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撐到最後誰就勝利,公主,」他說︰「我會是勝利的那一個,就算要赤手空拳撕裂羅家人的黑心肝!」
泰勒總統在一八五O年七月九日病逝,費摩副總統繼任為美國最高統帥,同一天夜里,麥里南在生死關頭上掙扎。
西風號失火後。里南傷重不省人事的那五天,丹絲親待病床,眼看他的生命一寸寸流失。當大夫宣布他們對這樣一個病人束手無策後,洛克把弟弟載回杜芬街的家,和丹絲日夜輪流照顧他,加上梅姬和愛兒的協助,他們無微不至的料理傷患的一切,向上帝禱告他能蘇醒。
里南曾有好轉跡象,可是今晚他的情況再度惡化,他又開始發燒,他們想盡辦法也無法讓他退燒,他本來哺哺吃語著,可是現在已虛弱得發不出聲音,只能躺在那兒輕喘。
丹絲端著一碗肉湯靠到他身邊。「別這樣,里南,」她舀了一匙到他嘴邊。「你得試試」
肉湯入口,卻又從嘴角溢出,順腮而下,沿到枕頭,丹絲不死心的再試,輕聲細語的哄他、勸他、催促他,一試再試,直到枕頭被肉湯整個沾濕。
「那,那就餓死吧!」丹絲噙淚叱道,把湯匙扔開。「我不管了!」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她的記憶被挑動,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點,一個小女孩把一只貝殼遞到生病的男人唇邊。
你不喝就不喝吧,爸爸,我不管了!
但他不是生病了,多年以後丹絲終于明白,他只是醉了,當年的她年紀太小,只知道滿臉胡碴、爛醉如泥的躺在床上的男人需要她的幫忙,卻不知如何幫忙。
「哦,爸爸。」丹絲耳語,不敢喘息,不敢眨眼,生怕腦子那一幕消失不見、她終于確定一件事——她看見的男人確實是她父親;羅吉姆。
她沒有證據可做證明,但那不重要,不管賴西倫怎麼說,她知道她的名和姓,她是誰!丹絲的視線從腦海中的影像慢慢移回現實,停駐在病人臉上,她募然瞠大眼楮,倒抽一口氣。「我的天!」
她的心髒狂跳起來,急忙拉出衣領內的銀墜子,顫手打開盒蓋,目瞪口呆看著墜子里的肖像,再看躺在床上的里南。
相同的瞼型,相同的輪廊,那雙濃眉,那灰棕的頭發和眸色,那下巴的線條!病床上的麥里南簡直和羅吉姆的長相一模一樣!
「我的天!」丹絲呆怔的哺哺道︰「我怎麼會這麼目盲!」
除非是天大的巧合,否則麥里南不可能長得和羅吉姆如此酷似,她父親和麥麗莎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的。「哦,爸爸,你到底做了什麼?」丹絲把里南的手握住,沙啞的呢喃。
她滿腦子是沒有答案的問題。亞利之所以驅趕兒子離開是因為他和麗莎傳出畸戀嗎?麥諾奇是否在波士頓?而麗莎,她可愛的吉姆?或許吉姆曾要求麗莎和他一起走,但她舍不得他的長子,或許這就是吉姆在丹絲的印象中一直是郁郁寡歡的……
這個悲慘的故事有了活生生的見證——麥里南。難怪丹絲和他一見如故,兩人從一開始就特別親,原來兩人體內流的是相同的血液。上天不會在讓她發現她有個哥哥之後,又讓她失去他吧?
