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榛,起床了,該上學了。」
床鋪上的小男孩轉身背對著頻頻叫喚的少婦,拉起深藍色的暖被索性蒙住了頭。
「小榛——」這孩子的拗脾氣到底是遺傳自她呢,還是遺傳自他的父親?桑羽文滿臉的無奈。
「你騙人!我不要上學了。」桑榛埋在被褥里悶悶的喊著。
「小榛,你不听話媽媽不理你了哦。」桑羽文只好恐嚇兒子。
「不理就不理,反正爸爸也不要我,你再不理我,那……那我學小榮當個壞小孩好了!」桑榛孩子氣的吸著氣,他班上的小榮是個麻煩人物,不交作業,考試總是包辦全年紀最後一名,上課被罰站……在桑榛小小的心眼里,像小榮這樣不愛讀書的小孩就是壞小孩了。
「爸爸……不是不要小榛,他只是……」
「他只是很忙,忙得沒空來看小榛。你總是這樣說,可是別人家的爸爸再忙都會回家過年,我們家的爸爸從來不回家過年。我不管,我要爸爸!」他多羨慕小榮啊!小榮的爸爸會帶他去釣蝦場釣蝦子,到路邊攤打香腸……還會說一些教學校女老師花容失色的三字經,跟他媽媽平時教他的人之初,性本善完全是不同的版本。
暗嘆了口氣,羽文的愁緒糾緊了雙眉。
半晌沒听見媽媽叨念著他去上學的聲音,桑榛疑惑的拉低被褥露出那對像極了袁暮青的漂亮眸子。
桑羽文沉默的望著它,父子天性,她是不是該把小榛還給暮青?
只是……打她父親三年前因病過逝後,她的母親便發願青燈古佛,住進寺院修行去了。看著母親適應良好,她也就隨母親的心思不再堅持接老人家回來住在一起。這三年來只剩小榛和她作伴,如果把小榛送還給暮青,那她……
「好啦,好啦,我去上學。小榮說得沒錯,女人真愛哭。」桑榛對惹得媽媽掉淚雖然有些自責,但他那張嘴就是偏愛逞強,這點倒是完完全全遺傳自桑羽文。
聞言,桑羽文慌忙的伸手模向臉龐,果然……這麼多年了,每次一想起袁暮青她總是不知不覺的就流下淚來。
有時她會特地南下高雄只為了偷偷看他一眼,但是見著了又如何?他的落寞總是扯痛她的心。
他為什麼還不結婚!有時候她滿怨他的。如果他結婚了,也許她的思念會漸漸淡化,她的自責與歉然會少些負擔。他還在等她嗎?他還……愛她嗎?她常常貪心的臆測他的心意,也相同的將自己更推進痛苦的深淵。
她開始強迫自己不再南下偷偷的去看他,可是上了小學的小榛卻突然向她要起了爸爸。其實孩子長大了這問題自然會浮出台面,只是她真的不知該如何向兒子解釋這一切,這種無奈的情感糾纏不是小孩子能了解體會的。
「媽——我的早餐呢?」自己穿好校服的桑榛自動自發的找著早餐準備上學,猴急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方才鬧脾氣不想到學校的他。
「哦!」回過神來的桑羽文趕緊跟進廚房。
「媽,以後你能不能給我零錢讓我自己去買早餐,人家小榮的爸爸都是這樣……」桑榛開口閉口全是別人家的爸爸怎樣又怎樣。
桑羽文看了滿眼欽羨別人的兒子的臉,心中不停做著取舍……
袁暮青回到台灣的第一個晚上,袁虹虹的第一任男友,也是袁暮青未來的妹婿便抓著一瓶日本清酒朝他書房而來。
「大哥,喝一杯?」劉兼鈞漾著很深的笑意進門,高舉著手中的清酒問道。
又是日本酒!一朝被射咬,十年怕草繩的袁暮青趕緊搖頭,「白天時候已經答應了你和虹虹的婚事了,所以……不用奉承巴結我,好好照顧虹虹才是要事。」他甩動手中的筆,似笑非笑的說道。
好難看的笑容,他不會還不甘心將虹虹交給他吧?劉兼鈞心里忖著。
「還有,別喊我大哥,瞧你的年紀並不下于我,別把我叫老了。」袁暮青繼續調侃道。
「你原來是嫌我的年紀才不想讓虹虹和我在一起?」劉兼鈞撇撇嘴,他也不過大虹虹……十歲罷了。
「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沒份正常的工作教我怎能放心。」當時虹虹介紹她的「男朋友」時,連他的工作性質都說得「離離落落」,他這個做大哥的會贊成他們交往才怪!
