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路寒一臉鐵青地看著眼前的情景。他明明記得自己驅車開往公司,有一輛車子不要命地橫過來,然後就撞上了……再然後呢?他失去了意識……
等到醒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伸出手,不是他那修長有勁的手臂,而是一個短短小小女敕女敕的粉紅色小手,握起拳頭比雞蛋還小。伸出腳,他的頎長雙腿也不見了,只有兩只同樣又短又小圓嘟嘟的小腳丫。他張嘴想說話,原本低沈帶有磁性的迷人嗓音也沒了,發出的是咿呀咿呀不成音節的聲音!
再看周圍,這張床還真是小得可以,或者,準確地說,根本不是床,而是一種叫搖籃的東西!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電視上育兒廣告那些小家夥們睡的就是這個玩意。粉色的床單,帶有卡通圖案的小被子……他到底掉到什麼地方來了?!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大男人,怎麼會一下子縮成了個自己向來很討厭的小嬰兒?!
起不了身,他只能憤怒地使勁叫,盡管叫出來的聲音弱智得連自己都受不了。終於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
砰!
門開了,一張臉出現在搖籃上空。原以為應該是個家庭主婦,誰知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應該還是個學生吧,絕對不超過二十二歲,白路寒打量了一下得出這個結論。這男人該不會就是身上這個嬰兒的爸爸吧?
正想著,年輕男子就已輕輕地把他抱起來,嘴里一邊說著︰
「寶寶乖,肚子餓了是不是?對不起,舅舅只是出去買點東西。」
舅舅?不是爸爸?白路寒才回過神,一個東西就湊到小嘴邊。這……這又是什麼東西?盯著眼前的物品,白路寒的怒氣又開始節節上升。
「寶寶,喝牛女乃呀,舅舅剛剛煮好的。」年輕男子輕聲道。
去他的女乃嘴!去他的女乃瓶!居然叫他喝這個!
白路寒狠狠地瞪著抱著自己的男子,努力發散出來自丹田的怒氣。可惜男子並不知情,那張粉嘟嘟的小臉並沒有讓他感覺到有任何生氣的模樣,還一徑哄著︰
「寶寶,怎麼了?你不是肚子餓了嗎?不喝牛女乃長不快喔。」
白路寒使勁用短短的小手把硬塞到嘴邊的女乃瓶拍掉,大眼楮里蘊滿了濃濃怒氣。男子總算察覺到了他的不滿,放下女乃瓶嘆了口氣道︰
「不喜歡牛女乃嗎?可是……媽媽已經不在了,沒辦法給你喂女乃呀……」
喂女乃?白路寒氣不打一處來。誰要喂女乃?開玩笑!他又不是嬰兒!顯然他忘了他目前的身體是嬰兒。一抬頭,發現男子的臉孔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悲傷的色彩。
「寶寶……」男子摟著他,輕撫著他的小腦袋,「沒關系,媽媽不在了,有舅舅陪著你……我一定會好好地把你撫養長大的……」
被人抱得那麼緊,很是不舒服,本想掙扎,忽然一顆淚珠滴落在他女敕生生的小臉上,白路寒愣了。他在哭嗎?看著男子無聲地哭泣,那張俊雅的臉是那樣的悲傷,淚珠兒一顆一顆地滾落……
刑風怎麼也想不到相依為命的姐姐居然會自尋短見,就為了那個令她未婚生子的負心漢,而且還是帶著不到四個月的孩子一起去死!
