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月明星稀,人煙稀少的荒野突然揚起一陣風沙,急促的馬蹄聲踏在地上格外響亮,直到最前頭的人舉起手來,這批禁衛軍隊才停止行進,等候將領的下一個指令。
「還有多遠?」發問的人,正是黥朝保護皇室安全的禁衛軍將領,他邊扯著韁繩掌控馬匹,邊詢問身後的一名手下。
手下立即翻開手中的地圖,依著上頭的地形計算路程。
「將領,還有三十哩就到杭州了。」手下恭敬的稟告。
「如果繼續趕路的話,大概明天一早就可到達……」為首的將領似乎在盤算著某些事。
「皇上有令,要在夜里才能進行計畫包圍良府,要盡量不引起他人注意。」副將領慢慢的將馬匹拉近為首的將領,神色嚴肅的說道。
「這點我知道。」將領稍稍的點頭。
他們正在執行一項機密任務,在宮里原為常年太子夫子的大學士江英,因身分問題而成為階下囚,而這似乎是一個極為重大的身分。
現在宮里除了皇上知道發生什麼事外,其余的一概保密。
就連最貼近皇上的禁衛軍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他們只接獲命令要包圍位在杭州、江英所屬的凌山書院,並控制其中人員的行動,再听候命令。
這是他們目前最首要的任務。
「好,現在先在這里扎營,等待時機。」將領轉過身向所有禁衛軍下令。
「等明天深夜執行任務。」
「是!」所有的禁衛軍隨即整齊劃一的答復。
等明天深夜,即將有場風暴席卷良府;而此時的良府看起來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翌日。
深夜時刻,到了該睡覺的時間。
負責守門的僕人,巡視著良府周遭,最後巡視至良府大門,確定一切如往常的平靜時,大門卻傳來響亮的敲門聲。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訪?」這名僕人搔著頭一臉遲疑的走向大門,當他打開大門正要查探時,一把銳利的刀架住他的脖子。
「不準出聲,我們是皇上派來的禁衛軍,現在下令所有跟良府有關的人全部不得妄動。」
突如其來的威脅,嚇得這僕人無法出聲、冷汗直冒。
「還不快去傳達。」這位表情嚴肅、身形高大,看起來似乎受過相當訓練的禁衛軍將領,有力的下命令。
「好、好……」僕人慌亂的點著頭,跌跌撞撞的跑向內院。
他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否則皇宮內的禁衛軍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他得趕快通報主子,啊……不得了啊!這下真的不得了啊……
深夜時刻,原本平靜的夜,在禁衛軍突然進駐良府而被擾亂。
禁衛軍手持皇上所下的聖旨,站在良府的內院,一群訓練有素的禁衛軍站成一排,表情嚴肅。
就在剛剛,他們四處搜查,將所有跟良府有關系的人,不管是下人、管家全聚集在內院。
靠著微弱的月光,隱約可見一群下人不知所措的竊竊私語著。
「不準喧嘩,全部安靜。」禁衛軍的副將領嚴肅的斥喝道。
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互相緊阽著,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這批突然出現的禁衛軍。
而此時在內院另一頭——大廳。
大廳的門突然被用力推開,門旁站著禁衛軍的將領以及禁衛軍,隨即拿起刀,將鋒利的刀鋒抵向開門的良安及良泰。
良泰站在良安的身後,面色惶恐,他猜得出來肯定是發生大事了。
而站在前頭的良安,面色嚴肅,一丁點兒都不懼伯這場面。
他目光炯炯的直視禁衛軍將領,挺直的背脊頗有大將之風,猶如當年的良少一將軍……
「你是良府的主事者良安?」將領要確定良安的身分。
「正是在下。」良安不疾不徐的說道。
「很好,把他拿下,其余的人全集中在內院大廳控制。」將領點點頭,持起刀子下令。
站在良安身旁的的禁衛軍,立即上前將良安押住,拿刀抵在良安的身後示意他向前;而良泰則被掃押在一旁,他焦急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到底……到底發生什麼事?
「疑犯良安听令!」
將領從懷中拿出金黃色的卷軸,攤開緩緩的念道︰
「由于你與大學士江英之身分有所隱瞞,且本朝懷疑你對當今朝廷別有企圖,自此刻起良府由禁衛軍全權接管,並且控制良府內人士之行動,沒有得到許可,不可擅動。」
從將領所說的話中,良安大概可以猜出發生什麼事情。江英的真實身分被發現!
「良安,你被列為重大關系人,必須接受我們的監視及控制,所以我們要拘禁你的行動。」
正當將領拿鐵鏈要扣住良安的雙手時,一道身影竄進兩人之間。
「李將領,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綁良安。」站在良安的身前,常月雙手交叉于胸前,表情嚴肅不同以往。
然而讓人好奇的是,長樂為什麼知道這名禁衛軍將領的姓?
