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地獄鐘谷,擁有偏僻小鎮的特殊風光,鎮上住了2500多個居民和一些硬脾氣的老人。玫琪放慢車速環視四周,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地方時還是個新娘,完全心迷于她的新婚夫婿和展開在眼前的新生活。
想想,一晃就是八年了。她把車開進街邊的加油站,毗鄰還有便利商店,不遠處是地獄鐘谷的低潮酒吧和孤星德州漢堡汽車旅館的招牌。她咬緊牙關抗拒如潮水一般的回憶,跨出車走向小店。
現在離目的地如此之近,卻發現自己口渴不已;她雙手發顫地打開飲料櫃,拿出一罐東西,也管不了什麼牌子、何種口味,徑直走向櫃台。
一個45歲出頭、滿臉雀斑的女人走出來,笑容殷勤地說︰「你好啊,還需要其他東西嗎?」
玫琪頓了一下才听懂這種南方口音,她也笑著回答︰「你們有外地報紙嗎?我忘了把飛機上的波士頓環球報拿下來,因為……」
因為回到德州讓我神經緊張得忘了所有的事!
「對不起,沒有,」老板娘說道,一副有什麼事間她就可以的樣子。趁著找錢的空隙,她偷偷上下打量玫琪身上乳白色的褲子和亞麻上衣,開口問道︰「你從聖安東尼來的?」
「是的。」玫琪數著零錢。
「你在找手籃溪度假農場嗎?」
玫琪捏緊飲料罐,希望自己看起來不要太像城市鄉巴佬。「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個農場。」她希望這樣亂扯可以瞞得過人。
「哦,當然。鮑喬依這個農場剛開張不久,听說生意不錯,就在手籃溪邊。」
「我知道鮑家農場在哪里,」玫琪很後悔自己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但提到鮑喬依實在讓她大為沮喪,她舉起飲料罐表示謝謝老板娘的提醒。
「哦,」這個女人皺皺眉咬著唇,她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來了。「我叫羅拉,如果你想去——等一下,我想起來了!」她顯然很興奮︰「你是杰西的太太!」
玫琪困難地吸口氣。她已經很多年沒和杰西在一塊了,這真有點恐怖。
「嗯,怎麼……」
「老湯姆幾天前打開小木屋,又存了些食物,甚至還弄了幾匹馬,我就猜想也許杰西要回來了。」羅拉笑嘻嘻地望著玫琪往外走,門外一片酷熱︰「預祝你和那個英俊的老公二度蜜月快樂!天啊,真是浪漫哪!」她簡直是笑不可抑。
玫琪希望自己的笑容能維持自然,卻覺得愈往外走腳步愈軟,她此行的目的顯然騙不了別人。
羅拉走到外頭的遮篷下,不放松地追問︰「七月四日國慶日有煙火晚會,我一定可以見到你吧!」
「也許吧。」玫琪胡亂應了聲,逃也似地爬回車上,深深吸了幾口氣。
她一點也不想來這兒;愈迫近目的地,她就愈想往回逃。到底是什麼東西絆住她呢?
她可以立刻回到聖安東尼,搭第一班飛機回家,祖父不會忍心地切斷她的經濟來源的,他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也許這個答案不甚肯定,但其他事卻確定多了。像小迪,她對兒子已經完全技窮,光有愛是不夠的,她需要其他人的協助。雖然好害怕讓孩子的爸爸取得優勢,但24小時看顧孩子的責任卻叫她心神俱疲。
杰西……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痛苦的曲線。她雖曾與他通電話,但也已經有兩年多未曾照面。他變了嗎?還是擁有迷人的魅力嗎?她能像吸引杰瑞一樣地吸引他嗎?喔,杰瑞真是一條掙也掙不月兌的章魚!
一肚子問題無人可解,她遲疑地發動引擎,慢慢駛上車道,唉,逃避的時刻已過,是該面對現實了!
