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這屬于魔王的法器——銀龍錐,它的形體不過是個一尺長的錐狀兵刃,錐首嵌了顆墨色玉珠,錐身雕盤著龍形圖騰,淡淡柔和的銀光將昂首暴戾的龍形困住,只在刃間游走不停,發出咆哮怒吼。
如此輕易到手連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雖然是用生命換的,不過這軀體只是個臭皮囊,失去也不在乎。
漂亮的法器讓人愛不釋手,得到後,我一直都隨身攜帶,有時間就拿出來逗逗那條看似很暴戾的小銀龍,早把要交出去的事拋在腦後了。
外面傳來一聲炸雷,將圍繞在易宅四周的陰氣逼得不斷消長,天空陰沉得厲害,雷聲傳來,震得烏雲翻滾,如緊鑼出兵。
看看日歷,今天是周五,離魔火重燃還有一天,神兵為何早動?
將銀龍錐收好,突然心潮涌起,太白星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龍,你太仁慈,誤了阻止魔君元神重生的最好時機,現在人間到處魑魅橫行,為他的魔氣所控,玉帝已派了三十六天將來擒魔,到時望以蒼生為念,莫再固執。」
探頭看外面,遠處西方隱有一股戾氣直沖雲霄,那是魔君即將復蘇的征兆,而空中的仙氣漸弱,似有被戾氣壓倒之勢。
看來冰山是去西邊布陣了,兩邊都有夠強大,不知何時會開戰?
我啃了一口甘蔗問︰「要開打了?還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呢。」
「等到明晚,只怕人間已成了魔君的領地,只能提早部署……」
神仙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怎麼可以臨時改變計劃呢?害得我都不能跟小銀龍玩了。
好不容易等星君嗦完,他一離開,我馬上找出阮蘭留給我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一听是我,阮蘭開心得連聲音都顫起來。
「小龍,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好怕你會幫天庭來對付我們,天行也很痛苦,他想做回普通人,卻又抗不住心里即將覺醒的魔,他每次來找我,都說對你感到抱歉……」
痛苦?我說是痛快才對。
整天把我壓在床上做,不把我榨干淨他都不舍得離開,哪里痛苦了?
狐狸天生就是禍害,這麼說不過是希望我幫她,我可不能受她蠱惑。雖然這麼想,可那柔柔媚音還是讓心不自禁的猛跳,我連忙定念凝神,打斷她的話,說︰「玉帝派了天將下凡來對付魔君,銀龍錐現在在我這里,妳過來,我們一起商量對策。」
「你拿到法器了?天行有沒有察覺到?」
當然不會說真話,我隨口應付。
「他的魔性時存時消,不會輕易發現,妳馬上過來。」
「我暫時走不開,你能來找我嗎?我現在在常清園六路,阮家的別墅里。」
我記下阮蘭給的地址,掛了電話,跑出門,正要行馭風術,忽見一輛跑車飛快駛近,易天凌從車里探出頭來。
「嗨,小佷子,好久不見。」
易家小弟在最關鍵時刻出現,不廢物利用實在可惜,我連忙招手,讓他把車駛到跟前來,拉開車門,跳進去坐好,命令︰「去常清園六路,我趕時間,快點!」
他沖我直瞪眼。
「小佷子,你把當我出租車司機嗎?」
「沒有,你的車比出租車可快多了。」
易天凌整張臉都變得綠油油的,不過還是將車飛快地開起來,口里卻嘟囔道︰「我是來找大哥的,最近都聯系不到他,父親很擔心。」
