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警衛伯伯借她的書,在等電梯百般無聊之際,元秀娟開始研究了起來。
她這個人看書有怪癖,喜歡先研究書皮、封面、作者資料和後頭的版權頁,徹底地了解有關這本書的各項資訊之後,才開始看里頭的內文。
這個習慣是受了她某個戀書成癖的好友影響。據好友所說,這是一種「虔誠的膜拜過程」,代表對一本書的重視。她倒是沒有什麼特殊想法,只是在耳濡目染之下養成的習慣罷了。
這本書的書名叫《永恆》,書名通常是具有一定的指標意義的,用來做為一種象征,象征書中的某個主題。
而在這本書中,它被用來象征男主角的愛情。
一本名為《永恆》的書,一個痴心男子與一個完美女人的故事,最後女人走了,永不回頭,只留下男人痴心等候……
簡單地說,這是一本有關愛情的文學作品。差別只在它的結局並不美滿,違背了「愛情至上」和「從今以後,王子與公主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這兩項原則罷了。
她快速地把一堆推薦的序文看完,里頭全是歌功頌德之聲。
說的不外乎是這本書有多麼多麼地好看,里頭的人物和情節又是多麼多麼地撼動人心,接著一定不忘補充一句︰「像這種好書實在非常難得,值得你買回家收藏並細細品味。」
難道都沒有新鮮一點的辭嗎?
如果一本書真的好到讓人愛不釋手,根本毋須他們振聲疾呼,自然會有人買回去拜讀;若是這本書爛得讓人連翻都不想翻,難道會因為看了這些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出自客套的贊美就把錢掏出來砸嗎?
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冤大頭已經不多了。
這個時候,電梯來了,她走進電梯里,按了樓層按鍵後,就靠著門繼續翻看手中的小說。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的確是一本引人入勝的書,當她翻開故事的第一章,讀了第一行之後,就再也無法把視線從那些文字里移開。
因此,當她听到「當」的一聲時,她並沒有抬頭,直接就捧著小說走了出去。
也因為這樣,所以她並沒有發現門外有人,于是便結結實實地和那個人撞個滿懷。
「痛,痛!痛!」
她撫著額頭往後退,手中的小說在經過兩個人身體的擠壓之後,掉到地下,有幾頁形成了大大的摺痕。
當她看見那本今天才剛借來的小說居然慘遭如此下場時,馬上忘記了自己的皮肉痛,連忙拾起小說,企圖將它恢復原狀。
天啊!這可是跟別人借來的啊!要是讓老伯知道她這麼糟蹋他心愛的書寶寶,一定會難過死的。
想起管理員老伯不舍、難過的表情,她更是拼了命地用手企圖撫平那些摺痕,一下子又是壓又是吹的,幾乎用盡所有方法,但是毀了就是毀了,這本書再也不可能日復它原來嶄新的樣子。
她跌坐在地上,兩眉緊皺。
「完了……」算了,干脆買一本新的還老伯伯吧,反正他也看不出來哪一本才是他的。
她的動作由始至終全部落入男人的眼中。
「原來,你是我的讀者。」男子緩緩地開口了,看著她的眼神中寫著「恍然大悟」四個字。
听見這沙啞的聲音,元秀娟猛然抬頭。
「是你!」想起早上他無禮的態度,她的火氣又升了上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熊熊烈焰馬上燎原。「誰教你站在那邊擋路?都是你害的啦!」
男人譏誚地揚唇。
「好笑,是你自己撞上來的,還惡人先告狀?」
「那你看到人是不會閃啊?站在那里干什麼,想當門神嗎?」
「好像我才是受害人吧?」他臉上還是掛著那種看來就很想讓人一拳揍過去的刻薄笑容。「就算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也不需要這麼做啊。」
什麼跟什麼啊,現在他是在說哪一國的語言,居然說她想引起他的注意?有沒有搞錯?這個男人是不是腦筋有問題?
元秀娟微微張嘴,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好一會兒才迸出一句︰「你有病啊?」
他聳聳肩,指著她抱在胸前的書。
「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我也不想讓你難堪,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這麼做是沒有用的。」
她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望。什麼東西沒有用?他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她一個字也听不懂?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看著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個瘋子。「什麼叫做大家心照不宣?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听不懂。」
他揚眉,表情像在說︰還不肯承認?
