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方紫紗才一將門打開,趙駒便更快一步地來到她面前,不客氣地擋在兩人之間。
「張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這麼晚了還這樣大聲嚷嚷?你別忘了這里是杭州府衙,可不是你探花郎的府第。」趙駒表情緊繃,說起話來也不怎麼好聲好調。
「我有話要跟方姑娘說,麻煩你借步說話。」他伸手將趙駒推開,並且主動踏進方紫紗的屋內。
「夢中人,有重大突破,這下咱們可叫血麒麟和他們那班黨羽百口莫辯了。」張百浪喜孜孜地說。
「這里是方姑娘的房間,你一個大男人,是不是有些不甚方便?」即使是他已進到方紫紗房間,趙駒仍是百般刁難。
「真是奇怪了,你也是男人,你可以進來,我就不行,這未免也太過奇怪了吧?」
「此處是府衙,我身為當地府尹,自然是要對方姑娘做最妥善的照料,何怪之有?」
「那我和我徒兒也身處你杭州府衙,怎都不見你來對我們貼身保護啊?」他倒要看看他這張利嘴還要怎麼強辯。
他可沒被這話給問倒,「試問,血麒麟所要針對的目標到底是方姑娘,還是你和你的徒兒?」
「你……算了,官字兩個口,我懶得跟你辯,夢中人,能否麻煩你請趙府尹離開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看到這家伙,他一點興奮的情緒都沒有了。
方紫紗知道張百浪肯定是有要事找她,很快地便轉身看向趙駒,「那就麻煩……」
「你」字還沒說完,便听見外頭有著幾聲兵卒慘叫的聲音,聲音之大,就連趙駒和張百浪也被吸引了出去。
「膽大包天,竟然敢在我府衙里殺人,太不將我給放在眼里了。」趙駒一听到聲音,忙不迭地便往聲源處飛奔而去。
而在此同時,西廂房的方向,也傳來巧巧的尖叫聲。
「小師父,快來救我啊……」
巧巧?!
張百浪心頭一震,這巧巧可是香妃娘娘的心頭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看他回京怎麼向她稟報。
「你在這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張百浪回頭朝方紫紗交代了聲,便飛快地朝西廂房奔去。
但一到廂房,只見到巧巧正坐在里頭吃著棗泥杏仁糕,一見到張百浪破門而入,嚇得差點被噎到。
「小……小師父,你……你怎麼、又回來了?」她忙著替自己倒杯水潤潤喉,免得被糕餅給噎死。
見到巧巧平安無事,張百浪的臉色更是嚇得有如白紙。
「糟了!調虎離山之計!」
同時間將他和趙駒給騙開,肯定是要對方紫紗下毒手。
他以最快的速度沖回方紫紗房間。果不其然,空蕩蕩的房間沒有方紫紗的蹤跡,殘留在現場的,只有一股詭異的淡淡香味。
此時,張百浪突然從窗口瞧見,一個黑影抱著一具人影從牆頭翻過,于是,他不由分說,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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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外林內,兩道黑影一前一後正追逐著。
在夜光照映下,只見方紫紗雙目緊閉,正被一個瘦骨嶙峋,雙眼深陷的男子緊緊抱著,以上乘的輕功穿梭在樹林間。
奇怪,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聖,輕功的造詣如此地爐火純青,就連抱著夢中人也能跑得這麼快,該不會是……白骷髏?!