那場噩夢般的車禍之後,所慶幸的是寶寶奇跡般的沒有受到一丁點傷害,不幸的是姐姐送到醫院就因失血過多而死,更可悲的是,她居然還害得被撞在一起的另一輛車的車主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消息傳來後,他驚呆了,可沒有時間讓他表示悲傷,還沒能處理姐姐的喪事,他就趕去給那無辜的受害者道歉,盡管他知道道歉也不能使那個人盡快醒過來。悲痛之余,他還埋上了深深的愧疚。人家還是一所大企業公司的老板呢,這飛來橫禍不知會損失多少,就憑他一個貧窮的教書匠也許一輩子都賠不起。
他戰戰兢兢地站在受害者的家人面前除了對不起不知該說什麼好。來者據說是受害者的哥哥,那是一個只能用高貴來形容的俊美男子,他並沒有為難他,就連他提出要支付醫藥費時也被拒絕了。
──算了,你還是去處理你家人的喪事吧。那男子這麼說。
就是因為這樣,使得他更加難受。本來只是一樁愛情慘劇,卻牽扯到不相干的第三者,身為教師的良好教育令他感到相當的內疚。
好在寶寶沒事,多少令他有些安慰。雖說姐姐未婚生子,但寶寶畢竟是姐姐留下的血脈,就算他的父親再怎麼不堪,孩子也是無辜的。為此,刑風決定從今以後,由他獨自撫養這個孩子。
***
得替寶寶起個正式的名字,刑風這幾天都在勤快地翻著字典。究竟什麼樣的名字才能既好听又好記又吉利呢?刑風苦惱並快樂著。苦惱的是有很多的名字供君選擇,這個好,那個也好,讓人舉棋不定;快樂的是替寶寶起名字這件事是自從車禍以來唯一能讓他心情稍微好起來的事情。能夠提前嘗試做爸爸的心情也很不錯呢,刑風想著,不知不覺地微笑。
「咿呀──!」
身後突然響起小嬰兒特有的稚氣叫聲,刑風忙起身回頭。
「寶寶怎麼了?」
只見寶寶靠在枕頭墊里,玩具擺了一地。刑風拿起一塊積木試圖讓他的小手握住︰
「寶寶,用這個玩……」
該死的!白路寒火大地把塞到手中的積木丟開,差一點就砸中眼前的男子。
他快氣死了!
經過整整三天的心理調和,他總算認清自己在車禍的時候不知發生什麼差錯竟飛到一個小嬰兒體內這個事實。據他觀察的結果,這個家並不富裕,甚至還可說有點拮據,小小的一室一廳,還有那男子質料低廉的襯衫,不過他身上穿的嬰兒服倒是頗為高級的那種,所以還算舒服。可是莫名其妙變成嬰兒也就罷了,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嬰兒沒有牙齒,他只能用女乃瓶這種可恥的方式喝生平最最討厭的牛女乃。還有現在,那個所謂的舅舅給了他一堆中古時期的破爛玩具讓他玩,自己就一直坐在書桌前不知在翻什麼。
實在忍無可忍,他不得不張口抗議。
「咿呀咿呀!」煩死了!我要出去!
「寶寶,玩具不好玩嗎?」刑風有些無奈地蹙著眉。這些玩具都是向附近有孩子的家庭主婦借來的,也許太舊的緣故,寶寶不喜歡。刑風想著,決定這個月省點錢買一個新玩具。再怎麼艱難,也一定要讓寶寶過好一點,自己少吃少穿些沒關系。
「咿呀!」誰要玩玩具!我不是嬰兒!白路寒第N次抗議,可是沒人听得懂小嬰兒的語言。
「還是……肚子餓了嗎?」刑風猜測著。為了寶寶,他翻看了不少育嬰書籍,但總覺得還是沒法和寶寶溝通,幾次寶寶叫個不停,以為他要喝牛女乃,可遞到嘴邊又會被他揮開。當個媽還真不容易,何況又當爹又當媽,刑風總算能體會到一個母親的辛苦。
白路寒沒有吭聲了。這個笨得要死的男人,每次他一叫就忙著把女乃瓶往他嘴里塞,那種惡心的東西誰要喝呀?若非肚子實在餓得不行,他踫都不想踫!除了吃,難道就沒有想到其他東西嗎?煩!真是煩死了!
白路寒兀自生著氣,平常在公司,他一發火馬上就會產生連鎖反應,一群人跟著倒霉,而現在他生氣也沒人知道,一點意思都沒有。才短短三天,他就覺得受夠了,這個又笨又遲鈍的男人簡直就像個修行僧似的,天天哪兒也不去,餓了就吃只有在電視廣告上才看到的那種廉價泡面,然後不停地給他煮牛女乃。
牛女乃……該死的!這三天來他喝的牛女乃比比他二十八年來喝的還多!
這樣的生活乏味得比白開水還要白,如此長期下去他一定會發瘋!白路寒發揮想象著,就這麼一點一點地長大,重新再進入兒童時期,上幼稚園,上小學,上中學,以他成年人的頭腦再學一遍那些無聊的課文……老天!他不要當嬰兒!他要恢復原狀!
