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同居生活」的頭三天,兩人就像尋常的鄰居室友般。洪玫瑰下班後會趕去電話公司進行電訪,回來時通常是晚上十點了,但她總是會去敲敲他的門板,禮貌性的和他在門口寒暄著,然後再各自回房。畢竟他們孤男寡女,又在夜晚時分,雖說是同鄉關系,但也不好有太過曖昧的舉止。
周天縱突然發覺自己搬來與玫瑰同住,似乎不像想象中那麼有利,因為玫瑰實在太忙了,他們兩人見面的時間真是寥寥無幾。
早上八點五分,周天縱一身西裝筆挺,閑適地坐在沙發上等著洪玫瑰的高跟鞋聲經過他的房前。他正思忖著,或許假日可以約玫瑰出去郊外踏青……如果她沒有安排打工的話。玫瑰真是個勤奮的女孩,他原本有些擔心玫瑰這樣身兼數職會累壞身體,但看她卻又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要不是每天早上自玫瑰房里傳來的連續鬧鈴總是隔五分鐘就叫一次,泄露了鬧鈴主人應該是累到起不來,他還真會以為玫瑰是個精力充沛,永遠都不會累的女人。
可是今天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那個熟悉的腳步聲響起。奇怪,是玫瑰賴床了嗎?還是她已經定過他房門前而他沒听到呢?周天縱發覺自己因為沒听到玫瑰經過的腳步聲,居然有點坐立不安了起來!啊,會不會是玫瑰怎麼了?
終于,他決定走出房門去看一看。高大挺拔的身子在洪玫瑰的門前試探性的叫喚著,「玫瑰?玫瑰?」里頭沒有任何聲音,只有一片的死寂。他的俊眉微微攬起,伸手打開了洪玫瑰房門口的鞋櫃,發現她常穿的高跟鞋還擺在鞋櫃里。
「玫瑰?玫瑰-在里面嗎?」叫喚的聲音有些急了。
「……嗯……」房里頭傳來洪玫瑰微弱的回應,接著周天縱听見一陣有氣無力的腳步聲往他這邊走來。
門打開了。
「……周……天縱……啊……」洪玫瑰臉色發白,抱著胃的表情很痛苦,整個人彷佛就要昏倒了。
「-怎麼了?」周天縱急忙扶住她要往下墜的身子,「我帶-去看醫生!」他當機立斷的橫抱起她。
「等等……我……嗯……我想吐……」洪玫瑰伸手-著唇。
周天縱一驚,立刻將她抱往垃圾桶的方向。
洪玫瑰一抓住垃圾桶,便驚天動地的干嘔了起來,因為胃里沒有東西可以讓她吐,所以她只吐了些酸水,神情看來非常虛弱蒼白。「我應該……是得了胃炎吧。」她抹抹唇邊的酸水,有氣無力的說道。
「-等一下,我立刻帶-去看醫生。」周天縱返回他的房里,抓了鑰匙,又趕緊回來。只見玫瑰還捧著垃圾桶,一副隨時都要倒下的樣子。
他隨手抓了件她的長大衣,將她包在大衣里頭,然後拿了她的證件和健保卡,便抱起她往樓下沖。
洪玫瑰因身體不適,只知道周天縱抱著她往附近的停車場走去,或許是她的身體真的太不舒服了,也或許是周天縱的身體太暖和,突然間,她好想哭。
「別哭別哭,我立刻帶-去看醫生好嗎?」周天縱把她放到駕駛座旁,然後自己也坐進駕駛座,抽了張車上的面紙,小心翼翼的擦著她頰邊的淚,以為她是因為身體不適難過到哭了。
其實洪玫瑰是因為想到她剛來台北的時候,有一次發高燒,因為一個人住,也還沒認識什麼人,只好自己強撐著不適的身體去醫院看診。那時候她還以為她就要高燒死掉了,還悲觀的想著,就算她死掉了,也不會有人發現之類的事。
