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中冗長的討論正熱烈的持續,一時之間尚沒有結束的跡象。
窗外飄起了點點白雪,看來今年將會有個白色耶誕節。
坐在主席位上的莫子璧強迫自己要專心些,歲末年終的銀行集團會議雖然枯燥漫長,但只要開完,等待自己的便是一段不算短的新年假期。
一定要專心些,早點把會議結束。
另一方面,他又不由得擔心起獨自一人在家的妹妹莫子琮。
小他十五歲的妹妹自己一個人在家,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他馬上安慰自己︰不會的,十九歲的子琮已是個大女孩,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事的。只不過,這已是他這周第五次對她失約了。
每次答應要回家陪她吃飯,卻總是放她鴿子;等到回家後,才看見和他相依為命的小妹妹在沙發上睡著了。縱然心中有萬般愧疚,但隔日天一亮,他依然又是早早起床便到公司報到。
真的很對不起她,可是,工作嘛!沒辦法。
不過,不管怎麼樣,妹妹依然是他心中最疼愛的人。
莫子琮屈膝坐在窗前看著紛紛墜落的雪花。
桌上她準備的晚餐已由熱得冒煙轉而變冷。
沒人陪她,她也沒有食欲吃飯。
這周以來,哥哥天天都答應要回家陪她吃飯,卻天天都失約。
她不知今天哥哥又在忙什麼,不過她知道,自己肯定沒有比哥哥的工作重要。
她和工作哪樣重要?她相信哥哥一定選工作。
她有些負氣地怨起哥哥來。
記得小時候,生活不論多辛苦,哥哥總會隨時帶著她;不知從何時開始,哥哥開始把她留給保母,或送進住宿學校,然後成日埋首於工作。
他一定不愛我了!她憂傷地想道。
好,既然他不愛她,自己也不要愛他了,讓他當個工作狂的壞哥哥吧!
於是,她拿起背包,胡亂塞了幾件衣服作為行李準備離家出走。
看他會不會擔心!
等走到門口,她才又想到,就這麼走了,好像很不應該。於是,她回頭留了張字條在桌上。
壞哥哥︰
你成天喜歡工作不喜歡我,我也決定不再喜歡你了,再見。
妹妹
看完了,莫子琮覺得很滿意地點點頭。突然她瞥到桌上莫子璧留給她的白金信用卡。
本來她想用信用卡買東西送哥哥的,現在她很生氣,決定不買了,不買東西送笨哥哥了!
不過——卡就收著好了。
把信用卡收進背包後,她又猶豫了。哥哥一定是開會開晚了,她再給他一次挽回的機會好了。明天早上,如果明天早上他還是沒回來,那她就走定了。
所以,她又繼續坐在門口等莫子璧回來。
而莫子璧開完會回到家時,已是隔天中午。
疲憊的他累得連眼楮都睜不開,進門便倒在沙發睡著了。因此根本沒看見飯廳那一桌飯菜及留在桌上的字條。等他再度張開眼時,已是晚上了。
所有一切都已成了未知的事實。
莫子琮一大早便怒氣沖沖的背著背包出門。
平時她總是溫溫的不會生氣,因為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高,身上肉又有些多,若再愛生氣肯定會惹人嫌。但沒辦法,這回哥哥真的太令她生氣了。
昨天中午說晚上會回來,晚上說再晚點,之後就像失蹤般沒消沒息,分明就是不重視她這個唯一的妹妹。
她好生氣,於是一大早離家出走後立刻到了機場。
為何到機場?其實她也不知道,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站在這里了。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潮,她差點看得頭暈。
冷靜些,她告訴自己,很小的時候她就自己一個人搭飛機東京、紐約來來回回的跑,沒什麼好怕。雖然那時候有空服員帶著,不過仍是她自己一個人。
她告訴自己,沒啥好怕的。在離她最近的櫃台買完機票後,她隨後跳上一架飛往台北的班機。台北,十年前她就去過了,何況她還是在台北出生的,雖然十年來她只去不到五次,可是不怕、不怕!
看哥哥擔不擔心!
經過不短的長途飛行,莫子琮以為自己睡到地老天荒了,飛機才降落。
出關後,她有些躊躇。祖國對她而言是既親切又陌生,她該往哪兒去呢?
