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喬在學校後山下的小草坡上找到了他早點的及時提供者,不過,很顯然,繼昨天挨餓之後,今天也同樣在劫難逃。看著她那雙眼無光,死氣沉沉的樣子,任誰也不會奢望她還會想到替一個沒多大關系的人準備吃的,不過,即使準備了,只怕也不敢吃,誰知道會不會把佐料胡亂放,說不定把砒霜當成糖來用了。念及此,林喬硬是把自己本來的念頭給拋了,一心一意地決定和她談談,美其名曰為將來的早點著想。
宋嬉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目前的情形是理智暫時戰勝感覺,決定離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天使哥哥的魏黎遠一點。正在這兒想要一份安寧,但不料想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個大頭,正搖搖晃晃地低頭俯視他。「干嗎。」不待他開口,一記巨靈掌就讓礙眼的物體離開了視線。
「你干嗎?」林喬跌坐在地上,揉著肩,眉頭緊皺地叫道,天,看上去一副死氣沉沉模樣的人原來還是很厲害的。
不過,當事人只是瞟了他一眼,隨手扔給了他一個飯盒,不吱聲。
林喬打開一瞧,哇,看上去比平常更棒,惹得他食指大動,眼看著一塊就要落入口中,他突然想到,不對,這丫頭扔給他的動作真讓人不爽,像極了他平時招呼自家的愛犬。不由自主地再瞧一眼宋嬉,哎,看上去她的心全沒在這兒,不知跑哪兒去了,以她這種心不在焉的樣子,想來這盒東西也不會出自她之手,吃大概是可以吃的。哎,不是他沒志氣,實在是他真是餓了,而這東西看上去又實在是很好吃。于是在肚子第N次向他發出召喚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始掃蕩,以風卷殘雲之勢統統吃光,當吞下最後一口,他才想到重新拾起對飯主的關注,打算做做好事,為她排憂解難。
「你這是怎麼了?」本來是想找一句好一點動听一點的開場白的,可惜,他這號稱才子的專長並不在此,只好用了一句最普通的問話。不意外,沒人理會他。
「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事?如果我可以幫忙的話我一定幫。」此言一出,林喬差點咬掉自己擅作主張的舌頭。只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了之後只好應承著重。不過,很奇怪的是,最會趁機榨他的人居然還是沒開口,害得他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天空,太陽還好好掛著,位置正確,大小合適,一點都不像要從西邊出來的樣子,那,這豈不就代表事態嚴重了?于是,他的好腦袋開始一本正經地動作起來,最後,他以不確定的聲音問道︰「難道是因為魏大哥?」此言剛出,本來死氣沉沉的人好像注入了興奮劑般突然「騰」地坐起來,嚇了他一大跳,看來真的是因為魏大哥。
宋嬉盯著林喬好一會,在林喬被她看得渾身發毛,轉身欲走之際開了口︰「對了,我老是忘了問你一個問題。」
林喬拍拍自己,定定神,道︰「你問吧,我一定回答。」
「你和那個魏黎到底是什麼關系?」對了,以魏黎那拒人千里的冰山樣,可以接受林喬叫他大哥,實在是有點奇怪,也許可以從他口中知道一點什麼。
「哦,他和我哥是最好的朋友。」林喬道。
「是嗎?你哥是誰?」宋嬉道,如是記憶沒錯,當年天使哥哥身邊就有一個哥哥,好像很要好的樣子。雖然名字不記得了,可是他的樣子還是有一點記得,很凶的一個人。
「他叫寥屹。」說到這個哥哥,林喬與他相處的時間極短,倒談不上什麼了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他,魏黎決不會對他這麼友好。
「你和你哥不姓一個姓。」
「對,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媽是他爸的情婦。」林喬說完,還聳聳肩。他不知道該用何種心情來衡量自己母親與父親的關系,母親是一個很好的女人,只是可惜這麼好的人卻沒有一個名分。至于父親給他的印象,只怕比路人甲不會深多少,有時他常想,父親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如果心中沒有他母親,為何要供她一切,但如果有他母親,又怎麼可以從不來看看他們。只是,這件事他從不對外人講,至于為什麼對宋嬉講,那只可能歸結于順口吧。
「你哥哥呢?」宋嬉急切地想見一見他口中的哥哥,也許能知道一點什麼。
「死了。」不是有心讓潑她的冷水,這是事實,那一個只在他十歲那年偶然見過一次的哥哥早已經死了,「我只見過他一次而已。」
