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亮了。」水裔抬起頭望著天空,深呼吸著,亟欲吸取那最新鮮的空氣。
宮殿里也回歸平靜,廣場的另一端出現了一夥人,正慢慢的朝御門走近。
是剛才的黑山賊們,他們已經取下掩面用的布巾,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勝利又滿足的笑意。來到門前,所有人停下腳步看著水裔,「這次謝謝你的相助。」長夜正用最大的誠意朝他致謝。
站在他身後的永晝也跟著彎身行禮,所有人也朝他致意。
「你們快離開吧!御門等一會兒要清理一下,吹了一夜的風現在可髒得很。」水裔這麼說道。
黑山賊們聞言隨即哄堂大笑,卸下方才緊張的氣息,一夥人踩著輕松的步伐緩緩離去。
水裔這時悄悄的挨近永晝。
「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上黑山作客?」他勾著微笑問道。
他們倆就站在御門前面對面,這時水裔還可以看到永晝的臉頰上受了傷,不由得心疼的伸手抹去那細細的血痕。
「隨時……」永晝握住他的手,以著前所未有的幸福微笑看著他。「隨時歡迎你來……」
他輕聲的說道,悄悄的在水裔的手掌烙下一吻……
政變之後,天下太平。
這天,已登基為皇帝的尉然,特地召見水裔進宮。
「不用太拘謹,愛卿先坐在那兒吧!」站在偏廳主位的尉然,指著一旁的椅子這麼說道。
「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水裔,循著尉然所指的位子入座。
他有些緊張的盯著尉然,發現才幾日不見,尉然已有王者的風範,舉手投足之間皆充滿迷人的風采。
「這次多虧了愛卿你開啟御門,我們才可以順利進宮,在此感激不盡。」尉然朝他點頭致意,那謙和的態度讓水裔緊繃的心隨即松懈了不少。
「皇上,快別這麼說,微臣承擔不起。」水裔輕笑地回應,現在能有太平日子可過,真多虧了永晝他們。
說到永晝……自從那天一別之後,他們便再也沒見過面了。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你的事情,我都有听覺雁、永晝他們說了!你一個人待在羯族這麼久,想必很辛苦。」
「不會、不會,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水裔低下頭柔聲回應。
「是啊!都已經過去了,而你也立下了不少功勞,是該多加賞賜。」
尉然知道水裔吃過不少苦,被迫送去邊疆淪為俘虜,成為戰爭與政策下的犧牲品,這里頭的辛酸,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謝皇上美意,這樣就夠了,微臣已經很滿足現況。」
「不行、不行,朕總要有些表示,說起來你也是皇室成員之一,先皇將你收為義子,算起來也是朕的兄弟,過幾天朕一定會名正言順的給你加官晉爵,更要讓水府重回官冊之上。」
尉然所說的這幾點,都是水裔最在意的,尤其水府自官冊上除名這件事更讓他掛心不已,如今一切都已回歸太平,水府也除去了蒙羞之名,他不再愧對已逝的親人了。
「謝皇上恩典。」水裔充滿感激的下跪行禮。
「先別多禮,朕還有一樣東西要送你。」尉然來到水裔身邊,伸手將他扶起。
「什麼?」兩人面對面,水裔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你先瞧瞧吧!」尉然從懷中掏出一小張油紙交到他手上。
水裔接過紙張之後,緩緩的將它攤開,這才看清楚油紙上畫了一幅地圖,有著詳細的指示路線,而圖面的最後落款人就是永晝。
「皇上……」水裔抬起頭對上皇上那雙充滿笑意的眸子,不解的問道︰「這是?」
「往鞍寨的路線圖,這是永晝托朕轉交的。」尉然立即做了解釋,這也是他召見水裔進宮的主要原因。
「是永晝啊……」
水裔低下頭對著那張路線圖發愣,永晝托人轉交給他這張圖,其企圖不言而喻。
烈日下,鞍寨的大門屋頂,有個人正拿著工具在屋頂上敲敲打打,據說前些日子打雷又下雨的,這屋頂不小心遭到雷擊,毀去一半,此刻旱衿正坐在上頭努力的修屋頂。
畢竟這是鞍寨的門面,若是破破爛爛,傳出去或是教人看見也實在夠丟人的。
「我說……二哥啊!現在正中午呢!你一直站在那兒不熱嗎?」旱衿停下手邊的動作,彎軀朝站在下方的永晝好奇地問著。
現在正值夏季時分,天氣可真是熱死人了!