盡管在心里哀叫連連,可卻無一人知曉。八成是他生平罵的人太多遭老天報應了。白路寒開始感到有那麼些許的哀怨。
「寶寶乖,來看看我給你起的名字吧。」
刑風見他不叫了,便輕輕抱起他坐回椅子上,讓他看到白紙上列的一串名字。當然他不認為寶寶能夠看懂,畢竟才四個月大嘛。
「來,看看喜歡哪個,就把手放上去。」
他握著白路寒的小胳膊,讓他的小女敕手指向紙上,打算把選擇權交給他。寶寶隨意指中哪個就用哪個好了,刑風這麼想。
白路寒瞥了一眼紙上的各種名字。這些都是什麼啊?原來那笨家夥整天翻書找的就是這個!
「吶,寶寶,第一個是‘刑雲’,舅舅叫刑風,是因為外公當年起名時希望我能像風一樣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我給你起這個名字則希望你能夠像雲一樣松松軟軟的無憂無慮……」
哦,這個笨男人叫刑風呀。同居三天,白路寒總算知道「舅舅」的名字。
「接下來是‘刑健平’,希望你能健康又平安……」
俗斃了的名字!白路寒撇撇嘴。
「還有‘刑俊’,希望你能長成一個英俊的男孩子……」
隨便啦!反正又不是他的名字!白路寒不耐煩地閉上眼隨便按上去。
「刑靈均?出自《楚辭》,表示美好的平原,你喜歡這個?」
刑風很開心地笑了,站起來抱著白路寒轉了兩圈。
「好吧,就要這個做為你的名字!」
說罷往他嬌女敕如水的臉蛋上親了一記。
咯啦──!
仿佛一聲弦斷的聲音,白路寒登時傻了。
剛、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臉上的這個……是什麼?
頃刻間怒濤惡浪滾滾而來,如同長江奔流,不可遏止!
王八蛋!
他居然敢吻他!他可是男人耶!惡心死了!!!
白路寒使勁抹著被親到的臉頰咿呀大叫起來,不料卻遭人誤會了。
「寶寶,你也很高興是不是?」
高興個鬼!他媽的死變態!快點放開我──!
一天就這麼平淡而快樂(?)地過去了。
***
半夜。
白路寒突然被一股涼意弄醒。好冷!被子掉了嗎?不對,明明蓋得好好的,而且好像來自……下面!白路寒臉色一白,想爬起來可偏偏天不遂人願──這個嬰兒體好像還沒學會自己起身。他不敢相信地伸手模了模,拿回到鼻尖前眯起眼嗅了嗅。
啊────!!!!!
他、他他他他他居然尿床了?!
天啊!他堂堂一個白氏企業的副總裁,居然干出尿床這種可怕又可恥的事情?!
誰可以告訴他這不是真的?
如果是夢,趕快給我醒過來醒過來!!
在白路寒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他正在放聲大叫。屬於嬰兒的咿呀哇啊很快驚醒了淺眠的刑風,驚慌失措地跳起床沖到搖籃前。
「寶寶!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白路寒一個失神之下被人抱起來,急得他又咿呀叫起來。
不要踫我!快點放手!叫你放手听到沒有!
這麼可恥的事情他不要被人發現啊!
可惜已經遲了,上帝沒有听到他的呼喊。
「啊,原來是尿床了。」刑風松了口氣,「來,換一塊尿片吧。」
喂!你想干什麼?
白路寒又驚又怒地拍打著刑風為他月兌褲褲的手。
不要月兌我褲子!你的手在模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是個男人?!
非禮呀!
「寶寶別亂動,不換的話會著涼的。」刑風不明白白路寒咿呀的意思,只當他本能性地掙扎,這兩天換尿片都是趁寶寶睡著的時候,沒有像今天這樣突發情況,「呀!連褲子也濕了,干脆洗個澡換衣服好了。」
洗澡?開什麼玩笑?有誰深更半夜起來洗澡?簡直神經搭錯線!
白路寒一驚未平一驚又起,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抱到僅容旋身的洗澡間。刑風一手抱著他,一手打開熱水器開關,讓水注到一個小小的盆里。
他想干嘛?難不成要幫他洗澡?
