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圍著的時候還不那麼害怕,等到只剩自己一個人,陳庭介突然後悔為什麼不拉著幾個人跟自己一起行動。
上完課之後,就算再多人的團體也要分道揚鑣,準備各自回家。
陳庭介本來想開口至少留一個人下來和自己一道走,但實在太過丟臉而無法說出口。
應該不用那麼擔心吧!那天所雇用的人的確說得明明白白,他們把雷亞成打傷了,而且雷亞成又能對自己怎麼樣?
學校里那麼多人,真有人要對付自己,也可以向他人求救。所以,就算事情再怎麼糟,應也不至于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在一步一步地分析之後,確定自己的安全應該無虞之後,陳庭介稍稍放下心,注意到雷亞成早就離開了教室,而其它人也漸漸散去之後,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東西,離開上課的綜合大樓。
混雜在人群中,讓他多了一層安全感。
就在陳庭介快到學校大門口,以為自己安全上壘之時,卻突然被一群人架住。
陳庭介心慌地抬頭,發現全是自己不認識的人,開口才發現連自己的聲音都帶著恐懼感。
「你們是誰!?干什麼!?」
他掙扎而且四處張望,試圖求救,但這些人卻把手臂環在他的肩上,彷佛朋友一般的親密動作,實則是把他箍得緊緊地,連一點逃的縫隙都不留。
陳庭介發覺自己好象被一群大漢提著脖子似的,完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被帶到不知什麼地方去。
于是他張口想大叫,一只手卻適時的-住他的嘴巴,讓他發不出聲音。
陳庭介狠狠地瞪著手的主人,但雷亞成卻不在意地讓他瞪視,而且好象越被瞪他越開心似的,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沒有貼膠布的臉果然是非常好看。
沒有貼膠布!?陳庭介心中一驚,再往雷亞成身上仔細地一看,連繃帶也都拿掉了,根本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他似乎被擺了一道,不管是雷亞成還是打手。
一行人輕輕松松地把陳庭介押到學校角落的倉庫中,一推,他便跌得狗吃屎,而最後進來的雷亞成很自然的把門扣的一聲帶上。
這一群人,少說也有五、六個吧!就算沒這麼多,光只雷亞成一個,陳庭介自忖也是絕對打不過。
他平常需要用到體力的行為就很少,身體也不太鍛練,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打架更不用說,總會找到人幫他去打,這樣的自己,怎麼可能敵得過光看就知道運動不錯的雷壺成?
陳庭介心慌,見到雷亞成走到自己跟前,虛張聲勢的瞪著他,卻不知自己的語氣會泄漏出快意。
「你……你干嘛把我帶到這里來?」
「問你自己啊!你做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雷亞成總算收起笑容,冷冷地說著,在寂靜的室內,他的聲音格外清亮。
「不知道。」
陳庭介硬著頭皮死賴到底,反正沒有證據,來個不認帳就是了。
「真的不知道?」雷亞成像在思考般的自言自語,然後對旁邊的人說道︰「先打一頓你想他會不會就知道了?」
打……打一頓?這怎麼行!?陳庭介連忙說道︰
「如果你說的是有人歐打你的事情,我先說,那跟我毫無關系,都是柳至軒干的。」
「柳至軒沒你同意他會來打我?」
「我們只是朋友有什麼好同不同意的。」
雷亞成聳聳肩。
「無所謂啦!多打一個是一個,你就自認倒霉吧!替你的朋友受受苦也挺有義氣的,是不是?」
雷亞成說完,還故意狎佞地模著陳庭介的下巴,模得他全身起雞皮疙瘩,他都忘了最恐怖的一點,就是他現在落人了一個同性戀……不,雙性戀的手里。
他明知這種情況不該再做一些火上加油的事,但卻還是克制不住的露出嫌惡的表情,以及鄙視的眼神,看得雷亞成越來越不高興,就因為陳庭介自己的偏見,就派人打他,然後又如此瞧不起他嗎?