昨晚她胃炎發作,一整個晚上不知道吐了多少回,最後虛弱到連走出房門看醫生的力氣都沒了,她又悲觀的想著,這次一定不行了。沒想到卻還有這個「友愛的鄰居」,她實在是……感動到不知該說什麼好。
「……幸好……還有你。」洪玫瑰這樣說。
「別說話,專心休息,醫院就快到了。」周天縱拉好洪玫瑰滑落的大衣,輕聲安撫著。
醫生診斷出來是胃炎沒錯,他為洪玫瑰打了一瓶點滴,然後開了一些藥,吩咐飲食該注意的事項之後,就讓他們回家了。
周天縱將車開到醫院門口,洪玫瑰皺著眉頭坐在醫院門口的愛心椅上等著,冬陽將她發白的臉色照得更加慘白,但情況總算比來之前要好一點了。
「玫瑰。」周天縱從駕駛座上走下來,伸手想要抱起洪玫瑰,洪玫瑰因為雙腳實在是沒什麼力氣了,于是就順從地讓周天縱抱上了車。
「天縱,這車是誰的?」由于剛才太不舒服了,沒注意到天縱竟然開了一輛名貴的車。「你跟朋友借的嗎?」
周天縱為洪玫瑰系上安全帶,隨意的點了個頭。
「你的朋友真好!才剛來台北就交了這樣的朋友真是你的福氣,這輛車很貴,你要小心開,不要撞壞了人家的車。」洪玫瑰閉上眼楮,感覺到天縱將她的外套拉好,密密的蓋在她的身上。「天縱,你今天上幾點的班?」
「中午,不趕的-放心休息,我幫-跟公司請假。」
溫柔沉穩的聲音自耳邊傳來,洪玫瑰輕點了頭,「謝謝。」她覺得好安心。
或許是怕她不舒服,周天縱回程時開得又慢又穩,但是快到家的時候,洪玫瑰的眉頭一皺,胃部突然又涌上一股酸水。
「嗚……」她-著唇,在車子里想找袋子吐,結果還來不及找著,就吐在腳踏墊上了。
周天縱手忙腳亂的拿著面紙為她擦拭,「-還好吧?」
「對不起……對不起……」洪玫瑰看著腳下被弄髒的墊子,只覺得一陣愧意和懊惱。「我會幫你洗干淨的,請你的朋友不要生氣。」說著豆大的眼淚又掛在她的頰上。
「沒關系,我朋友他不會生氣的,-是病人,沒有人會對病人生氣的。」
洪玫瑰還是覺得很難過,無論周天縱說了什麼話來安慰她。
當周天縱抱著洪玫瑰下車時,洪玫瑰手上還緊抓著那塊被她弄髒的墊子,嘴里還一直喃喃念著會把它給洗干淨的。
洪玫瑰躺在床上,她的眼角余光看著浴室里那個奮力刷著墊子的男人的背影,听著浴室里傳來刷刷的聲音,心底有著滿滿的感動,還有想哭的沖動。這個男人對她實在太好了,不但帶她去看醫生、買粥給她吃,還幫她洗被她吐髒的墊子。
她怎麼會這麼幸運,認識這種「好鄰居」呢?當初找他來當室友,實在是她洪玫瑰二十四年來所做過最正確的一件事了。
「天縱……」洪玫瑰的眼角含著眼淚,折騰了一夜,腦袋還昏昏沉沉的,但她就是忍不住想將眼光停留在那個坐在她小小的浴室中,正賣力清洗墊子的男人身上。
任何一個女人被男人這樣溫柔對待著,很少人能不棄械投降,乖乖交出一顆心的,更何況是這樣一個俊帥挺拔的男子。洪玫瑰的心,也遺落在周天縱的身上,再也收不回來了。
當周天縱洗完墊子,擦了擦額際的汗,就見躺在床上的洪玫瑰正安詳的睡著,頰上猶帶著新生的淚意。
「看過醫生了,還是很難過嗎?」他低語,輕輕為玫瑰拭去頰邊的淚。
「各位同仁,如同大家所知道的,今年年終尾牙輪到我們管理部籌畫。去年會計室和前年秘書課都做得有聲有色,希望今年我們管理部的同仁也能夠一同集思廣益,辦得比去年和前年更好。不知道諸位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沒有?大家可以提出來一起討論。」管理部陳組長坐在長型會議桌前,以宏亮的聲音說著。
「組長,今年的年終尾牙預算怎樣?」林小姐問道。