白路寒被自己的想法嚇呆了。很快他腦中的念頭就被人赴諸實踐,刑風開始動手月兌他身上的嬰兒服。
「咿呀咿呀──!」
喂喂!你不是當真的吧?
白路寒急得往刑風身上亂打一氣。
剛才想月兌他褲子,現在來剝他衣服,這個笨男人有什麼怪癖不成?他可是堂堂的大男人耶,怎能任人如此玩弄?!
「寶寶乖!不要動!」
小手啪地一下打到刑風臉上。小嬰兒洗澡都那麼難嗎?刑風一心擔憂的是白路寒掙扎得這麼厲害會不會受傷,他又不敢加重力度。記得書上說,給嬰兒洗澡要格外地小心,力氣不能太大。
「咿呀!咿呀啊嗚!」
你剝我衣服還敢叫我不要亂動?
我警告你最好馬上住手,否則……否則等我恢復後一定叫你好看!
當然這個恢復白路寒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抗議無效!刑風終於還是月兌掉了那套嬰兒服,把他小心地放入水中。
「寶寶乖乖,洗澡不可怕的……」
啊啊──!他沒臉見人了!白路寒在心底哀號。他的衣服,他的小褲褲……全被扒下來了!他健美的……呃?暫時是嬌女敕的身軀居然被一個笨男人上下其手!
干嘛干嘛?!那只手想做什麼?搓上面就行了,為什麼還繼續往下?
哇啊!住手!
「寶寶別鬧!」
被白路寒這麼拍來打去,水花四濺,弄得刑風也是一身的水,還得手忙腳亂地抱住他以免他喝著水。
「很快就可以洗完了,安靜一點!別吵著鄰居!」
「咿呀──!」
什麼安靜一點!他能不叫嗎?這個該千刀萬刮的笨男人!在他身上模來模去的仇先按下,他他他居然……
喂!下面是私人領域,非請莫進!
嗚……他可愛的小身子……
刑風用一塊小海綿小心翼翼地擦洗著寶寶的,沒有注意到這個嬰兒此刻的表情已處於僵黑狀態。
天殺的王八蛋!
他要殺了他!
他發誓有朝一日如果能夠還原,他第一個就不饒過這個笨家夥!
想他在商場上戰無不勝無往不利沒人敢惹的「冰火之狼」曾幾何時會淪落到被人摁在盆子里強行搓澡的可恥田步!若不是……若不是這個可恨可惡可憎的嬰兒之身,他一定、一定……!
啊啊──不甘心啊!
***
「方太太,能請您幫我照看一下寶寶嗎?」
刑風抱著白路寒敲開隔壁家門。
一個胖胖的家庭主婦走出來。
「是刑先生,沒問題,看孩子是我的專長。你是要回學校上課嗎?」
白路寒在刑風的懷里滴溜溜地滾著眼珠子。
學校?這笨男人果然是個學生。
「不,我打算辭了教師的工作。」刑風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寶貝,「然後我會去找一個時間比較自由的工作,這樣才可以多一點時間陪寶寶。」
教師?笨男人居然還是祖國的園丁之一?看不出來!
白路寒輕蔑地翻了個白眼。
(那個……嬰兒翻的白眼有人看得出來嗎?)
「刑先生,這又何必?你可以繼續到學校工作,白天孩子交給我帶就好了。」
「不,那樣太麻煩您了,」刑風搖頭,「而且,我也希望能盡量和寶寶多待一些。」
「那真是太為難你當爹又當媽的了。」
方太太慨嘆著,她對刑風家的事也多少了解一點,對這個誠懇善良的男人充滿了同情。哎,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想著怎麼快樂怎麼玩,能像刑先生這樣的已經不多了。
刑風笑笑,把白路寒遞給她。
「那就拜托您了。」
待方太太接過嬰兒後,他又轉回房里拿出牛女乃瓶。
「這是我已經煮好的,寶寶如果餓了熱一熱就能喝了。」
「放心,我家那三個小鬼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照顧孩子難不了我,這孩子沒有媽,光喝牛女乃不夠營養,可以吃一些嬰兒米粉之類的。咦?刑先生,這孩子不是個男孩嗎?」
「是啊,怎麼了?」
刑風不解方太太為何有此一問。
「那為什麼穿的是女嬰的衣服呢?」方太太抱起白路寒左看右看。
刑風一愣。
「這是女嬰的衣服?」
男嬰女嬰的衣服有什麼不同嗎?他買的時候覺得這一系列的很適合寶寶,雖然有點大,但想到寶寶長得快,就還買了三套之多。
「當然了,而且這還是比較大一些的女嬰穿的,男嬰的褲子有開口,是,穿起來比較容易尿尿。」
方太太經驗老道地說。
一番話下來卻讓白路寒綠了臉。
開、?!不是要他穿吧?那種恥辱的東西穿在身上……他寧願去死!
