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麻木地任由他人擺布,要她吃她就吃,要她睡她就睡,整個人不言不語,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隨著婚期的逼近,洛家堡張燈結彩地顯得熱鬧萬分,上門祝賀的賓客更是絡繹不絕,人山人海。時間隨著賀禮一份份送來,逐漸堆滿了整座閣樓里慢慢流逝,終於到了成親之日。
這一天,胭脂沉靜得近乎冷漠,身穿稍早丫鬟們為她換好的嫁衣,端坐在銅鏡前讓彩兒梳著一頭烏黑柔亮的長發。
「小姐,你瞧,這嫁衣穿在你身上多好看啊!上頭的繡工精致無比,把小姐襯托得更美了!」彩兒熟練地將胭脂的一頭青絲綰起,輕輕插上一根翡翠玉簪固定好,再替她戴上鳳冠,一排排成串的小珠玉隨即掩蓋了胭脂的清顏。
她一動也不動,手中緊緊握住少仇送她的玉佩,仿佛這樣就像是少仇在她身邊陪伴著她似的。
上窮碧落下黃泉!少仇,你放心,胭脂馬上就帶著孩子來陪你了,咱們一家三口也好有個伴……
「小姐……你是不是還在生彩兒的氣?」彩兒原本不打算提這事兒的,她知道自己愧對小姐所托,但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啊!當時老爺威脅要將她賣入青樓,她不答應行嗎?難道真叫她去過那種受萬人欺凌的皮肉生涯?眼淚一顆顆地冒出,她哽咽道︰「彩兒知道是自己不對,但就算小姐再怎麼生彩兒的氣,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啊!小姐……你就好好跟著周少爺吧!彩兒看得出來他也是真心喜愛你的啊……」
她依舊听而不聞,雙眼漠然地盯著手中的玉佩。
「里頭好了沒?花轎已經來接新娘子了。」媒婆站在房門外催道。
「好了好了。」彩兒急急忙忙拭去淚水,扶起小姐往外走去。
胭脂被動地讓彩兒帶著走,來到堡外候著的迎親隊伍前,照慣例新娘子應該先向爹娘拜別,再上花轎。可是眾人等了又等,胭脂就是杵在那兒,像尊石雕似的一動也不動。熱鬧滾滾的氣氛霎時冷卻下來,洛父的笑容僵在臉上,不敢相信胭脂居然這樣當場給他難堪!
「呃……胭脂,你還是快上轎吧!誤了拜堂的吉時可不好。」洛母乾笑幾聲,握住胭脂冰冷的雙手道。
「那岳父、岳母大人,小婿這就帶胭脂過門了。」身穿一襲紅袍褂,周青儒順著洛母的話,松了口氣道,企圖一掃這尷尬的氣氛。心中納悶,一向乖巧的胭脂妹妹是怎麼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胭脂隔著珠簾,盯著娘親一雙拉拔她長大的手,熱淚涌上眼,她雙手緊緊一握,算是給娘最後的道別吧……對不起……娘……請原諒女兒的不孝……
胭脂讓彩兒扶上了花轎,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一手輕撫著系在腰間的玉佩,耳中充斥著花轎外敲鑼打鼓的喜樂。隨著花轎漸行漸遠,胭脂的思緒也緩緩地飄向少仇,她的唇邊泛起一抹淒笑。若這是為她與少仇所吹奏的話,那該有多好……
突然,花轎猛地一顛,停頓下來,外頭吵鬧一片,胭脂仍是事不關己地靜坐花轎之內,絲毫沒有一丁點兒好奇,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事值得她留戀了。
「請問這位兄台有事嗎?」轎外,周青儒疑惑地看著眼前攔住迎親隊伍的男子,客氣地問道。
而站立在花轎旁的彩兒一看清來人,忍不住驚呼︰「寅少爺?!」怎麼回事?寅少爺不是死了嗎?她親眼看見老爺一劍刺穿他胸膛……
胭脂听見彩兒的呼喚,渾身一震——少仇!難道他沒死……一掃剛才無神的面容,她刷地一聲掀開紅帳,既期待又害怕地撩開覆在眼前的翠玉珠簾。
「少仇!」胭脂驚喜萬分。
周青儒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再望向站立在不遠處的俊逸男子,心中頓時有些了然。
「唉喲!新娘子怎麼還沒進夫家門就下轎了?這是會招來厄運的,三小姐你快回轎內啊!」媒婆在一旁著急地揮著紅喜帕,要她趕緊進轎。
胭脂無視於媒婆的反應,飛奔到寅少仇身前。「少仇……少仇……真的是你!你沒死!」她喜極而泣地投進他懷里,習慣性地將臉蛋貼在他跳動的心口上,這舉動能讓她更加確定地知道,少仇沒死!少仇回來找她了!