「擔什麼心?他那個大魔頭,不找別人麻煩,人家就燒高香了。」
「你說什麼?」易天凌降下了音樂聲量,問。
「哦,我說——他活得很好,即使有小麻煩,也會很快解決的。」
城里到處都透著死寂,行人稀少,遠處殘陽如血,烏雲沉沉,是即將廝殺的征兆。
街道上幾乎沒有車輛,易天凌把車開得飛快,誰知駛到一個拐彎處,一朵小小七色祥雲突然飛撲過來,直撞在車前窗上,易天凌大叫一聲,猛踩剎車,跑車在發出一陣刺耳聲音後停了下來。
突然急剎的後果可想而知,我忘了系安全帶,身體雖然勉強用手穩住,臉卻摔在擋風玻璃上,和駕著祥雲的小拂正好隔著玻璃眼對眼,他吃驚地看我順著玻璃窗慢慢滑下,一副想笑卻不敢笑的模樣。經驗之三∣∣今後在坐易家兄弟的車時,一定要系安全帶。
「小佷子,你沒事吧?你要是有事,大哥會殺了我。」
「不用他出面,我現在就想殺了你!」
沖易天凌大吼一聲,我揉著撞得痛痛的鼻子,開門跳下車。
小拂的七色祥雲被撞飛了,不過人還趴在車上,我伸手揪他下車,掐住他的脖子一陣亂搖,大吼︰「你懂不懂什麼叫交通規則?你要嘛走人行道,要嘛駕著你的破雲彩去高空飛,你剛才害得我差點兒又進醫院知不知道……」
小拂被我搖成不倒翁,半天才咳嗽出聲。
「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我怕你被人利用,特意來通知你,咳咳……誰知道那個人可以看得到我……」
易天凌緊跟著下車,想拉開我的手。
「冷靜冷靜,寶寶快被你掐死了。」
好像不對勁兒啊……我松開掐小拂的手,和他大眼瞪小眼,又一齊瞪易天凌。
「他他他能看得到你!」
小拂揉著脖子女乃聲女乃氣地嘟囔︰「剛才都說啦,沒想到他會看得到我,才撲過來的。」
易天凌一臉的奇怪,插話進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這麼大的可愛寶寶站在面前,我怎麼會看不到?不過剛才我好像還看到一朵很大的棉花糖,怎麼不見了,難道是錯覺……」
我的頭開始發暈。小拂施了隱身術,凡人根本看不到他,看來易家人個個都是異數,只希望易天凌的前身,別也是什麼魔頭才好。
易天凌伸出狼爪,一把抱住還在愣愣發呆的小拂,用力捏他的臉腮。
「寶寶好可愛哦,我剛才還以為是人形女圭女圭呢,干麼穿成這樣?是拍古裝劇還沒來得及卸裝嗎?」
小拂穿了件淡黃短衣,腰系流蘇絲帶,發挽雙髻,頸下墜了塊七彩美玉,周身散出柔和的仙氣,他個頭較矮,再加上嬌憨可愛的模樣,看上去像是個十歲小童,難怪易天凌把他當成小演員了。
「不是……」
「記住——下次路口千萬不要亂闖,很危險的,不是每個人駕駛技術都像我這麼好。」
「只要大家不像你們兄弟倆這麼開飛車,小拂完全沒事。」
易天凌不理我,狼爪繼續在小拂臉上左捏右捏,把他當人形女圭女圭玩。
「你剛才撞在我車窗上,不知有沒有受傷?要去檢查一下才行。」
「易天凌!」一聲虎吼成功地打斷他的廢話,我向旁一指。
「我跟小拂有話要說,你去那邊!」
「寶寶是你的朋友?我們還真是有緣,他的名字是富貴的富,還是福氣的福?」
看到易天凌眼里金光閃閃,我差點吐血。
「他的名字回頭跟你說,現在你先去一邊,OK?」
「OK,OK,寶寶,別怕,有我在,我不會讓我佷子欺負你的,有事叫我。」
易天凌又狠狠掐了一下小拂的小臉蛋兒,這才走開,等他去了較遠處,小拂沖我嬌憨地笑。
「你叔叔人很好啊,他掐臉是不是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
面對小拂,想忍住不扁他都得有很大的定力。