張百浪邊追邊思忖著,當今武林能與他的輕功分庭抗禮者,除了與血麒麟和鬼蝠王有著深厚情誼的白骷髏外,便無人能出其右了。
「喂,你這貧血鬼,快點把人給我放下來,要不然我打得你在地上爬不起來。」張百浪提氣運功,將聲音直接傳至白骷髏的耳朵里。
白骷髏依舊我行我素,根本就不理會張百浪的叫嚷。
看見白骷髏還是沒有停下的意願,張百浪很快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白骷髏的方向,狠狠地丟擲過去。
但見白骷髏的腳就這樣不偏不倚被張百浪給丟中,當場就痛得停下腳步。
「再跑啊,你不是挺會跑的?」
「你這算是什麼英雄好漢,竟用如此下流的手段?」
「嘿,對付你這種牛鬼蛇神,用這方式對付你還算客氣的了。」夢中人還在他手中,他得小心謹慎才行。
「江湖中傳聞,這探花郎遇事開溜的本事,可是赫赫有名,只要是跟自己無關的,有多遠就閃多遠,可今天你為了這個女人,堂而皇之跟安大帥作對,你還真是夠種的了。」
「好說好說,不過鏟奸除惡是人人有責,像你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我探花郎要是還不出面,那就真要對不起我十八代的老祖宗了。」
張百浪指了指在他手中的方紫紗,「你把她放了,我一概既往不究,還放你一條生路,你意下如何啊?」
「笑話,听你的口氣,好像我的武功勝不了你這三腳貓-?」他暗諷他的花拳繡腿起不了什麼作用。
「三腳貓?你這狗嘴吐不出象……」見到對方的白骨爪正往方紫紗天靈蓋罩了上去,嚇得張百浪急忙改口說道︰「有話好說嘛,何必要這樣動氣,對身體可是很不好的!」
「哼,這女人對你來講,應該是很重要吧?」從張百浪的舉止中,白骷髏不難猜出方紫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
「重要?呵呵,老兄,你也太愛說笑了,你不去京城里打听打听,我探花郎看盡世間多少美女,哪里會為了一個女人就這樣賣命跟你們作對,我有那麼笨嗎?」
他一邊說,還一邊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白骷髏見狀,馬上又提高警覺,將五指放在方紫紗的頭頂之上。
「慢著,你不要再靠過來,你要再走上前一步,我馬上將她的腦袋給抓破。」
這句話果真收到喝阻作用,張百浪不敢再朝前路上一步。
「好,我不過去就是了,要不,咱們來打個商量?」
「商量?」
「是啊,老哥哥,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也不跟你瞎扯,你應該知道我手里的這樣東西吧?」他將蝙蝠鏢拿在手中。
那屬于鬼蝠工的獨門暗器,白骷髏哪里會不認得。
「這東西怎會在你手上?」白骷髏心一凜,心想著此物萬一流落在外,被安天申知道是有人不小心遺漏出去的,他也會受到連坐處分。
「很好奇吧,想要回去嗎?」
「這東西你打哪弄來的?」白骷髏緊張地問道。
「反正我就是有辦法弄來,咳咳,我看這樣吧,你把手上的那個女人交給我,我把蝙蝠鏢統統給你,你覺得如何啊?」
「要是我不想換呢?」這張百浪詭計多端,他不得不當心些。
「不換也行,那我就快馬送到安天申那去,說……就說有人想要謀反,你看那老野人相不相信?」
「好,跟你換就跟你換,你把蝙蝠鏢交給我,我把人交給你。」白骷髏寧可假裝沒有抓到方紫紗,也不願意被抓到安天申面前處以極刑。
「好啊,你先把人交過來!」他把蝙蝠鏢把玩在手上,故作輕松狀。
「你先把東西給我。」跟張百浪交易,白骷髏哪能不謹慎。
「怎麼,你怕堂堂一個探花郎會失信于你?」
「狗掀門簾,哪能全憑你那張嘴,要不,咱們一起交換。」白骷髏寧願小心一些,也不敢大意行事。
「好,一起交換就交換。」
兩人慢慢往前走著,當白骷髏從張百浪手中要拿回蝙蝠鏢時,赫然發現,在他的掌心上,竟是兩顆黃澄澄的煙霧球。
