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殺……啊……殺……」
羅什島上的海邊殺聲沖天,如螞蟻般的人潮自幾艘大船上快速攀跳下來,一波波的呈扇狀分開,朝島上的幾幢石屋建築進攻。
而那一馬當先的白隻,領著觀瀾號上的兄弟和恭親王的士兵,如入無人之境的,見人就砍、就殺,一路上處處都是一具具死狀極慘的尸體。
這時候的她一心只想要快快沖進囚牢救出穆爾莫。
「白隻,你冷靜一點。」谷風追在後面大喊。
以前的白隻雖是冷寞、不苟言笑的,但她面惡心善,盡管做的是搶劫商船的海盜勾當,但她從不刻意傷害人命,除非自衛……而現在一眼看去,那些海盜嘍幾乎都是一劍斃命,他從沒見過白隻如此殘酷的殺人。
此刻的白隻根本是陷在歇斯底里的失控狀態呀!
「白隻。」終于被谷風追上了。
「你干什麼拉住我?」白隻喘息的說,這一刻她滿腦子只有趕快救出穆爾莫的念頭。
「我知道你擔心貝勒爺的安危,但也不能這樣橫沖直撞、濫殺無辜呀!」
「他們是無惡不做的海盜。」
「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被生活所迫的海盜,頭領,你忘了我們嚴守已久的戒律嗎?」谷風故意在「頭領」二字上加重語氣。
是呀!不囚禁俘虜,不殺老弱婦孺,若有不遵,殺無赦。這是前任頭領梟鷹定下的紀律。
「他們不是老弱婦孺。」揚著頭,白隻辯道。
「對,但濫殺無辜更不是咱們的作風。」
「我……」白隻一窒,垂眼凝視手上滴血的劍尖。
為了穆爾莫,她再次失去理智。
「冷靜下來。」知道勸住沖動的白隻後,谷風這才放心下來,定定凝視白隻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唉!沒想到你對貝勒爺用情這麼深。」
「轟隆!」猶如火藥爆炸,炸得白隻頭昏眼花,腦子一片混亂。
用情這麼深?她對穆爾莫用情這麼深?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穆爾莫放了這麼深重的感情?深刻到失去理智、失去控制呢?
她不是有把握能遺忘穆爾莫的嗎?可這會兒……他不過是被海盜俘虜,她就如此失控,甚至濫殺無辜?
這就是那個冷靜理智的女海盜——白隻嗎?
抬眼怔愣的望了過去……白隻猛的倒抽口冷氣,那一具具怵目驚心的尸體真是死在她劍下的嗎?
「走吧!」看著白隻刷白的臉色,谷風知道她已經恢復了理性。
這時,卷毛跑了過來,一邊緊張的嚷喊︰「頭領,谷爺,囚牢里沒人。」原來他已經先一步到囚牢探過頭了。
「怎麼會?卷毛,你確定看清楚了嗎?」
無論如何,只要听到事關穆爾莫,白隻還是一副緊張兮兮的焦灼樣。
「我里里外外都看過了,貝勒爺真的不在囚牢里。」
「難道……不、不會的……」她害怕的搖頭呢喃。
「我一定要找到他。」語歇,白隻輕功一展,直朝囚牢方向而去。
「白隻……白隻……」
「頭領……」谷風和卷毛同聲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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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行了,弟兄們擋不住了。」喊聲遽斷,又一個受傷的小嘍沖進大廳,然後死在鴨霸的腳下。
