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陽——商業巨頭孟氏集團的養子,即將與某銀行巨頭的女兒定婚,目前在孟氏擔任總裁助理的重要職務,據說將來很可能代替孟家下落不明的獨子繼承孟氏集團……
一字一句地讀著那些由于奇妙組合而具有特殊意義的文字,韓光不禁感受到震撼。原來,他的昭陽,他的夢想,已經離他那麼遙遠了,遠到仿佛是另一個宇宙的天與地……他就知道昭陽的前途光明遠大,如今,一切都印證了他的預言。
23歲就當上了總裁助理,用不了多久就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財團統領了吧!
韓光突然有一種活著真好的感覺,他的夢想依舊存在,昭陽依舊和他呼吸著同一片天空下的氧氣,依舊在他觸手可及的這個城市里,依舊扮演著乖寶寶的形象。他的昭陽,他的夢,他好想再見他一面,好想親耳听他說不來看他是身不由己,好想听他說其實他還愛著自己,好想好想再一次擁抱那個在他懷中無數次顫抖發熱的美麗身體……
想見大財團的高層管理人員遠比韓光想象的困難,他本以為可以直接去公司找他,可到了前台他才知道原來想見昭陽一面簡直比登天簡單不了多少,要有合理的業務理由,要預約排上幾天甚至十幾天的長隊……可惡!對前台俏麗的接待小姐回以禮貌的一笑,韓光不屑地看到對方羞澀微紅的神態。人類真是容易被外表迷惑的動物,倘若知道他是殺人犯,想必會避他如蛇蠍吧?走出大廈,自嘲地抬頭仰望建築高聳入雲的宏偉,他突然想到,如果能在大廈前廳找個拖地板的工作,或許哪天就能幸運地見到昭陽了吧?
他相信幸運之神始終都眷顧著他,尤其是在看見一輛載著那個人的白色奔馳跑車開過眼前的時候——昭陽!?韓光睜大了眼楮,清楚地看見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在對視的一剎那,他看見對方眼里的震驚和難以表達的復雜神色。停車場!韓光立刻向停車場的方向奔去。
再次見到他以為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交集的人,昭陽最先感到的是心跳加速的脈動,那種他五年來從未再體驗過的熱血沸騰,有驚訝,有激動,有意外,更有恐懼,而一切的難以置信都化作那個他曾經日夜思念的高大的人影,赫然出現在他的車門前,籠罩了他的全部視線。
昭陽……韓光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看著他的,是同樣撼動的雙眸。曾經在熱烈的陽光下,就是這雙眼楮,緊緊地吸住他的視線,緊緊地,把所有的光芒反射到他陰暗的心底,俘虜了他的靈魂。如今,他依舊代表光明,依舊充滿他夢里無數次渴望的光芒,只是這光不再是當年那種涉世未深的純粹了。
五年的時光可以讓一切改變,五年的改變可以讓任何人成長,現在的昭陽,不再是那個處處依賴他,雖然嘴里不說,但心里其實把他當天當地的男孩了。
可他還是昭陽,還是那個即使在逆光下也會令人感到耀眼的昭陽。
他依然愛他——這是韓光此刻唯一的感覺。也許說出來會讓人笑話,但他確實愛他,愛他的光明,愛他的亮麗,愛他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像當年那個迷惘的18歲少年一般愛著他的夢想。
青澀的臉孔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冷艷了,細瘦的腰身在塵世的打磨下變得挺拔了,不知道再次擁抱他的感覺是不是像當年一樣銷魂呢?