劉兼鈞會心一笑,人家兄妹情深他怎能怪人家小心不蝕本?「我向你保證,我會好好疼愛虹虹,你可以放心了。」
「也只好如此羅,誰教我家妹子愛慘了你。」虹虹有好的歸宿他真的很欣慰,依楊哲轉告他的話看來,劉兼鈞對虹虹真的很用心。
「大哥——」
袁暮青很快的皺眉瞪人。「叫我的名字好嗎?」
劉兼鈞趕緊改口。「暮青,虹虹叫我來向你招認一件事,你的車子被她撞爛了。」
「什麼!」袁暮青丟下手中的筆倏地站了起來。
「放心啦!她沒受傷。」袁暮青的反應的確嚇死人,難怪虹虹推他進來當人肉盾牌。
「可是我的車受傷了啊!」
「車子又不是人,它不痛不癢的……」
「是我的心痛啊!」他買那輛車全是為了羽文,當初她就是坐著這款車離開他的,所以他買那輛進口車全是為了賭氣,為了不想輸給何欽……
「車子比不上虹虹重要!」劉兼鈞很不以為然。
「它對我的意義不凡,哎!你不會懂的。算了,車子送廠修理了嗎?」再怎麼不舍他也不能去掐虹虹的脖子吧?
「明天就可以取回了。」就差這麼一天,要是袁暮青晚一天回來,搞不好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幸好還補救得回來,袁暮青還以為要到汽車廢棄場尋他的愛車了呢。「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虹虹大哥的份上,劉兼鈞還真的不想搭理他。姿勢擺得那麼高想嚇唬誰啊?劉兼鈞僨僨然的轉身不想留下來看人臉色。
「喲?」袁暮青大概也發現自己的氣焰太高漲了,看來他這個準妹婿也是挺有個性的。
「啥?」劉兼鈞隨口打發著。
脾氣還挺拗的!「听說你是個保鏢?」
劉兼鈞猛地回頭睨他,「你該不會又想找籍口阻止我和虹虹交往吧?」未免太晚了吧!他和虹虹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
「別這麼敏感嗎?我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說來听听,不過我可沒把握能不能幫上忙。」這回換劉兼鈞拿喬了。
「幫我找個人……」
「稍息、立正、敬禮!」
「老師再見,小朋友再見,大家明天見。」雙肩背著書包的小學生們天真活潑的鞠躬哈腰,下一秒已成月兌籠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全沖向校門口了。
而桑榛卻慢條斯理的踱著。放學了有什麼好興奮的,人家小榮可以先到門側的小販那里買泡沫女乃茶,邊喝邊玩的回家逗他家的小白,再不然還有個女乃女乃在家等著他;可是他家的公寓不能養寵物,媽媽要上班不會在家等他,媽媽還說路邊的東西不干淨不能吃,家里的電視也沒第四台,寫完了功課他只能發呆,因為媽媽說不可以到處亂跑,所以他也不能到同學家玩。
「桑榛!桑榛!」已經抓著一杯女乃茶的小榮一臉興奮的跑回來找還沒出校門的他。
「干什麼喲!」看見小榛杯子里若隱若現的珍珠,桑榛羨慕得差點流口水,所以他只好粗聲粗氣的表示他的不耐煩。
「我看到你爸爸了耶!」小榮像發現外星人似的怪吼怪叫。
「少騙人了啦!」桑榛白眼一翻掉頭便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長得如何,小榮怎會認識他爸爸!「老師說說謊的小孩鼻子會變長。」他很有學問的抬高下顎。
小榮伸手模模自己塌扁的鼻子。「我的鼻子變長了嗎?」他有些擔心。
桑榛認真的回頭瞧了又瞧,還是一樣嘛。「沒有。」他很誠實的搖頭。
「那就表示站在校門口的那個叔叔真的是你爸爸呀!」小榮天真的分析道。
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哦。桑榛搔搔腦袋瓜。
「走啦,我帶你去看。」小榮比桑榛還興奮。
桑榛被拉著跑,腦海里拼命的描繪著爸爸的模樣。媽媽說爸爸長得很高,很有男人味。但是……男人味到底是圓是扁他可從沒見過,所以他有點懷疑小榮是怎麼看出那個人是他的爸爸的。
「看,他跟你長得好像。」
「長得像又不一定就是我爸爸。」桑榛急忙瞄了一眼。
「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小榮推他。
「我媽媽要我別跟陌生人講話。」
「可是書本上也說小朋友要有禮貌,那個叔叔一直看著我們,我們不過去和他打招呼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小榮歪理一大堆,又仗著自己塊頭比桑榛壯碩,硬是拉著桑榛來到袁暮青身前。
「叔叔,您好。」小榮非常恭敬的鞠躬敬禮。「我的同學有話想問您。」他的小肥手拼命暗催著桑榛。
袁暮青的眸光未曾稍離開桑榛,當劉兼鈞告訴他,單身的羽文有個七、八歲大的兒子時,他直覺反應那一定是他的兒子。如今乍見和他同一個模子刻印出的小臉蛋,他根本無需懷疑。之前他也找過劉喬葦出來,在得知何欽已死,喬葦迫不及待的全盤道出當年的真相始末。唉!羽文這個令人心疼的傻瓜女人!