「哦~~~還有這個區別呀,」刑風恍然大悟,「那他現在身上的這套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只是不那麼方便,不過墊了尿片應該沒關系。」
「那就好。」刑風點了點頭,心里卻開始在盤算下個月的開支。寶寶是男孩子,始終穿女嬰的衣服可能也會不高興,雖然那個牌子的嬰兒服很貴,但最受媽媽們歡迎,不如再省一些去買幾套男裝吧。
好在白路寒听不見刑風的心聲,否則一定會氣到血濺五步,上演好萊屋巨片《狂嬰大作》。
和那個鷗巴桑待了一個下午後,笨男人總算來接他了。
「寶寶,我找到了一個翻譯兼寫稿的工作,薪水可能不高,但絕對足夠我們吃喝,更重要的,我可以天天陪你了。」
刑風不管嬰兒听不听得懂他的話,徑自開心地說道。
有什麼好高興的?白路寒可沒一點好氣。要他天天面對這張乏味的臉,還真是一大折磨!說來也奇怪了,笨男人難道沒有女朋友嗎?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是很愛往外跑才對,他卻情願一整天陪著個小嬰兒,還沒結婚就當上女乃爸,胸無大志,沒點出息!這種人最適合一直平淡到老死直至被人遺忘,甚至連墳墓都可能被人打做地基,白路寒苛刻地評價著。他在商界向來以毒舌聞名,罵人毒辣不留情面,偏偏又針針見血令人無回擊的余地,再加上他手段強硬陰狠,所以才會被戴上一個「冰火之狼」的美名。
遺憾的是,這匹冰火之狼目前非但沒有爪子,連罵人的能力都被咿呀咿呀給剝奪了。因此白路寒只能氣在心中口難開。
「寶寶,你不喜歡喝牛女乃,今天我听了方太太的建議,買了些別的東西給你換換口味。」
刑風邊說邊從超市的袋子里取出一包包東西。
白路寒一看,立刻嗤之以鼻。
嬰兒糊,嬰兒粥,嬰兒米粉,嬰兒麥片……
這種東西能吃嗎?
嬰兒嬰兒!他就恨死了這兩個字!一個四個月大的小東西,在英文里連人都談不上,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讓人擺布,想起來就有夠慪氣!
至今為止,白路寒仍對洗澡和換尿片這兩件事耿耿於懷。想到如果沒法恢復原狀,這樣可恥的日子還得繼續下去,心情就郁卒得要命!
「寶寶,來吃一口。」
刑風煮好了一碗嬰兒粥,試過溫度以後就開始哄白路寒吃。
白路寒嫌惡地看著那個小小的調羹。有沒搞錯!他剛才試吃的時候用過的耶,居然還拿來讓他用!真不講衛生!白路寒的潔癖因子又在作怪了。他閉緊嘴就是不張開,看他能拿他怎樣!
「寶寶乖,張口呀,我試過了,不燙舌頭的,味道也還不錯。」
刑風好言好語地勸道。
就是因為你試吃過我才不要啦!而且什麼嬰兒粥,糊糊的一片,真惡心!
白路寒不僅有潔癖,嘴巴還相當挑,搞得家中兄弟和他吃飯時經常氣到跳腳,他能忍耐這幾天實屬情非得以。
「寶寶,不吃飯會長不快喔。」
刑風將一調羹粥遞到白路寒的面前。
白路寒索性把臉別向一邊。反正也沒胃口,不到餓到不行他堅決不吃!
可惡!全拜這嬰兒體所賜,不能說話,不能走路,更過分的是連吃都受限制!