「這點不用擔心,今年公司賺了不少錢,老董說預算只會比去年多,所以預算絕對不是問題。」
「預算雖沒問題,尺度恐怕會連去年的下限都達不到。我們管理部不像會計室或秘書室是美女窟,說難听一點,管理部根本就是一群『老弱殘兵』,要打破去年的盛況,我看是不可能的。」肚子大大、有著難看的中年禿的江先生大剌剌的說著。
四周噓聲四起,泰半是听完話後臉色發青的女同事們。
「江有義,討論歸討論,你不要做人身攻擊,這樣很沒品!有本事就提出別出心裁的點子好突破去年的景況,不要以貶低別人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無能!」
「哼,也不知道是誰自己在對號入座了,管理部女人那麼多,我可沒說誰是老弱殘兵……」
辦公室刮起一陣風暴,洪玫瑰坐在會議桌的最小角落,負責會議記錄及茶水供應,她壓低聲音問身旁的顱小姐,「顧小姐,去年會計室到底辦得有多好啊?」她是初來乍到的菜鳥,自然不知道去年尾牙宴的盛況。
「-覺得會計室和秘書課的小姐整體平均姿色怎樣?身材怎樣?」
洪玫瑰偏頭一想,「會計室和秘書課簡直是我們周氏的美女集中營,隨便抓一個都是火辣的身材、天使的臉孔。」
「當那群身材火辣、天使臉孔的娘子軍穿著清涼服裝在台上載歌載舞,-覺得效果怎樣?」
洪玫瑰睜大了杏眼,光是想象那個畫面,連她這個女人都忍下住要吞口水。
「男人都是一群色鬼!去年年終尾牙後,全公司上上下下的男人幾乎人手一卷實況錄影帶,我敢斷言沒拷貝的八成是性向不正常,不然就跟-一樣是菜鳥。」
「那顧姐,-有去年的拷貝帶嗎?我也想看一看傳說中的火辣熱舞。」實在是很難想象會計室和秘書課的那些精英們穿著清涼服裝大跳熱舞的模樣。
說完這句話後,洪玫瑰立刻招來顧姐一記白眼。
「啪!」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林小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誰敢說我們管理部全是老弱殘兵?看看年輕又漂亮的洪玫瑰,江有義你敢說你沒有在上班時間偷瞄過她嗎?會計室的女人穿上清涼服裝叫女人,我們洪玫瑰穿上清涼服裝就不叫女人,叫老弱殘兵了嗎?」
呃?關她啥事?洪玫瑰眉頭皺了皺,這算是對她外表的恭維嗎?
八成是腦海中自動出現了洪玫瑰穿著清涼服裝的畫面,江有義不自在的咳了幾聲。「我只能說洪玫瑰是我們管理部唯一的一朵紅玫瑰,其他的則甭提了。」江有義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是非常的白目。
「你們兩個都別再吵了。」陳組長出面圓場緩頰,「我看就這麼辦吧,今年尾牙的特別節目就交給林小姐負責規畫,讓洪玫瑰來擔任主場壓軸,看是要跳個熱舞還是來個組曲,總之就是要讓氣氛High起來就對了。」陳組長嘆了一口氣,以一個男人的立場,他十分贊同江有義的話,管理部的女人除了洪玫瑰之外,其他的還真是上不了台面。
「江有義,你等著瞧吧,我們管理部只要一個洪玫瑰出馬,就可以把全公司上上下下的男人迷得神魂顛倒了,到時候看你還敢不敢小看我們這群『老弱殘兵』!」林小姐不甘示弱的嗆聲。
「哼!」
「組、組長,這個重責大任還是找別人吧,我從來就沒學過跳舞,會鬧笑話的呀……」突然被指名壓軸的洪玫瑰完全不敢置信,要她跳舞?殺了她比較快吧!況且,關她屁事啊,干嘛把她卷進這場風暴里?