「喂!這小子好象很受不了同性戀耶!」
「看他那副神經質的樣子,像個女生似的。」
其它人看陳庭介的模樣,都惡意的嘲笑起來。
陳庭介很確定他們絕非經濟系的同學,不知是從哪來的流氓。而雷亞成看穿他的心思,說道︰
「他們就是你雇的那些人。你偏偏雇到我以前的一些朋友,所以我怎麼可能被打呢?錢早就五五分帳了。」
原來全都是柳至軒的錯!陳庭介暗自發誓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他,才在這麼想的時候,突然有人伸手抓自己的手,讓陳庭介驚叫一聲,因為這聲叫聲,在這間倉庫中的人們表情都變得詭異而興奮,連雷亞成都感覺出氣氛的改變,發覺到每個人心中的想法。
本來只是想要逼問他一番,可是現在的倉庫感覺上卻像是要進行一場危險的游戲。
陳庭介往後退,躲開那些人往自己身上伸出的手,他無法置信,怎麼搞的,這些人都瘋了?干嘛用那種眼神看自己?他往唯一認識的電壺成投出求救的眼光,但雷亞成卻好象也不知發生什麼事一般的錯愕,靜靜地看著大家的行為。
「不要靠近我!」
「他說不要靠近我呢!」
「好有趣。」
有趣!?眼看大家笑著越走越近,漸漸地大家都呼吸粗重起來,在空氣混濁的室內這種聲音听起來格外惡心,大家本來只是想圍毆他,但在這種氣氛驅使下,似乎輪暴變成了每個人心中所想的事。
陳庭介接下來只感覺得到自己被一群惡心的野獸壓倒,而且尖叫敲打只會使他們的欲火越燒越旺,所有的語言對他們來說都成了取悅的詞句。
完蛋了。陳庭介腦中只出現這句話。
「住手!」
雷亞成終于發出這道命令,原來壓住陳庭介的幾個人都愣住了,住手?他們才剛要開始呢!但雷亞成的眼神凌厲,制住他們所有的不軌想法。
「叫你們住手沒听到!?誰讓你們這樣對他了?」
陰狠的語氣終于使他們放開陳庭介站起身來,臉上有不滿的神情,而陳庭介則坐起身兀自低著頭,雷亞成見不到他的表情。如果他再不叫那些人住手,或許就真的會出事也說不定。但他是不願意見到那種事情發生的,也絕對不會任由那種事發生。
「全部出去。」
所有人一臉了然于心的模樣,就說嘛,平常雷亞成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叫他們住手的,原來是因為他想自己下手。
終于所有人都走了出去,門帶上之後發出喀的一聲,雷亞成走到陳庭接口前,彎身和他同高。
「有沒有怎麼樣?」他擔心的伸手想抬起陳庭介的臉查看傷勢,但陳庭介卻把他的手用力推開,這種舉動讓雷亞成覺得自己窩囊,打算給他教訓的是自己,真的要教訓時卻又不下手,他不禁痛恨起自己的心軟口一想到此,語氣也益發冷淡和要脅。
「我不應該放過你的,在你那樣意圖傷害我之後。我應該讓你痛苦,盡情的折磨你。」
「滾開。死同性戀。」
陳庭介恨恨地唾了一口,被強暴又怎麼樣?真怎麼樣了也不會少一塊肉,不需這家伙來假好心。
雷亞成一怒,抓住他的下巴硬要他抬起頭,
「我是同性戀!那又怎麼樣?礙到你了?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
陳庭介輕蔑地看他一眼,但卻接觸到他眼中痛苦的光芒,心中為之一震,他不知雷亞成為何要露出那麼悲苦的神情,彷佛被自己所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根本就不該放過你!為什麼我要叫他們住手!?你根本不在乎!」雷亞成聲音嘶啞,緊抓住陳庭介的肩頭,大力地搖晃他。
「不要這樣……」剛剛差點被輪暴時陳庭介也沒有像現在那麼害怕,因為那些人不過只是要毀壞他的身體罷了,可是雷亞成卻像是要撕裂他整個人的靈魂般的在他耳邊吼叫。
強力到讓人頭暈的搖晃終于停止,雷亞成眼中那種瘋狂的神色也漸漸掩去,手也放了開來,陳庭介心中害怕,但表面強自鎮定,在雷亞成眼里,他根本是從未改變過冷淡的表情。
「可是我真傻,為什麼要對你一見鐘情?」
雷亞成輕嘆一口氣,貼近陳庭介的臉吻了他的唇一下。而陳庭介直愣愣地望著他,什麼?這家伙剛剛到底在說什麼?