「寶寶……」刑風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放下碗,「那餓了的話一定要叫一聲喔。」
寶寶不吃沒法子,他可不能不吃。
盡管沒什麼胃口,刑風還是取出一包泡面泡上。吃了東西才有力氣工作,工作了才有錢賺,有錢了才能讓寶寶過好日子,刑風的願望就是這麼一點。
已經連續一個月了,他就吃這個?
白路寒疑惑地看著那碗泡面。這種東西姑且不說營養,里面放的材料對人體有沒有害都不肯定,居然還有人拿它當一日三餐吃個不停,口味都沒見他換一下。連帶的他也跟著倒霉,連續喝了一個月同一個牌子的牛女乃。
不懂生活的人,就是沒知識的人!
白路寒又下了惡毒的評語。
沒知識的人也就是最愚蠢的人,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還能有什麼前途可言?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笨男人的前途不就已經被他否定了嗎?
吃好後,刑風把從出版社帶回來的資料攤開到書桌上。
「寶寶,我得開始工作了,你先拿這些玩好不好?」
不知道白路寒對什麼感興趣,他把可以讓他踫的東西都擺出來,玩具啦,小圖冊啦等等全放在白路寒的小靠墊周圍。
等刑風回過頭去埋首工作,白路寒才認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東西。嘖!全是些哄小孩的玩意,他這個「大人」怎麼可能會有興趣拿來玩嘛?這種落伍的玩具,早八百年就被淘汰了。據白家的管家所說,他從小就不愛玩這類東西。小圖冊嘛,簡單的幾筆就算畫了嗎?幼稚得可笑!
咦?那是什麼?白路寒發現不遠處有一本好像相冊的東西。他充分發揮四肢運動,爬呀爬,短短的距離爬了他好久。是相冊沒錯,與其玩那種無聊的東西,不如看看這個打發時間,也好瞧瞧笨男人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人一小力氣也小,翻個相冊怎麼都那麼困難?
好不容易翻開了封面。噢,真的是笨男人!好老土的打扮,總都是一成不變,沒品位!
白路寒一邊看一邊批評。
相冊里除了笨男人,最多的還是一個女人的照片以及他們的合照。女朋友嗎?不對呀,都沒見來找過他。而且……越看他們越覺得有些相象。親戚吧?
「寶寶,你在看什麼?」
刑風的聲音突然在身旁響起,嚇了白路寒一大跳。
這笨男人走路都沒有聲音嗎?殘害小嬰孩柔弱的心髒!
只有這種時候白路寒才承認自己是嬰兒。
「想念媽媽了嗎?」
刑風抱起白路寒,凝望著相冊上已逝去的人兒,心中思緒翻滾。
媽媽?對了,笨男人自稱舅舅,那他的姐姐就是身上這個嬰兒的母親,也就是照片上的女子了。
白路寒不禁多瞄了兩眼。唔,還算漂亮,可惜就是有些柔柔弱弱的。
「舅舅還念高中的時候,外公外婆就因為車禍去世了,你媽媽,就是舅舅的姐姐憑著一個女子之力,供我上大學,她雖然外表柔弱,但卻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子,漂亮,聰明,能干,一同工作的人都很喜歡她,直到她遇上那個男人……」
刑風原本悲痛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憤恨,接下來的他實在是無法訴說下去。那個欺騙姐姐的男人,就是寶寶的父親,可誰又願意有這樣一個惡劣的父親?寶寶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很傷心的……
看到刑風那復雜的表情,白路寒憑借敏銳的觀察力和第六感,一猜就猜到十有八九是某薄命女慘遭負心漢遺棄的中國傳統戲碼,而且極有可能就是這個嬰兒的爹。
輕撫著相冊上的照片,刑風又忍不住落淚。這麼堅強美麗的姐姐,就因為那個男人而斷送了自己大好的生命……為什麼世界上偏偏就有這樣子的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根本不去想別人是不是也一樣玩得起!
白路寒不舒服地承受著頭頂上下起的小雨。
這個笨男人怎麼這麼愛哭?他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兒有淚不輕彈嗎?丟人!
