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山林間杳無人煙,無一絲該有的蟲鳴鳥叫,連林鼠蜂蝶等常見的小動物也不自然的消失無蹤,詭異得似乎連林間偶爾呼嘯而過的風都顯得單薄許多。
生態里的生死循環在這里完全停擺了,這個天然的地帶,無任何未經許可的生物存在。
這里安靜得彷佛只是一幅美麗的風景圖片,而非真實的山林景色。
沒有人敢擅入此地,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能不經許可就踏入此地。
不只因為這里是銀焰門總部控管最森嚴的禁區;同時也因為這渾然天成的山林里—處處滿布著神秘的迷香,只要不是特定的人士一踏入,只怕走沒兩步路就倒地昏睡。
本來還有不少人不信邪,以為此處藏了什麼大秘密或是黃金寶物,欲想探進一窺究竟。小賊、神偷、殺手更不知來了多少人,也同樣被迷昏扔出了大門,為此,銀焰門的總管煩不勝煩,每天都在抱怨他已經被貶為看門的小僕,光是每個早晨丟「人」就不知耗費了他多少卡路里。
直到三年前,也就是將這片位於本部後頭的山林列管為禁區之後的第二個月,發生了一件大事——
話說那時住在里頭的銀焰門二小姐在步出後山禁區,前往主屋的途中,恰好與正欲潛入禁區的殺手撞著了面,兩人立刻打了起來。
搏斗間,二小姐不小心被扯落了臉上覆面的皮罩,從未示人的真面目也因此曝了光。當然,技高一籌的二小姐沒多久就制伏了這個不知死活的殺手,但門主東季繪卻是氣壞了。
銀焰門兩位小姐和神秘殺手游雲打從進入組織後,就覆面示人,除了門主東季繪之外,就連位高權重的兩位總管也不曾見過他們的真面目,這除了是保護他們的安全之外,同時也是方便他們以另一種身分協助東季繪。
但這多年來未曾打破的禁忌,竟然就壞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殺手手上。東季繪氣極了,一怒之下要人殺了刑部中所有潛入未果遭拘禁的十多人,連同已砍去雙手、雙腳的殺手,然後像一串粽子般騰空懸掛在附近一幢著名高樓的樓牆外。
一串血淋淋的人肉粽子,再加上一旁玻璃窗上紅漆揮灑的幾個大字——擅入禁地,唯一死刑。
黑白兩道沒人敢懷疑東季繪殺雞儆猴的用意。
東季繪殘酷的舉動的確嚇壞了所有人,也達到了最好的效果。
從那次事件起,闖入禁區的人數大減,現在總管不用再每天丟人當運動,只要十天半個月到後山晃一遭,看看是否有已經昏睡多日、即將餓死或是已經餓死的鐵齒人士即可。
而今天,銀焰門後山禁區仍是平靜一如往常,三幢各具特色的建築物分據三方,建築與建築之間隔著大片的林木,隱密的高科技電腦連結彼此卻不互相干擾。
三棟建築物分別是——
听雨竹樓,為銀焰門大小姐上官听雨的住處。上官听雨又號「竹樓主人」,多年來以制毒配藥聞名黑白兩道。
舞風小閣,屬銀焰門二小姐凌舞風所有。凌舞風義被稱為「小閣主人」,專長是武器設計及電子防御系統的架置。
游雲武館,神秘殺手游雲的住處。外人所說的銀焰門「武館主人」其實就是指他,他同時帶領著一支神秘小組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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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繪,那是我要的!」舞風突然大喊,右手執筷飛快的搶攻,企圖拯救落人敵手的鵝肝雞丁。
討厭,那是她先看到的,而且是最後一塊了耶!
東季繪拿筷的手靈活地翻了一轉,躲過來人的偷襲,然後一拋,「嗯,好吃。」他不但大口大口地嚼,還嘖嘖有聲,直讓舞風看紅了一雙眼。
哼,吃死你,胖死你……
甩頭不理他,決定表現出心胸寬大的她又舉筷朝眼前的一盤醬魯干貝前進;好不容易挑上了一顆肥美又漂亮的干貝,下筷前,又是同樣被一雙礙眼竹筷搶先一步。
「嗯……好吃。」他家舞風的廚藝真是了得,上次才帶她去飯店吃過一次;沒想到沒幾天就能做出一模一樣的菜色,甚至口感還較那五星級飯店的廚子做的更好!