他方才去了羽文的住所,她不在,應該是上班去了,信步踱到這所小學的門口,並不抱多大希望能認出兒子的他,真的有點來不及承受這個突來的狀況。
「叔叔,你姓桑嗎?」桑榛終于開口了。
「不,我姓袁,你呢?你叫什麼名字?」袁暮青半轉子和桑榛眼對眼問道。
「我叫小榮,他叫小榛。」小榮很是雞婆。
「桑榛嗎?」
「你怎麼知道我姓桑?」
「我認識你媽媽啊。媽媽叫桑羽文對不對?」
「叔叔,你是桑榛的爸爸嗎?」瞧兩人一來一往的徑自問答,小榮不甘寂寞的插嘴。
「笨蛋!他又不姓桑!」桑榛覺得小榮真笨。
小榮最受不了人家罵他笨了,他氣呼呼的嘟嘴,「桑榛,我不跟你好了!我的皮卡丘貼紙也不借你了!還給我!」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點點小事就揚言絕交,袁暮青好笑的看著桑榛翻出皮包裹的一疊貼紙丟還給小榮,「還你就還你,我叫我媽媽幫我買。」
「你媽媽才不會幫你買,哼!還是我爸爸比較好,誰叫你沒有爸爸!哪——」小榮朝桑榛做鬼臉,小小的心靈並不知道他的話已經傷了別人了。
小榮賭氣的跑開了,桑榛背對著袁暮青默默的低頭不語。小榮的話其實也在袁暮青心底泛著漣漪。
這些年來她們母子一定受到很多異樣的眼光,而他卻一直置身度外,袁暮青自責之外還有深深的不舍。
「小榛?」他輕喚道,很能體會兒子現在失落的心境。
「你是不是也要笑我沒有爸爸?」像只小刺蝟似的,桑榛馬上將旁人拒之千里。
「叔叔也一樣沒有爸爸了。」他決心拉近彼此的距離。
「真的?!」
「嗯。叔叔也沒有媽媽。」
「你比我還可憐。」桑榛很有同情心的轉回身來安慰袁暮青。「至少我有媽媽,還有個外婆。」
「小榛想不想有個爸爸?」
「想啊,可是……」失望了那麼多年,桑榛慢慢學會不再奢求,因為通常希望愈大,失望也會愈大。
袁暮青揉揉桑榛的頭,他很想告訴桑榛他就是他的爸爸,但是還沒得到羽文的首肯之前,他不想貿然相認,畢竟孩子是羽文懷胎十月生的,而且還獨立拉拔了這麼多年,而他……實在汗顏。
站起身,他握著桑榛的小手漫步回家。「媽媽幾點下班?」
「下午五點。哇!你的手好大。」爸爸的手一定也這樣溫暖這樣大,桑榛在心里衡量。
「是啊!這樣才能保護叔叔心愛的人啊!」
「叔叔……會保護小榛嗎?」
「當然會。」
就算傾余生之力,他也不會再讓她們母子受人欺凌了。握住兒子的小手,袁暮青對著浩渤蒼天立下誓言。
「小榛,媽媽回來了,今天晚上我們吃糖醋排骨哦。」一下班便趕往超市提著大包小包回家的桑羽文,一進門便忙著找兒子。
她將魚、肉、青菜拎進廚房後,依慣例先到兒子房間里探探總是窩在房里堆積木、玩拱圖的兒子,只是今天房間里沒有桑榛的小身影,連書包都不見了。
「小榛!」只有半天課的小榛應該回來了啊。桑羽文心慌慌的再去敲廁所的門,冷清清的屋內只有她焦急的呼喚聲兀自回音。
會不會去同學家了?桑羽文匆忙翻出兒子的班級通訊錄,顫抖的手剛踫上話筒,桑榛的童稚嗓音自門口處傳來。
「媽——你看,漂亮吧。」桑榛小小的身影隱在一片玫瑰花海中。
「小榛?你害媽媽急死了。這花……是誰的?」桑羽文將兒子捧在胸前的一大束紅玫瑰稍稍挪開,慌慌的審視兒子是否無恙。
「送你的。」
「媽媽是問誰送的?」紅色的玫瑰看得她心驚膽戰。
「爸爸。」
「爸爸?!」桑羽文心髒都快停了。
「是我說太快了。」桑榛笑呵呵的騷頭,一整個下午的相處,他和袁暮青投契得不得了,自動自發的央求袁暮青讓他叫幾聲爸爸過過癮,沒想到卻叫得如此順口。「是個很有男人味的叔叔,他說要當小榛的爸爸,所以買這束花來問問媽媽同不同意。」