過了一會兒,見她似乎是真的沒有任何承認的意思了,他才搖頭嘆氣,用一種很「慈悲為懷」的語氣問︰「你真的不懂嗎?」
她瞪著他,口氣很差地回道︰「我要是懂的話干嘛問你?白痴!」
他對她的無禮並不以為忤,只是默默地看著她,像是在斟酌該怎麼說才能比較委婉一點,而不會讓對方太過難堪。
「你的服裝打扮、你的行為……」他攤開兩手,無奈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其實你可以直接拿書來找我,不需要用這種方法吸引我的注意。」
她愣愣地看著他,過了幾秒之後才總算把他的意思給想明白。他以為她是他的讀者,千方百計想接近他?
元秀娟幾乎可以猜想得出來,此刻他的心里必定正在上演一出瘋狂女讀者愛慕英俊男作家,所以千方百計調查他的住所,搬到他的對面,並且故意找他麻煩以引起他注意的戲碼……
突然之間,她的氣消了,反而有一種好笑的感覺慢慢竄了上來。
「拜托,當作家的人想象力都像你這麼豐富嗎?」
然而她的反應,在凌偉的眼中看來,卻被誤會成是被人識破之後的尷尬和惱羞成怒。
這實在也不能怪他會效如是想。
在他的生命里,確實是常常遇到這一類的瘋狂讀者,而且其激烈的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破天荒地露出一個自認親切的微笑,想要化解她尷尬的情緒,連語氣都自動轉變成溫言軟語。
「你不需要覺得不好意思,這沒有什麼。」
這是元秀娟頭一次看見他笑。然而那種好像是對著寒冬中賣火柴的小女孩露出的笑容,卻讓她雞皮疙瘩掉滿地。
這男人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真是夠了!
他輕手輕腳地抽出她抱著的書,用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語氣問︰「你叫什麼名字?」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和舉動,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地看著他,乖乖地回答︰「元秀娟。」
「秀娟是吧?」
他從西裝外套口袋拿出一枝筆來,她還來不及抗議,就看見他翻開書的內頁,在空白頁上龍飛鳳舞地簽上︰
給秀娟,我最親愛的讀者!
凌偉
她張大嘴,簡直不敢相信。
這男人不但沒品,簡直還自大到了極點!
他憑什麼自以為是地認為她是他的讀者?又憑什麼未經她的同意,就在別人的書上面簽名?
「喂,你搞錯了……」她正要發作,就見他笑著把書還給她,還狀似親昵地拍拍她的頭。
「這樣可以了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然後,他走進電梯里,按下按鈕,在兩扇門緩緩關上的時候,對她揮手道別,臉上還是掛著那種「雪中送炭」的笑容。
哇哩咧……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元秀娟死死地瞪著自己面前的書,恨不得把它撕爛,然後點一把火燒它個精光。
如果不是因為腦中所能想到的辭匯真的太少,她還真想學學人家罵上一整套的三字經來發泄心中怨氣,
到底這個姓凌的男人腦子里裝的是什麼東西?他有沒有腦子,有沒有最基本的智商可言啊?
她有說過她是他的讀者嗎?她跟他要簽名了嗎?
他干嘛那麼雞婆地在書上簽名,還寫什麼給秀娟……一想到他那惡心巴拉的笑,她就覺得脊椎發涼。
他有病!
可憐了一本書無端端地慘遭毒手,也可憐了她的荷包,要去買一本新的還給別人。
她站起身子,將桌上的書隨手抄起往旁邊一丟,正好落進了放雜物的箱子里;這還不夠,她又拿起一堆東西把它擠到最底層去。
為了自己的心髒著想,她決定還是眼不見為淨,最好徹底忘掉今夭發生的事,也忘記這本書的存在,省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憶起那些讓她吐血的事,這個男人絕對有本事把她逼瘋。
她抬頭看向時鐘,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
明天是她第一天上班,還是早點睡吧,她不想重蹈昨天的覆轍,她的年紀已經禁不起這種「摧殘」了。
「睡覺吧,睡覺吧……」她鑽進被窩里,滿足地閉上眼楮。「睡一覺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明天會更好……」
被他這麼一氣,她已經忘了昨天對于鬼魂的恐懼,再加上昨天一夜無眠,這一覺她睡得很熟,一覺到夭亮……
如果沒有鋼琴聲擾人清眠,她應該可以多睡兩個小時——
「吵死人啦!」
她在持續的鋼琴聲中醒了過來,頭昏沉沉的,腦袋瓜重得要死,睡眠不足讓她火氣很大,很想找人發泄發泄。
她踢開棉被,猛地起身,沖到浴室刷牙洗臉。
「這家伙!該不會每天都這樣吧?」她一邊化妝一邊喃喃自語︰「或者,他是故意找我麻煩?無禮,自大!還沒公德心!姓凌的,你到底有多少缺點啊?」
當她好不容易梳妝完畢,已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這中間鋼琴聲沒有稍歇,听得她是心口一把火愈燒愈烈。
如果讓他每天這麼彈下去,她還要不要睡啊?