戴家小屋就在手籃溪旁的轉彎處,離城西南有11公里遠。玫琪必須先經過鮑喬依的度假農場才能到那兒。
她最後看到喬依,是他和杰西參加牛仔競技巡回表演那一次。他們兩人是從小穿開檔褲一起長大的,杰西花了很多時間幫這個朋友解決各種困難,還要忍受他愛捉弄人的本性。一開始玫琪並不討厭喬依,是他排斥她,還用各種巧妙的方法表達他對玫琪的嫌惡。玫琪曾跟杰西提過這些,但杰西卻認為她反應過度。
回憶再度叫她感傷。到底如何好呢——她必須帶著以往的委屈來面對杰西,她駛進戴家小屋時,不得不想到這層可能。除非他有了徹底的轉變,否則以他那種充滿誘惑的姿態,她必須隨時保持警覺才行。
一轉進車道,她立刻見到了他。杰西光著上身,正奮力地將一根畜欄的柱子插進新挖好的洞里。他高舉著柱子,插進洞去,古銅色平滑的背肌充滿了力量。玫琪不由自主地怦然心動。
杰西強壯的雙腿支撐著他1.83米的身軀,總讓1.62米的玫琪自覺渺小。即使腳上的馬靴又舊又破,但卻使他看來更高大。
他的牛仔褲經過無數次洗滌後,變得褪色、柔軟,緊包住精瘦的臀部和肌肉精壯的腿,就像熱蛋糕上誘人的楓糖蜜漿一樣——她咬住唇強迫自己轉開視線,將車子熄了火,提醒自己,剛剛那些遐思不但會讓小女孩惹上麻煩,連大女孩都難以幸免。眼前最要緊的,是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才對。
她祖父已經把他的希望——不,是他的要求——說得一清二楚。
「你和杰西都太頑固了,弄得回頭不是,離婚也不是,」藍約翰少見地開門見山就說道︰「你們不斷的爭執傷害了孩子。在你回波士頓之前,你要和戴杰西取得協議,徹底決定這樁荒唐的婚姻到底如何解決。」
「你們傷害了孩子」,罪惡感就象一朵烏雲般罩著她。她是個壞母親嗎?因悔恨而來的疑問使她接受了祖父幾近要挾的安排。她從不向任何威脅利誘屈服,但為了小迪,她願意做任何事。
為了小迪上私立學校的事,她曾和杰西大起口角,花了好幾個月才讓他勉強接受。這所學校對小孩真的有好處,她一定要讓杰西了解這點。不管他過去犯了多少錯,她相信他也愛小迪,全心希望為兒子好。
愛小迪是他倆唯一的共同處,她不禁嘆了口氣。多希望杰西不要這麼孤僻,多希望他不要這樣輕易就叫人迷失。
多希望杰西不要這麼耀眼。他站直身子,在大腿上擦拭手上的塵土時,玫琪修正自己的想法。他轉過身看見她,似乎毫不費力地就挑起了過去熟悉的感覺。
他的眼光叫她喘不過氣來,就像八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一樣。當年他站在阿斯班的滑雪道上不知所措,而現在的他適得其所,她卻陷入空前的矛盾中。
他把放在圍欄上不成形的牛仔帽拿下來,戴到頭上。抓下吊在柱頂的條紋襯衫,用她永遠也忘不了的步伐走過來。他臉上沒有笑容。她也沒有。
她只是站在車旁,就像一只等著貓來決定要吃還是要玩的老鼠。
他在十步遠外站定,把頭偏向一邊,眯起灰色的眼楮。他有點茫然地月兌下被汗染濕的帽子,用手肘拂開額前汗濕的黑發。他套上襯衫,但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
玫琪認為他是想遮掩他的果身。他的胸膛平滑而肌肉結實,月復部毫無贅肉。她知道他皮膚給人的感覺,他身上的——
「你該理發了。」她唐突出聲,稍轉過身去,不敢直視他的眼光。憶起過去……
「你不該如此。」
除了電話中一些不清不楚的話語外,她已經有兩年沒听過他的聲音了,此刻他的聲調如針一般刺痛了她的背脊。他那低沉的音調總充滿著性感——停止!她喝住自己,你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這話什麼意思?」她挺直肩膀。
他跟她一樣靠在車身︰「你剪短頭發了,我喜歡你留長發。」他的聲調似在控訴她毀約背信一般。
她心虛地模模發梢,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趕緊放下手︰「一年多前剪掉的,有人喜歡我這樣子。」