東季繪神情感動的品嘗著口中的極品干貝。
他又夾了一片清蒸魚片。
「東、季、繪。」咬牙切齒的進出這可惡至極的三個字,舞風敢發誓,死人繪一定是故意的,先是雞丁,然後千貝,最後是魚片……
「咦,你怎麼不吃?」他一副好心的提醒,「再不吃,自己煮的菜都被別人吃光光羅!」
瞧,那女圭女圭不就一副「惦惦吃三碗公」的樣子?看她面前的小盤子上都還堆了小山高的各種菜肴呢,有「專屬男佣」伺候的人就是不一樣。
哇勒,什麼被別人吃光光,是被他搶光光才對吧?
「舞風,別同他鬧,我的雞丁和干貝給你吃。」上官听雨從面前的小盤子內挑了幾樣食物放到她碗里。
其實是她吃不完,才用這種方法消化一點「存糧」。
「哇……」好感動喔,還是听雨好……正要動口享用听雨的愛心食物,一雙筷子及時截走到口的肥肉。
「哇勒……又是誰?」這次又是哪個死人?
「雨兒不乖喔,我不是說過你要全部吃光光?」日原 將救回的雞丁擺回听雨的碗中,還順勢在她耳廓上輕咬了下,惹得上官听雨霎時紅了臉,低著頭直說不敢了。
「死日原,那是听雨給我的耶!」舞風氣呼呼,真是討厭的一個人,在听雨身邊跟前跟後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冒犯到她頭上?!
「對呀,再說那全部都是你煮的。」東季繪隔空煽著火,還趁其不備地從舞風碗中撈到一顆听雨的愛心干貝。
是誰說光明正大不如坑蒙拐騙?難怪搶來的東西就是特別好吃。
「沒錯,請不要忘記你們吃的都是我煮的。」還每天不要臉的在用餐時間準時集合在小閣里。
「你少吃一點死不了,雨兒不一樣。」日原 說完,忍不住又在上官听雨的碗里添滿了菜。奇怪,他都這麼努力照三餐喂食了,怎麼還喂不胖她?
「難道只有女圭女圭餓不得?」東季繪又吐了一句,再掀戰火。
「對呀,什麼死不了,難道我的命就這麼不值錢?」就算是差別待遇,未免也太明顯了。
「你的干貝呢?」好吵的一群人,真不知道雨兒怎麼能每天忍受這種噪音?日原 打從心底佩服心愛的小雨兒能將這種噪音當美樂聆听。
「你想干嘛?干貝當然在我碗——」舞風低頭一看,猛然大吼︰「東、季、繪——」
「唔……嗯唔……」忙著咀嚼,他一時開不了口。
好吃好吃……
「你……以後再也不煮給你吃了啦!」
「沒關系,我家女圭女圭的廚藝也不錯。」他擦擦嘴,心中盤算著好一陣子沒嘗到女圭女圭的中式小炒了,也許明兒個換到竹樓里吃晚餐也好。
「你……可惡。」瞪了好半天,最後舞風也只能吐出這種毫無攻擊性的結語。
她從沒辯贏過痞子繪一次,從小到大,連一次也沒有。
「別想,雨兒只煮給我一人吃。」日原 佔有的抱住上官听雨,不想讓心愛的雨兒為了他人花心思下廚,就算是她的家人也一樣。
雨兒煮的菜,只有他吃得到。
上官听雨騰出一只柔白的女敕掌將他的頭從自己的頸邊推開。「也好,明晚到我那邊吃吧。」她輕聲說道,轉頭看向另一邊只埋頭猛吃不說話的游雲,「雲哥來嗎?」每回都鬧烘烘的飯局上大概只有他一個人吃得最盡興。
「嗯。」明天早上去殺人,晚上沒事。「做糖醋魚和鳳梨蝦球。」和冷酷邪殘的殺手形象不符,他總對酸酸甜甜的菜有獨鍾。
「我要吃麻婆豆腐和五更腸旺。」東季繪嗜吃辣。
「再做一次上次那道鮮菇雜碎。」舞風一直對那清淡卻可口的滋味念念不忘。
「喂喂喂,都說了雨兒不會煮給你們——」日原 還來不及聲明完,就被打斷。
「 呢?想吃什麼?」上官听雨突然一問。
「海帶卷和豆腐羹。」他立即回應最想吃的菜色。
咦,不對……
「我說過——唔!」日原 接下來的抗議聲讓一張溫軟甜女敕的櫻唇給覆住了。
兩個人又自行進入「無聲勝有聲」的境界了。
在座眾人老早就習慣這種時常出現的戲碼,也不招呼他們了,自個兒重拾竹筷,繼續著末完的晚餐。
「笨蛋一個。」舞風輕啐。
堂堂一個名揚國際的日裔殺手不好好在歐美「為國爭光」,卻情願窩在這種與外界隔絕的山區里,讓一個女人吃得死死的。
不光是他,竟然連一向清冷的听雨也改變甚大……
舞風實在不懂,那無形無體的感情真對一個人的影響如此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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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熟睡的人兒一個翻身,順便也將手中的「抱枕」一並卷至身下。