無視他的白痴問題,我問︰「你剛才說誰被人利用?」
「你啊!星尊讓我暗中保護你,我無意中听到魔君的屬下,就是那條蛇精跟阮蘭說,魔君整天拉你做運動,是為了汲取你的仙氣,你的魂魄乃佛珠聚成,仙氣庇佑,可使他的修行事半功倍……小龍,她們說的到底是什麼運動啊……」
見好學寶寶瞪著眼楮等回答,我沒好氣地說︰「那種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
「噢。」
「你知道易天行和阮蘭的正身了?」
「我听星尊說易天行是魔君轉世,不過阮蘭就不清楚了,她身上邪氣很重,可又有仙氣護體,我想她該是修煉得道的鬼仙之類……」
我敲小拂的頭。
「笨,虧你們還是神仙,到現在還看不出心月狐的正身,難怪魔界會如此囂張,不把仙界放在眼里了。」
小拂的嘴巴立刻張開,小臉上寫出大大的三個字——不可能。
我又說︰「心月狐跟魔君的糾葛,相信你從你上司那里已經得知了,他們既然兩情相悅,我決定幫他們。」
「不要!小龍,听星尊的話,助天兵滅掉魔君的元神,點化心月狐,不,她既已入魔,點化只怕沒用,還是用法術拘她回天庭領罪比較好。」
小拂拉住我的手,飛快地搖著小腦袋,勸說不停。
「易天行是大魔頭,他好壞,他在利用你恢復魔力,千萬不要幫他!」
我沖小拂冷笑。
「你們仙界不是一樣在利用我嗎?」
「……」
趁他無言以對,我沖易天凌揚揚手,叫他過來,把小拂推給他。
「他叫小拂,拂塵的拂,智商你可以當幼童來看,你馬上把他送去醫院做個大檢查,看看剛才撞壞沒有。」
「好啊好啊。」易天凌將小拂攬進懷里,很開心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小拂急得直掙扎,沖我叫︰「小龍,不要做傻事,逆天行事,你會灰飛煙滅的,到時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將齊下凡,連羅漢都保不了你。」
易天凌一听,將小拂抱得更緊,往車里塞。
「慘了,寶寶,你一定是被我撞壞腦殼,才會胡言亂語的,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治好你,小佷子,抱歉不能載你了,你自個兒坐出租車去吧。」
「了解。易天凌,小拂智商不高,平時又看多了鬼怪志異小說,所以會經常說胡話,你可以無視,對了,他會點兒小魔術,還自詡是法術,你千萬別當真。」
哈哈,仙人在凡界不可以輕易動用法術,小拂是個乖寶寶,他一定不會做的,我再加這麼一句,他就算做,易天凌也不會相信。
小拂的頭搖得像吃了搖頭丸。
「我要救小龍,才不要跟你走,我是太白金星座下招財童子,不可對我無禮!」
「你是太白金星?那我還是太上老君呢,你得听我的。」
易天凌嘮嘮叨叨著將小拂揪上了車,不由分說綁上安全帶,沖我按了下車笛,便一溜煙跑遠了,見小拂貼在車窗上,沖我急得直搖手,我也沖他回搖。
「易天凌可是個大財神,玩得開心點兒。」
哈哈,小麻煩送走了,我要去解決大麻煩,瞅瞅周圍沒人,我念動咒語,隱身向阮蘭家奔去。
來到阮家別墅,引我進去的是個佝僂身子的老者,看那老人一臉死氣,就知是拘在陽間的陰魂,阮蘭為尋魔君的蹤跡,還真是不遺余力啊。
順長廊一路走來,周圍的冷冷氣焰冰得我一顫,這里陰氣好重,連空調都不必用。
阮蘭興沖沖奔出來,一身白裙,嫵媚中帶著勾魂的陰柔氣息,果然是狐狸,天生的媚骨,冰山這幾天都跟她在一起,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那個那個?