他越過她打開車子的行李箱︰「但以前多漂亮,又長又光滑又……」
他突然不說話,但為時已晚。兩人互望的眼光透露出他們同時憶起的景象——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撫著她撒在枕上如絲緞般的秀發。
他的臉變得僵硬︰「至少你沒改變發色。」
「為什麼我要改變發色?」她存心挑釁,找到皮包︰「我很滿意我的棕發,雖然你對金發美女有癖好。」
「該死,我沒有……」他回嘴道,下顎繃得很緊。接著他的眼神閃著耍賴的神色,聲音里有惡意的譏笑︰「也許我真的對金發有偏好。」
玫琪硬數了五秒鐘來控制自己。「我一點也不驚訝。」她有禮貌地答道,提起行李,往小屋走去。
不幸地,她抖得厲害了,繞過車子後,她只好放下行李,頻頻深呼吸試圖放松自己。
過了會兒,她用陌生的語調說︰「小屋還是老樣子。」
「對啊,」他在她身後說道︰「小屋是老樣子,我們卻大不相同了。」
她不得不同意這點,再度把注意力擺在眼前的木屋上。小屋旁長著高大的橡樹,屋後的手籃溪蜿蜒伸展著,在溪水的襯托下,木屋長方形的直硬線條也變得很柔和。
屋頂上有一座石煙囪,那是屋里唯一熱能的來源。屋廊一直從屋後延伸到前門來。
這座小屋是杰西的老祖先在19世紀50年代所建造的,之後戴家才往北移居到離此數百公里外的岩石農場。但戴家仍然很完整地保存了這座小屋,以象征家族的創立。
一開始小屋只有一間臥室,但戴家一代代就在這簡樸的屋子里誕生。八年前度蜜月時玫琪初來此地,屋里已經有三間臥室,外加廚房、餐廳和起居室。
她的蜜月——她現在、往後都不該想起這些。抓起皮包,她走向前廊,推開門。
她一進門就站住了,杰西緊跟在後。玫琪果斷地攔在門口前先說話︰「我要睡第一間臥室。」
「我要那間房,你可以住大房間。」
「主臥室?」她睜大眼楮。「你住吧,畢竟你才是主人啊。」
他不理會她的挪揄︰「我比你先到,所以我先選,我要前面的臥室,你住大房間。」
玫琪往左轉,把行李放在走道上︰「既然如此,那我住最後面的房間。」
「那間房比一個衣櫃大不了多少,何況
「我說,我要住最後面的房間。」她停在門口,挑釁地望著他。
「但是……」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杰西。我要這間房,就這麼說定了!」說完話,她立刻沉默下來。她並不真的想睡那個房間,她只是不想看見主臥室罷了。
因為她曾在那里度過整個蜜月。
「我可不敢違背女士的渴望哪!」杰西那隱帶諷刺的笑容,顯示脾氣已到爆發邊緣。
他越過她去抓門把,手臂擦到她的肩膀。她震了一下,立刻控制住自己,希望他沒注意到她的反應。
他把門拉得很開,笑容很夸張。這對她仍是充滿了吸引力——她止住漫游的思緒側身往里望。
他是對的︰她不能睡在這兒。
床不見了。原來的地方擺了油漆罐、油漆刷、磚頭和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建築材料。
「喔,天啊!」
「大房間?你沒多少選擇了,不是這里,就是……跟我住同一間房。」
她覺得兩頰火熱,裝出甜甜的笑容︰「拜托,杰西,我和你換房間嘛。」
「免談。」
「可是我不想……」
他的灰眸燃燒著︰「那你就以為我想嗎?你可不是這里唯一要跟回憶戰斗的人。」
她故作驕傲狀︰「誰在提這些……」
「好,你繼續否認,」他不耐煩地插嘴︰「你可以一直否認到底,我懶得管你。我根本就不願到這里來。」他嫌惡地搖頭︰「那兩個老頑固這次真的做得過分了。」
「不準你對我祖父不敬!」玫琪邊穿過走廊到那間大房間去。那張優雅、有四根床柱的手雕床靠牆擺著。她把行李袋丟在床罩上。
他邁開大步走向門口,然後轉身垂下眼皮看她,並用挑戰的口吻說︰「岩石牧場不是讓我來此的主因。我來是為了小迪,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我是不會來的。」
他與她都為了同一個理由來此。在他離去後,她瞪著門試著忽視心里沉淪的感覺。不這樣,她又能期待什麼呢?