「我沒死……你很失望?」強忍住胸口的一陣激蕩,他冷峻著臉,將她拉離身旁。「不過,絕對不會比我更失望!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將我當猴子耍著玩你很開心?」語畢,他用力一甩,使得胭脂整個人跌坐在地。
「少仇……你、你在說些什麼啊?」她尚無法從他絕情的舉動中恢復過來。「難不成你認為是我故意叫爹爹去傷你的?」
「又來了!洛胭脂,你以為我還會再次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嗎?少擺出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我已經知道,原來在你這張天仙般的面孔下,竟有著如此惡毒的蛇蠍心腸。」寅少仇咬牙切齒地忿道,漠視著心中突然涌起的罪惡感……不!他不可以心軟,他要牢牢記住胭脂根本就是個不值得他愛的女人。
「你來這兒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些?少仇,我還以為你是來帶我走的……」胭脂痛徹心扉地哽咽著。事情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與少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夠了!別再演戲了好嗎?」他眼中的冰寒凍得她渾身顫抖。「胭脂,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高超的演技,若不是我已受過一次騙了,到現在我肯定還會像個傻子似的讓你耍著玩!」帶她走?沒錯!他起先的確曾萌生那股沖動,但在初見她的剎那,那股沖動全部瓦解,泉涌的怨恨替代了它。此刻,他只想狠狠地傷她,讓她也嘗嘗他所受過的椎心之痛!
「我沒有!我沒有演戲,也沒有耍著你玩,更沒有叫爹爹去傷害你!沒有!沒有……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少仇,我一直都是毫不保留地付出我的真心去愛你啊!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他犀利的言詞攻擊,句句叫她肝腸寸斷。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一直掉落,她雙膝一軟,癱坐在地。
周青儒見狀連忙沖到胭脂身旁,輕柔地扶起她,心中大致也了解到他們之間的糾葛情愛。
「寅少爺,你、你真的誤會小姐了,那天夜里的事全跟小姐沒關系啊!」彩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到小姐為她受苦,連忙跪在寅少仇腳邊泣道。「都是彩兒不好……」
他冷凝著臉不語,嘲諷地看著周青儒對胭脂那股呵護的勁兒。自己真的誤會了胭脂嗎?可是胸中那股莫名的怒氣與怨氣再度令他……口不擇言。
「我知道今天是你嫁進周家的大好日子,所以我是特地來恭喜你的。洛三小姐,恭喜你終於如願所償地嫁進周家了。」
胭脂推開扶著她的青儒,摘下鳳冠丟在一旁,倏地抽出發髻上的玉簪,抵住自己的脖子,霎時,一頭又黑又亮的長發披散下來。「少仇!你怎能那麼說?一直以來,除了你我根本不打算嫁給任何人,我早就打定主意要同你一塊赴黃泉了,帶著我們的——」她的話在見到從少仇身後緩緩走出的美麗女子之後,戛然而止,胭脂一個用力過度,玉頸慢慢滲出血絲來,但她絲毫沒有感到痛楚,因為上的痛,怎麼也比不上心痛。
少仇身邊為什麼跟著一個女子?她是誰?少仇帶著她來做什麼?