「洪玫瑰,-代表我們整個管理部,一定要好好表現。」這句話是陳組長給的回答。
「可是我……」
「玫瑰,-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在短時間內把-訓練成一個男人殺手的!」剛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林小姐向洪玫瑰保證道。
「「天縱,你不覺得我很倒楣嗎?」洪玫瑰苦著一張臉。今天下班沒去電話公司打工,反而被林姐拉去買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衣服,花了我不少錢。林姐說以後還要跟她一起排舞,接下來一個月晚上的時間都是她的了。」洪玫瑰坐在周天縱的沙發上,十分苦惱的說著,「顧姐、小惠、美恩的身材都不差,琳達、雪喬長得也很美,為什麼偏偏找上我?」說完便咬了一口周天縱自外燴公司帶回來的燒賣。
周天縱搬來已經兩個星期了,一開始洪玫瑰和他僅是在走廊踫面時單純的問候寒暄,但自從上次洪玫瑰生病,周天縱悉心地照顧她之後,他們之間已經發展到好朋友的階段了。洪玫瑰常常到周天縱的房里吃著他自外燴公司順手帶回來的點心,然後彼此談談心,說說一日所發生的趣事。
洪玫瑰對周天縱很是信任,不只是因為他帶她去看醫生、照料她的病的緣故;也是因為她發現每次只要她進去他的房間,周天縱總會將門虛掩著,不完全合上,目的就是要讓她放心。他是個非常君子的人,從相處的點滴及談吐間皆可感受得到,這也就是為什麼洪玫瑰敢在晚上待在他房內吃點心了。
他們兩個人會像老朋友般東聊西扯,她總是坐在他那長長暖暖的沙發上,而周天縱則總是在電腦前敲敲打打,因為洪玫瑰近視五百多度,也看不清楚他在忙些什麼,只當他是上網隨意逛逛。
「來,這杯給。」周天縱自電腦桌前起身,走到飲水機旁倒了杯熱飲給玫瑰。
「雖然我是客人,沒有抱怨的權利,但每次都是你喝咖啡、我喝美祿,真不公平!」美祿明明就是小學生喝的飲料嘛!
「我怕-這麼晚喝咖啡會睡不著。」周天縱唇邊帶著笑意,很有耐心的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手上那杯他泡的溫熱飲料溫暖了她,洪玫瑰覺得心窩暖暖的、燙燙的。「難道你不怕喝咖啡會失眠嗎?」她偷看了一眼周天縱的側臉。
「我習慣了,已經對咖啡因免疫了。」周天縱將電腦椅轉向洪玫瑰,「-說-的上司要求-在尾牙上表演,那可以听听-要表演的內容嗎?」帥氣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彷佛听她抱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剛強的男人只能征服女人的身體;而溫柔的男人則是能攻陷女人的心。
洪玫瑰不知不覺看著周天縱發起呆來,除去帥氣的外表,周天縱的溫柔和細心更是令她著迷。
「玫瑰?」周天縱發覺玫瑰盯著他的臉出神。
洪玫瑰急急忙忙地拉回心神,「嗯,怎樣?尾牙嗎?」
「是呀,說說看-被要求表演的內容是什麼,我好幫-拿個主意,說不定能幫上一點忙。」
當愛情發生時,人們總是不自覺的開始小心翼翼地維持自己在對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深怕任何粗鄙的事,都會讓剛萌芽的愛情枯萎。
洪玫瑰也不例外,她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告訴天縱她將為了公司尾牙的特別節目,上台大跳艷舞。天縱若是知道了表演的內容,不知道會以什麼樣的眼光看待她,光想到這里她就覺得無法承受。