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她麻木地移動著,把化妝品擺進浴室,把衣服放進杉木做的衣櫃。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決定,對自我意志都是一種挑戰,但她堅持著。
她的思緒難以控制。幾年來她已經耗盡並放棄對這個不幸婚姻的期望。但很明顯地,來到這里後,她一直沒辦法運用理智思考,這實在是莫大的痛苦。
長久以來她都在逃避一項事實——就是她和杰西結婚時,除了愛情,沒有任何的共通點。
她無意識地在室內踱步,看著床罩上杰西的帽子,看著帽沿上的汗跡,她的心跳驟增,模著帽子就如觸模到它的主人一樣。
她奮力將這個象征物擲往房間的另一頭,只覺得滿心恐慌。帽子飛出後踫到牆上掛著的小梳妝鏡,又彈到另一頭。某種重物落地的聲響提醒她,有東西撞掉了。
她跪在地上揀起帽子,帽下有一個相框,玻璃都碎了。她小心地拿掉碎玻璃,把照片抽出來。
是她的結婚照。一切恍如昨日,相機捕抓到他們相互凝視卻帶有疑慮的眼神。
當時才認識兩個禮拜——她試著安慰自己,這是一個奇跡,他們一定會天長地久的。她簡直不相信自己會成為他生命中的重心。她是東部人,他是西部人,而且沒有任何一方願意改變自己來互相妥協相處。
他從未真正需要過她,這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地方,但後來發生的事終于迫使她接受事實。她離家後,他從未找過她。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而又充滿傷痛。
她一直跪在地上,希望想清楚自己的處境。
而且她也希望知道,為什麼他仍然戴著婚戒。
鐘響了六下,杰西來敲她的房門︰「晚餐準備好了。」
她傾听他遠去的腳步聲,放下先前正在看——倒不如說,一直握在手上卻未翻閱的小說。她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房間,不情願地走進廚房。
杰西站在隔開廚房和起居室的餐台後面,手上拿著水壺,面前擺了兩個杯子。玫琪走向木制餐桌,拉出一張椅子。
「晚上吃什麼?」她邊說邊坐下來︰「玻璃雉雞?皇帝雞?還是臘腸三明治?」
杰西把玻璃杯端到餐桌上,放了一個在她面前。「都不是。我們吃真正的食物。」他轉身回餐台,上面有兩個盤子。
「我恐怕不敢看。」玫琪端起杯子喝了口︰「啊!」她噘起嘴,猛然把杯子放下,「這茶是甜的。」
「那怎麼樣?我就喜歡。」他放了一只盤子在她面前,插了一把叉子進去。「豆子和香腸,」他很滿意地宣布︰「請享用吧。」
她就知道!杰西在廚房里的手藝跟她一樣差,根本搞不出什麼名堂的。但起碼她還知道自己有何缺點,杰西卻死不承認。既然燒不出喜歡的菜,她只好熱愛所有他能做出來的食物。凡是罐頭、微波爐食品、冷的、生的,任何加料脆餅、夾吐司、卷玉米餅等稱得上是吃的東西他都能接受。
眼前碟里就堆滿這類東西。他只要打開豆子罐頭,隨便切幾條香腸,把兩樣東西和在一起就行了。有時候他還曉得要熱一下,現在可省事了,通通吃冷的!