早上七點耶!他老兄以為是晚上七點嗎?這個時段是屬于周公的時間,根本就不應該有任何活動的。
她死死地按著電鈴,像是決心要把它按壞一樣,刺耳的啾啾聲不停地響著,催促著房子的主人快來開門。
這一次,她沒有等太久,鐵門一下就被打開了。
當他看見是她時,兩道眉毛皺了起來。
「怎麼又是你?」
什麼態度啊他!以為她閑閑沒事就愛跑來跟他串門子嗎?她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我不是告訴過你,叫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嗎?」他又恢復回之前那種惡形惡狀的模樣了。「還有,你的穿著……」他搖頭,一副已經不知該如何評論的模樣。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就是一件細肩帶的上衣配上一件短裙嘛,街上穿比她少的比比皆是,敢情這家伙是活在民國初年嗎?
大驚小怪!
而且,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以為她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故意穿成這樣來誘惑他?天啊……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挑了挑眉。
「誤會?」
「是啊。」她耐著性子解釋︰「我不是你的書迷。」
「是嗎?」他揚唇挑眉。從他的臉上可以明顯看出「懷疑」這兩個字。
「沒錯!」一看見他那種熟悉的刻薄表情,她就開始覺得自己胸中的怒火,正一點一滴地開始燃燒。「你听清楚,我從來沒看過你的書,也沒見過你的人,那本書是樓下的管理員老伯借我的!在昨天之前,我甚至根本不曉得凌偉是何許人也,所以這一切都是誤會!」
他聞言譏誚地揚唇,顯然對于她的說法抱持著完全不信的態度,而且覺得十分的幼稚可笑。
「這誤會真是巧合啊。」雖說人生就是有一堆巧合,可是太過于巧合的巧合,就顯得很做作,也很刻意。
「拜托!」這人怎麼會這麼自以為是?她胸中的怒火開始熊熊燃燒工那根本就是你自己誤會了,我沒看過你的書,也不知道你是誰,更不會是你以為的瘋狂女讀者!你沒有征求我的同意,就莫名其妙地在人家借我的書上面寫字,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話說到這兒,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因為從他臉上的表情她可以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相信她說的話。
這個自大的混球!
「我說的都是真的!」她氣忿得大叫︰「你那是什麼表情?」
他冷冷地看著她數秒,接著像是決心不再理會她,伸手就要關門,但被她快手快腳地給擋住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一腳擋在門中間,一手拉著鐵門的把手。「你每天早上都彈鋼琴嗎?」
他放開手,兩手抱胸地看她,一副十分忍耐的表情。
「沒錯。」
可惡!那是什麼表情啊?難不成他以為她問這個問題是想了解他的生活作息嗎?天啊!
她壓下心中的怒氣,提醒自己生氣的女人容易老,她實在犯不著為了這個男人把自己活生生氣死。
「你難道不能晚一點再彈嗎?早上七點鐘耶,有很多人都還在睡覺,你知不知道?」
「我也說過,我向來都是如此。」
他的口氣像在對一個耍賴的小孩講話。
「是是是,你向來都是如此,但是那是在我還沒搬進來之前!現在不一樣了!」
「元小姐。」他揉著額頭,一臉十分無奈的表情。「我可以了解你這麼做的原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十分的困擾,可不可以別再這麼做了?」結果,他還是一廂情願地認為她是他的瘋狂讀者。
天啊,這男人真是有病!
「你的誤會也讓我十分地困擾,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快氣瘋了。
他們兩人就這樣對峙著,久久沒人說一句話。
「我說一個故事給你听。」最後,他終于開口了。「以前有一個女孩子,她被男朋友甩了之後,就穿著紅衣服,從自已住的大樓跳了下去,從此以後,每到晚上,她就會出現在同樣的地方四處游蕩,並且找尋自己的替身——」
她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
「你沒事跟我說鬼故事干嘛?而且還是這麼無聊的鬼故事!這個故事太老套了,一點也不恐怖,你省省吧!」
「我還沒說完。」他俯低身子,鼻尖幾乎要踫到她的,用一種很輕很輕,輕得幾乎像是在囈語的音調說︰「你知道這個女孩子生前住在哪里嗎?好像是這棟的十一樓耶……」語畢,他笑著直起身子,輕輕拍掉她握住門把的手,然後「踫」的一聲,大力地關上門。
這個情景有點熟悉……她呆了呆。
是的!昨天也上演過同樣的戲碼,而且,就連後來的效應也幾乎如出一轍……
天殺的王八蛋!