「其實也沒什麼啦,不過就是唱首歌而已,是我太小題大作了啦。」她死也不想說自己即將要著清涼勁裝登台的事。
「是嗎?」玫瑰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周天縱知道她有所隱瞞,但體貼的不逼問她,只淡淡的說道︰「只可惜我不太會唱歌,沒辦法幫-出什麼主意,但如果-想唱給我听的話,我會非常樂意聆听。」
洪玫瑰笑彎了眼,「如果你是名人的話,那听我唱歌前,你可能要先為你的耳朵投保意外險哦,因為我可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呢!」她想起這陣子報章雜志上炒得正熱的名人險,便隨口拿起這件事開玩笑。
笑彎眼的她,沒看見周天縱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然,彷佛像是被人猜中了什麼心事似。
就像洪玫瑰不想告訴周天縱她要上台跳舞的事一樣,周天縱也有不想說的事。他不想告訴玫瑰他真實的身分,也不想玫瑰因他的身分而對他有特別的對待,雖然他心底很清楚玫瑰絕不是那種女人。他告訴自己,等時機成熟了,他一定會親口告訴玫瑰他真實的身分的。
「你不要那麼擔心啦,我只是隨口說說嚇嚇你的!」洪玫瑰低頭咬了口燒賣,「天縱,你們餐廳的東西真的好好吃哦,吃你帶回來的東西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候了!」好好吃、好幸福哦!「對了,你一定要趁這個時候好好向師父學手藝,為了以後開店做準備哦!」她還不忘提醒他。
「是呀,-說的沒錯。」他也同意她的前半句話,看她吃他帶給她的東西,也是他一天中最快樂的事。
見她吃得滿臉幸福的模樣,周天縱心里也會跟著充滿了幸福的喜悅,原來照顧一個人的滋味竟是這般美好,這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體驗。
「你要不要吃一點?」她每天晚上總會這樣問上一回。
「不了,-吃就好,-太瘦了。」而他也總是這樣回答。
這就是周天縱,不像一般男人會挑剔著女人身上的斤斤兩兩,只發自內心的關心她。
隨著近日與周天縱的熟稔度增加後,洪玫瑰發現自己總不自覺地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
今天洪玫瑰不想三兩口就把宵夜吃光,她想要留久一點,想再多待在周天縱身旁一會兒,想再多了解周天縱一點,想知道這麼溫柔的他,身邊到底有沒有一個她?思及此,洪玫瑰的心忽然緊縮了一下,彷佛有塊沉重的鉛石正壓著她。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反應呢?洪玫瑰自問自答,答案似乎明顯了起來,她似乎喜歡上周天縱了。但,她才認識他不到二個月,這樣就喜歡上一個人,未免也太快、也太速食了,會是寂寞使然嗎?因為太寂寞了,所以踫到一個順眼的男人,就把芳心托付在他身上,會是這樣嗎?
而且她對周天縱似乎了解得不多,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呢?這個答案現在對她來說,比其它的事都還要重要。
「天縱,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洪玫瑰怯怯的開口。
「當然。想問什麼問題呢?」這個小妮子今晚看他的眼光有些復雜和神秘,她究竟想要知道什麼呢?