可是永晝卻一直站在大門前不怕烈日似的,好像正在等著誰。
「不會啊,倒是你,快點修吧!修完這兒,可還有內院的取水口也等著你去修。」永晝雙手環胸,毫不留情的又增加早衿的工作。
「還有啊?二哥,這麼多人為何你偏要找我修呢?」旱衿困惑的搔搔頭。
「因為全鞍寨里,就屬你修這個最內行了!不叫你還能叫誰呢?」這時永晝又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被他這麼一捧,旱衿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了,只好認命地拾起工具繼續修理屋頂。
這時,遠方的一道身影引起永晝的注意。
他瞧著逐漸走近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拉得越來越大,對方騎著一匹白馬正緩緩靠近他,最後拉住韁繩,馬兒停在他面前。
永晝迎上前,伸手就要將馬兒上的人給抱下來。
「等一下,我……我自己會下來。」坐在馬兒上的人正是水裔,他慌忙的拒絕永晝的好意,自己下馬走向永晝。
「你怎麼知道我今天會來?」水裔不解的問。
他可是連口信都沒叫人捎啊!
「二哥每天都在這里等啊!就算你今天不來,他還是會繼續等下去。」永晝還沒回答,屋頂上的旱衿倒是笑咧了嘴大聲的說著。
原來二哥天天在這里窩著是為了等人啊!
「啊?真……真的嗎?」水裔臉上突然泛起了紅暈,悄悄的望向永晝。
他當真每天都在這兒等他?
永晝笑而不答,緩緩的轉過頭看著坐在屋頂上笑得開懷的三弟。
「修完這些之後,你也順便將大院里的草拔一拔吧!」
他笑著這麼說,而旱衿的臉色瞬間慘白,開始後悔方才所說的話。
「我們進屋吧!」
永晝不再理會他,轉頭看向水裔,順手拉過他手上的韁繩,熟稔的拴好馬匹之後,才牽著水裔的手往里頭走去。
「二哥,不要啦!大院的草我一個人鐵定拔不完啦!」早衿不斷的哀號著。
開玩笑!大院的草可是多到讓他不想踫的地步啊!
他朝著早已進屋的永晝不斷地大喊著,無奈他親愛的二哥卻故作沒听見,逕自牽著親親愛人的小手逐漸走遠。
「一路上還好吧?」
永晝牽著水裔的手緩步走在回廊里,這還是水裔第一次見著鞍寨的真面目,他好奇的東張西望著。
「嗯……路途是遠了些,但是不打緊的。」
「我帶你去逛逛吧!」他們倆並肩走著。
「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麼啊?」水裔好奇的問道。
「我一直在這里等你來啊。」
永晝毫不修飾的說出這話,卻讓水裔如雷擊似的困窘的低下頭,臉頰不禁浮上紅暈。
「呃……為什麼你篤定我會來?」水裔訥訥的的問著。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這種答案跟沒答案實在沒兩樣,也讓水裔更加困惑,他的意思簡直像是他非來不可似的。
「這是什麼、什麼答案啊!」
有沒有搞錯,說不定他又賭氣不肯來找他呢!
「因為我想你,因為我一直認為你一定會來鞍寨……」
「嗚……」一听到這話,水裔的頭低得不能再低。
永晝說這些話難道都不覺得羞人嗎?他怎麼感覺自己的臉頰好像快起火了?
永晝勾著笑意,幸福洋溢的微笑著,他牽著水裔,大手緊緊的將他的手扣住,那暖暖的心意不經意的傳達給水裔。
他們來到庭院里的小亭子,原本想步進亭子里的永晝突地停下了腳步,因為亭子一角的椅子上躺了一個人,小小身影蜷縮在榻上睡得香甜。
當他正猶豫該不該進去叫醒這人時,回廊遠方有個人影神情急切地奔來。
長夜冷著一張臉,手中抱著一件披風來到亭子里。
「長夜……」永晝不解的喚著。
「我也是找了他一天,這才知道他躲在這里睡覺。」長夜的臉上實在看不出喜怒哀樂。
「喔……」永晝點點頭,總算知道此刻是什麼情況。
長夜將手上的披風蓋在正熟睡的人兒身上,緩緩的將他抱起來,迅速離開永晝與水裔面前。
水裔一臉茫然的盯著離去的身影。
「那個人是……」那睡著的人,他怎麼從沒見過?
「他可是救了尉朝的重要功臣喔!」
永晝緩緩的踏進亭子里,而留在原地的水裔還盯著遠去的身影發愣。
功臣?
「別提那些了,你願不願意品一品我泡的茶呢?」站在亭子里的永晝伸手一擺,邀請著眼前的人兒。
小方桌上早已擺好茶具與糕點,一旁的小香爐里正飄散著令人神情舒暢的薰香。
見水裔沒有反應,永晝又擺出慣有的笑容,輕聲的詢問。
「親愛的水將軍,您願意品一品我泡的茶嗎?」
水裔又愣了好一會兒,這才開懷的笑出聲。
「願意,我當然願意……」他趨步向前,悄悄的拉住永晝的手,打算好好的感受此刻的小小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