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你別來找我們索命呀!我我我我……我們根本沒有參與殲滅時家莊的計劃,一切都是陸譯坤那家伙唆使的,不關我們的事呀!」
「陸譯坤?」她一听到這個名字,臉色在瞬間變得更陰沉,眼中透出無比的仇恨——那個名字是她曾經尊為師父的人所擁有的,而現在,則是殺害她雙親,與她成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烏山雙怪被她陰驚的臉色嚇得雙雙屏息,直道︰「是啊!就是那家伙唆使大家去搶奪時家的傳家之寶……」
她踏前一步,目光冷厲,陰寒質問︰「那你們為什麼沒有參與?」
「呀!」兩人發出恐懼的哀號,不斷試圖往廟外爬,無奈雙腿不听使喚,被嚇得腿軟而逃不了,「因……因為我……我們恰巧听到陸譯坤計劃的……的真正原因,綠……綠時只不過是讓大家替他賣……命的幌子,我們當然不想當笨蛋去替他賣命啊!」
「真正原因?」她听不懂。
「他……他真正目的是……是想奪回你和他所生的女兒!」
她頓了好半晌,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他……他得知你女兒是……是他與你所親生,所……所以要從時岷皓手中奪……奪回你跟他的女兒……」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又靜默了好半晌,還是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他……他說他要讓你們一……一家人得以團聚……」
「什麼意思?」
「什麼?」烏山雙怪不禁愣怔,什麼什麼意思?是他們結巴得太嚴重,以致她听不清楚他們所說的話嗎?
還是當鬼的其實都听不懂人話?他們那麼說的意思還不夠明確嗎?「就……就是……他要把你跟他的女兒奪回——」
「你說的這句話該死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突地爆出轟然怒吼,整個人暴怒的沖向烏山雙怪,手中不知何時多出許多暗器,怒氣蒸騰的激射向兩人,招招直逼要害。
「啊啊啊啊啊……」
倒霉的烏山雙怪根本連逃都來不及逃,只能恐懼的哀號,眼看暗器就要射中他們……
不過短短半個眨眼之間,比暗器更快的一道黑影如黑鳥般迅速飛擋在兩人身前,揮刀擋下所有暗器,也擋住花離的身形。
她飛身向前的腳步頓止,惡狠狠的瞪視著眼前那高大的身影,低吼道︰「讓開!」
鐘少樊搖搖頭,「就算你很生氣,也別濫殺無辜。」
「無辜?」她微眯眼,陰惻惻的笑了。「像他們這利-下三濫的混蛋,有什麼無辜可言?無辜的是我家上下二十幾條人命,無辜的是我爹、娘的性命,無辜的是為了這種天大的無聊謊言所枉死的全部時家人!」
她的雙眼布滿傷痛,憤恨的怒吼,整個人的情緒顯得既激動、又混亂。
他看著她,走上前,忽然伸手輕抹一下她的嘴唇。「別咬傷自己了。」滿臉疼惜的說,又抹了一下自她唇角淌下的血絲——是她過于激動而咬破的。
她先是愣愣的看著他,像是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舉動,然後一皺眉,猛然抬手朝他胸口用力一劃,大吼著,「你不要管我!」
還握在她手中的一支柳葉刀就這樣劃開他的胸膛,紅艷艷的鮮血再次從他胸前的衣料滴淌滲出。
他的臉色還是沒變,依舊滿臉的疼惜,像是對她的傷害完全不以為意,他眼中盛滿柔軟的情感,低嘆道︰「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她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往後退了一步,愣愣瞪著他胸前的艷紅,還握著柳葉刀的手則微微輕顫,仿佛不敢置信她竟真的出手傷了他,連原本習慣用來罵他的話語都顯得氣弱,「你……你……你這個大笨蛋!」
他向前一步想拿走她手上的暗器,免得她傷到自己,但此刻的她就像是只刺蝟,滿身的尖刺稜角,發覺到他的靠近,她防備的迅速往後退,情緒復雜的瞪視他,「你又想要做什麼?」
他看著她,眼神像一潭平靜的湖泊,深遠而安穩︰他沒回應她的話,只是繼續向她走去。
她惶然向後退避,不知他要做什麼,也不知她為什麼此刻竟會害怕他的靠近,究竟她是害怕自己又失去理智的傷了他,還是害怕他又笨得只會傻傻承受她暴烈的情緒?