洪玫瑰的眼楮轉了轉,「是這樣子的,你知道我有去電話問卷調查公司打工,他們現在正在做一份有關愛情的問卷,我覺得題目設計的滿有趣的,你要不要玩玩看?」沒有勇氣直接開口問他,于是她采取迂回戰術,期盼能得到她要的答案。
「听起來似乎很有趣的樣子,好吧,讓-問吧。」周天縱想笑又不敢笑,玫瑰一定沒想到,他早就做過這份問卷了。
洪玫瑰真高興听見他這樣回答,她將右手在耳朵旁比成了打電話的手勢,「鈴鈴鈴……」還自己配上音效。
周天縱也有默契的比起了接電話的手勢。
「先生你好,我這里是非常幸福雜志社,可以耽誤您五分鐘的時間請您做一份簡單的問卷嗎?」
「嗯……平時我是不輕易接受電話問卷訪問的,但今天小姐的聲音听起來很悅耳動听,所以我決定要撥空幫小姐做問卷了。」
「謝謝。」兩朵紅暈飛上了洪玫瑰的頰邊,她的心跳頓時又漏跳了兩拍。忽然感覺周天縱發亮的雙眼正緊盯著她,更讓她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請問先生,你現在有沒有交往中的女朋友呢?」
周天縱欣賞著洪玫瑰頰上的那兩抹醉人的紅暈,他當下就知道洪玫瑰打這通問卷電話的意圖,他像個孩子般笑得很淘氣,彷佛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但已經有一個很欣賞的女孩子了,她的名字很特別,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一朵紅玫瑰。」
也是全世界他唯一想擁有的一朵紅玫瑰。
周天縱不得不承認,龔悠芳在公事上的表現的確可圈可點,是個不可多得的得力助手。
高級飯店門口站著一對衣著入時、外表登對的男女。順利拿到了大客戶的年度訂單後,周天縱和龔悠芳親自送走了客戶。
「恭喜周特助拿到了年度大單。」龔悠芳唇畔帶笑,喜悅和成就感寫在她美麗的臉上。
「能拿到這張單子,都多虧有-的幫忙,龔助理,-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必龔氏有了-,營運蒸蒸日上是指日可待的。」
泊車小弟將周天縱的車交給他,給過小費後,他們倆便坐上車。
「周特助,我們之間能不能不談那些身分的問題?」龔悠芳的美目盯著周天縱專心開車的側臉,她不喜歡他總愛將話題繞到她是龔氏大小姐上頭。她當然感覺得到周天縱不喜歡她是因為她的身分,而不是她的人,至少在她的辦事能力上,他總是不吝于贊美。
若想打破兩人間的藩籬,唯有不再觸及她大小姐的身分,及撇開雙方家長壓在他們兩人身上的期望。
車子在紅綠燈前穩穩的停下,周天縱知道,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挑明了講。
「龔小姐,如果-對我有什麼期待的話,很抱歉,-的期待不是我能給的。除去身分的問題,就算我父親沒有逼我娶-,我們之間也不可能會有結果的,我們倆並不適合。」周天縱語氣委婉,但十分肯定,他直視著龔悠芳的雙眼,未曾閃躲。
「我很好,我明明就是最適合你的女人。」龔悠芳是個驕傲且有自信的女人。
「或許是,但我對-沒有任何感情。」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除非你心底已經有人了。」
「是的,我心底已經有人了。」
龔悠芳的眼底有著不信與心碎,自小到大,聰明美麗的她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她幾時體驗過這種心碎的狼狽?而今她高傲的心卻讓周天縱一句話給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她是誰?」身為一個驕傲的女人,龔悠芳想要知道究竟是怎麼樣的女人能夠打敗她,是怎麼樣的女人得以俘虜周天縱的心。
綠燈了,周天縱輕踩油門,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周天縱專注開車的側臉,看來萬分冷漠無情。她知道周天縱不回答是因為他認為他根本沒有義務要向她解釋什麼,畢竟他們之間什麼也不是,這樣的領悟讓龔悠芳心底又怨又怒。
「天縱,我不會放棄你的!」她的雙手緊緊握拳,美眸里寫滿了不服。
「一、二、三……下腰的動作再確實一點!玫瑰,-的筋骨是鋼鐵做的嗎?這麼硬怎麼有辦法下腰?-回家後到底有沒有照我說的話扎實的練柔軟度?-難道不曉得-現在代表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全管理部,甚至是全公司、全台灣所有的女性嗎?」林子芳義憤填膺的開口怒道。她扶著洪玫瑰的腰際,手上力道毫不保留的往下壓,「不能被那些臭男人給看扁了,我們管理部就靠-出頭天了!」
「林姐,拜托-小力一點,我的腰快被-扭斷了啦!」洪玫瑰痛到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洪玫瑰正在林子芳的單身公寓和室內,她一下班就被林子芳帶上車,押來她家練習舞步。
「誰叫-不努力!-如果有努力練習我就會小力一點,不,我連出力都不用了!」見洪玫瑰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林子芳氣極敗壞地坐到一旁嘆氣,她發現在跳艷舞方面,洪玫瑰實在不是個可造之材!不光是動作,跳舞時的眼神也是很重要的,洪玫瑰還很年輕,眼神端正自然,根本學不來會計室那幾個曾在男人堆間打滾過的媚態。
扶著腰間的痛處,洪玫瑰移到林子芳的身邊,見林姐在生氣,趕忙倒了一杯水給她消氣。「林姐,難道我們就不能上台表演其它種類的余興節目嗎?比如說……」
「吞劍、跳火圈嗎?這個年代-想還有什麼比得過辣妹牌?男人都是色色色……色欲燻心的動物!玫瑰啊,-還太年輕,根本不知道男人的程度。不行!這樣下去不行,我一定要想出一個好方法,讓那些男人看得到,吃不到,悶死他們最好!」林子芳就是咽不下被江有義激起的那口氣。不只是江有義,還有會計室和秘書課那幾個號稱又美又有腦袋的騷貨,哼,居然敢放話說今年的尾牙一定會很冷,她一定要讓她們好看!