「跟我來。」躲開韓光熾熱的眼神,孟昭陽走出車門,與韓光擦肩而過。
身高也比從前高了不少呢!現在的昭陽,是不是堅強到不會再在激情中途就昏過去了?可那挺拔的背影卻令人感到疏遠與距離,他是故意的嗎?至少沒有裝作不認識他……心中惴惴不安,韓光跟上遠去的步伐,懷著無數的疑問。
「你想要多少錢?」專屬電梯里,只有兩個人的身影,令狹小的空間顯得擁擠,空氣仿佛凝結成霜。
「你說什麼?!」韓光無法理會對方的語義,再也控制不住的雙臂抓緊對方的肩膀將他按在牆壁上。
孟昭陽閉了下眼楮,再次睜開時慌亂化作決絕︰「我現在活的很好,不需有人來打擾,你說個數字,只要我出的起一定給你,就當這幾年對你的補償,然後我們一刀兩斷,誰都不要再提從前的事。」
「你……」韓光只覺得天地再度崩塌了,隆隆的,滿耳是尖銳的轟鳴。握緊的手感覺到筆挺西裝下面的肩膀依舊縴細,依舊顫抖,顯然他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靜,顯然他已經學會了對他說謊,那個從來沒欺騙過他的單純的昭陽。
孟昭陽靜靜地看著眼前即將爆發的男人,平淡的眼神變得悲哀,仿佛在訴說柔情萬千一般的哀求,深深刺痛了韓光的心頭。沒錯,昭陽說的對,事到如今再提當年的舊事也于事無補,他們最好是用錢來解決,然後一刀兩斷,從此天涯陌路。可他今天是來干什麼的?他想見昭陽,他只是想再見見昭陽,想再抱抱昭陽而已!
他不想打擾昭陽的生活,本以為只要能遠遠地看他一眼就覺得夠了,可當他真正看到昔日的夢想時,卻又那麼渴望擁抱他,渴望與他長相廝守。可他卻一刀捅進他的心里,扼殺了他全部的幻想,就像當年一刀捅死那個女的一樣干淨利落。
韓光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眼神是怎樣的,他只是那樣望著昭陽,充滿了絕望,充滿了不甘,直到昭陽別開眼去,把更加哀傷的目光投射到光可見人的牆壁上。
「你知道,我想要的,從來都只有你一個……」韓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些話的,可他看見昭陽的唇分明因為這句再明了不過的話而微微顫抖,就像誘惑的花蕾,那里面的滋味不知道是不是還像當年一樣甜蜜?
孟昭陽剛想推開韓光時,對方的唇卻壓了過來,他想掙扎,可身體的本能卻讓他主動張開雙唇,任他恣意撩撥自己口中的熱情,仿佛時間又回到17歲的夏天,他們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就是不想要卻又不討厭的這種矛盾感覺,以及接下來的無力自拔。被教過的身體,怕是一輩子也拜托不了那魔咒般的誘惑了吧?
韓光瘋狂地吻著,用力啃咬昭陽的唇舌,不放過他口中任何的角落,把這五年積累的思念全數投注到這個無比激情的吻中。唯一欣喜的是對方的順從,就像當年一樣,昭陽依舊抗拒不了他的熱情和誘惑。這是不是能解釋成他也和自己想念他一樣的想著自己?那麼,他是不是也可以認為他是愛著自己的,只是他現在身不由己?
「現在你還敢說你不愛我嗎?」電梯早已停在終點,自動開啟的門外射入一室的秋日陽光,照亮電梯里失控的嫣紅。昭陽的臉頰很紅,就像當年容易害羞的樣子一樣,讓人恨不得立刻把他生吞入月復。
「對不起……」孟昭陽閉緊雙眼,害怕一睜開眼楮就會泄漏自己心中的秘密。幾乎癱軟的雙腿靠對方伸入腿間的支撐才得以站立。緊抓對方衣袖的手緩緩松開,握成了拳。
「昭陽,我愛你。」韓光擁緊懷中顫抖的身體,感受他傳遞過來的失措與拒絕。
「這世上,很多事不能隨心所欲,這世上,很多人不得不辜負……」孟昭陽的聲音微弱,卻令韓光的內心觸動,「我們必須分開,我不要再活在提心吊膽的恐懼中,我要過正常人的生活,我要按我的期待完成我的人生……今生,我負了你,我欠你的情,來生再報。」
「不論如何都要分手嗎?」韓光放開懷里的人,定定地看他的眼,懷疑他眼中的堅定從何而來。
「對,我們必須分手。」孟昭陽邊說邊用力點頭,「我會補償你,只要我做的到,你說個數,我一定給你。」
「你的腦子里只剩下錢了嗎?」韓光的聲音突然變得冷淡。
「你知道饑餓和貧窮的滋味嗎?」孟昭陽突然變得激動,「你知道我自己一個在大街上流浪挨餓的滋味嗎?」
韓光張大了眼楮。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擁有今天的平靜嗎?我不要再過那種恐怖的日子,我要活的像個人,我不要再為了一碗粥向那群色鬼搖尾乞憐,我不要再讓那些不堪的過去打擾我的生活,你明白嗎?」
這五年的變遷確實大到韓光無法想象的地步。
「我也是不堪過去里的一部分嗎?」
「是,你會另我想起那些我不願想起的記憶。」
「……」
「那好,再跟我上一次床,然後我們一刀兩斷。」
「什麼?!」這回輪到孟昭陽不明白對方的語義了。為什麼?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提出那種無理的要求?