她混亂的腦袋已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想法,只知道她真的好希望他不要再向她靠近了。
然而他只是一步又一步緩慢卻堅定的走向她,她也只能一步又一步的往後退,直到退到牆邊,她的後背抵到冰冷的牆面——她已經無法再退後了!
「你不要再過來了!」她咬牙低叫。
卻是完全發揮不了作用,他在離她只有一臂距離的地方才終于停住腳步。
「你到底要做什麼?」她略顯氣弱的瞪著他。
他伸手要拿她手中的暗器,她則是大幅度用力揮開,「你要做什麼?」
他看她一眼,再次伸手要拿,這次比她的阻擋動作更快,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必,他已拿走她手中的暗器。
她一愣,看著已經空了的雙手,胸中又熊熊燃起一股莫名怒焰︰她雙拳緊握,憤怒的朝他擊出拳頭,「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說啊、你說啊!你變啞巴了嗎?平常明明那麼多話,怎麼現在什麼話都不說?說啊!你到底想要怎樣?」
她雙拳用力捶打著他的胸膛,一邊打,一邊怒聲質問︰「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到底想要怎樣……你到底想要怎樣?」
莫名的情緒緊揪著她,她愈打愈用力,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勢態︰他的鮮血染上她的雙手!
她管不了那麼多,整個人就像瞎了眼的飛蟲般猛力向前胡沖亂撞,而他就這樣定定的站立在她面前,完全沒有半分動搖的任由她捶打著他。
她一直打、一直打,打到氣喘吁吁,打到渾身沒力,突然像是終于宣泄出最後一口力氣似的,她奮力一捶,張口用力大叫,「你到底……想要怎樣啊?」’
隨著話落,她瞬間哭出聲,像是泄洪的江河,淚水滾滾,一發不可收拾。
他低嘆一聲,將她攬進懷中。
她緊緊抓住他染血的衣料,大聲哭喊,「他們說的話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啊!」
他仍舊沒有出聲,只是讓她在他懷中盡情哭泣,直到她哭到聲嘶力竭、哭到精疲力盡,哭到她終于昏迷過去……
當花離再度蘇醒,已經身在嘯天堡了。
她睜開眼,茫然看著自己房間的床頂,回想起昏迷前所听到的謠言,整個人像是飄浮在半空中,虛軟無力、惶惶無依。
她無力起身,也無力對那番謊言再做任何感想,連去追究真相的半點動力都沒有。
為什麼……為什麼竟是那樣的原因讓時家全部的人死于非命?
不!那不是真的,那只是謊言,是空穴來風的漫天大謊……
娘告訴過她,要相信自己的心,她相信娘不會騙她,一定不會騙她……所以她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心呀!
淚水無聲滑落臉頰,她卻感覺不到自己淚水的溫度,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她絕對相信那是個謊言,卻還是感到無法克制的慌惶與困惑?
忽然,一張臉湊到她的上方,與她的臉對視,那是一張——老實過頭的臉,以及一雙盛滿真切關心的眼楮。
一瞬間,她有些困惑,接下來她忽然感到整個身體的重量有了實感,就像是飄浮在半空的身子終于落地了!
鐘少樊對她笑開一張臉,露出閃亮的白牙,開心道︰「你醒了!」
她沒有回應,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像是在確認他的真實性。
他的濃眉一皺,大手滑過她的臉頰,拭去她淌落頰邊的淚水,「哎呀,怎麼又哭了……別哭、別哭,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別哭嘛!」
聞言,她的淚水又無法抑制的滑落得更凶,連她都訝異自己竟然可以產生這麼多淚水……
「唉!」他輕嘆,伸手輕輕一撈,將她半個身子從床上抱起,擁進他的懷中,輕聲低哄,「別哭、別哭……」
她整個人在瞬間石化,原本混亂的腦袋像是再度被煮沸的滾水蒸騰成一團濃霧,她分不清楚究竟是他的心跳聲,還是她的心跳聲轟隆作響,用力撞擊著她的耳膜。
他他他……他現在是在做什麼呀?