「啊。」這一回宋嬉十分驚訝,「那你怎麼認識魏黎的?」
「是這樣的,兩年前,魏大哥來找我,說是我大哥死前要他照顧我的。」連林喬都搞不清為什麼那個無緣的哥哥會在死前還記得他。
「你有他的照片嗎?」直覺告訴她,她該見見這個人,她從小到大認人本領就很強,雖然搞不清姓名,但見過的人大都有點印象。
「有一張。」那是他從魏黎那兒要來的,雖然沒相處過,但畢竟血濃于水,感念他臨死前的掂念,保存一張他的照片是對他的一種思念,「如果不急,今晚到我家拿給你看。」
「好。」也許看到那個寥屹的照片之後,一切會有所改變。
捏著照片,宋嬉睜大雙眼盯著,那是一個看上去英氣勃勃的、極有魄力的少年,濃眉有一絲不羈。而在他身邊剛站著一個更讓她熟悉的俊美少年,笑得沮文爾雅,還露出一個酒渦,這分明就是她的天使哥哥,是那個很疼她的哥哥啊。
「這真是你哥?」指著那個讓她眼熟的人,問道。
「當然。」林喬點點頭。他和哥哥並不相像,哥哥看上去比他有魄力多了,有時他會想,是不是因為有了這麼優秀的兒子,那個賜給他生命的人才會那麼不在意他。
「我好像在天使哥哥那里見過他。」宋嬉邊說邊端詳,不經意間,照片後面有一排細小的文字躍入眼簾,「天使與惡魔,十四歲留念。」
「什麼?你看得懂?」林喬詫異地問,他知道後面有字,只是一直看不懂,不像英文,不像日文。
「對,這是希臘語,我懂一點點。」宋嬉嘴上說著,腦細胞已強力運轉,「惡魔哥哥。」熟悉的稱呼月兌口而出。對了,天使哥哥很好很溫和,什麼都依她,他身邊還有一個礙眼的惡魔哥哥,因為他老是對她凶巴巴的,什麼事都要最後才依她。
「你……你叫誰?」林喬听她的稱呼很奇怪,如果天使哥哥指的是魏大哥,那這個稱呼指的不就是他大哥?
「他。」現在,宋嬉百分百肯定了魏黎的身份。心情開始又起了變化,只要他是天使哥哥,她又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希望。她可是等了他很多年了。宋嬉的語調開始上揚了;「沒想到你是那個惡魔哥哥的弟弟,看上去還真是夠呆的。」
「你啊,怎麼樣,有沒有新發現?」林喬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只當沒听見她的話,直入正題。在經過多次炮轟之後,沒辦法讓自己變得伶牙俐齒,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學會裝聾作啞了。
「魏黎一定是我的天使哥哥,他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有他的理由,我決定了,不放棄。」宋嬉肯定地道,本來稚氣的臉上因她的言語錚錚憑添了幾分堅毅成熟之美,讓林喬小怔了一下。
「你看,是不是一個人?」宋嬉自脖子里取出珍藏八年的掛墜,打開,赫然,那一張熟悉的臉躍入他的眼簾,一樣的頭發、臉型,一樣的氣質,連酒渦都一模一樣,如果說他們不是同一個人,只怕是超級近視的人都不會相信,更何況他的視力還是一等一的好。
「應該是吧。」林喬再仔細看一遭,真的是找不出不一樣的地方。
「我就說嘛,我的感覺是對的,那麼,他扔我下樓也一定有理由的,我一定要找他說清楚。」宋嬉一蹦三尺高,一副興奮的樣子,全投有先前的垂頭喪氣,不過,她的話倒是把林喬嚇了一跳。
「他……他把你扔下樓?」太恐怖了,把一個弱女子,哦,眼前的人不算弱,但總也是女孩子吧,而這個人還毫發無傷地站在他眼前和他扯淡!他故作害怕狀,「你,你不會是什麼幽靈吧?」
「是啊,我是幽靈啊,我是幽靈。」宋嬉有心情開玩笑了,立刻擺出一個女鬼的Pose,十指向前伸兩眼翻白,作狀要掐死他。
「救命啊,有鬼啊。」林喬眼見往日的她又回來了,心情也變得上揚,連蹦帶跳地和她玩起來迫逃閃躲的游戲,那樣子把孩子心性表露無遺,直至溫柔可親的林媽媽站到他們面前喊他們吃飯時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林母溫柔地拿毛巾替兩人擦汗,還嗔怪林喬不讓讓女生。
「她哪點像女的。」林喬哀哀地展示手上的青色,這可是那個女生的杰作。
「去,人家嬉兒那麼乖,那麼可愛,哪像你。」林母從一見到宋嬉開始就打心坎里喜歡。哎,也難怪,畢竟這丫頭嘴甜,長得又討喜,林媽媽林媽媽的叫得一直想要有個女兒的林母心里甜滋滋的。
「螞,我才是你兒子啊。」林喬慘叫一聲。
回應他的,只有宋嬉勾著她老媽的手,徑直向飯廳走,而那親愛的老媽也不理他只與宋嬉說笑。他心里不由得後悔了,早知道這樣,他怎麼說也不讓這個害他少母親疼愛的家伙帶進門。這不,剛來不久就這樣了,要是以後常來,他這個正牌的兒子豈不淪落到雜工的地步?不行,一定要記住,以後少讓她來。
打定主意,他快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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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尤冉又一次施施然地出現在魏黎家的窗戶口,坐在樹枝上,要多悠閑就有多悠閑。