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在心里大罵對面那個混帳男人了,她多想大聲吼出來,而且最好還是當著這個該死的男人面前!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活了這麼多年,什麼人都見過,就是沒看過像他這麼無恥、下流、可惡到了極點的臭男人!
終她此生,怕是再也遇不到一個比他更討人厭的討厭鬼了!真是倒霉,簡直倒霉到了極點!
她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是殺人放火,還是打家劫舍,老天要這麼懲罰她?居然讓這個男人成為她的鄰居,這般糟蹋她的生活。
該死!該死!該死!
「我沒听錯吧,元秀娟?」元晶晶站在原地,瞪大眼看她,臉上的表情夸張得仿如這是天下奇聞一般。「你居然要我看看這屋子有沒有鬼?」她還以為她這個姐姐向來不相信鬼神這個東西的。
元秀娟重重地點頭,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你三更半夜打了不下數十通的電話,像是火燒一樣十萬火急地把我找來,就為了這事?」她微張嘴,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我沒感應到什麼啊,誰告訴你這里有鬼的?」
「對面的混球!」
對面的混球?
她挑了挑眉。
根據這個回答來判斷,那應該是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家伙。
「他直截了當地告訴你這里有鬼,要你快滾?」
「沒有。」元秀娟咬牙切齒地說︰「不過也差不多了!」
然後,她把凌偉說的故事重述一次給小妹听。
「你說,他這不是擺明了在整我嗎?你有看過這麼可惡、這麼沒品的男人嗎?」
「是沒有。」
「我還真是他媽見鬼的倒霉!全台灣兩千多萬人,我偏偏和一個最討厭的家伙做鄰居,啊——」她大叫。「氣死我了!」
她一邊咒罵,一邊狠槌手中的抱枕出氣,巴不得手中的抱枕就是那個可惡男人的臉!
元晶晶一听見她出口成「髒」,馬上轉過頭,用一種受到驚嚇似的表情,臉色發白地看著她。
「你怎麼可以罵髒話?這樣會造口業,將來要下地獄的。」
天啊……元秀娟發出一聲申吟,將頭埋進棉被里。
「對面住了一個爛人已經夠衰了,我求求你就別再拿那一套來荼毒我了,好不好?」
「我是為你好啊。」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其實,這種事要證實很簡單嘛,問一下房東就好了。」
她沒好氣地看了小妹一眼。
「房東有可能老實跟你說房子死過人嗎?你太天真了!」
元晶晶聳聳肩。
「再不然,問管理員或是其他的住戶,總有人願意口吐真言的。」
「我怎麼那麼倒霉啊……」她將臉埋進抱枕里,發出淒慘的哀叫。「我要搬家!我要離開這里!離那個男人愈遠愈好,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被氣死的!」
元晶晶見狀,只能同情地拍拍她的肩,提醒她︰「你簽了合約,至少也要住滿一年,而且好房子不容易找。」
「一間有鬼的房子算好房子嗎?」
「這還未經證實。」元晶晶將手腕上的佛珠月兌下來,遞給她。「這樣好了,這佛珠是大師給我的,可以避邪,你先戴著。我再幫你去問問大師,看要怎麼解你的……呃……倒霉運。」
或許是心理作用,但佛珠確實令她比較安心了一點,小妹走了之後,她握著那串佛珠,終于進入了夢鄉。
她找到的工作是某百貨公司化妝品專櫃的小姐。每天十點出門,十一點鐘回家。如果不是對面住著一個頂著作家光環的渾球,她的日子本來應該很快樂的,她一切煩惱的根源都是源自于這個男人。
她搬進這棟大樓也已經一個多禮拜了,每天早上七點固定的噪音從來不曾稍停,而且準時得教人嘖嘖稱奇。
噪音通常持續一個小時,又在準時八點落幕。
有一次,她實在氣不過,開了音響,把音量轉到最大,打算和他來個大對抗,得到的下場是抗議電話不斷地涌入警衛室,逼得老伯打電話來警告她再不把音響關掉就要請她搬出去。
真是差別待遇!
她放的音樂就是噪音,他彈的鋼琴卻是天籟,這什麼跟什麼啊!這里的人都有病!
一個禮拜,整整一個禮拜!可知道一個禮拜睡眠不足會換來什麼下場?