寅少仇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問,冷笑一聲,摟過身邊的女子,為了能更徹底地傷害她,他什麼都顧不了了……「你听清楚了,胭脂,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是地龍幫的大小姐。」他一咬牙,衣袖一揮,摟著身旁的女子曲沅沅轉身揚長而去,寅少仇的心整個糾成一團,他不忍看胭脂倏地刷白的面孔,她眼中的心碎、不信、悲淒皆令他感到旁徨,難道他真的錯怪了她?不……親眼所見!親身經歷!說什麼他都不會原諒她的背叛。
彩兒哽咽地望向小姐,再次被心中濃濃的愧疚感淹沒。「小姐,對不起……彩兒知道就算說再多句對不起,也無法挽回什麼……可是……真的是千萬個對不起啊……小姐……」
「胭脂,你還好吧?」周青儒為她渾身所散發出的沉沉悲傷感到心疼。同是身為愛胭脂的男人,那寅少仇怎能忍心這樣傷害胭脂。
「為、什麼……」胭脂手一松,翡翠玉簪應聲落地,在地上摔成兩半,她淚流不止,渾身顫抖地緩緩跪倒在地,不顧眾人的圍觀與指指點點,她「啊」的一聲,尖叫出來,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生平第一次,她嘶吼著,將心中所有的悲傷全化做一道悲吼,直沖上天,久久不停。
*****
「寅大哥,你要出去?」曲沅沅站在房門口,擋住了寅少仇急急忙忙要出房門的身影。「等會兒我們就要啟程回山莊了,你還要去哪兒?」
他無言地轉身走回房里。
「我知道,寅大哥……」她跟著踱進房中,從懷中掏出一條手絹來。「是去找這個吧!你剛剛忿然丟棄在路上的手絹。」
「你……」少仇看到她手上的那條手絹,面色微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舍不得,所以才在你丟了它之後再撿回來,省得你又回去找。」沅沅攤開手絹,盯著手絹上用紅絲線繡出的「胭脂」二字。「既然心里還是那麼愛她,為什麼要做出那種傷人的事呢?」
「拿來。」少仇一把搶過手絹塞進懷中。「我不想再提她了。」
「就算口里不提,你腦中還是會想啊!對不對?寅大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喔!只要你趕去阻止——」
「沅沅!你到底想怎麼樣?」真令人受不了,沅沅為什麼要這樣一而再的提起他不願再去想的傷心事呢?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過沖動了?我總覺得胭脂姑娘看起來不像你說的那種人。」沅沅蹙眉道。雖說她心底喜歡寅大哥,若胭脂姑娘與寅大哥鬧翻了,那更是給了她一個留在寅大哥身邊的好機會,可是……唉!她也不曉得要怎麼說才好,看寅大哥因為胭脂姑娘的事那樣痛苦,她也為他感到難過。「你是不是該給她一個機會解釋清楚呢?」
「我們之間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寅少仇別過頭去,不想再深入去想這件事。目前他腦中一片混亂,根本無法清楚地去思考事情。「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談,這件事情就讓它到此為止吧!時間也差不多了,下去找翔叔,準備啟程回火焰山莊吧!」
「寅大哥……」曲沅沅擔憂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這件事不談,並不代表它就不曾存在啊!況且事情真的能到此為止嗎?她不禁為寅大哥的未來感到憂心仲仲。
唉!胭脂姑娘如今應該成為周家莊的少莊夫人了吧……
*****
「儒兒,發生了什麼事嗎?你們怎麼現在才到?都誤了吉時了……」周母著急道。
周青儒沒有按照禮俗用紅綾布將新娘子牽進門,反而用手扶著她走入,讓滿室觀禮的賓客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沒事的,娘,倒是胭脂妹妹這一路奔波,也累了,我先帶她進去歇會兒。」
「說這什麼話!」周母知道每位賓客都拉長了耳朵想听他們說些什麼,所以刻意壓低聲音道︰「好不容易將她迎過門了,當然得先拜堂成親啊!況且從洛家堡這一路到咱們周家莊也不過幾個時辰,說什麼路途奔波?人家會看笑話的!」
「娘!總之拜堂這事先緩一緩再說。」他無奈地對周母匆匆丟下一句,連忙帶胭脂進入新房內,唯恐讓大家看出胭脂的不對勁。
豈料就在要進入偏廳的那一刻,胭脂突然掙開他的手,再繞回宴客的大廳。
眾人皆因她突兀的舉動愣住了。
「成親……我要拜堂成親……」胭脂用力摘下鳳冠,讓長發披瀉下來,在大廳上甜笑著喃喃說道。「我要與少仇成親……」
周青儒一驚,就要抓回她。
自從剛剛在路上被寅少仇這麼一鬧後,胭脂就變得瘋癲,害得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本想趕緊將她先帶回家再做打算,沒想到還是發生了這種事……
咦?她不是人人贊賞的洛家堡三小姐嗎?賢淑又達禮?大廳上立即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听得見,有志一同地望向周母。
她面色鐵青,怒道︰「儒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是不是娶錯媳婦了?哪弄來的瘋婆子,好在你爹爹因公務纏身趕不回來,否則這還得了?」
他不語,趕緊抓回胭脂就走進偏廳,進入新房里,彩兒白著臉也連忙跟過去,留下周母一個人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直發抖。
「呃……各位,很抱歉請你們先等一等,我去去就來。」周母對著眾人陪笑著,一轉身即變了張臉,打算找青儒好好地問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新房內,四面牆上全貼滿了大大的紅「-」字,胭脂像發狂似地撕著。
「小姐……小姐……」彩兒緊緊拉住她。「你不要這樣啊!小姐……」
「不要……我不要成親……我不要成親……」眼眶又溢出淚來,胭脂轉而搖晃著彩兒。「彩兒,求求你告訴爹爹,別逼我成親……」
「小姐……」彩兒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也跟著她一塊兒掉淚。
周青儒皺著眉走過去拉開胭脂搖晃著彩兒的手。「胭脂?胭脂你冷靜一點,沒有人會逼你成親。」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全是事實?