驀地,她看見一家熟悉的五星級飯店的服務招牌,她立即高興的上前。這些年來,每次哥哥出差帶她來台北,都住這家飯店,她認得的。
真棒!總算有落腳處了。於是,她在飯店住了下來。
住在飯店的莫子琮成日吃飽睡、睡飽吃,又把自己養胖了些。這天,她自己一個人到飯店旁的巷子閑逛,看見許多人正排隊買煎包,於是她也湊熱鬧買了一包。
吃了一口後,她忍不住稱贊起這袋美食來。以後她都要買這個來吃,一大袋十個才八十塊,比飯店的食物好吃、便宜又多,真不錯。
捧著食物邊走邊吃的她這時听見一旁兩個女孩的對話。
「她的工作真是好,錢多事少離家近,睡覺睡到自然醒,打混模魚不打緊,薪水還是照常領。」
「是呀!真好命。」
「助理耶!真好命。」
望著遠去的那兩位女孩,嘴里咬著煎包的莫子琮不禁發愣。原來工作這麼輕松,怪不得哥哥老喜歡工作,原來如此。
那她是不是也該去找個工作來做做?嗯,當下她立刻決定去找工作。
她平常被哥哥保護得太好,連一般公司在做什麼都不清楚,現在她決定了,她也要去工作。做啥呢?她歪著頭想了想。
助理!剛才那兩個人把助理的工作說得這麼好,那她就去做助理好了。
想到此,她不禁得意了起來,連腳步都輕盈不少。她邊走邊跳,嘴里含著食物,一個不小心踩到一只野狗,聞到食物香味的野狗垂涎她手中的美食,開始在她身後猛追。她從未遇過這種情形,嚇得拔腿就跑。
跑了一段路後,她筋疲力竭得直想大哭。哥哥救我!眼見飯店大門在望,她鼓勵自己︰跑快些,進飯店就沒事了。
白豫恆走出辦公大樓,手中拿著一份工程報告書及相關資料。
他和人約了下午在公司斜對面五星級飯店的咖啡廳洽談這筆生意的內容。
無聊,他心中忍不住地咒罵!
談工作不在辦公室談,硬要約在什麼飯店咖啡廳,虧這些業主還是他高中同學,想到他就有氣。
他堂堂一個公司董事的特別助理,居然要親自送工程報告書,而且是送到像菜市場的咖啡廳?
念頭還來不及轉完,他立刻被人撞了一下,文件資料散落一地。
他生氣地破口大罵︰「誰?哪個笨蛋?走路不長眼楮敢撞上我?」
面對突如其來的怒斥,莫子琮嚇得一時成了啞巴。回頭一看,她那一袋煎包被一撞飛了出去散在地上,那只狗正滿足的大快朵頤。
她好心疼,她只吃了一個煎包耶。
「喂!」白豫恆見她撞了他竟連一聲道歉都沒有,又喊了她一次。
望著那袋煎包出神的莫子琮被嚇得轉過頭,這才發覺自己靠在一個冷漠得像羅剎般的男人胸前,油油的手還貼在人家的衣服上。她嚇得立刻縮回手藏在身後。
盯著他襯衫上的油漬,她暗自希望這個男人沒發現。
「喂!」他又叫了一次。
莫子琮怯怯地看著他,像等著挨罵的孩子。
「你撞到人不會把東西撿一撿嗎?」他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這脂粉味頗重的胖男生。
听了這話,莫子琮趕緊彎下腰撿拾文件。無奈笨拙的她撿了這里掉那里,撿半天也撿不完全,白豫恆愈看愈生氣,乾脆自己彎下腰撿。
他把資料疊好,準備站起來時,兩人因同時動作,額頭竟撞在一起,莫子琮疼得抱頭呼痛。
「你這笨蛋,這麼簡單的事也做不好?」白豫恆氣得破口大罵,顧不得自己正站在街上。
揉揉無辜的頭,莫子琮委屈地道︰「是你自己的頭硬得像鋼筋,還罵人家……」她疼得都想哭了。
听到這細嗓子的聲音,他不禁愣了愣,「你……」難道這人是女孩?