他朝地上一丟,一時之間,一團白色的濃霧彌漫四周,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白骷髏一時不知該如何招架,就連手上的方紫紗,也輕易地被張百浪給搶了過去。
「咳咳……你這……這家伙,竟然耍詐……天啊,我的眼楮……「不停揉著雙眼的白骷髏,邊流淚邊破口大罵。
他氣得直跺腳,無奈人已離去,只能徒留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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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她中的毒叫‘忘魂草’?」
「這是一種高山野草,原產地在雲南的西雙版納,毒性在所有毒草當中,是最為強烈的。」趙駒請來了杭州最具權威的神醫谷九天,就連他看了也直搖頭,大說此毒難解。
「強烈歸強烈,總還有解藥可解吧,你把華倫、扁鵲的什麼醫書拿出來查一查,我就不信世上沒有解藥好解。」
「是啊,谷爺爺,既然知道中了什麼毒,那就應該有藥可解,你……該不會是蒙古大夫,隨便唬我們的吧?」一旁的巧巧有點懷疑這位老先生的醫術。
「請你講話客氣點,谷神醫的醫術,在我們杭州城是出了名的,不容你這樣隨意低毀。」趙駒在一旁暗示著巧巧。
「就不過說兩句話而已,你就緊張成那樣,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小題大作啊?」她白了趙駒一眼,這個人就是假道學,老裝得一副正經模樣,好像自個兒多清高似的。
「你……」
谷九天對他擺了擺手,要他停止爭辯。
「趙府尹,這也不能全怪他們,像這種忘魂草,也只有像白骷髏那種專門在研究毒物的人,才會到那麼危險的高山上去尋找,況且,要在百草當中找到它,沒有專門的知識,要找到恐怕也是很困難。」
「那你都曉得這是什麼樣毒性的草,就應該知道要怎麼去解它……」張百浪叫來巧巧,「快去拿紙墨來,讓老爺子寫下藥方子。」
「等等,探花郎,這種毒性的解藥,藥鋪里沒得抓啊!」
「沒得抓?」他雙眼一瞪。「為什麼會沒得抓?」
「听說這種藥還是經過白骷髏研究了十幾年才調配出來,因此,要找解藥,也只有白骷髏的身上有,一般坊間是不可能找得到的。」谷九天無奈地說道。
「只有白骷髏身上有?」張百浪一听,沮喪的神情全寫在臉上。
怪不得這白骷髏那麼爽快要跟他交換蝙蝠鏢,原來他已胸有成竹,早晚他都會去求他的。
「我問你,要是一直找不到解藥,這方姑娘會怎麼樣?」他的氣勢整個低落,就連問話也有氣無力的。
「輕則一直昏睡,一輩子也醒不過來;重則……不出一個月,就會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死去。」
谷九天話一出,張百浪即刻激動地上前揪著他的衣襟。
「你說什麼?!會無聲無息地死去?不過就是山間的一根野草,你也解不了毒,你……你還配當什麼神醫?」
趙駒即時將兩人拉開,免得上了年紀的神醫受到過大的刺激。「張百浪,你冷靜一點,這件事谷神醫已經盡了最大的心力,你不要再這樣咄咄逼人了。」
「其實……也不是真的沒藥可醫,只是那些奇珍藥材,全都在宮里頭,除非現在能夠有人前去宮中,從御用的藥櫃里把藥拿出來,這樣方姑娘或許還會有一線生機。」好不容易從張百浪手中掙月兌的谷九天,大喘著氣說道。
「要拿宮里頭御用的藥材談何容易?再說,京城距此千里之遙,根本就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張百浪冷靜思考片刻,認為谷九天的這些建議,可行性並不高。
「小師父,也不會呀,你難道忘了嗎?咱們大師父有個什麼外號?」巧巧笑笑地提醒著。
「你說的是沒錯,你大師父魏芝淵雖有一個小華倫的稱號,但他能及時趕到嗎?」
狀元郎魏芝淵可是允文允武又允醫,說起他的醫術,就跟他寫的文章一樣,堪稱是一流的。
「沒錯,長安城距離杭州城可說是有上千里之遠,鞭長莫及的,我們能有什麼辦法?」不是趙駒愛潑冷水,但這遠水如何來救這近火?