就冰山以往的濫情來說,我可沒指望他當柳下惠,不過大敵當前,要保持清醒頭腦,我不會為此計較的,輸人不輸陣,狐狸有什麼好?一身毛茸茸,哪有小梅花鹿看著清爽。
「小龍,謝謝你把銀龍錐帶來。」
阮蘭的話打斷我的沉思,我將法器從背包里拿出來,廳里頓時銀光四射,一聲龍嘯吟過,周遭的隱晦陰氣在光芒下消失得干干淨淨。
阮蘭發出一聲驚嘆︰「當年我就傷在銀風之下,沒想時隔千年,又跟它重逢。」
見她伸手,我忙將銀龍錐收回。
「我們一起去見玉帝,稟明事情原委,讓他撤兵,這件事要速戰速決,否則仙魔一旦交戰,冰山沒有法器,會不敵天兵。」
「這是自然,你先把銀風給我。」
「干麼要給妳?我拿著也是一樣。」
阮蘭眨眨眼,又沖我發出柔媚的笑,問︰「你這麼中意銀龍錐,可知它為何叫銀風?厲害之處又在哪里?」
這個冰山沒說,所以我立刻問︰「妳知道?」
阮蘭不答,笑著沖我招招手。
很好奇狐狸會怎麼說,我將銀龍錐遞給她。
「好啦,給妳看就是,快告訴我。」
阮蘭伸手來接,卻在觸到銀龍錐的同時,被道銀光擊回,她撤回手,迎空一揚,一道符卷現在手中,念動咒語,以符卷托住銀錐,細細端詳。
我坐到旁邊的紅木椅上,品著老者端來的茶,問︰「妳還沒說為什麼銀龍錐叫銀風?」
阮蘭縴細的手指撫模著法器,微笑道︰「因為它的元神是條銀龍,而風為龍姓,所以魔君稱它為銀風,大家都以為這法器的厲害之處是銀龍,其實非也。」
她的手撫過錐首,按在墨珠上,雙唇微啟,咒語一出,戾風倏起,一道金黃符緞現于空中,符緞中各種古怪圖案隱約飄浮,籠成龍形。
「這是什麼?」
「是可以縱橫乾坤,殺仙斬佛的神符,任你是仙是佛,在它面前,也會灰飛煙滅,得此神符,便可上天入地,唯我獨尊!」
阮蘭說完,發出一聲陰柔狂妄的笑,見她周身突現的邪惡之氣,我情知不妙,想撤身離開,就在這時,從太師椅兩邊瞬間游出無數條蛇般繩索,上下左右將我全身捆了個結實。
我拼力掙扎,那繩索也隨之束縛得更緊,繩索上不斷散發出陰冷晦暗的氣焰,正是罡氣的克星。死狐狸果然早有預謀。我憤怒地看著阮蘭,「死狐狸,妳騙我!」
爍人亮光騰空升起,光芒中阮蘭已然身著五彩華服,周身霞帔纓絡,眉間靈光隱現,淡淡仙氣夾雜在陰氣當中,仙魔並存,讓她麗容間射出明霞般光彩。
可惜,再漂亮也是只狐狸。看到阮蘭天靈處隱隱若現的狐狸元神,我聳聳鼻子,仰頭打了幾個噴嚏。死狐狸,得意也靠邊兒點,不知道我對毛皮過敏嗎?