仔細一看,不太像啊!甩甩頭,是女生或男生都與他無關,管他呢!收拾好工程報告書及資料,他轉身離去。
莫子琮負氣的嘟著小嘴,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罵道︰「世界第一名壞蛋,沒同情心、沒愛心……」她再看看意猶未盡的野狗,那些煎包早已尸骨無存。
哇!她的食物沒有了。明天再買好了!她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隔天,吃完煎包,她順利的在飯店對面五分鐘路程的大樓中找到工作。
職位就是很輕松的助理!薪水不多,才一萬多,但夠她吃煎包了。
莫子琮心中有無限的欣喜。她終於像哥哥一樣有工作可做了,想著,她不禁得意起來。
「小莫,把茶端進去給白特助。」辦公室的小姐指使她。
莫子琮不明白,一早來她要打掃辦公室、給花澆水、泡茶、接電話、收信件,還要接受其他人的指使。
這樣的工作叫輕松?前幾天路上那兩個人是不是說錯了?她不禁在心里懷疑。
「快呀!小莫。晚了白特助會生氣的!」
伸了伸舌頭,她趕緊去泡茶。
這家公司在台北辦公室的職員才九個人,而這個「白特助」卻好像鬼一樣令人害怕,一整天辦公室里不斷傳來吼罵聲及其他巨大聲響,弄得人心惶惶。
她還沒見過這號人物,畢竟她來不到三天,而今天他進來時,她正好在茶水間忙。不過看一群人正襟危坐的樣子,她不禁想像門板後的特助有張怪獸面容。
此刻門內又傳出罵人聲,端茶的她站在門口遲遲不敢敲門。
白豫恆等茶等了半天,氣得要出去罵人,門猛一開——
正挺胸前進一步要敲門的莫子琮一個失手,整杯熱騰騰的茶便灑在白豫恆身上。
原本就心情不好的他被水一燙,又開始破口大罵︰
「又是哪個不長眼楮的笨蛋?」害他這星期已第二次被撞,也毀了第二套西裝襯衫!
一听到似曾相識的罵聲,她不禁偷偷抬頭一看——啊!她錯愕的張大嘴,怎麼又是那個男的。
「你是新來的嗎?連端茶都……」他的話語中斷在他看見莫子琮之後。
心虛的莫子琮哪敢正眼看他,趕緊垂下頭裝作不認識。
一看到她,他就一肚子火,就是這小鬼毀了他兩套昂貴的西裝。
「你——」他氣得眼楮差點噴火。「又是你這家伙!」
「我不是家伙,我是莫子琮。」她小小聲替自己辯解,聲音卻懦弱的像在求饒。
一听到這沒用的蚊子般叫聲,他怒氣更甚。「講話大聲點,叫什麼名字?」
「莫子琮。」她依然小小聲的,只是比剛才大聲了點。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好,莫子琮,我記住了。」
聞言,她嚇得驚慌失措,趕緊撿回茶杯,逃難似的躲進茶水間。
來到茶水間,靠著牆邊,她忍不住瞅著怒氣沖天的白特助在外面發飆。
晚上,她躺在飯店床上休息時,不禁想念起對她呵護備至的哥哥。
她開始後悔離家出走了,可是哥哥為何不來接她回家呢?
這個白豫恆像是和她有仇似的,總是指使她做東做西,累得她連喘口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
還好這天他下南部的工廠去視察,她才得以坐在座位上休息。
辦公室的人少,此時家中沒大人,大家樂得清閑地喝著下午茶。
環顧四周,她不禁想到,來上班一個禮拜,真正坐在位子上的時間加起來竟不到八小時。整天被白豫恆吆喝東吆喝西的,她覺得自己真像顆陀螺。
「累了吧!」日籍工程師栗原笑眯眯地走近她。
想了一下後,她點點頭。
「小白就是這樣。他很少待在公司,每次一來就像台風過境,把每個人都掃得灰頭土臉之後,人就不見了。」
她沉默不語。
「我們喜歡你。」嘴里吃著點心的會計小姐口齒不清地表示她的友善。
為什麼?她不明白。
「因為有你在,小白只罵你一個,沒空罵我們其他人,所以這幾天我們耳根很清靜。」
听到總務小姐的這番話,莫子琮呆愣許久。就因為白特助只把炮火集中在她身上,所以大家才喜歡她?
她小聲地表白自己的心情︰「可是天天讓他這樣罵,我都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了。」
財務長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小白就是這樣,他罵完就算了。他對任何人的要求都很高,在他面前很少有人不被挑出毛病的。」
「吃吧!」翻譯的王先生把餅乾放在她面前,「可不是每天都有下午茶,是小白不在才有的,何況今天是栗原先生請客,快吃吧!」
看了看大家,莫子琮一顆高懸的心才稍放寬一些,安心的吃起點心。
少了白豫恆的虐待,下了班大夥兒準時做鳥獸散。不一會工夫,偌大的辦公室立即變得安安靜靜。
準時下班的莫子琮突然有了空閑,竟不知要如何打發時間,於是她隨便搭上一班公車,逛市區去也。
來到某一條熱鬧的大街,她竟覺得似曾相識,莽撞的下了車四處閑晃之後才猛然發現——虹雲集團!這幢氣派的超高大樓掛的是虹雲集團的招牌。
她心中閃過一陣欣喜。這是哥哥工作的公司,而且這家公司的老板她也認識,小時候她曾來玩過。
想到這里,她迫不及待的踏了進去,不過,馬上就被接待小姐攔下來。
「我想找薛敦誠。」她記得哥哥老板的名字,她還和他弟弟的太太住過一年呢!