「那樣,有意義嗎?」對孟昭陽來說,再跟韓光發生關系只能平添傷感和心痛。
「對你來說或許沒有,但對我來說卻是意義重大,只要你答應,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讓你想起那些不堪的記憶。」連韓光自己也不明白這樣做究竟有什麼意義,可他就是想要,想要再一次擁抱他的昭陽,他的夢想,或許再次做過之後,一切就明了了,一切就結束了,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
或許是被那句「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所打動,孟昭陽知道韓光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違背承諾。所以,他輕輕地點了下頭。此刻,他不點頭還能做什麼表示呢?就當是再做一場惡夢好了,然後,一切都會恢復成以往的平靜與安寧。
***
時間是陽光充裕的午後,地點是一家未登記造冊的黑照私人旅館。
孟昭陽呆呆地看著浴室的門,那里面是他的第一個男人在淋浴。那些溫熱的液體會像水蛇一般纏住他的身體,然後蜿蜒而下,劃出性感的曲線。剛剛的擁抱讓他了解到韓光的成熟,今天的他強壯到幾乎可以撕碎自己的地步。他納悶如果當時入獄的是他,那麼今天的自己是不是也像現在的韓光一樣結實呢?不管肯定與否,答案都是沒有意義的,無論如何時光也無法倒流,這一路走來,早已是注定的悲傷。
「啪」!浴室的門開了。韓光下半身只圍著一條毛巾,結實的大腿移動間流露出力量感,他拉上所有的窗簾,阻隔了溫柔的日光,室內一下子暗了下來,恍惚間仿佛又回到那座陰暗的舊倉庫,差別只是昭陽身上的學生制服變成了高級西裝。不過沒關系,那些礙眼的衣服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韓光甩一下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就濺到坐在床上的人的臉上。
孟昭陽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偏偏坐在床上,好像等待帝王臨幸的宮女一樣。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等待帝王臨幸的宮女,而是被野獸捉住把玩的獵物。
「等……等一下!」孟昭陽雙手推拒著欺身壓上自己的胸膛,「我,我還沒洗……」低下頭去,如蚊蟲的聲音幾不可聞。
「不用了,反正等一下也會髒掉,更何況你一定是洗過澡才出門的吧。」韓光低笑著湊近孟昭陽的臉側,聞到淡淡的沐浴乳的香味。他順勢抓起一只貼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湊到嘴邊輕咬縴細修長的手指。
「唔……」孟昭陽想抽回手,卻發覺自己一點兒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能怔忪地望著對方挑逗的目光,那目光愛意大過婬欲,深沉大過輕佻,牢牢地鎖住了他的視線,讓他再一次體驗到心跳狂野的脈動。
「昭陽,你知道嗎?我無數次在夢里像這樣擁抱你……」韓光放開他的手,整個人爬上來壓住他,緊緊抱住,仿佛抱住他最重要的寶貝。
隔著衣料,孟昭陽感受到韓光用全身所傳達的熱情與邀約。緊貼著他的肌膚,每一寸都很熱,熱得像是要將彼此融化一般,令他感到暈眩與虛軟。就是這種感覺,五年來,他從未再體驗過的心旌蕩漾。如今再次讓他產生這種激情的,依舊是五年前的同一個男人。
「昭陽,你知道嗎?我無數次在夢里像這樣親吻你……」韓光開始輕吻身下的額頭,臉頰,鼻尖,唇,下頜,在頸項上最細女敕的肌膚上用力啃咬,就像吸血鬼一樣。