沉默了一段時問,李將領懷疑的看著他,同時在腦海里思索著,眼前的人居然、居然是……
「微臣參見二皇子!」李將領再三的確認後,立即下跪行禮。
二皇子?他是指長樂嗎?良安不解的看著長樂,又看著跪地行禮的將領。
這麼說……長樂不就是當今聖上的ど子,也就是太子殿下的親弟弟常月。
「你起來!」常月語氣急促的說︰「你給我解釋,為什麼要查封良府?」
因為常月跟良府沒任何關系,所以他被良安藏在角落,可是他也不忘在角落偷偷查看外面的情況。
良安除了要常月躲好外,更不斷的叮嚀他要趕快逃,抓到時機就逃出良府,不要跟這件事扯上任何關系。
只是,良安萬萬沒想到,常月竟是地位崇高的皇子殿下……
「啟稟殿下,這是皇上下達的命令,微臣則是奉命行事。」因為常月的身分尊貴,讓李將領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原來,消失有一段時間的二皇子,跑來杭州逍遙玩樂了。
這一切也太巧合,他居然就待在凌山書院……可這實在令人感到疑惑。
出了名不喜歡讀書的二皇子殿下,怎麼可能會待在書院里?不過現在並不是想這問題的時候。
「那你解釋啊,他們到底犯了什麼罪?」常月簡直是氣壞了,他的口氣極為火爆,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常月。
「微臣不能說,這是皇上的命令。」李將領為難的說著。
「連我都不能講嗎?」常月急得快哭出來,看到剛剛的畫面,良安就快被扣上鐵鏈了,他想也不想的跳出來阻擋。
那畫面太駭人了,讓他心中涌起一陣不安,他不要良安被抓、不要良安離開他啊!
想著、想著,常月眼里的淚水緩緩的滑下臉頰;而比誰都了解常月的良安當然知道,缺乏安全感的常月早就嚇壞了。
當然,他更吃驚常月的真實身分……
「是的,請殿下恕罪!」李將領低頭請示。
宮里發生極為重要的大事,卻也極為機密,他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宮里的大學士江英的身分有問題,似乎會影響黥朝更迭;而且皇上下令,一切消息全部封鎖,誰也不準外泄,全部听候他的命令。
「怎麼可以這樣……良安、良安他們又沒犯什麼錯……怎麼可以抓他們呢?」常月邊說邊哭。
如果真要說,良府的人對他可好了,根本不可以抓他們啊!
不知道實情的常月只能傻傻的護著良安,阻止著禁衛軍的動作,他看了看李將領身後跪地對他行禮的禁衛軍,再轉身看向良安。
良安的眼里透露著擔憂,緩緩的挽起袖子擦著常月滿是淚痕的臉頰。
常月轉移視線,看見良安身後被禁衛軍包圍、限制行動的良府家僕。
他們又沒犯錯,他們人這麼好……常月的心里不斷浮起這些念頭,突然推開良安,跑到那些被包圍的家僕面前;他低頭盯著跪地的禁衛軍,雙手握拳。
「放開他們!不準你們抓他們!」
禁衛軍全抬起頭,為難的看著二皇子殿下。
不是他們不從,而是這是皇上下的命令;但是,他們又不能有進一步的動作,生怕傷到殿下。這個變量實在太突然,令他們不知如何是好。禁衛軍進退兩難,他們得護著常月,又必須听從皇令包圍良府。
「我命你們放了他們,听到了沒?」常月氣憤的朝著他們大吼,眼淚也未曾停止過。「放了他們。」
盡管常月如此大吼著,禁衛軍還是沒有動作。
「別任性了,常月,這件事跟你沒關系……」良安回過頭,眼里閃爍著令人不解的光芒,沉沉的說著。
他的口氣中帶了些許哀傷,常月感覺到了。
「我們听令行事。」李將領緩緩的說著,至少他感覺得出來,良安已妥協這命令,比較棘手的是常月殿下。
「我才不管呢。」常月雙手握拳,對著李將領吼著。
「這跟你管不管沒關系,常月听話,別任性了。」良安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口氣,他希望常月不要插手管這件事,甚至希望他離開良府。
「李將領,你告訴我,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否則我不會讓你抓他們的。」常月還是固執的堅持自己的要求。
「常月!」良安終于按捺不住性子,憤怒的朝常月大吼。
天就快亮,而良府依舊是寂靜無聲,正確應該說是異常的安靜。
應該開大門的管家遲遲未至,良府的內院此時應該是良安練武的時候,而這個自律嚴謹的良家主子也沒有出現……
此刻,良府內走動的人影一個也沒有。
而在一間用石頭砌成的牢房里,良安疑惑的抬頭看了看狹窄的四周,在沒有窗戶、只能靠著微弱燭光照明的情況下,更凸顯這房間的隱密。
他從小就在良府長大,卻從不知道原來良府有這麼一個地方,一個像是囚禁犯人的地方。看來這些禁衛軍似乎把良府的地形模透了,可也把不為人知的私密給發掘出來。而且這是以前還是將軍府時,用來監禁犯人的地方。
他的視線停在眼前用木頭圍起的柵欄,改天命人把這地方給拆了。
但,還有改天嗎?