丹絲忍不住趴在里南胸前哭了起來。「上帝,求求你。里南,你一定得醒過來,求求你……」
她的膀淪淚水流濕了里南的胸膛,一只手溫柔的撫了撫她散亂的頭發。「不要哭。」
那低啞的聲音嚇了她一跳。「里南!」她抬起淚痕狼藉的臉孔,驚喜欲狂。「你醒了!」
「頭痛得要命。」他皺眉哼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把他額前的頭發撥開,這才發現他全身汗水淋灕。她哭得烯哩嘩啦,竟沒注意到里南的身體起了自愈能力,出汗退燒了。
「你真把我們嚇壞了,」她喜孜孜的說︰「渴不渴?」
「嗯」
她喂他喝水之後,在他眉上吻了吻。「睡覺吧。親愛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溫柔的撫模他的臉孔。「哦,里南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他的眼皮沉重的下合,但在閉上之前,他使出一個最凶狠的眼光。「我的褲子到哪兒去了?」
丹絲滿臉淚水奔入起居室時,疲倦的坐在一張舒適的舊椅子上的洛克抬起頭,整顆心絞痛起來。
「里南死了,對不對?」
丹絲立刻來到他身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不,親愛的,他退燒了,人好多了,他睡著之前還和我說了幾句話。」
一直抱著最壞打算的洛克,面對好消息竟不知所措,他含在眼眶的淚水顫顫欲落,雙手將丹絲抱緊,臉孔埋入她的頸窩,無法自制的顫抖。
丹絲輕撫他的頭發,哺哺安慰他,片刻後他才抬頭喑聲道︰「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丹絲揚眉。「你一直是我堅強的依靠,我很高興我也能成為你的依靠,即使只是片刻,因為我們彼此關懷。」
她的話如同鞭子抽打洛克的良心,他知道她在向他索求他不願付出、甚至不敢道出的情感。她不明白他的世界已經崩潰?他不能讓情感凌駕理智,他不能脆弱,不能松懈。
「里南真的月兌離險境了?」他粗聲的改變話題。
丹絲黃晶的雙眸流露幾許失意。「我想是的,他退了燒,應該會好轉的,別擔心。」
「幸好他的腦袋夠硬。」
丹絲隨他笑了笑,然後興奮的說︰「我剛剛有了個驚人的發現,我記起了我父親,就是他,羅吉姆,而且,而且不止如此。」她把吉姆和里南相貌酷似的事實一五一十告訴了洛克。
「大荒謬了!」洛克中途就切斷了丹絲的話「里南不可能是羅家人。」
「你看看,」丹絲把銀墜子打開。「他們兩人這麼相像,我們怎麼一直沒有發現?你還看不出來嗎?你母親和我父親」
洛克驚駭的大喊︰「不可能,我媽—」
「也只是個女人,洛克,而你父親……和你非常相似,強悍、保守,埋在工作中,麗莎愛上一個和她年紀相當的男人就這麼不可能嗎?他們的行為不對,但那是人性。」
「我絕不相信!」
「證據擺在你面前。」
「你又在作夢,又在幻想了。」他把銀墜子甩向丹絲。
「我沒有!我真的記起來了,洛克。」
「你不是記起來,你只是在編故事,穿鑿附會一些和你無關的事,」他抓住她的肩膀。「停下來吧,丹絲,你會把你自己再搞出毛病來的,我們兩個都受夠了。」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大叫。「我恢復記憶是好現象,你不會在這時候扯我後腿吧?」
他猛地放開她。「讓死者安息吧,丹絲。」
「然後隱藏秘密,繼續讓生者受苦?你不明白嗎?我辦不到,如果我不理清腦子里混沌的記憶,我永遠不會是個完整的女人,」她望著他凝重的臉孔。「為了你,我希望成為完整的女人。」
她的語氣充滿懇求,這樣你才會愛我。她心想。
洛克幾乎放棄自己的堅持,放棄責任感和復仇心,把自己完全交給丹絲,但是他害怕一旦失去自我控制,情勢會越變越糟,所以他硬下心腸,決心不向這女人屈服。
「我接受你個樣子。」鐵漢麥洛克說道。
所以你也得接受我,他的弦外之音是如此告訴丹絲的。
「洛克,這件事太重要,我記得——」
「我警告你,丹絲,別太過分,更別把里南扯進來,這麼做改變不了任何事。」
「改變不了任何事?」她發怒的問。「哦,你這盲目、死腦筋的男人!這可以平息紛爭,可以化解仇恨……」
「你以為一個瘋狂的故事就能讓我不再和羅家戰斗嗎?」洛克的下巴抽動著。「西風號化為海上的煙灰,我會揪出元凶,找出證據,叫他們償還我的損失,我會復仇,我會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