「覺得惡心就自己洗一洗。」
什……什麼……陳庭介愕然的看著他走出去,整個倉庫只剩自己一個人。
在一陣腦子空白之後,他沖出倉庫,循著牆邊找到一個水龍頭,他拼命的用水沖洗嘴巴和臉部,想把那些惡心的觸感全部洗掉,冰涼的水灌進喉頭,因為太猛,一種反胃感猛然竄升,讓他忍不住伏著牆壁嘔吐起來。
***
「喂,你不覺得他……太過分了嗎?」
看到陳庭介出倉庫後的行為,站在雷亞成身旁的人,剛剛帶頭出聲譏諷陳庭介的家伙,苦笑著說道。
「就是這點才有趣啊!」
雷亞成似乎毫不在意,興致勃勃的看陳庭介一邊吐一邊擦自己的嘴巴。
「低級興趣。」
朋友不屑的說,雷亞成看到陳庭介走遠,忍不住對剛剛的事情埋怨幾句。
「你不覺得你們剛剛演的那場強暴戲演的很差嗎?讓我後面的台詞也連帶的不真實起來。」
「你這麼講究,不會找真的演員?」朋友看了他一眼。「而且,老實說,就算我原先對一個人再有興趣,看到他這麼爛我也沒興趣了。」
「反正我也是個爛人,我不在乎。當初會對他產生興趣,也是因為听說他以前的行為,才注意到他的。」
「這樣說起來,我倒覺得受害者是他。反正你大概又是相處了兩個月,又會膩了。」
「胡說。我什麼時候這樣過?」雷亞成不悅的反駁。「我雖然以前交往的都不超過兩個月,但是那並不是因為我膩了,而是兩人無法相處下去……」
「總之,你永遠都在追逐沒見過的新鮮東西,不是嗎?」
雷亞成沒反駁這句話,因為這句話的確是事實。他現在的情人就不少,但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愛上了,也很容易就沒有了。
曾注意到陳庭介,是因為他那副高傲的模樣是雷亞成從來沒有在別的人身上見過,而會派人來打他這件事更是他完全料想不到。
這樣說來,他的確只是在追逐一種新鮮感。每次的戀愛因為那個人新鮮所以瘋狂的去追,但相處久了,不新鮮了,這段戀愛也就過保存期限了?
***
「嘔……」
一陣嘔吐的聲音緊接著是沖馬桶的聲音,陳庭介臉色死灰的走出廁所,在鏡子中他看到自己憔悴的臉,忍不住把手指壓住水龍頭出水孔,讓水噴灑在鏡子上,然後大力抹糊。
從那天以來,他就忍不住每天催吐一次,用手指頭挖著自己喉嚨深處,像搔抓似的,想把那天唇上的觸感徒感覺神經上連根拔起,一點不剩。
如果只是厭惡也就好了,可是卻又不太像,反而是另外一種感覺他沒體驗過的。其實那天的吻根本是像小兒科一樣,唇踫唇,但很溫暖。
陳庭介覺得對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了……
「庭介,怎麼搞的?最近老往廁所跑?」
他走出男廁,柳至軒等人瞧見他出來了,笑著問道。
「不關你的事。」陳庭介沒好氣的瞪了他們一眼,可惡,叫這些人做事完全不牢靠,連打一個人都有問題,差點就連累到他頭上了!