阮蘭斜瞥我,嘲笑道︰「虧你還自稱佛界神使,居然會笨得把這麼貴重的法器拱手相讓。」
「因為我沒妳那麼卑鄙!魔君當年被妳所傷,仍為了妳留連凡塵千年,妳卻一點兒舊情都不念,還來害他。」
阮蘭將飄動在空中的神符收回,把弄著銀風的首柄,明眸流轉,沖我咯咯直笑。
「銀風具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仙魔兩界沒人不想要,你以為仙界派你下凡,就只是為了降魔嗎?不過有一點你放心,我不會傷害魔君的,因為……」她秀顏一沉。
「愛情跟銀風,我兩樣都要!」
身子動不了,我用嘴還擊。
「卑鄙、無恥、下流、利欲燻心的死狐狸,還說愛冰山,我看妳就是只想得到法器而已……」
能想到的罵人的話我都用上了,一口氣罵下來,阮蘭再有涵養,也變了臉色。
她冷笑道︰「與其在這里逞口舌之利,還是為自己的將來想想吧,你說如果魔君知道是你盜走了銀風,他會怎樣?」
「要妳管!」
「我才不會管,我只是不甘心,我墮入紅塵,不斷借具人形,尋找魔君的下落,可尋了千年都沒有結果,憑什麼你僅僅下凡十幾年,便與他相識?」
那叫有緣嘛。
見阮蘭一臉嫉恨,我很聰明的閉上嘴巴,免得太刺激她,到最後倒霉的是自己。
「死狐狸,妳好卑鄙。」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怒喝,畬雪現身在大廳里,一臉氣憤地看著阮蘭。
阮蘭冷笑回應︰「說我卑鄙?真好笑,我們只是暫時連手而已,妳不是也希望魔君真身重現嗎?這個擋路的小孩沒了,他自然會恢復本性。」
擋路的小孩,是指我嗎?氣得用目光凌遲狐狸。我才不小,全身上下該大的地方都大,就是身材小,可是冰山喜歡,他說抱起來比抱枕舒服!
有心去更正,可是狐狸和蛇吵得正凶,沒人理我。
說實在的,蛇精罵人絕對有一套,一段話罵下來,居然沒有重復,我開始對她仰為觀止,相比來說,狐狸就差多了,她可能平時都把工夫用在魅術,一時間被蛇精罵得還不了口。見阮蘭變了臉色,手捏指訣,口中念念有詞,我忙叫道︰「死蛇精,快跑!」
一道靈符風馳電掣般亮出,在空中幻成蜈蚣模樣,畬雪立刻嚇得閉了嘴,竄到一邊,激靈靈得發抖,看樣子她要不是還有點定力,只怕已被打回了原形。
阮蘭畢竟是星宿下凡,比畬雪的道行要高得多,只一道幻影靈符,便讓她失去了反抗力,驚懼之下被阮蘭拋出繩索,捆了個結實。
「我要去助魔君抗衡天庭那幫家伙,沒時間跟你們磨蹭。」
阮蘭掃了我一眼,微笑道︰「魔君看到我將你盜走的法器還上,一定很開心。」
哼,死狐狸想一石二鳥,沒那麼容易!
阮蘭將那老者叫來,交給他一道黃符,又低聲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畬雪沖著她的背影罵個不停,可是當看到老者手里的那道黃符後,臉上立刻現出懼色,想躲開,卻無力移動。
我沖老者嘻嘻笑道︰「老爺爺,幫幫忙放了我們吧,回頭我多燒紙錢給你好不好?」
沒回應,老者木然瞪著畬雪,將那道符貼在她額上,跟著一拍,畬雪便應聲摔進了後面的牆壁之中,我轉頭看她,不防衣領一緊,也被揪住扔了進去。
牆壁是個做了障眼法的結界,進去後,四周陰冷滲骨,正中一枚藍火搖曳,眾多鬼魅在空中飄浮,見到我們,立刻發出興奮嘶吼,卻心有忌憚,不敢上前。
阮蘭對付我的是條加了陰咒的捆仙繩,把我當粽子一樣綁住,畬雪則被下了道戾硬靈符,見她臉現痛苦,我扭扭身子,坐穩了,問︰「妳還好吧?」
「笨蛋,白痴,背叛主人……」
拜托,都這麼難受了,還是省省力氣吧。
我忍不住反駁︰「切,妳不笨,干麼與虎謀皮?妳真以為自己是阮蘭的對手?別忘了千年前的仙魔大戰,連妳家主人都栽在她的手下。」
「那是因為她不要臉,用狐媚勾引主子,虧你還是佛界神使,居然打不過一只狐狸。」