「天啊,元秀娟!」元晶晶一看到她就是一聲驚呼。「你看看你這是什麼樣子?眼楮下面的黑眼圈都可以和大陸國寶相比了。」記得她上次來時,老姐還好好的,怎麼一個禮拜不見,就成了熊貓的好姐妹了?
元秀娟躺在沙發上,沒好氣地說︰「如果你住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七早八早地彈什麼鬼鋼琴,你也會和我一樣。」
元晶晶聞言皺眉。
「又是對面那個男人?」
元秀娟斜睨她一眼。
「除了他還會有誰?」這男人簡直是她命里的煞星!
「又是裝神鬧鬼,又是制造噪音……」元晶晶搖頭。「看來他還更是對你恨之入骨,非除之而後快呢。」
「彈鋼琴是他每天早上的習慣。」她坐起身子。「而且據說是行之有年了,這里的每個人都習以為常。」
「是嗎?」元晶晶驚異得微睜雙眼。「這可真是奇觀。不過,別人可以忍受,不代表我們必須忍受,走!」她拉起老姐的手。「我們去找他評理!」
元秀娟輕輕一甩,把她的手甩開。
「評理要是有用,我也犯不著這麼委曲求全了。」想起前幾次被氣得半死的教訓,她搖搖頭。「算了吧,別和豬講道理,它們是听不懂人話的。」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事了?」元晶晶再次捉起她的手,硬是把她拖出門。「講理講不通,就和他吵、和他鬧,我就不信真拿他沒辦法!」
「你講不過他的啦。」她十分無奈地被硬拉出去。「我怕你會遭到和我一樣的下場,被這個男人的毒舌氣到血管爆裂。」
也算是她怕了他,自從兩次交鋒都在他的毒舌之下慘敗下陣來,她就只敢在家里暗暗詛咒他不得好死,而不敢再過去自討苦吃。
或許她就是敗在太厚道、嘴沒有人家賤,還有什麼好爭的?
「才不會!」元晶晶按下電鈴,自信滿滿地說︰「不是我自夸,我這個人的情緒向來波瀾不興,想把我氣死還得有一定的能耐。」
談話間,大門打開了。
「有什麼事嗎?」
她們兩人同時轉頭,就見凌偉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只扣了兩顆扣子,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地呈現在她們眼前。
不過元秀娟沒有注意到他這撩人的景象,她注意到的是,一個禮拜不見,他的聲音依然沙啞,顯然是感冒未愈。
她不禁在心里暗想︰這家伙難道連生病要看醫生都不懂嗎?他的腦袋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啊?豬就是豬,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會。
凌偉一見到她,眉頭馬上皺了起來。
「怎麼還是你?」言下之意,好像她常常來「騷擾」他似的。
她抬頭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惡聲惡氣地說︰「收起你的想象力!不是我想來找你,是我隔壁這位小姐!」
去!不要臉的自大狂!
他以為她很喜歡來這里被他「糟蹋」啊?見鬼了!她巴不得離他愈遠愈好,最好能不見面就不見面,連想起也最好不必。
該死的臭家伙!
「請問,先生貴姓?」
元晶晶站在一旁,堆上親切的笑容,打算來個先禮後兵。就算是對付未開化的蠻荒民族,也不能一見面就提槍上陣,至少也要禮貌一番。
這時,凌偉才注意到她。
「你是?」
他有些愣住了,因為眼前這個女孩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一個人……一個他深愛的女子。
「我叫元晶晶,是你新鄰居的妹妹。」她大方地朝他伸出手,與他交握。「閣下大名是?」
「凌偉。」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幾乎無法移開目光。當他看到她朝他綻出的無邪笑顏,也不自覺地回了一個微笑。
一旁的元秀娟看了,一雙眼楮瞪得老大,幾乎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她還真不知道這張臉居然可以笑得這麼迷人、這麼親切,簡直就像是天使的化身!
真是他媽的大白天又見鬼了!
若說他的笑是禮尚往來,她剛搬來的那一天也曾經對他十分有禮地微笑問好,那時怎麼不見他有所回報?
現在一看見晶晶,就笑得光彩奪目,好不燦爛,這不是擺明了就是沖著她來的嗎?
她到底是什麼地方招惹到他老兄了,他就獨獨看她一個人不順眼?
「喂!你——」
她正想發作,元晶晶連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地說︰「別沖動,還不到時候。放心交給我,我一定會讓他好看的。」
她瞪著一雙大眼,看著自己的小妹,又看向那個男人一臉迷人的笑,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
哼!好吧,就把他留給小妹去收拾,她就等著看他落荒而逃,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