「林姐,我以前中學的時候跳過大會舞,不然我們管理部的人練一練,然後一起上去跳,我覺得……」
「Stop!」林小姐大手一揮,止住了洪玫瑰的發言。「管理部的女性員工中,顧小姐的身材那麼龐大,陳小姐則瘦得像枝竹竿,剩下的李女士已經邁入更年期了,這種畫面怎麼會協調?!」講來講去就是忘了把她自己也批評進去。「-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我來煩惱就好,我想想看,短期熱舞速成……短期熱舞速成……」林子芳在和室里來回地走來走去。
洪玫瑰也不好意思打斷她的思緒,只好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看無聲新聞。
「啊!有了!」林子芳突然指著電視螢幕上那個當紅名星「一零」的演唱會畫面,「我有朋友在演藝圈,或許可以請他幫幫忙,找一下專教熱舞的老師來教-,到時一定可以跳得比她更辣,變成下一個『一百』!」
周守正將周天縱叫進他辦公室里。
「我听說除了公事上的接觸,你對龔小姐不理不睬,這是怎麼一回事?」周守正盯著眼前的兒子,很不以為然的問道。
周天縱面無表情,也不回話。
「我听說你搬出去住了……」周守正哼了一聲,「住在一棟破舊的公寓里。」
周天縱依舊是不想理他,一如他們父子多年來的相處模式。
「找我來就只是為了說這些事嗎?周理事,我想先回去工作了。」
周守正氣怒不已的拍桌,發出了好大的聲響。「你叫我什麼?別忘了我是你爸爸!」
周天縱臉色一沉,「我從來就沒忘記過。那我現在可以回去工作了嗎?爸爸。」最後兩個字他特意放慢了速度。
「天縱!你這是什麼態度?你以為你能有今天是靠誰?目前是決定誰入主周氏的重要日子,你不要仗著爺爺疼你就目中無人,我要你娶龔小姐這件事你不能拒絕!拿到龔氏對我們周氏的助益有多大你知道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小職員的事,她算什麼東西?只不過是個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虛榮女人罷了!」
「請你收回你的話。」周天縱的目光直視著周守正,「她根本不知道我的身分。她是怎麼樣的人我最清楚,要說愛慕虛榮,我不以為父親大人會輸給任何人。」周天縱的目光很冷,「在你眼中,周氏永遠比你的兒子來得重要。爸爸,在我的生命中,你除了會把我當棋子使弄之外,還會做什麼?」
周守正氣得大吼,「你說這是什麼話?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你現在不懂得感激我,以後你就會知道了!你只是個初出社會的毛頭小子,你懂什麼才叫對的事嗎?我……」
「在你眼中周氏就是一切,你讓我覺得自己比周氏還不如,這就是我們可悲的父子之情。你讓我愈來愈懷疑世間是否真的有『親情』這種東西存在了,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爸爸。」周天縱的眼,毫不保留的透露出他對周守正的失望與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