「我打不過她是因為有內鬼,妳跟阮蘭勾結,就等著回頭被冰山做蛇羹吧。」
畬雪臉色一白。
「你知道?」
「我沒妳想的那麼蠢。阮蘭知道妳希望冰山恢復魔性,所以找上妳,妳答應跟她合作,又听她的安排故意帶我去撞見冰山和她約會,並出言慫恿。
「阮蘭利用我的弱點讓我幫她,而妳則希望我妒心一起,跟阮蘭相爭,我們仙佛斗法,總有一傷,不管是誰,妳都坐收漁人之利,因為妳不想妳的主子沉迷情色,希望他恢復以往的魔性,重歸魔界。」
畬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突然怒道︰「不錯,主子乃魔界之王,卻為你們留連人間,你們仙也好佛也好,留在他身邊,無非是想害他罷了,我只是想助他恢復本性,誰知道你這個笨蛋,不去跟狐狸決斗,卻幫她盜取主子的護身法寶,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妳有腦子,還不是一樣被關起來?」
畬雪氣得臉色發青,好半天沒說話,想了想,又問我。
「那你說,她把我們困在這里,為了什麼?」
「為了掃清障礙唄,這麼簡單的事妳都看不出,她肯定沒有真正領悟馭龍之術,所以還要依靠冰山,那我們這兩個知情之人就要消失啊。」
「哼,虧她還是仙界中人,居然這麼卑鄙,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幫你除去她,免得她再去害主子。」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喂,蛇精,給我講講以前冰山在魔界的事吧。」
「這當口兒你還想這些?我們現在最重要是想法子出去!」
「可是暫時又出不去,不如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也好。」
畬雪沉默了一會兒,問︰「那笨小鹿,你想听什麼?」
「什麼都行,只要是冰山的。」
畬雪的說書水平絕對比易天凌要高明得多,至少在听的途中,我沒打過盹兒,不過在听到冰山以前有不少情人,後來遇到阮蘭,又獨寵她時,我開始月復誹色魔︰難怪他風流成性,原來元神就是個大色魔,身邊都有了那麼多女人,還去招惹狐狸,活該被陰。
「他以前這麼寵阮蘭嗎?」
「切,那狐狸會媚功的,是個男人就擋不住,不過如果讓我選,一定選你。」
嘿嘿,蛇精偶爾也會說句順耳的話。還沒來得及開心,隨即就被她接下來的話氣倒。
「因為夠笨!」
正要反駁,突然間地面一陣劇烈搖動,我們兩個像保齡球一樣滾到一邊,棲伏在周圍的魂魄卻發出激烈的嘶叫,四處歡騰亂竄。
畬雪一愣之下,隨即喜道︰「是主子!天魔重現了,一定殺的那些天兵掉盔卸甲。」她躍身而起,卻被靈符又壓得坐了回去。
又一陣更劇烈的搖動傳來,被封的結界開始逐漸崩塌,見時機已到,我念動咒語,縛在身上的捆仙繩隨之落下,我站起身,在畬雪吃驚的注視下,上前扯下她額上的靈符。
「混蛋小鹿,你有本事月兌困,為什麼還要在這里待這麼久?」
「因為我想听妳講故事嘛。」
結界在此刻完全崩塌下來,鬼魂紛爭飛出,我忙拉起畬雪向外奔去。
人間已如荒城,到處透著死寂,仰望蒼穹似血,金戈聲響徹天際,雲層翻滾處天兵隱現,金盔亮甲殺氣如密,卻是三十六天將,遠處各方星宿正冠雅服,各立其位。
再看另一邊,更是氣勢磅礡,各界六畜神怪精靈齊聚一處,戾氣四射,正中凜凜威威立了一人,身高丈余,雙角高聳,眉間火焰熊熊,銀裝錦緞,周身籠起陰戾殘忍的銀霧,他身旁還立著一個身著五彩霞帔的艷麗女子,正是那只死狐狸。
冰山終于完全恢復了他的元神——天魔。心里一陣翻騰,仙魔不兩立,他的魔氣太重,逼得我體內罡氣瞬間混亂起來。畬雪卻高興地奔過去,半路身形一翻,幻成一身紅衣戰袍,手上緊握繩鏢,立在了冰山身旁。
「冰山!」
見冰山銀眸如輝,向我轉來,心里突地一跳,連忙躍身過去。