「雖然媽媽選擇了這樣的路子,但也請你一定要相信,她是個好女人,好姐姐,好母親……」
刑風摟緊了白路寒,淚珠猶如斷線的珍珠。
白路寒好不容易抬頭,卻撞上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眸。
宛如帶霧的湖泊,映著墨色的蒼穹,幽幽星幾許,含雲帶露,供愁獻恨,夢里漣漪無數……
白路寒甩了甩頭,想甩掉心中一些異樣的感覺。
剛才究竟怎麼了?都怪那個笨男人說著說著自己就哭起來了,害他也跟著怪怪的。他從來不覺得男人哭泣是一件很值得贊賞的事情,相反還覺得相當可恥!可是,為什麼……剛才他居然會覺得笨男人的淚顏有那麼……那麼一點點的……一點點的……可愛……?
可愛?!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稱之為可愛?
打住打住!
開什麼玩笑!雖說他的身體現在是小嬰兒,但頭腦可是成年人的頭腦耶!千萬不要受到返童化的波及,否則他可就徹徹底底和一個嬰兒沒什麼分別了。不管如何,他堅信自己是個成年男子,總有一天還是會恢復成原樣的,這個笨男人不過是他暫時的監護人兼保姆而已,所以他就算可愛到流油都不關他的事。
方才哭完了之後,笨男人給他喂了那見鬼的嬰兒粥,說什麼該到寶寶睡覺的時間了,就不顧他的反抗,把他放回到搖籃去,然後自己又埋頭工作去了。白路寒躺在搖籃里想翻身,身體卻沈重得不受大腦的控制,,只得胡亂地動動小手小腳。嬰兒的身體還不是一般的麻煩,連翻身都還不會,那他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走路呀?從車禍那天到現在好像已經蠻久了,他原本的身體究竟在哪里?該不會已經被當成尸首給燒成一個黑瓦盆了吧?
白路寒越想越毛骨悚然。
他的腦海中逐漸地浮現這樣一副畫面︰
一個偌大的靈堂,正中央掛著他一張英俊無比的黑白照,四周圍插著蠟燭,花圈擺了一大圈,上面貼著什麼白副總裁永垂不朽精神長存XX公司XX集團獻上的條幅,一群別著白花戴著黑袖套的人排成幾個隊列,一一向死者及其家人鞠躬致敬。送葬曲緩慢而憂傷地響起,頓時哀鴻一片。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然後和家人握手。
他的總裁老大理所應當站第一個,向來淡泊的他不曉得會不會為了弟弟翹辮子而落淚,看在同父同母的份上,也許有那麼一兩滴吧……才怪!還有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同父異母的二哥也應該會到位吧,不過要那張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悲傷甚或哭泣……希望渺茫!再來就是一票堂兄弟表兄弟,怎麼想個個都是吝嗇得擠不出一滴眼淚的家夥!尤其是天生八字與他不和的堂弟白仲尋,搞不好一出靈堂就開始放鞭炮,頭七沒到就把他的房子據為己有,要知道他覬覦他那棟銀灘別墅已經很久了……嗚……過分!
啊啊!不能想下去!
要真是那樣就太可怕了!他不要呀!他明明就還活著,根本沒死嘛。白路寒欲哭無淚地扯著小被子發泄。可惡的搖籃!可惡的嬰兒床!可惡的小被子!可惡的卡通圖案!可惡的嬰兒米粥!可惡的……可惡的嬰兒身!
不行!與其坐而思,不如起而行。得想個辦法回到白家去探探情況,否則他就會列入死亡黑名單了。當一個活死人……那可不是他的專長!再加上他平日好事沒做過一件,所以也絕對不要指望他那一票兄弟會在初一十五給他上香燒錢。良心這東西人人都有,可上帝他老人家就偏偏忘了塞給白家那一群人!其中也包括他,想當初老爹翹掉的時候就沒一個人哭泣──當然,誰叫他一大把年紀還尋花問柳,結果心髒病復發倒在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女人身上,成為一個死在牡丹花下的風流鬼,算是遂了老頭的心願吧?所以沒什麼好哭的,該干什麼干什麼。
可怎麼樣才能回到白家呢?依他目前的情況,起個床都得要人抱,除非他會瞬間移動,否則別想回到白家去!
白路寒煩惱地嘆了一口氣,小小的眉頭蹙得緊緊的,小腳無意識地踢蹬著。
就算回到白家,見到老大,他又不會說話,怎麼告訴老大他就是老三?
而且,老大會相信嗎?任何人遇到這種情景都會以為對方神經不正常吧?不過,老大非一般人,不能拿普通人的標準衡量他,搞不好他會相信也說不定。
啊──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