突然想起自己目前的處境,良安不禁失笑。
而蜷縮在他腿上熟睡著的常月突然挪了挪身子,良安習慣性的將他抱得更貼近自己。
本來,常月應該被安置在比這里舒服的地方,也許是杭州最高級的客棧、也許是良府最舒適的臥房,甚至是直接被護送回京城。
但是,他堅持不肯離開良府,寧願跟著良安被關在這種陰暗的鬼地方。
以常月的身分,是絕對不允許關在這兒的,連禁衛軍的李將領都低聲下氣的請求他離開這里。
其實常月比任何人都還要固執,連良安都對他沒法子,更何況是其它人?
主子在京城里,肯定出事了……
這是良泰被關進另一問牢房時,回過頭小聲的對他說的話。
其實這跟他猜測的一樣。
以黥朝來說,江英的存在簡直就像一根針刺在心髒,隱隱作痛而且足以致命。
黥朝的皇上在擔心什麼,他們當然也知道,擔心江英利用自己的身分來煽動姜朝余黨推翻黥朝,重新建立姜朝……
其實,他們大可不必擔心,除了江英從沒有這念頭外,效忠姜朝的人們早就寥寥無幾。當時掌權的呂皇後也在皇宮被佔領時,已自縊身亡,連她葬在哪兒都不知道。所以,要江英重新奪權、再建姜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當初良府的人之所以帶走江英,讓他在杭州過著平凡的生活,完全足出自于良少一的告誡,甚至是良府祖訓的第一條——忠心,對主子完全忠心!
理由就這麼簡單,絕無其它的想法。
但是,就算良安這麼想也沒用,黥朝的人可以拿王朝安危的理由來制裁他們,他們也許會被殺頭、也許會流放到邊疆去,也有可能被關在牢里一輩子,直到死亡為止……
太多令人絕望的可能性讓良安不禁嘆息。
而他跟常月也許就從此分開,永遠、永遠的分開……
天色逐漸翻白,市井傳來小販呼-聲,杭州一如往常般的熱鬧起來,不同的只有良府異常安靜、大門深鎖……
第幾天了?
自從被關進這里,良安已無法計算到底過了幾天,他只能猜測也許過了三、四天了。
而常月依舊不肯離開他,甚至不停的問著良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良安帶著慣有的微笑響應。
「我才不要什麼好處,我只想知道李將領為什麼要把你們關在這里?」輕輕拉扯著良安的衣袖,常月撅著嘴問道。
「你可以去問李將領啊!」良安根本不打算跟常月說明,他不知道常月懂不懂這件事的嚴重性,甚至足以殺頭的結果︰他認為常月沒必要知道,更希望李將領能盡快的將常月帶離這里,讓他遠離危險、永遠離開良府。
「他不肯告訴我啊。」李將領老是回答他說是父皇下令誰都不準透露,就算他是二皇子也一樣。
「那就表示你沒必要知道,不是嗎?」良安含笑的將他拉進懷里,寵溺的揉著他的發絲,一股不舍在心中竄起。
他舍不得什麼?
他舍不得跟常月分開、舍不得常月這麼的單純、舍不得常月有點憨傻的笑容、舍不得常月總是不爭氣的淚水、舍不得從此永不相見了……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他就是不懂,為什麼連良安都不肯告訴他?
好!沒關系……不管如何,他是絕對不會讓禁衛軍傷害良府的任何一個人。
剛接獲密報的李將領匆匆趕到牢房。
「稟告殿下,皇上下旨要您馬上回京城。」站在牢房外的李將領眉頭深鎖的看著里頭的兩人。
他可是如坐針氈,哪有下屬將主子關進牢里的?就算是主子自願那又如何?這可是違反常理啊!不得已的情況下,李將領只好據實以報,立刻派人將這件事傳回京城。如他所料的,皇上馬上下令要禁衛軍護送常月殿下回宮。
唉!宮里已有個太子殿下夠他們煩惱,沒想到宮外還有個棘手的二皇子殿下!
「我不要!李將領,你為什麼要跟父皇說我在這里?」常月不悅的瞪著他。
「小的……只是擔心殿下的安危。」李將領無辜的低下頭,他真的只是奉命行事,更何況,如果他不說,那下場會更慘。
「常月,別任性了,听話,快回去。」良安擔憂的勸常月回京城。
「連你都要趕我走?」說著說著,常月的眼眶又盈滿淚水。
他以為良安會留下他,他以為良安會希望他不要走的……
「我不是在趕你,我是擔心你,你听話……他們會帶你回去的。」
「憑什麼?我才不回去。」常月頑固的不肯離開。
而在離杭州幾百里外,正有名禁衛軍帶著緊急命令快馬加鞭的往杭州前進。
有個令良安他們懸念的人,正要從京城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