印象中很有男人味的人就有可能成為他的爸爸,所以桑榛急忙的將男人味三個字搬出來討好桑羽文。
「亂來,小榛已經有爸爸了。」是哪個無聊男子啊?
「我喜歡這個爸爸。」桑榛馬上表明他的心態。經過比較,那個桑羽文時常掛在嘴里,卻老是不見蹤影的爸爸早被他丟到一邊涼快去了。
這孩子是怎麼回事?他一向認生,怎麼才半天的工夫就……「那個叔叔呢?」她莫名其妙的直瞪著那束紅玫瑰。
「我在這里。」袁暮青高大的身軀擠進了小小的斗室,方才他一直待在門外,听見兒子努力的為他說話,他險些熱淚盈眶。
不期然的對上那對依然深情的黑眸,桑羽文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瞅著他瞧,恍恍惚惚的想著自己是不是想他想得太入魔才會產生幻覺。
可是他的嗓音又是那麼的真切。
袁暮青將手中的書包及雞塊兒童餐交給桑榛,順手接過兒子手中的玫瑰花束。「小榛,你可不可以到房間吃你的雞塊?我和媽媽有話要說。」
「嗯!」桑榛乖順的點頭,然後神神秘秘的向袁暮青招手。
袁暮青彎腰貼上耳朵。
「媽媽看你看呆了,你真的很有男人味啦!要加油哦,你答應我不會讓我失望的,所以,你要努力把我爸爸打敗。」桑榛人小鬼大的說道,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後才回房。
听兒子這麼一說,袁暮青真是哭笑不得。小孩子的心思還真是單純得可以。不過兒子如此認同他倒是令他放心了不少。
「羽文——」多少相思盡訴其中。她依舊美麗,依舊動人,唯一改變的是——她添了幾許的嫵媚風情和成熟韻味。遞出手中的玫瑰花束,過多的離情一時之間竟啞了口。
桑羽文沒接他的花束。「擱在桌上吧!你可以走了。」她又開始仍裝冷默。
「不,如果我要走,我也要帶著你和小榛一起走。你是不是怪我?怪我這些年來沒有盡到一絲一毫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
桑羽文暗吃了一驚,「小榛又不是你兒子,你誤會了。快走吧,待會兒我丈夫回來我都不知該怎麼介紹你呢!」她故意說得輕松。
「小榛告訴我他並沒有見過他的爸爸。」袁暮青戳破她的謊言。「既然如此,你又何來的丈夫?羽文,為什麼你總要如此誤導我,這些年你受的折磨還不夠多嗎?可以停止了吧,你難道不明白在折磨你自己的同時,我也一樣會心疼、會心痛嗎?」
「我真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你也把它當真嗎?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就別來打擾我的生活了。而且我記得當初分手的時候我已經把話講明了,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曾經熟識的朋友,請你別再會錯意,用錯了情。」
若是以前,依他的自傲個性或許他真的會被她這番無情言語激得一走了之,但如今他已經完全明白她在顧慮些什麼。
她為他的安全著想,為了顧及他,她任何苦都盡往肚里吞。她對他的用情之深,豈是動容兩個字可以形容他的感受。
「羽文,我是個男人,如果我們之間有什麼苦難也應該由我來擔當才對,你何苦……你教我拿什麼來補償這些年來你對我所做的一切?」
「你……」他知道她離開他的原因了嗎?還有,他是如何找到她的?桑羽文心底的疑問一個個的冒了出來。
