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免去夜長夢多的猶豫不決,我決定快刀斬亂麻,指使俊宇將車開到書店附近。
這時已經晚間十一點多了,許多商店早就打烊,關去霓虹閃爍的招牌燈光,整條街道陷入一片覷黑。
「你真的願意幫我?不要勉強你自己…」
「可我總不能看見你被警察捉走…」
「都怪我一時糊涂…」
我向來心軟,尤其見不得男人自怨自責,特別他還是因為深愛我而犯錯。
我們坐在漆黑的車內低聲交談,緊張的心跳就像電影特效,「砰砰」、「砰砰」的撞擊個不停。
俊宇滿懷愧疚地盯著我看,一如走投無路的流浪犬,可憐兮兮的。
我再也忍不住的緊握他的手,對著他,也像在對自己保證似地說︰
「答應我…等你股票賺了錢,就要把鑽表贖回來,物歸原主。」
「當然,我們只是暫時借用而已…」
他俯身輕輕的吻住我的唇,隨即用舌頭挑逗我,兩舌糾纏陷入熱吻,許久。
與其是在對我承諾,倒不如說是從我嘴里灌入一股勇氣,堅定加強我偷竊的信念。
俊宇這一招果真有效。
我感覺體內的腎上腺數急速升高,想要盡快解決眼前的問題。
雖然我仍是緊張不安,但因為每天負責開門的工作,使我很順利的就帶著俊宇,進到羅SIR的辦公室里。
窄小的空間、漆黑的環境,除了散發滿室書香味道,還有我們因為緊張而流下的汗水氣息。
俊宇和我兩人擠身蹲在矮小的保險櫃前,混亂的緊張情緒,使我一時忘記密碼,轉了好幾次都沒辦法打開保險箱。
我們誰也沒說話,直覺對方的鼻息噴到彼此臉上,有種困獸猶斗的感覺。
黑暗中,我幾乎很難控制顫抖的雙手,直到我從眼角看見俊宇期待、熱切、專注的眼神,頭腦才一下清醒過來,我們是來偷東西的,而且越快得逞越好。
「喀」的一聲,保險箱的密碼被我轉開,幾乎是同時間,我似乎還听到另一個門被打開的聲音。
可惜,我的警覺心在俊宇取出瓖鑽的女用勞力士手表時,被取而代之。
我們相視而笑,看著鑽表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現在,我們變成真正的同命鴛鴦,名符其實的鴛鴦大盜。
有了這只鑽表,至少可以典當個好幾十萬,解決俊宇挪用公款的問題。
只是我的興奮很快的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驚嚇得消失于無形。
羅SIR不知何時來到辦公室,還喃喃自語的找著心髒病的藥罐。
「我的藥?我的救命仙丹…我怎麼這麼糊涂,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忘在辦公室里?」
羅SIR清瞿的身軀,一下子提醒我的道德良知,幾乎教我羞愧的無言以對。
我差點驚叫出聲,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俊宇即時捂住我的嘴,把我強拉到角落陰暗處。他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聲,等羅SIR找到藥離開後,我們再出去。
我的人生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加驚險刺激,即使身處暗處,仍感覺面紅耳赤,
不是因為當小偷,而是覺得愧對良心。
行竊一個有恩于我的孤獨老者。
可是,這件事情既然做了,就再也沒有後悔的余地。
我只能祈禱羅SIR趕快離開這里,不要發現我的秘密。
「就在這里,如果沒有找到藥,我今晚恐怕會睡不安眠。」
‘羅SIR,如果你發現鑽表被偷了,恐怕你往後也是難以入眠!對不起…’
我在心里偷偷道歉,以期減少內心的罪惡感。
就在羅SIR找到藥準備離去時,我突然一個腳麻,倒坐在地上,還撞到一旁堆砌的存書,發出輕微聲響。
懊惱已經來不及了,在場的三個人已然清楚的听到聲音了。
「誰──是誰在這里?」
羅SIR的聲音明顯輕顫,卻又不得不鼓起勇氣地問。
可憐的老人,總是踫到一些力不從心的事情。
我害怕俊宇會傷害老人,因劫財而殺人的事件,往往都是臨時起意。故而壓低聲音地說︰
「不要傷害他…我求你。」
「那好,我們把所有現金一起拿走…只要錢不要人…」
俊宇冷靜而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對這種行竊的事,早就司空見慣。
我不由自主的接受他的指令,以最快的速度將保險箱里的值錢物,搜括一空。
‘對不起,羅SIR!我以後一定會歸還你的。’
就在我和俊宇低頭側身,想要從旁繞過時,羅SIR驚慌的找到電燈開關,辦公室內的燈光在瞬間通明,使我無所遁形。
「怎麼會是你,美心?」
「對不起,羅SIR。我急需用錢,將來…我一定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又是誰?是他教唆你的嗎?」
事實很明顯,可憐天下痴情女,為追求愛情,不惜拋棄名譽和人格。
我在書店工作將近十年,和老板相處愉快。羅SIR當然如此直接聯想。
「別跟這個死老頭-唆,我們快走!」
我看著俊宇說話的嘴臉,已不見我原來認識的溫文男人,竟有一種陌生感覺。
他強拉著我要逃,可是,我卻急于想向羅SIR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祈求原諒。
羅SIR仍不相信我會行竊,他把一切的罪行責怪到俊宇身上。
「你這個壞蛋,一定是你索使美心來行竊…」
「不!羅SIR…這不關他的事情,全都怪我…」
「美心,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們三人面面相覷,形成一股緊張又可笑的情勢。
原本臨時起意的偷竊行為,卻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在身分曝光後,我堅持不肯一走了之,或許可以求得羅SIR的諒解。
但俊宇似乎不這麼想,他努力的想勸我逃離現場。
「你不是想跟我結婚嗎?我立刻帶你遠走高飛…」
「真的嗎?可是我…」
我看著羅SIR焦躁的神情,想起母親醉酒模樣,以及芊卉迫不及待想離開家的心情,我就覺得永遠也無法擺月兌這些人。
不管是良心或道義上,我都必須對這些至親的人負責任。
可是,我的腳卻不由自主的跟著俊宇往門口奔出,極端渴望自由。
「美心…你不要跑,美心…啊──我的心髒…」
羅SIR詫異的呼喚在我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重物倒地的悶聲。
我反射性的轉過頭去,只見羅SIR緊捂著心髒處,呼吸困難的倒臥在地。
「真是天助我們!如果他心髒病發…死了,就沒有目擊證人了!」
俊宇也跟著回頭張望,卻是一臉殘酷的冷笑,他想要來個死無對證。
可憐的羅SIR,他投向我的求助眼光中,充滿不敢置信、悲傷、憐憫的無言抗議。
倏地,喚起我迷失多時的良心。我不能見死不救。
幾乎不到一秒的時間內,我掙月兌俊宇的手,急忙跑到羅SIR身邊,把心髒病的藥,喂食到他嘴里。
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救人一命。世界上還有什麼比生命更值錢。
看著羅SIR神情逐漸緩和之際,我才抬起頭來尋找俊宇,他卻早已不知方向。
也許,他氣憤我的婦人之仁。也許,他揣測羅SIR可能會原諒我,看在我救他一命的份上,不會舉發我的偷竊行為,所以放心的先行離去。
但無論如何,我只能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彌補為時已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