問題是,她之前又不是沒被他抱過,她也沒特別覺得怎樣啊!那她現在怎會這麼……這麼……這麼的不知所措!
原本記掛心中的事被遠遠拋到一旁,她現在整個人、整個身體,以及整個腦袋都只感受到他的胸膛、他的輕哄,以及他切切實實的存在。
沒發現她的異樣,只注意到她終于止住了淚水,他放心的說︰「好了,醒了就趕快吃點補藥吧!你昏迷一整天了,得多吃點東西補補身體。」
他放開她,起身端來藥碗,坐在床沿喂她喝下補藥︰而她竟以從沒有過的溫順態度,乖乖讓他喂下補藥。
他看著她一口一口喝下補藥,怪異的探手模模她的額頭,「奇怪?腦袋沒燒呀!但你怎會這麼安靜?」
她的臉蛋驀地飛上一抹紼紅,垂眼看著碗里的湯藥,就是不敢與他對視——因為連她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剛才發現到的事實究竟是什麼時候,又是怎麼發生的?再況且這怎麼可能?
此刻的她正身背家仇血恨,她怎麼能顧及這種無聊的風花霄月?她怎麼可能會對這麼一個老實過頭的入……但回想過往,這一切卻又那麼理所當然似的——她對他的氣惱,對他百般無賴的情緒發泄,以及只有在面對他時才肯放肆展現的她自己……這一切一切的事實都是這般顯而易見、這般昭然若揭——她,愛上了一個大笨蛋!「花離妹妹。」
花離呆坐在庭院涼亭,思索著她人生中最大的失算,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叫住她。
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嬌俏的女子正朝她走來——是那天鐘少樊在破廟中救回來的女子羅玉欣,她家原本經營繡坊,擁有一手精湛的繡工,卻因雙親經營不善而欠了烏山雙怪債務!
如果將她送回家,肯定還是會被雙親賣掉以抵債;鐘少樊為了避免烏山雙怪再度去找羅玉欣的麻煩,便把她帶回嘯天堡暫時收留。
果然是他會做的事,到處去撿人回來收留……有時她忍不住想,嘯天堡其實根本就是個專門收留人的難民所吧!
鐘少樊後來告訴她,那天在她昏迷後,他又問過烏山雙怪——對于陸譯坤,他們知道的就只是那樣,再多他們也不清楚,所以他就放他們走了,她對于他的做法沒多說什麼,畢竟連她自己都不知她想怎樣——是該追究真相,還是不追究?
畢竟,無論追究或不追究,都是傷痛……
她相信鐘少樊一定會將這件事告訴慕容秉叡,而依照慕容秉叡探察事情的能力,如果真有什麼消息,他一定會告訴她,所以她就這樣讓事情掩蓋在自己紛亂拉扯的矛盾情緒當中。
更何況,現在還有另一件事教她感到無比煩惱——
羅玉欣走到她面前,微笑問道︰「花離妹妹,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誰是你的妹妹呀?花離心里直犯嘀咕,但表情仍舊沒半絲變化,無所謂的點了一下頭。
羅玉欣比花離大上幾歲,清麗的臉蛋有著成熟的韻味︰比較起來,花離雖然容貌絕艷,但因年紀的關系,看起來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女孩,所以羅玉欣面對花離時雖然客氣有禮,但難免還是會展現出大姐姐面對小妹妹的態度。
「花離妹妹好雅興,在這里賞花嗎?」羅玉欣坐下後開口問。
關你什麼事?就算她在這里唱歌跳舞、要棍舞槍,也半點不關羅玉欣的事!花離心里這麼想著,隨口「嗯」了一聲,不想多說廢話。
看著羅玉欣一副打算與她好好長談的模樣,她心里有著異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