鴨霸銅眼大睜,才離開虎皮大椅——
轟!一聲爆炸驚響,整個大廳如天崩地裂般搖動,屋頂上的灰塵紛紛掉了下來。
「不好了,老大,咱們的武器房被大炮炸掉了。」一名小嘍驚慌的跑進來報告。
聲音甫落,遠遠的海邊又傳來轟隆的爆炸聲,鴨霸猛地跑到門口張望。
不知怎地,那外面傳來的連串爆炸聲,直讓鴨霸感到心慌,他不由拉開喉嚨嘶喊︰
「趙三、趙三,你死到哪去了?趙三。」
喊聲未散,趙三果然張皇失措的沖到鴨霸面前,一邊高喊︰「老大,完了,咱們的海神號被炸掉,然後沉到海里去了。」
「什麼,海神號沉了?!」鴨霸驚愕的拎起趙三。
這不就表示沒有退路了?他不能相信的從齒縫中擠出話來。
「你再說一次!」
「是、是……老大,是觀瀾號開的火……海神號真的沉到海底了。」
好不容易,趙三終于說完整句話。
「沉了……沉了……」鴨霸發怔的喃喃。
剎那間,他好像看到自己稱霸南洋的野心隨著海神號沉沒在海底了……沒了……完了……什麼都不見了……財富……名利……地位……什麼都灰飛煙滅了,他的海上梟雄夢破了……碎了,所有的掙扎、奮斗,忍受了那麼多年的歧視恥辱……都沒了……什麼都沒了……鴨霸踉蹌的跌坐在虎皮椅上……
「老大,咱們得想個辦法快逃呀!」趙三緊張的說。
逃?沒錯,他鴨霸福大命大,還沒有他躲不過的難關!羅什島被剿、海神號被炸,這些都無關緊要,只要他還有一條命在,他照樣可以另起爐灶、東山再起。
這麼一想,鴨霸抬頭立刻看見仍躺在地上的人。
哈!他手上還有一張超級王牌呢!這下還有什麼好擔心害怕的?猶如吃下顆定心丸似的,鴨霸大步的走過去一把拉起昏迷的穆爾莫。
「趙三,走。」
「我看你哪兒也走不了了。」冷冽的嗓音遽響,白隻如幽靈般的出現在門口。
「你最好放下他。」瞧了眼鼻青臉腫、狀似昏迷的男人,她的心像被撕裂了般,而那姿容上仍是一副冷靜冷冽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白隻難掩愧疚的責怪自己。
「放下他?那得看你有沒本事了?」鴨霸挑眉的回答。
倏地,身形一晃,白隻電光石火的出手,劍若疾光直搗鴨霸的咽喉。
白隻那凶辣的氣勢和一副不要命的狠勁,讓原已因海神號沉沒而心生怯意的鴨霸腳底發涼,再加上他一邊抱著護身符,穆爾莫沉重的身體不但牽制了他的拳腳,就連受傷的手都握不住大刀,要他如何防御白隻凌厲的攻擊?
「趙三,接著。」為了保命,鴨霸大喊的將昏迷的穆爾莫丟向正準備開溜的手下。
「啊!」未料這一下,趙三反應不過來,「砰!」整個人被穆爾莫給壓倒在地,而他手上的小匕首就這麼不偏不倚的插進穆爾莫的左下月復,一股熱血汩汩的流了出來。
「啊!」趙三飛快的推開穆爾莫,手腳並用的爬逃向大門口。
看到雙眼緊閉的穆爾莫,和他衣服上迅速擴大的血跡,白隻失聲驚叫︰「穆爾莫!」正要奔過去,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劈了下來,她靈巧的一閃,側頭看著鴨霸,兩眼勃發出強烈的殺機。
「看來羅什島就是你鴨霸的葬身之地了。」語罷,白隻再度使出所有看家絕活,拚盡力氣的施展殺手,一心只要鴨霸的命。
她今日一定要拿鴨霸來祭拜韓老兒夫婦一家,也為了彌補她對穆爾莫的愧疚。
廝殺間,谷風已帶著卷毛趕了過來,一進大廳便瞧見倒臥在血泊中的穆爾莫,谷風立刻蹲到穆爾莫身邊,輕按他頸部的脈搏——
好半刻,他才松了一口長氣吩咐︰「卷毛,扶著貝勒爺。」說著,他撕下自己的袖子包扎穆爾莫汩汩流血的傷口。