魏黎擦拭著小刀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擦著。沒有吱聲。
「不是我沒提醒你,你那個義父可是一個急性子,好像有一個月了吧。」尤冉拔弄著頭發悠哉地道。
魏黎只是更用力更快地擦槍,冷漠是他臉上惟一的表情,讓一心想看他臉部變化的尤冉再一次失望。「好吧,你不喜歡看到我,我走了,別忘了早日完成。」話音未落,人已飄到了地下,轉眼已不見蹤影。
殺,不殺,殺,不殺——矛盾的情緒從知道宋嬉是宋沈的女兒開始就一直在他腦海中。時間越來越緊迫,如果再不下手,依義父的個性,一定會疑惑,到時候,不僅是宋沈要死,只怕連自己都有麻煩。義父賞罰分明,從他跟著他開始就很清楚了。而自他跟上他開始就擺明踏上了不歸路,這是自己的抉擇。
在這清冷的夜,往事再度浮上心頭。
那天,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他眼見著意外得來的小妹妹回去了,心情十分沮喪,他是一路走回家的,到家時已是晚上近十二點了,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到家門口,他驚呆了。
魏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渾身的血仿佛全部凝結了。他的家,有著溫暖燈光的地方,現在卻猶如流血的屠宰場,地上躺著好幾十個人,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平時很疼愛他的幫中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們,現在也倒在其中。
「不——」悲憤的喊聲從他口中逸出,驚醒了正苦苦支撐父母親人,好讓企圖滅掉他全家的人嘴角掠出一絲獰笑。
「小黎,快走。」驚叫的是他的母親,一向溫柔的母親,如今也是沾染了鮮血,看到愛子闖入讓她心神俱裂,只有叫他快走。早不顧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眼中。而這一個後果就是被與她對峙的敵方趁機扳下了扳機,鮮血如泉涌。
「媽。」魏黎沖上去,企圖從那人槍口中搶下母親,可是他再快,數十米的距離又怎麼快得過子彈,眼睜睜的,母親倒了下去,倒下去仍然不放心地向兒子瞧去。
「你還不快走。」魏凜眼見愛妻慘死,愛子又闖入,個人生死早巳無心顧及,拼著挨了一槍,趁著對方得意之際結果了他的性命,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往門口跑。而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亦紛紛自隱蔽的地方竄出來,只為了保全魏家最後一線希望。
魏黎是被拖到門口的,他那本來仁慈的心變得很混沌,不能接受,步伐變得猶如踩在雲端上虛弱無力。
「啪!」一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打得他一個激靈。口中流出了血,但不痛,有什麼比心更痛的。
魏凜高揚著右手,他在黑道上混了大半輩子,出了名的嚴厲,生平第一次打兒子,從沒想到過是在這種情況下。但他不得不打,他必須打醒他,再不然,他們魏家怕只有滅門了。
「小黎,你振作一點,你快離開。」而他卻不可以走,妻子死了,手下為他浴血奮戰,無論如何,他也得和他們同生共死,今後天鷹魏家的稱號只有靠自己的兒子撐起了。
「不,爸爸,我要和你一起。」魏黎抓著父親的手,不讓他往里去,他這一次表現得和一般十四歲的少年無異,眼中含著淚光,沒有親人的護持,他不知如何是好。
屋內槍聲漸稀,魏凜心知時間不多,狠狠心把兒子一推,「快走。」轉頭就往屋內沖,「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不,爸爸,爸爸,快開門,快開門。」魏黎撲上去,拍打著大門,但門卻沒有一點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出現的是魏黎眼熟的人。「寥叔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心中掠過一絲狂喜,寥叔叔沒事,那爸爸也一定投事了。激動的他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叫道︰「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寥志用眼色制止手下欲拔槍的動作,假惺惺地樓住撲過來的魏黎,「小魏啊,你爸爸他……你一定要堅強啊。」听听語氣好像十分傷心,如果魏黎抬頭看的話,一定能看到他那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臉。