洛伯父一點兒都沒對他透露,想起今早他還滿懷喜悅地上門迎親,誰知道居然……居然會變成這樣……「胭脂,不會有人逼你成親的。」
「真的?不!你騙人,爹爹不會放過我的,他不會放過我的……」胭脂哭喊著推開青儒就往外沖去,在房門口與正要進入的周母撞個滿懷。
「娘。」周青儒連忙扶起跌倒在地的娘親。
胭脂則縮成一團跪坐在地上哭泣著,那斷斷續續的抽氣聲,讓彩兒及青儒听了也不禁鼻酸。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儒兒,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周母狠狠地瞪了胭脂一眼,拉過青儒問道。
「娘……這、這說來話長……」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啟口,難道要說是胭脂妹妹另有愛人了,還硬生生地被她爹拆散,被迫嫁給他?這樣一來,愛面子的娘親會氣死的。
「那你就給我長話短說!」
「娘,總之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娶胭脂就對了。」既然那男子已經拋棄了胭脂,那他樂得願意照顧胭脂下半輩子。
「住口!我不準你娶這個瘋婆子。」一想到這她就氣,簡直是丟盡了他們周家的臉,居然娶了個瘋婆子進門,她還一直以為這洛家三小姐有多麼好、多麼乖巧呢!原來全是坑人的!
「娘……」他無奈地喚道。
就在此時,胭脂突然吐了起來,周母無法置信地瞪大眼看著地上的穢物,這對愛乾淨的她更是一大打擊。
「你……你……儒兒!我死都不準你娶她!」
「胭脂你怎麼吐了?肚子不舒服?要不要我請個大夫來看看……」周青儒無視母親的怒語,低子關心地看著胭脂。
她溫柔地笑出聲,雙手撫著尚看不出任何跡象的小月復。「是孩子唷!我有了少仇的孩子……」
周青儒正要扶起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胭脂有孕在身?是那名男子的?
「什麼?她居然還敢帶個野種進咱們家?儒兒!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不能娶啊!」周母一听立刻尖叫出聲,她絕不答應這門親事,當初她是瞎了眼才會請人上門去提親。
青儒只猶豫了一會兒,立刻下定決心道︰「她怎麼樣都無所謂,我只知道我要娶胭脂。」
「不行!儒兒你是鬼迷了心竅不成?她肚里還有別人的孩子啊!」
「彩兒,你替胭脂整理一下。」他渾然無視娘親的怒吼,對胭脂柔聲道︰「等會兒我們馬上拜堂成親好嗎?」
「拜……堂……」胭脂眨了眨眼,也眨去了乍听到他話時的感動及復雜心情。
「那、那小姐,彩兒立刻為你梳頭。」彩兒拉起小姐,心中高興著周少爺不計前嫌願意接納小姐。
「不要!我不要梳頭!」她撩起披散的長發陶醉道︰「少仇說最愛看我披散著頭發的樣子了,我要一直這樣等著他來接我……」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她兒子願意娶她已經是犧牲了,她居然還不嫁,雖然這正中她下懷,但她仍見不得兒子受委屈。
周母翻箱倒篋找來一把剪刀,沖向胭脂。「我要剪了你這一頭亂草……」
「不要!不要剪我的頭發,不要!少仇救我……少仇……」她搖頭掙扎著,雙手胡亂推著周母,兩人糾纏在一起,在混亂中,胭脂原本粉女敕無瑕的臉被氣憤的周母劃出好大一個血口。
「嗚……不要剪了……嗚……我的……臉……好痛……」
周青儒終於反應過來,倏地拉開了周母,奪下剪刀,心疼地看著胭脂受傷的臉頰。
「胭脂……」他朝她伸出手來。
「哇!不要……不要過來……」胭脂猛然退了兩大步,身後抵住床鋪,護著已然參差不齊的發梢,滿臉慌亂,抖得像風中落葉。「嗚……少仇救我……」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小姐……你流了好多血……」彩兒連滾帶爬地到她身邊,抓起袖口用來按住她血流不停的傷口。
「哇!走開,你們都走開……不要看我!」胭脂推開彩兒,整個人陷入瘋狂。
「胭脂!你不要再這樣了,我知道你沒有瘋,你是故意的,故意這麼做好讓我不能娶你。為什麼?難道我就真的比不上寅少仇嗎?你不要忘了,他已經有未婚妻,他已經不要你了。」周青儒忍不住大吼。
「不,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過來……」她抽出掛在青儒床頭的佩劍,指向緩緩走近她的周青儒,喘息著哭喊。「我愛他!我愛少仇……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讓我站在幸福的雲端後,又狠狠地將我推下地獄深淵……為什麼要對我開這麼大的一個玩笑?讓我遇見他……卻又……」她咬著下唇,心痛難耐。