這邊鴨霸已被白隻打得滿屋子亂竄,狼狽不堪,身上也有幾處劍傷,因此,他不禁後悔起剛才將穆爾莫丟給趙三了。透過眼角余光,他已經看到谷風等人了,可生死關頭,要他鴨霸束手就擒更是不可能,于是他虛晃一招,避開白隻往谷風殺去。
一個反射動作,谷風身子一蹬往後跳退,再想伸手拉過穆爾莫也來不及了,但還有一個卷毛……可他卻不是鴨霸的對手,被鴨霸一掌打得沖撞到牆角去,而鴨霸則一把抄起穆爾莫,所有的突擊動作在瞬間完成……
「放下他!」白隻急怒的踏前一步。
「別再過來。」鴨霸的大刀抵在穆爾莫的脖子上,慢慢的往後退向門口,接著他頭一揚,示意擋在門口處的谷風退到屋里。
「你也過去。」
無奈,谷風只得照辦的緩緩移動腳步,眼楮則緊盯著鴨霸抖動的大刀,一邊在心底慢慢的數著,一、二、三……正要與挾持穆爾莫的鴨霸錯身時,他陡地彈出暗器,不但打掉鴨霸手上的大刀,同時又射中他原已受傷的掌心。
「啊!」鴨霸慘叫一聲,谷風身子一旋,快如閃電的搶抱過穆爾莫。
見狀,白隻猛地搶攻上去,劍光一閃,削下鴨霸的右臂。
「啊!」鴨霸再次發出慘叫。
原地一旋,白隻一劍刺穿過鴨霸的心窩。
「你……你……沒想到我鴨霸……會死在女人手里。」聲音遽止,無惡不作的海盜鴨霸終于倒了下來。
看著鴨霸的尸體,白隻百感交集、惆悵不已。
報仇了!韓老爹,韓大娘……白隻終于替你們報仇了!不、不,爹、娘,是嵐兒替你們報仇了!她不覺的流下淚來……
「走吧!」抱著傷重的穆爾莫走過來,谷風輕聲的說。
他身後亦跟著身受輕傷的卷毛。
淚眼迷蒙中,看著傷得幾不成人樣的穆爾莫,她的心更痛、淚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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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海水正藍。
佇立船頭的白隻再次憑欄凝視一望無際的海洋。
剛剛她是等穆爾莫睡著了,才從他房里出來透透氣的。
救回穆爾莫幾天了,他的身體正逐漸康復中,那麼她也該準備走人了吧?多待一天,就多一份難舍……她……
可無論如何,一待他恢復健康後-她便要帶著平兒回觀瀾島,好好的守著平兒長大,再也不出海打劫了。她是這樣決定的。
「白姑娘。」
一聲叫喚自身後傳了過來,白隻回頭——原來是恭親王。
「民女叩見王爺。」她立刻行禮跪拜。
「起來、起來,不必如此見外。」恭親王上前親手扶起白隻。
「謝王爺。」白隻垂首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以避開王爺的踫觸。
「這些日子來,你好像在躲避本王?」走近白隻,恭親王直接的說。
聞言,白隻立刻又跪了下來︰「民女惶恐。」
「你起來呀!」恭親王再次殷勤的扶起白隻。
「這些日來,你如此辛勞的照顧貝勒爺,本王實在感激不盡。」
「這是民女應該做的。」她恭謹的答道。
緊緊凝睇白隻冷若冰霜的容顏,恭親王情不自禁的抬手欲輕踫她細致的臉頰,動情的低聲說道︰「你憔悴多了。」不知怎麼,越看她一回,他的心就越陷落,而這怦然心動的感覺,是他從不曾有過的。
恭親王興起了帶她回王府的念頭,他想朝朝暮暮與她長相廝守。
「多謝王爺關心!」
白隻馬上側過頭,再退後一步,微彎著身子朗聲道。