孟昭陽本以為自己會厭惡同性間的親密接觸,但沒想到韓光的踫觸一如當年一樣令他心動,令他好想就這樣跟著他的節拍隨波逐流,管他今夕是何年……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炎熱夏天,17歲的他們好奇的探索彼此的身體,全身心的投注彼此的熱情,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的熱烈激狂。
「昭陽?」韓光痴迷地盯著孟昭陽的臉,不甚熟練的手笨拙地解開他的衣服。呼吸隨著白皙胸膛的袒露逐漸急促。「昭陽……」低喃的聲音微微顫抖,痴迷的目光在暗色中閃動。
孟昭陽突然抱住韓光的頭,緊緊地貼在自己赤果的胸膛上,感受對方的顫抖,感受內心的悸動。
韓光,你在哭嗎?不,該哭的人是他才對。
「昭陽,我愛你。」韓光不斷重復著句公式一般的話,不斷在身下白皙的胸膛上烙下血一般的印記。他不是因為恨他才咬他,是因為愛他想他才恨不得把他吃到肚子里,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可這異想天開的夢想,似乎是注定要在短短的時光轉瞬間煙消雲散。
孟昭陽沒有像從前一樣以「我也愛你」回應韓光的告白,只是沉默著,咬緊牙關,感受韓光式的愛意,韓光式的撩撥。和當年一樣,韓光多少是有點兒性虐待傾向的,只是從前他總是對自己很溫柔,溫柔到讓他忘記自我,忘記世間的一切煩惱,就像現在這樣籠罩著他的溫柔。可是,過了今天,這溫柔將不再屬于他,因為他要不起他的溫柔。
身體仍舊是契合的,也或許是一種習慣或後遺癥。當韓光喘息著抱緊孟昭陽的細腰時,他們一如多年之前一樣的顫栗著,相擁著。交融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眼淚。
攀越最後的高山,抵達幾近毀滅的顛峰。
昭陽是愛他的,至少他的身體還愛著他。感覺到這點,韓光覺得自己就算是立刻死掉也不枉此生了。只是他還無法死掉,就像命運和人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孟昭陽不知道他們一共做了幾次,只是每當快要達到頂端時,都听見韓光聲嘶力竭般的告白「我愛你,昭陽!」、「我最愛你!」、「你是我的一切!」、「永遠都別忘了我,昭陽,我愛你!」……他覺得自己被無數的愛語包圍,在半空中飄啊飄的,最後墜落到熟悉的懷抱里,被緊緊的抱住,嘗到咸咸的味道,睜眼去看,看到韓光帥氣的眼眸,摻雜著痛苦的絕望,摻雜著的熱烈,模糊的了他的眼眶,然後他知道他吻去了自己臉上的淚,那些不知道是他們誰的眼淚。
「今生欠你的,下輩子我一定還給你。」恍惚間,韓光听見昭陽的聲音,飄飄乎乎的,像微風中輕輕浮動的羽毛般,最後落到他的臉頰上,留下濕熱的痕跡。他閉著眼楮,听見房門開了,又關上。
可以想象昭陽是如何小心翼翼地離開他懷抱,又是如何顫抖著穿上衣服,離開他們共同喘息的空間。後悔嗎?不,他不後悔,他知道昭陽依舊愛他,只是不能再愛了而已,所以他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釋懷,卻又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傷痛,沒錯,他被昭陽拋棄了,徹底的,永遠的,失去了他的夢想。
別了,我的愛。韓光閉上疲憊的眼,突然想到,他的昭陽還是長大了,不僅沒有在激情中途昏倒,而且事後還能率先自行離開,這也真是不小的變化呢!
23歲開始,昭陽是韓光生命里難以割舍的傷痛。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不能再活在過去的時光里了。
「我現在只有這些,你全拿去吧,然後找個像樣的工作,別再做壞事了。」腦海中突然回響起柳昱悠那句可笑的話,韓光再一次感到惘然,就像18歲那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