「薛先生出差到美國去了。」接待小姐用怪異的眼神打量她。「這樣好了,我幫你問問看。」
喔!一時之間,失望的情緒充滿心頭。
她沮喪的想走出去時,卻被接待小姐叫住。
「小妹妹,先坐一下。」她被請到會客區坐著。
她好奇地東張西望。這里連會客室都比自己工作的公司氣派,原來哥哥在一家這麼大的公司做事。
可是既然老板不在,留她下來做啥呢?
正當她納悶的當兒,虹雲集團的大老板夫人——鄭明琳也在打量她。
「就是她要找薛先生?」鄭明琳懷疑是自己看走了眼,或她找錯地方。
「沒錯,就是這個小妹妹。」接待小姐肯定地道。
鄭明琳不禁要懷疑自己的丈夫到哪兒認識這麼一個小女生?看起來好小。她輕輕上前一步,以最溫文有禮的態度「打擾」了沉思中的莫子琮。
「听說你要找薛先生?」
被突來的問話嚇到的莫子琮跳了起來,一顆心差點由喉嚨跳出來,撫了下驚魂未定的心,她這才露出靦腆的笑容。「嗯,不過他好像不在。」
「是呀!到美國出差去了。有事嗎?跟我說也是一樣,我是他太太。」
莫子琮想了又想,終於說︰「是沒有什麼事。我是他……朋友的妹妹,來這里玩,順便看看他而已。」她故意把自己離家出走說成來玩。
朋友的妹妹!?鄭明琳雖有些懷疑,卻不失熱情的招呼她。「住哪里?要不要來我家?」
莫子琮想了想道︰「還是不要好了,我住飯店。」她報出了飯店的名稱。
她覺得還是別去薛先生家好了,只怕這一去,萬一哥哥隔天就到,那她就會很可憐的被關進很偏僻的學校去,很久才能回家一次。
但她心中也有些矛盾。她實在很想念哥哥,可是現在的生活又讓她舍不得放棄。
還是再躲一陣子吧!過一陣子再回家,明天她還得上公司認真工作哩!
想著想著,她自己高興的笑了笑,表示要回飯店了。
「你知道路嗎?」鄭明琳故意試探她。以她敏銳的直覺,她不相信這女孩只是「朋友的妹妹」如此簡單。
莫子琮愣了一下,被問倒了。她不認識路。
一周以來她的活動範圍只從飯店走到對面的公司或後面賣煎包的巷子,頂多到公司隔壁的郵局辦事而已。
至於這里,她也只認得大樓外觀,會走進來還真是瞎貓踫上死耗子,瞎撞上的。
她完全不認得路。
鄭明琳友善的看著她。果然不出她所料,這女孩不是本地人。
喝口茶,她閑適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莫子琮。」
鄭明琳聞言,大吃一驚,「莫子璧的妹妹?」「金算盤」莫子璧的寶貝妹妹是出了名的,而這女孩竟在她眼前?!
身分被拆穿,莫子琮急急地解釋︰「我不是離家出走,我有告訴我哥哥,玩一玩我就回去了……」
鄭明琳見她這麼驚慌,急急安撫道︰「我知道,我知道。」原來這孩子離家出走!怪不得莫子璧凌晨沮喪得像要自殺的電話一來,她老公立刻飛到美國。
原來是出了這麼一件大事。
「我只是來看薛先生的,請別告訴我哥哥……」她囁嚅的哀求,幾近卑微的。
鄭明琳笑道︰「我想告訴他也沒辦法呀!薛先生今天早上去美國,幾天內是不會回來的,我想……你要不要到我家住?」
「呃?!」她又嚇了一跳,「住你家!」
「是呀,有伴嘛。」
「可是……」可是她得上班哩。
「有困難嗎?」莫子琮頷首,表示真的有困難。
鄭明琳心里想了想,「那我留電話給你,隨時歡迎你來玩。」
「嗯。」莫子琮這才開心地露出笑臉。好險!如果去她家,離家出走的事一定會馬上被拆穿。呼!拍著胸脯,她安慰自己,沒事沒事。
鄭明琳專程送她回飯店,陪她進房且又問了許多問題之後,才滿意的離去。
她和莫子璧僅數面之緣,但對他保護妹妹的方式嘆為觀止。他對妹妹的保護比對溫室的花更周到、照顧得比上野動物園的貓熊更小心,只怕她一旦離開他的羽翼連走路都不會。她在心中暗自盤算著︰就當自己日行一善幫莫子璧的妹妹獨立吧!