「本王有話想……對你說……」清楚的接收到疏離的訊息,但恭親王一點也不氣餒的繼續努力。
「王爺請說。」她再退一步,態度愈加恭謹。
「你可願跟隨本王回京城?」恭親王淬然緊握住白隻的手,熱烈的低問道。
聞言,白隻一驚。
他在說什麼?回京城?跟他回京城?那算什麼?她張大嘴發著愣,好半天回不了神,連手也忘記抽回來。
「如果你願意跟著我,回京後本王一定面奏皇上,請皇上撒掉王妃,扶你坐上福晉的位置。」
實在太令人震驚了,白隻像個木頭似的呆站著。
「白姑娘,你要相信本王,本王絕對是真心的。」恭親王急切的說。
「可我是個海盜啊!」終于,白隻擠出話來了。
這話一出,教恭親王嚇了一大跳,他驀地睜大眼楮,愕然猝喊︰「你說什麼?」
「我是海盜。」她清楚的答道,這下她腦子恢復正常運轉了,于是她立刻抽回手來。
白隻非常清楚自己的感情,就算今生和穆爾莫沒有結果,她這輩子也容納不下第二個男人了。
她只愛穆爾莫,就愛穆爾莫一個。
「你怎麼可能是海盜?本王不相信。」
「民女句句實言,絕對不敢欺瞞王爺。」白隻頷首拜揖道。
「可是你卻救了本王和貝勒爺-如果你真是海盜,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大受打擊的恭親王不信的再問。
「回稟王爺,民女等一行人曾受貝勒爺恩惠,如今有此難得機緣,民女等自然回報貝勒爺于萬一。」
恭親王慢慢的轉過身子,面向海洋迎吹著海風,老半天不發一詞。
始料未及,恭親王竟然會跟她表白,白隻震撼極了,若沒有好好的對應,教恭親老羞成怒,說不定又要連累觀瀾號一班兄弟了。
望著恭親高大的背影,白隻很想托詞離開船頭,可又不敢貿然出口,深怕一個不小心真的開罪了恭親王。
「如果本王不介意你的出身呢?」突然,恭親王轉頭認真說道。
「噢!」她一怔。
驚訝聲未散,一個低啞的男性嗓音插了進來——
「但……我很介意!」
白隻、恭親王同時轉向聲源處——
只見青著臉色的穆爾莫披著外衫,一手支著艙壁,微微搖晃的站在通道口。
「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就這樣跑上甲板來?當心受風寒。」她叨念著。
見他敞開的外衫下是赤果而只有包里著傷口的白布條,白隻立刻上前準備幫穆爾莫穿上外衫。
「我沒事了。」他握住她忙碌的小手,然後蹣跚的走近恭親王。
「穆貝勒,你的傷未愈,不宜這樣走動的,快回房歇息吧!」恭親王也關心的說。
「王爺,八王爺意圖謀反、野心昭然,實在不宜再多所耽擱,萬一誤了大事,危害朝廷社稷甚巨,這會兒咱們應該全力加速趕回京城,稟告萬歲爺為要。」說著,他還刻意的掃了白隻一眼。
好一席冠冕堂皇的話,說得恭親王頓時面紅耳赤,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是、是……穆貝勒說得是、說得是。」
看來白隻的魅力驚人,不僅他深深著迷,就連初識不久的恭親王也心醉不已,甚至想為了她拋棄糟糠之妻。
「那我先告退了。」穆爾莫撫著左小月復的傷口位責頷首道。
「好、好。」
白隻攙扶著仍虛弱的穆爾莫走向甬道,這時恭親王忍不住還是出聲輕喊︰
「白姑娘,本王是真心誠意的,請你務必考慮。」
轉頭仰望穆爾莫,猶豫片刻——最後她若有似無的點了下頭,然後扶著穆爾莫走進通道。
見狀,恭親王充滿希望的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