」
「什麼事?」听到她願意自行離開,小蠻心里可得意得很。
「陳員外……不是你叫來的吧?」安言言一雙清澄大眼望著小蠻的妖魅雙眼,她不想相信自己的容忍竟依然無法讓眼前的人喜歡她。
「是我叫來的沒錯!」小蠻才不管安言言心里怎麼想。
原來她這幾日總是聲稱有事要辦而離開書鋪,為的就是布置這一出好戲,等著請君入甕,坐收漁翁之利。
聞言,安言言扯了一個微笑放下包袱,走至桌前取出一張白淨的宣紙,在上頭寫了些字後才說道︰「這是我留給宰相的信,請你別將它扔了好嗎?」
「嗯!」小蠻瞧她這副受委屈的模樣,心里不禁升起一絲愧疚,但頓時間卻又消失無蹤,因為她明白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不義。
見她點頭道好,安言言這才放心的抱起包袱,由後門悄悄離去。
安言言不時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漸行漸遠的宰相府,雙眼中的晶透淚珠止不住的泛濫,模糊了她未來的路途。
天地茫茫,可有她安言言的容身之處呢?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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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被綠意盎然的森林環抱住的白馬寺依舊莊嚴得令人肅然起敬,鳥兒在此高歌不歇,然而面對這樣的美景,安言言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她抱著包袱坐在十四天前的那個夜晚,楚易摟著她情話綿綿的廂房前,她張著迷惘的眼神,心里難過得無法自已。
她……又成了一個人了……
想到這里,她的淚珠漸漸滑落,從她黑白瞳眸中滑下瘦尖的下巴接著滴落,這時,一只大掌倏然伸出,接過她的滾燙淚水。
「怎麼哭了呀?」
平穩、低沉的熟悉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不必回頭,她便知道來者何人了。
「你怎麼來了?還不快回去!」她不轉過頭瞧他,因為她明白再見他,自己將會無法從他深邃的黑眸中再度離去,只有狠下心用微慍的口吻說著違心之論。
「回去?那也要帶著你回去呀!」楚易扯了一個笑容才瞧著她。
「不行,我不跟你回去!」她雖然想回頭緊緊抱住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可以這樣,所以她用力的搖頭。
她才不願意回到城里,免得被陳員外抓回去。
「你不跟我回去也不行。」話落,他從袖口中取出一張宣紙放到她的面前,「瞧你寫成這樣,我怎麼可以放你定呢?」
她抬起眼看著面前的紙張,這分明是三天前她離開時寫的信,紙上已被他用紅墨畫上好幾個圈圈叉叉,頓時,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轉頭怒視著他。
「你好討厭!」這明明是她寫給他的訣別信,但是不識相的他竟然當成平日作業來批一不。
「什麼叫做在天願做‘筆’翼鳥?我讀了這麼多書,還不知道世上有一種鳥叫做‘筆’翼鳥的……瞧你寫成這樣,教我怎能讓你離開?」妻子終于轉頭瞅著自己,楚易這時扯著惡意的笑容朝她調笑,但是他是開心的,因為這個小妮子的寫作功力已大大的精進不少,讓他好生驕傲。
「你……」安言言咬著下嘴唇瞪著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愁?
他的眼望進她的深色瞳孔里,內心對妻子的思念突然一觸即發的在體內崩裂,他伸長手臂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言言,我們回家吧!」
自從她離去後,楚易天天馬不停蹄的,差點沒將皇城給掀了起來只為找尋愛妻,最後才得到白馬寺里的住持捎來的消息,得知她現在正住在這里,他隨即騎著馬不停歇的趕來,只想早一點將弱小的她抱在懷里。
「回家?我沒有家了。」她將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前,抽抽噎噎的說。
「胡說,宰相府就是你的家呀!」她可是與他一同祭天、拜祖才娶進門來的妻子呀!而他的家便是她的家不是嗎?
聞言,安言言抬起頭看著他,疑惑的問︰「可是婆婆她……」
楚易伸出手捂住她的豐唇不許她說話,再柔聲的說︰「娘已經在家里等你了,她命人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菜,正等著你回去。」
「真的?你沒騙我?」安言言的淚珠很不爭氣的滑落,因為她真的有一個家,一個全家人都認識真正的她的家……
「我何時向你扯過謊了?」楚易朝她扯起一抹寵溺的笑容,拉著她與住持告別後,才騎馬往宰相府出發。
在沿途中,安言言才從丈夫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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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宰相府,已是晚膳時候了,楚易拉著安言言的手一同步入廳堂,坐在里頭的楚母一瞧見他們,便急忙起身走近。
「言言……」楚母拉起媳婦的手,口里微帶埋怨卻又夾雜慈愛的口吻,「你怎麼那麼傻?一個人一聲不響的就離開這里,你說你丟下我一個老人家,以後楚家該由誰來持家呢?」說完,她親昵的拍拍媳婦的手背。
她的話灌入安言言的耳里,瞬間溫媛了她歷盡滄桑的心,淚水隨即奔馳而下,抽抽噎噎的說不清話。
「婆婆……你還是我的婆婆嗎?」
「傻孩子。」楚母將她抱在懷里,拍拍她的頭頂,「我當然是你的婆婆呀!而你是我唯一的媳婦,不是嗎?言言。」她偏頭看著泣不成聲的媳婦問道。
「嗯!我是、我是。」她點頭如搗蒜,嘴角漾出大大的笑容,「我終于听見婆婆喊我言言了。」
她慈愛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讓安言言興奮的手舞足蹈。
「你呀!都做人家的媳婦了,還這樣像孩子。」楚母朝著安言言寵愛的笑著。
她看著兒子與媳婦兩人相視而笑,心里直呼自己沒有做錯決定,當時下定決心將安言言留下是最正確的抉擇。
從她開始對媳婦產生懷疑時,她赫然發現自己的內心深處竟然不想去戳破兒子與媳婦的謊言,因此那天在白馬寺她決定要考考安言言時,兒子突然出現解救了妻子的窘境,她的心居然卸下緊繃。
因為她從安言言的眼里瞧見一個小女孩的天真與認真,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嬌小的身軀里竟然承受了莫大的壓力與委屈,讓她為她感到心疼。
但是楚家向來是書香門第,出了一個青樓女子讓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當她搖擺不定時,那天在陳富京的咄咄逼問下,讓她毅然決然代替無法蒙面的親家好好疼惜她。至于門第之風……那就算了吧!只要兒子喜愛,她老一輩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們去吧!
「言言,以後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楚母撫著媳婦的小臉,慈祥的說著。
「嗯!以後請婆婆與相公多多指教了。」安言言朝楚母開心的笑著,還不忘轉頭看著一直站在身後的丈夫。
楚易望著她不語,但是內心的柔情萬千早已藉由深沉的眼神傳遞給心上人。
此時,安言言轉身看著臉色鐵青的小蠻,她朝她微微的一笑,「小蠻,雖然我很笨,但是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了。」說完,還俏皮的朝她眨眨眼。
「少夫人,我……」听聞她的話,一直良心不安的小蠻開始眼眶泛紅。
安言言卻上前握住她的手,小聲的在她的耳邊道︰「什麼都別說了。」她接著轉身朝楚易與楚母朗聲道︰「小蠻是我的好姐妹,這三天來,我也好想她。」
她的話甫落,楚易已經明白妻子的意思了,他知道她要自己別再追問任何事情了,因為一切的風雨都已經過去,如今只剩下甜蜜的家族生活。
那天,楚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坐在廳堂里享用晚膳,他們談天說地著,就連掛在黑幕上的明月也不禁欣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