反正她的行蹤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這天,莫子琮一進公司就發現氣氛異常嚴肅,她渾身開始起雞皮疙瘩。
翻譯偷偷朝她比了比特助的辦公室。她知道,白豫恆那個魔鬼頭回來了。
好日子才過了四天,惡魔就回來了。她愈想愈害怕,開始冒冷汗。
「莫子琮——」
不到三分鐘,魔音傳進她耳中,她戰戰兢兢地推門而入。
「把桌上資料分類。報紙一堆、廣告紙一堆、文件一堆,其他的放一邊。」
說完,他自己倒茶去了。他受不了莫子琮的慢動作,每次等茶喝,往往讓他等到口乾舌燥也沒半滴水,不如自己來。
莫子琮呼了一口氣,腳軟地坐在地上。還好是這麼簡單的工作,沒有太為難她。她忍不住要感謝天上的神終於听見她的禱告。
這麼簡單的工作,她一定可以不負所托的勝任愉快。這麼容易的工作,她愉快的自己一個人在辦公室一隅整理起來。
這些資料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光是分類就耗掉她一個上午,再加上把還要的資料整理起來,她開始覺得自己像女工,連在家里她都沒做過這麼累的工作。這看起來很容易,其實很耗體力。
中午休息時,她連飯也沒力氣吃,就趴在座位上睡著了。
「哇!小白到底是叫這小孩子去做什麼苦工,看她累得這樣。」口中含著食物,會計小姐也不免為她打抱不平。
「誰知道?也許是整理小白那一堆要與不要的資料吧!」
「資料?嚇人哪!那些有半年份,堆積如山,她整理得好嗎?」
其他人聳聳肩,不置可否。
「可見——」翻譯若有所思的盯著睡著的莫子琮道︰「她在家里的日子應該過得很舒服,才會做這一點事就覺得累。」
眾人一听皆把目光往睡著的莫子琮身上集中。
「也許吧!算她運氣不好,遇上了小白。」
白豫恆用完午餐正要進辦公室,卻沒想到會听到這一席話。
看這些人把他說的像魔頭、閻羅王一樣可怕,听得他一肚子悶氣。
去南部工廠也是一樣,每個人看見他都像比見了鬼更害怕,甚至連他高中時代的綽號「玉面羅剎」都有人知道。有什麼辦法?誰教他天生長得嚴肅,又是不愛笑的個性,平常時候眼楮一瞟,普通女人總會被他嚇得退避三舍,連想來公司恐嚇工程圍標的黑道在見了他之後,都誤以為遇上後台更硬的大哥呢!
這也是他們公司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被黑道恐嚇成功的理由;有這麼凶惡的「玉面羅剎」在公司坐鎮,閑雜人等誰敢輕舉妄動?
他生氣的看著那些人,再看看莫子琮累得倒頭就睡的模樣,他不由得轉身離去。
下午上班時,莫子琮的精神恢復了,不過肚子卻餓得咕咕叫。一陣陣的咕嚕聲不斷傳來,她不禁慶幸白豫恆現在不在,否則鐵定又會雞蛋里挑骨頭,藉機找她麻煩。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她高興白豫恆不在時,他那冷冷的臉孔就出現在辦公室里。雖然她跟著哥哥見識過不少「號稱」冷漠的面容,但那些人在看到她時個個都笑得像春天的太陽,只有他冷得最徹底。
不巧她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她心虛的等著罵人的怒吼從天而降。
沒听見預期中的怒罵,她緩緩的抬頭偷偷看著他,誰知他也正在打量她。
「看啥?中午不吃飯就睡覺,想害我被人說虐待你嗎?」說著,一盒三明治便出現在她面前。
捧著三明治,她只能用無措的雙眼凝視他。「還看!再看你那雙眯眯眼也不會變成大眼楮,還不快吃!」
被他一吼,她嚇得立刻捧著三明治躲到資料堆中去。她滿足的啃著美味的食物,肚子餓時什麼都好吃。
原來這個白豫恆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他人也是很不錯的,還會買午餐給她吃,她決定以後不再把他當壞人看,畢竟他也有心地善良的時候。
白豫恆的雙眼不自覺的跟著她的身影轉。
啐,沒啥好看的,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工讀生罷了,再看她也不會變美女的。想是這樣想沒錯,可是眼楮不听話,老在她身上逗留又有什麼辦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竟會發神經的買三明治給她,一向對人並不溫情的他,盯著她吃東西時的神情,竟涌上一股滿足的感覺。
神經病!他暗罵自己,強迫自己把心思從莫子琮的身上拉回來放在工作上。
看那小鬼對身心無益,工作有趣多了。他這麼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