「呃……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嗎?」大家注意到他神色不對,連忙陪笑問道。
「還敢問我?雷亞成根本無病也無災,你們打人打到哪去了!?浪費我的錢!」
「這……怎麼會?」柳至軒臉色發白的說。
「是啊!那是我看錯-?我錯怪你們-?我是不是該跟你們道歉?」陳庭介冷笑地譏諷柳至軒,柳至軒臉色更難看了,低聲說道︰
「我沒這意思。」
「那最好。希望你跟你父親一樣能成為我家公司的得力助手。」
「這……這是當然的……我會再去找人對付雷亞成。」柳至軒連忙承諾這一次絕不會失敗。
再圍毆他一次?要嗎?想到那天的遭遇讓陳庭介全身發毛。如果打他結果自己就差點被一群變態踫的話,那再打他一次可能也不會有好下場。
而且,雷亞成的話似乎影響了他一點點。
「可是我真傻,為什麼要對你一見鐘情?」
想到這里,陳庭介身體僵了一下,開口說道︰
「算了。不要管他了。」
「什麼?」柳至軒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听到什麼,陳庭介居然會如此寬宏大量原諒曾經恨之入骨的人?「真的要放過他?」
「煩死了,我說不要管他就不要管他,反正也沒有什麼損失。」
是沒什麼損失……除了被吻了一下以及說了一句惡心巴拉的話。
一見鐘情?這不是電影或小說才會發生的事嗎?雷亞成向來都是很容易一見鐘情,然後就直接火熱熱地在課堂上告白,然後就追著人跑嗎?他到底對幾個人做過這種事?
「柳至軒!」
「什……什麼?」
「去幫我查一下雷亞成的情感關系。」
啊?柳至軒皺眉。陳庭介又如了一句。
「還有,不用再打他了。」
雷亞成的告白在他耳里盤桓不去,陳庭介想-開,卻不成功。
或許,雷亞成真的深諳戀愛之道,明白如何才能獲得別人的注意,而他也確實成功了。
***
陳庭介以為經歷過那些事之後,雷亞成會盡量避著自己,可是他不但沒有那麼做,凡是跟兩人同樣的課他一定會到,絕不翹課,只要他一進教室,一定可以看到雷亞成滿面笑容的坐在位置上和自己打招呼,而陳庭介都冷漠以對。
他們一樣的課有個體經濟學、總體經濟學、商事法……一堆,數都數不完,陳庭介真懷疑先前雷亞成究竟躲哪里去,以前都不記得有在這些課看到他。
雷亞成就像普通同學一般來接近他,對話也都很平常。
「你期中報告交了嗎?」
如果陳庭介不回答,他就會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這次的報告不好做,我到現在都還沒做完。」
陳庭介也還沒寫完,但面對雷亞成的殷勤,他寧願什麼都不做回答,裝作沒听到,但雷亞成也不在乎,照樣的笑、照樣的發言。
最後往往都是陳庭介受不了自己找別的位置坐。
唯一比較好的一點,就是至少都是日常對話,而某些話是再沒說過,可能是顧慮陳庭介在眾人面前听到這種話可能有的惱羞成怒。
雷亞成一定是個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人,才能對這麼露骨的排斥毫不動搖。
因為他有一張很好看的臉的關系吧!陳庭介看到他那種混血兒的長相,不禁有點忌妒起雷亞成。
不過,長得那麼好看,結果還是喜歡上自己啊!這樣想,似乎自己又比雷亞成高上那麼一層?
雷亞成有可能是自己生命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會對自己一見鐘情的人吧!要喜歡自己這種人真是不容易。
但這種自傲感也在柳至軒精心調查的調查報告出爐後瓦解。
調查報告的內容光雷亞成的情感關系就厚厚的十幾頁,家庭方面也不遑多讓。才翻開第一面,第一行字就是——
「他說他對我一見鐘情。」
這句話從不知哪里來的家伙口中說出,熟悉得差點讓陳庭外昏倒。
「一見鐘情可能是他的口頭禪吧……」柳至軒喃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