「不,我不相信。」魏黎不相信地搖頭,就直往家中撲去,他一定要親眼看到。
寥志示意手下隨後跟進,井做了一個殺的動作,陰狠盡現在臉上,哼,一個少不更事的小鬼,枉費那個死鬼老爹拼死拖住了他的腳,卻還是白費心機,魏家注定了要絕後了,真是天助他也。得意之極的他早忘了死去的人是他義結金蘭的兄弟,只等著下屬向他回報好消息,那樣,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接管雙鷹門門主之位了。至于前任門主魏凜一家的死,哼哼,他盡可以說是仇家突襲,替死鬼不是沒有,小幫派隨便挑掉一個為他們報仇不成問題,沒有敢說什麼。
半晌,驚覺跟進來的下屬還未來回報,心中有點不詳的感覺,所以他又揮揮手遭︰「你們進去看看。」依他對魏黎那小子的了解,他是絕對不可能斗得過他那兩個身手不錯的手下的,他們兩個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斃手無寸鐵、身手普通的魏黎。
「門主,不好了,那小子不見了。還有那兩個兄弟一個死了,一個傷了。」
「什麼?!」寥志怒氣沖沖地進人大廳,果然,只有滿地死去的尸首,卻沒見到那個眼中釘。氣得他一把抓住那個明顯受傷極重的下屬,厲聲責問︰「人呢?人到哪兒去了?」
「是……是……少爺。」下屬盡最大的努力才吐出了幾個斷斷續續的字。現在的他,有點羨慕那個死去的同僚了,起碼不必做垂死掙扎。
「什麼?你給我說清楚,少爺怎麼啦?」耳听得跟自己那兒于有關,寥志更賣力地抓住他的衣服搖晃,可惜,那人只來得及用手指了指窗戶就一命嗚呼了。
「混蛋,你們是怎麼看住少爺的!」正好看到從外面跑進來的幾個彪形大漢,他的怒氣立刻沖著他們發去,他知道自己兒子和魏黎是死黨,所以才在發動突襲時把兒子看起來,怕兒子撞到他做的事,畢竟做父親的還是希望在兒子面前有一點好的形象的。
「門……門主。」倒霉的大漢額頭暴出冷汗,只有這個時候才體會到什麼叫言多必失,他們那個少爺偷听到了他們的談話就大發雷霆,硬是干掉了他們一個人,奪門而出,還開走了他們的車,那種身手氣勢完全不像一個十四歲少年,「少爺他听到了我們的談話。」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帶頭的大哥臉上,讓人渾身一顫,但沒有什麼話比他講的話更讓他們心寒︰「沒用的東西,話那麼多,就讓你們永遠開不了口。」手一揚,早有待命的人指把他們向後拖去,只留下一聲聲叫饒命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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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屹,這是怎麼回事?」魏黎坐在駕駛座旁,問著面目冷寒的死黨,他好像從沒見過他有這種表情,就像他不明白那那個寥叔的手下為什麼要對他動手一樣。要不是屹的突然出現,他只怕就命喪當場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屹硬拉著他從窗戶中溜走,而不肯讓他和寥叔講。
車子猛地停住,寥屹回轉頭看著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臉上浮起難掩的悲傷。他的父親,為了所謂的金錢權力放棄了兄弟情誼,他多麼希望這不是真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耳听著魏的問話,他真不知如何啟口。難道要他說他的父親殺了他的父母,還要殺他?他不想這麼做,只因為,他與他是好朋友啊,不想這麼樣失去他這個朋友。
「怎麼啦?」魏黎驚訝一向堅強的好友露出這種神情,心底不由得一陣發慌。
寥屹一把摟住好友,淚水不自禁地奪眶而出。他知道,只要他說出來他們將是仇人,就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種開心的日子了,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地擁抱一下好友,也許算是一種道別吧。
魏黎感受到了落在他肩上的淚水,本來因遭受滅門慘痛而遲鈍了的腦袋漸漸清明了起來,寥叔的舉止,他的下屬的反常,好友的傷感,處處都在向他宣告一個事實。難道,這一切的一切和寥叔有關?一向和藹的寥叔是凶手?這個想法,讓他打心眼里起了寒顫,不不不!