不料半路一陣冷風向我旋來,沒有防備,我被卷在空中重重摔到了地上。
好痛,死冰山,下手這麼重……這下摔得不輕,七葷八素,五髒六腑全部罷工。
抬頭看去,他臉上無怒無喜,只是漠然看我。
「是你盜我銀風?」
「是,我希望仙魔兩界不要再起紛爭,所以……」
「所以你盜我法器,去天庭邀功,若非月湖早有防範,只怕便被你得手,小龍,連你也背叛我!」
「我沒有!」我指指他身旁一臉得意的狐狸,叫道︰「我沒有想害你,是死狐狸……」
又一陣戾風卷起,這次有了防備,我連忙騰身閃避,卻听空中有人偈語。
「魔君,何苦為一己惡念連累天下蒼生?若兩界修好,消弭戰事,人間也可免遭涂炭,魔君乃功德無量。」
冰山瞥了眼現于空中的太白星君,傲然冷笑。
「一個小小星宿也配跟我談條件?千年之前不分勝負,今日便與爾等做一了結。心湖,奉上銀風!」
星君急忙叫道︰「心月狐星宿莫要胡涂,速速將銀龍錐呈與玉帝,以解月兌妳千年隱匿之罪。」
阮蘭妖嬈一笑,手撫銀風,只是搖頭。
「金星老兒,這麼好的寶貝我怎麼舍得交上?有了它,便可上天入地,唯我獨尊,連佛祖都奈何我不得,玉帝又算得了什麼?」
此言讓雲際眾仙俱皆變色,太白星君氣得連連跺腳。
「胡涂!心月狐,妳身為仙班星宿,豈可如此妄為?聚起妳靈台仙氣,莫再受魔王蠱惑……」
阮蘭冷笑道︰「惑在各自心中,豈會受他人慫恿?現在銀風在我手中,天下萬物都受我馭使,仙班星宿又算得了什麼?再嗦下去,可是要嘗嘗銀風的厲害?」
空氣好像凝固住,所有天神都向後退了幾步,只把可憐的太白星君撂在最前方。
畬雪一臉得意,向我道︰「當年仙魔一役,魔君祭起銀風,將數萬天兵殺得魂魄不留,看來這些神仙是想起往事了。」
神仙也怕死?難怪踹我下凡了。
冰山見此情景,放聲狂笑。
阮蘭又道︰「魔君,你剛剛教了我馭龍之術,請讓我祭起銀風,親自領略一下神符的威力。」
眾星宿大驚,紛紛叫道︰「心月狐星宿,莫起邪念,邪念一出,便萬劫不復!」
哪里在乎他們的說詞,見冰山頷首同意,阮蘭口中念念有詞,面向天空擎起銀龍錐。
瞬間疾風呼嘯,一條銀練騰空而起,雲霄中龍形漸聚,天際各路神仙連忙紛紛祭起法器,擋住銀龍錐的攻擊。
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冷戾爍目的銀芒中,銀龍已然消失,銀龍錐驟失方向,落于塵埃,阮蘭則被眾仙法器擊中,大叫聲中,狠摔了出去,在地上不斷顫抖,化為狐狸原形。
這一變故出乎眾人意料,幾位跟阮蘭交好的星宿便想上前探視,卻被一干精怪攔住,半空中又開始了激烈的交戰。
阮蘭抬頭看冰山,哀哀喘息道︰「魔君……」
看到她的窘狀,冰山一陣冷笑︰「銀風識主,一點小法術就妄想控制它,簡直不自量力!」
阮蘭愣了半天,突然怒道︰「你、你陷害我,我為你反叛天庭,你居然……」
狐狸阿姨,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少說幾句吧。
冰山冷笑不答,突然雙目圓睜,眉間烈焰燃燃,手一揚,墜落于塵的銀龍錐一聲龍嘯,奔騰到他手中。
他沖一界仙班傲然長喝︰「汝等不自量力,既願以身試器,本王今日便成全你們!」
銀龍隨他雷霆一喝沖入雲霄,頓時天地驟暗,陰風四起,各界精怪魅魎將乾坤攔了個嚴實,眾仙家紛紛祭起神器,于是空中突然又亮光如電,雲涌咆哮,大地如波浪般翻滾起來,我站立不住,隨著層起不斷的地面來回搖晃。
呵,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天動地搖,乾坤易位,如果是地震,絕對超過七級,不對,八級,九……
「小龍,還不歸你神位,祭神劍,除魔孽!」
正胡思亂想著,忽听太白星君在半空一聲清喝,我這才想起自己的職責,可是這麼多神仙都沒用,我就不要去冒險了吧?