天上厚重的雲層漸漸飄了開來,窗外透進了淡淡的月光,床上一只皮毛黑得發亮的巨大豹子赫然被照得清晰。
「唔……」黑豹在女子的身下掙動不休,收起利爪的肉掌直推著毫不客氣壓在它肚皮上呼呼大睡的嬌軀。
被人當枕頭睡的它覺得不舒服極了。
「貓貓,別吵。」舞風隨意拍拍它的頭,低喃安撫,仍是熟睡沒醒來,甚至將它摟抱得更緊。
「吼——」
一陣震耳欲聾的豹吼聲硬是嚇醒了舞風。
「啪!」力道十足的一掌隨即拍上豹子的大頭。「大笨貓,你干嘛?這麼晚了還鬼叫鬼叫,想被煮成黑貓火鍋是不是?」
「吼……吼……」
黑豹的口氣似乎在說,不知是誰會成為誰的嘴下食?它咧出一口白森森的利齒張揚著,紫水晶似的眸珠高傲的鄙睨她。
「死夜神,敢頂嘴?」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痞子繪養的黑豹也跟他一樣不可愛。
豹子不再搭理她,輕巧的一躍,躍過她,就要再一躍下床。
她連忙伸手拉住它長長的尾巴,又引來黑豹夜神回頭一吼。
「不要啦……」她裝出非常可憐的口氣,「夜神乖乖不要走,我不會再欺負你了。」死命抱著夜神龐大的身軀不放,吃定了它不可能傷害她而強行離去。
她一個人總是睡不好,平常有繪、雲哥或听雨陪她睡,但今天繪必須連夜與總管開會,而雲哥出任務去了,听雨早讓那超黏人的日原搶去暖床,另一只小一號的豹子「月牙」也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今晚只剩下夜神可以陪她。
「夜神……拜托啦……」她好可憐、好可憐的說,「我會好好睡,不會搶你的棉被也不再壓到你了。」她用力保證。「好不好?好不好嘛……我們明天睡醒還可以去竹林那邊,你不是最喜歡在竹林里跑跑跳跳?」她誘之以利。「乖乖夜神……嗯……」
極具靈性的豹子終是禁不起她的一再哀求,最後仍是屈服的趴了下來,又任她當布偶般抱著入睡。
沒多久——
「唔……」
同樣的情景再來一次,豹子仍是讓她翻身壓在身下,當成一只溫軟的枕頭。
夜神再次怒吼,但舞風卻沒醒來。她用棉被蓋住耳朵,打定主意這次非一覺到天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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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沒睡好?」
東季繪瞧見舞風眼下淡淡的黑影,詢問著。
「嗯,讓夜神鬧了一夜沒睡。」那只死豹,竟然一腳將她踢到床下,然後頭也不回的走掉。
真是該死的畜生。
今晚她決定煮一鍋黑貓火鍋來泄恨。
「喔。」是你鬧得它一夜沒睡好吧?東季繪沒說出來,她的睡相之差豈是言語可形容?
他陪她睡了這麼久,可是清楚得很。
可憐的夜神,他今天出房前甚至還看到它趴在門前的地板上打著盹。
他突然叫住經過窗前的總管藏雪,「等一下拿兩塊高級牛排肉給夜神當點心。」讓舞風折騰了一晚,是該給它加餐飯補補體力。
「喂喂喂,你的反應實在太過分。」一點都不心疼她嘛。那家伙害她睡不好覺,竟然還吃得那麼好?
「不然呢?」代主受過是應該獎賞。
「將它剁了煮黑貓火鍋。」她早想這麼做了。
「我倒是覺得還有更狠的懲罰。」東季繪邊翻著手上的調查報告,眼也不抬地說。
「什麼?」
「叫它再陪你睡個幾天,保證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相信這是天底下最狠的懲罰了。」耶蘇基督,阿彌陀佛,夜神夜神,早死早超生,阿門。
「哼、哼、哼。」她用力哼了幾聲,臉上大有一副「以後你就不要來敲我的門」的意思。
可不只是她沒人陪睡不著,繪、雲哥、听雨,哪一個不也是這樣?
只是听雨現在有了「專屬伴」,而雲哥外面養的女人也不少,繪總是忙到沒時間睡……幾乎只剩下她需要人陪,也難怪老是被拿出來說笑了。
唔……
這樣可不行,她必須好好想一個替代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