寥屹感受到了好友身體一陣緊縮。
寥屹離開了魏黎,他決定說出事實︰「我的父親是凶手。」短短一句話,已讓魏黎明白了一切,一瞬間,恨、冷、絕……復雜的情感全由心中涌起。他看著寥屹,卻已說不出半個字。
「你走吧。」寥屹轉身下車,「包里有錢,如果以後你要報仇,我會等著你。」落寂的話語,傷感的語氣,誰會想到昨天還其樂融融的好友今天竟已走到這一步。一夜間,他由一個輕狂少年變得猶如在滄桑中度過的人。這次的分別,注定著將來的對決,他不能讓父親死心,即使他再惡,也生他疼他,可是魏,他又怎麼能讓他去死,這麼多年一起上學玩耍,他們和親兄弟又有什麼兩樣?
魏黎還是沒有開口,目視著寥屹走出自己的視線,然後發動引擎,那種淡漠,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現在卻定格了。
寥屹其實沒有走遠,他只是坐在路旁而已,與其回家,他還是寧願待在這兒。遠處,一縷燈光由遠及近,由于路徑狹小,它開得極慢,讓寥屹一眼看出是他父親那一幫人開的車子,心頭一震,不好,他們一定是去追魏的。思及此,人已行動起來,敏捷地幾個彈跳,就像八爪魚一樣落在了車頂,車內的人卻渾然未覺,而車內的對話他卻听了個一清二楚。
「哼,那小子逃不掉,剛才老趙已經發現車子就在前面了。」
「沒想到老大的兒子居然會救那個小子。」
「小孩子嘛,當然免不了沖動一點,等他到了老大那種年齡說不定還更狠呢。」
「對啊,他下手可也是夠狠的。」
「你想要是一會兒他攔著老大殺那小子,老大會不會把他兒子也干掉?」一個人提出疑問。
「虎毒不食子。」只是語氣中有著不確定。
「魏門主跟老大是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打拼的好兄弟,他還不是下了毒手。」這一點確實令很多人為之膽寒,但這在黑道中卻不是少見的。
「那不一樣。」說是這麼說,但這不一樣到底是多不一樣呢?能對自己的好兄弟下手,對自己的兒子也未必會仁慈。
寥屹把他們的對話盡收耳中,除了難受還是難受,他實在不知道一向以仁義示人的父親怎麼會變得這樣,他一定不能讓父親傷害魏,哪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車停了下來,這是一片山崖前的空地,崖邊停著的正是他用來載魏黎的車,他的好友現在正靠著車,一手捂著肩,鮮血自手中流出,衣服不復整潔,本來柔順的發也全亂了,本來總是含笑的臉,如今只有深深的恨意,那種恨,像在燃燒。
寥屹趁人沒發現,一個翻身落入了車旁的灌木從,悄悄向好友站著地方移去,黑暗的夜色正好給他做著掩護。
「小黎啊,不是寥叔心狠,實在是留你不得啊。」寥志含著笑,看著眼前猶如垂死掙扎的小動物般的魏黎。
「我父親這麼信任你,把你當兄弟,你卻這樣對他。」魏黎知道真相後已不再大喊大叫,只是冷冷地說著。
「哼,好?什麼叫好?再好我也只是老二,我做了一輩子,我不甘心。」權力燻心的他,當然要翻身,「你還是去死吧。」拉開槍上的保險栓,那聲音在夜里特別響,重重地敲擊在隱沒在草從中的人心上。
舉槍瞄準,寥志說道︰「如果你只是一個低能兒,我會考慮讓你活著,可惜……你必須和這個世界道別了。」
「砰!」槍聲如約響起,有人應聲倒下,只是這個人卻不是魏黎,而是一個從草從中竄出來的人,也是他們每個人都熟悉的人——寥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