我根本沒有神劍,就是有,也不敢祭,我不是冰山的對手,瞎子都看得出來。
見我不動,星君又一聲大喝︰「小龍,還愣著干什麼?祭劍!」
這麼大歲數了,脾氣還挺沖,小心爆血管啊財神爺。
但見空中金光四涌,銀龍如勾,在雲層翻飛攪動,天地翻搖得愈加劇烈,那些祭起的法器都被收入光芒之下,瞬間消失,冰山雙唇不斷啟動,一道黃符自龍首昂起。
呃,這不是死狐狸說的什麼神符嗎?光一條銀龍,這幫神仙就吃癟了,再祭起神符,那還不天崩地裂?我連忙念動咒語,騰身躍起,沖向銀龍。
大家都是龍,拜托照顧一下面子,歸位吧。
只听星君叫道︰「小龍,不要……」
太晚了。眼前幻出七彩神光,銀龍虯角高昂,呼嘯著穿過我設的罡氣,沖我當胸穿過,驟亮之下頃刻化為低暗,胸前劇痛,我翻落下雲層,好半天神智才從那崩裂嘯聲中返回來。
一雙手臂將我緊緊摟住,映入眼中的是冰山傷心欲絕的面孔,他眼眸銀光已淡,魔焰漸熄,身子也逐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銀龍錐從我胸前橫穿過去,只留錐柄,噴出的鮮血將衣衫浸得濕透,張張嘴想說話,鑽心的痛立刻傳過來,讓我不由自主一弓身。真TMD的痛……親愛的佛祖,不是你的小弟子喜歡口吐穢語,實在是太痛了,早知道會這麼痛,我一定不答應冰山的。
「小龍,小龍……」
听到始作俑者還這麼情真意切地喚我,真想狠命踹他兩腳,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喘息了一聲,沖他笑笑。〈估計這笑跟臉部抽筋相差不遠〉
「冰山,我沒有出賣你……」
「我知道我知道,小龍,你不會有事的,我會救你!」
他的手撫在我胸前顫抖不停,卻始終不敢拔出那柄銀錐。
抬手握在他的手上,我靜靜看他。
「冰……不,我該叫你魔君,千年前我用血化去你的魔性,千年之後,如果我的血可以令你再次度過魔障,那我一死又有何妨?」
「你不會死的,小龍,不會……」
冰山完全沒了方才的冷漠戾然,而是滿臉慌亂,看他已經完全恢復了人形,我仰起頭,想多背誦些感性台詞,但劇痛又一陣涌上,神智開始騰空,他的呼喚便越來越遠。
雖然死不了,但這具身軀是留不住了,我的元神剛才也被銀風的戾氣震傷,還是抱元歸一比較安全。
可是,人家不要暈啦,這麼驚心動魄的畫面,現場直播才有效果嘛,冰山,快叫醒我……神智開始悠悠蕩蕩,直至完全消失。
唉,果然是當配角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