「辦法不是沒有,只要在這一個月內,持續喂以方姑娘純陽的血水,再調配數十種去毒之中藥混和,就能用來退阻陰寒之毒進入五髒六腑,如此一來,或許還能挽救方姑娘一命。」谷九天娓娓說道。
「純陽血水?」張百浪在口中喃念著。
「是的,如果是從未接觸過女子的純陽血水,那效果更是奇佳無比。」谷九天補充說道。
「小師父,那不就是你嗎?你的血是處男之血,一定對方姐姐很有效的。」巧巧哪管張百浪會不會丟臉,當場就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張百浪沒有回應巧巧的話,只是用眼神示意,要她此話到此為止,別再說下去了。
「谷神醫,事不宜遲,要救方姑娘,我想越快對她病情會越有幫助。」他主動將衣袖卷高,只是,在他一切都準備就緒後,反倒是谷九天開始猶豫了。
「探花郎,這血不單單只取今天一日,往後的日子,每天都必須要取滿滿的一整碗,這樣你的體力負荷得了嗎?」谷九天行醫多年,知道這麼做定會耗損過多元氣。
「沒問題的,你要取多少就取多少,別廢話那麼多了!」
「探花郎,這放血恐怕會有些痛,你得要忍耐些。」
「你盡管做你該做的事,不必考慮到我這邊來。」在還沒放血前,他還不忘交代著巧巧︰「趕緊用飛鴿傳書,將此地的狀況告知你大師父,麻煩他趕緊前來相助。」
「好,我馬上去。」
看到巧巧離去,張百浪這下才對谷九天說道︰「你可以開始了。」
谷九天從來沒有看過有人放血時,神情還可以如此鎮靜,從他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的表情看來,這個人還真是有熱血又不怕死的一條漢子。
而在一旁的趙駒,則是對張百浪的臨危不亂感到訝異,沒想到這家伙平常看起來那樣的漫不經心,可在為心愛的女人奉獻時,半句怨言也沒有,他真是有點自嘆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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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天不斷持續地喂血後,方紫紗臉上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但她依舊是躺在床上,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
看到這樣的情況,一直守護在方紫紗身邊的張百浪,不禁將她的手緊緊包覆在手心里,並且貼在臉頰邊。他不明白,為什麼過了那麼多天了,夢中人還沒有醒過來。
「夢中人,你千萬要醒過來,不要不聲不響地離我而去,我好不容易向皇上爭取了這個機會前來保護你,你可不能讓我回去不好交代啊……」他收斂起嘻笑的臉,雙眼深情地看著紫紗。
他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她的勇敢、堅強,樣樣都是他所欣賞的,看她一個人為報父仇而不顧危險,他就替她感到心疼,像這樣孝順又率真的女子,老天爺怎忍心這般對待她呢?
忽然!一行熱淚就這樣從他的手,流向對方的手背上,方紫紗似乎感受到了,眼皮隱隱約約地跳動著。
「夢中人……」他小聲地喊著,怕驚嚇到她。
過了一會,方紫紗終于緩緩睜開雙眼,無神地環視這四周的一切。
「夢中人,你真的听到我說的話了,你看一看我。」他將她的手抓得很緊,面對這令人感動的一刻,他簡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只是這份高興持續不了多久,當他發現方紫紗眼中那份漠然與生疏,他就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夢中人,你沒事吧?」
「方姐姐好像認不得你了。」出聲者,乃是從後頭探顆頭出來的巧巧。
「你說方姐姐好像認不得我,是什麼意思?」他回頭一問。
「沒瞧見她眼中那份茫然與呆滯嗎?根本就不像以前的方姐姐。」巧巧一眼就看了出來。
經巧巧這麼一說,他發現方紫紗果真好像變了一個人,即使是看到他,也無動于衷,沒有任何的反應。
「你是誰?」方紫紗虛弱地一問。
「我……我是張百浪,夢中人,你不是在我開玩笑吧?
「張百……浪……」方紫紗不停回想著,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小師父,谷爺爺說那種毒草叫忘魂草,會讓人一時忘了自己是誰,你別太在意,這只是一時的,方姐姐不會永遠忘記你的。」
「我哪曉得她以後會不會記得我,現在不記得我就已經讓我痛苦不堪了,哪還能等到以後?」他說完,打算立即叫來谷九天,但卻被巧巧給制止了。
「小師父,你稍安勿躁,一切還是等大師父來再說,那谷爺爺要是有辦法,他早就醫好方姐姐的病了,你現在叫他來,也于事無補。」巧巧替方紫紗再蓋好被子,全身無力的她,沒有多久,又閉上雙眼睡了過去。
她把張百浪帶到外頭的亭子里,今夜雖下著蒙蒙細雨,但還不至于讓人寒到骨髓里去。
師徒倆就這樣坐在亭子里相對無語,這是他們第一次兩人湊在一塊,這麼長一段時間,都沒說上半句話呢!
「小師父,你知不知道,在離這里大約十多里路的地方,有一間觀音廟,咱們去那求觀音娘娘,讓方姐姐能夠早日痊愈,總比老守在這等著大師父要來得好多了吧?」突然間,巧巧靈機一動,馬上就提出這項提議,而且也很快就獲得張百浪的認同。
「好,事不宜遲,咱們就快去吧!」
師徒倆現在也只有將所有希望寄托在觀音娘娘身上!在沒有其他辦法之前,他們只好將一切都交由上天安排。
就在兩人飛快地離開杭州府衙的同時,方紫紗的房門外,出現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他無聲無息地推門而入,此等上乘的功力,前腳才剛離開的張百浪一點警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