他吃得津津有味。好不容易抬起頭來,卻挑著眉對玫琪說︰「除非你自己煮東西吃,否則甭想挑嘴。」他砰地放下杯子,一副倒足胃口的神色。
玫琪覺得掃他的興有點不安,但天知道她不這麼做不行。她拿起叉子撥著盤里的豆子。「這很公平,」她承認,「只是你說這話讓我大吃一驚,如此而已。我已經很久沒再吃過這種東西了,自從……」
她不再說話。他們都知道從最後一次激烈的爭吵後,他們就沒再相處過。
「還不錯,」她停了會兒說。
「你能試著喜歡嗎?」
「不能。」
他們都不願氣氛鬧得太僵,不免相視而笑。
玫琪倒掉原來的甜茶另倒一杯水。「至少我現在比較能忍受你這種獨特的食物。」她承認,重新坐回桌邊。「為了證明我的誠意,我負責明天的早餐。」
杰西靠向椅背,他的驚訝好像是裝出來的。
「我簡直等不及了,不過放心,湯姆存了三種冷谷食,所以我們不會餓死。」
這種挪揄本會讓她生氣的,但她沒有。她皺皺鼻子不置可否,重新拿起叉子,突然覺得很餓。「接下來我們該做些什麼,免得大眼瞪小眼呢?」她邊吃邊問。
「可確定的是,絕不是做上一次我們在這里時做的事。」杰西反擊回去。
玫琪覺得兩頰燥熱。她每說一句,他每答一句都好像別有用意似的。都是那兩個該死的老人攪的!她再度失去食欲,將盤子推開。「跟你說話還得字字小心嗎?」她反問。
「你做得到嗎?」他伸手拿盤子,她卻緊抓盤緣。他疑惑地望著她,她慢慢松開手,讓他取走盤子。
「做不到,我也不打算這樣做!」她說,望著他用叉子吃著她剩下來的食物。「祖父和湯姆這樣對待我們,實在不夠厚道。」
「沒錯,但他們顯然不關心我們高興不高興。就他們的立場來看似乎很公平。」
「你在替他們辯護?」
「拜托!當然不是!但我知道他們為何如此。他們擔心小迪,我們也擔心他,這小孩已經變成……」
「不準說!你膽敢說他娘娘腔,他不過是個小孩子。」
「你都承認了。他已不是小孩子,他是一個被母親寵壞的孩子。」
她半直起身、手掌撐在桌面向前傾︰「至少始終陪伴他、照顧他的人是我啊!」
這可怕的控訴聲似乎永遠回蕩在他們之間。玫琪有點恐懼地看著杰西很小心放下叉子,站起來,他的灰眸深沉而帶有風暴。
「我應該照我的初衷做的,」他盯著她︰「如果你不回來的話,我會到波士頓抓著你的頭發出門的。」
玫琪有點驚喜地松了口氣,低語道︰「那你為什麼不這麼做?」
「因為這樣毫無意義,」他吼回去︰「你從來沒有意識到我、我的生活、我是誰。我不知道你以為自己嫁了誰——約翰韋恩嗎?那不是我。」他的忍耐好像到了極限。
「這是什麼話!」她的聲音顫抖︰「如果你想要一個女牛仔,又為什麼要到阿斯班那種滑雪勝地到處找?」
「我沒有找!你對我完全是一個意外——像上帝給的禮物,就放在聖誕樹下一樣。」
「一個你不愛、不願用甚至不關心的禮物!」
他顯得有點退卻︰「如果這就是你的想法,那我無話可說。」
他把椅子推回去走出餐室。玫琪望著他離去,將臉埋入手中希望自己不要哭出來。
她如何活下去?他又一次傷害了她,這一點她心知肚明。他對她的吸引力一點也未減弱,甚至變得更危險更誘人。也許她應該提出離婚,這樣雙方可退回自己的家度過這些痛楚。
不!她咬緊牙關,憤憤地放下雙手。如果他想自由,讓他來求她。雖然他們很疏遠,但玫琪仍相信婚姻是永久的。自杰西之後她未和其他男人交往,將來也不可能。即使他找到其他人——
她困難地咽口氣,強迫自己面對這種可能性。即使他找到其他人,她也不會再婚。她不提離婚,除非……除非他想離,而她只有接受。他們仍共有孩子,這代表他們之間的聯系不可能真的破裂。
思緒折磨著她,她將盤子收好,整理好廚房。今晚她不會再與杰西見面,她很確定。他會離開屋子尋求平靜,而且拒絕再討論。這個人是個硬漢,還有誰像他這樣的不可理喻呢?
她實在不能忍受。他責備她每一樁事,她有權知道……
門打開了,她頓了一下。杰西站在那兒苦惱而低聲地說︰「既然我們不知道要在這里共處多久,最好把一些事先說清楚。」
玫琪壓抑喉間的苦楚︰「我同意,」她遲疑地接口道︰「比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