若從一開始她就沒遇見過他,那這輩子就這樣過了,她無所謂……可偏偏她遇見了他,也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她已無法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去投入另一個新的人生。「為什麼?少仇,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她大叫,雙手緊握住劍把,閉起眼來就往前刺去,房內立刻充斥著周母狂亂的尖叫聲。
胭脂慢慢地睜開眼,迷蒙地看著周青儒捂住噴出血的胸口緩緩倒下。
「儒兒!儒兒!你這瘋婆子居然敢傷我的儒兒!」周母撲到他倒下的身軀旁哭吼著。「來人啊!把這瘋婆子綁起來架回洛家堡去!若儒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跟著陪葬!」
「對不起!周大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她也不禁呆了一下,手一松,長劍 啷一聲掉落在地,胭脂雙眼不停地流下淚來,哀戚地哭泣著。「對不起……」
「小姐……」彩兒這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若是時光能夠倒轉……那麼,就算是要她死,她也願意為小姐完成心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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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三小姐大鬧周家莊一事立即傳得滿城皆知,人人皆不敢相信那個總是溫和
有禮的胭脂小姐竟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人之舉。尤其是洛父,眼見自個兒的女兒慘遭退婚,不僅大大丟了洛家堡的臉,還傷了人家兒子,這叫他還要如何做人啊?
洛家堡大廳內,洛父氣得摔椅子,指著依然是一副瘋癲模樣的胭脂破口大罵。
「你……你瞧瞧你現在這是什麼模樣?早知道你會這麼不知恥,在你生下的那時我就該先殺了你。」
胭脂跪坐在地上撫著肚子痴笑著,一頭長發被周母剪得長短不齊,臉上布滿著早已乾枯的血跡,一道猙獰傷痕更是不留情地盤踞在她粉女敕的右臉頰。
洛母在一旁為女兒的遭遇哽咽哭泣,怎麼說胭脂也是她十月懷胎生的,如今成了這模樣怎不叫她心疼!飄紅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氣得老爺叫初陽趕緊去將她抓回來……唉!總之,現在他們洛家堡上上下下是亂成一團啊!
「哼!洛堡主,你最好是還給我們周家莊一個公道,居然嫁了個瘋女兒進我們周家?敢情你是將周家莊當成瘋人收容所了?」周母冷笑,她拚死也要為兒子討回個公道。幸好青儒福大命大,大夫說那一劍若再刺深幾寸,就會傷及心肺,到時就算連大羅金仙下凡都救不回來,哼!休想要她輕易地饒過那個膽敢傷害她兒子的女人!
「周夫人,你放心,我洛雲天做事從不偏私,就算她是我的女兒也一樣。」洛父看向胭脂,硬是忽略心中猛然閃過的一絲憐惜。「從現在開始,我洛雲天只有兩個女兒,來人啊!將她給我趕出洛家堡,任她在外自生自滅。」
「老、老爺,求求你讓我跟小姐一塊兒走吧!老爺……」小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彩兒自覺難辭其咎,希望老爺能讓自己陪在小姐身旁照顧她。
「哼!你這死丫頭,當初要不是你一直幫著她瞞我,今天也不會弄到如此地步,好!你想跟她一起走,我就成全你。來人,將她右腳打斷,一起丟出洛家堡。」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她知道這是老爺手下留情,不然早將她亂棍打死了。
「這還差不多。」周母滿意地領著一干家僕離去。
被打斷右腳的彩兒與胭脂便被趕出了洛家堡,而且再也不能在洛家堡方圓十里內出現。臨走前,洛母哭哭啼啼地偷偷塞給彩兒一些銀兩,叮嚀她要好好的照顧小姐。
彩兒一手撐著拐杖,一手牽著小姐站在洛家堡外,望了最後一眼後,她帶著小姐毅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