「你怎會這麼傻,瞧瞧你的心吧,它已經很累很累了,我很慶幸在它累得無法再承受一切之前找到了你。」他擱下手中的玫瑰,上前握住她的手,緩緩的將她帶到胸前擁住。「羽文,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全是我對你不曾稍減的愛支撐著我的靈魂。我一直以為你嫁給了何欽,更認定你隨著何欽去了日本,要是我一開始便托人尋找你的下落,也就不會讓你和小榛過得如此辛苦,全怪我的疏忽。羽文,回到我身邊來吧,讓我用後輩子彌補我對你和小榛的虧欠,我需要你,也一直深愛著你啊……」
他熾熱的唇已然封住她的。多少年的相思,多少年堆積著的情感,醞釀成瞬間爆發的火苗,熱乎乎的熨燙著相愛著的兩顆心。
羽文仰著頭感受他的溫存,她比他更需要對方的溫暖撫慰,多少年來她一直透支的堅強真的已經到了極限,酸甜苦辣的個中滋味她嘗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往往心酸、苦楚多過于甜蜜與甘美。
「誰告訴你我沒嫁給何欽?」她心里好困惑。她沒和任何人聯系,為的就是保住這個謊言,暮青是從何得知的?
「我找過何欽。」
聞言,羽文不由自主的慌了起來。「你去找何欽?他沒把你怎樣吧?你知不知道他一直想置你于死地,你怎會……」
他低頭吻住她的唇瓣,這個小傻瓜真的把他的安危看得比一切還重要。他何其有幸能得此真愛。
桑羽文推開他,原本熱切的眸光轉成偽裝的冰冷,然而她尚未開口「重施故技」,了然于胸的袁暮青早洞悉一切。「別怕,何欽死了。」他繼續擁吻她。
「什麼?!」桑羽文捧住他在她臉上、頸項到處游移的臉,讓她能對上他的眸。「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何欽死了。」他的唇又迫不及待的尋覓起她的。
「唉,你正經點好不好?這麼重要的事,你還……」滿腦子只想和她親熱。桑羽文惱著火。
「對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愛個夠。人生苦短本來應及時行樂,可是我們卻平白的浪費了許多的時光,所以現在起我要努力耕耘,把浪費掉的全給補足回來。」他信誓旦旦的說道。
「你……在說什麼啦!」她當然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面紅耳赤的輕斥他的同時,自己卻更加貼近他的胸膛。
「你的房間該不會和小榛的是同一間吧?」他的手早已模進她的衣擺一里了。
啊!她差點忘了兒子。「現在不行啦,我先去幫小榛做晚餐。」
「你沒看到我已經買了雞塊堵他的嘴了嗎?」他橫抱起她輕巧的身子轉身入房。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分離了。
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曾經失去才會更珍惜擁有。
清晨七點,學生上學的時刻。
桑榛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神氣活現的昂首闊步。
「桑榛!」一手抓著三明治的小榮已經忘了昨天放學才剛揚言要和桑榛絕交的事,紅通通的圓臉在瞧見桑榛的同時早已眉開眼笑。「桑阿姨早。」他向桑羽文恭敬的點頭問安,然後狐疑的望了眼袁暮青,「……叔叔好。」他考慮了老半天後才決定不加上桑字。
「他是我爸爸啦!」桑榛生怕別人不知道般的提著音量說著。
「真的!」
「不信你看。」桑榛松開握著羽文和暮青的手,快速的翻開書包找出家庭聯絡簿,短短的手指頭指向家長簽名欄,「我爸爸的名字。」
「土……口……桑榛,你爸爸姓土啊?」大字不識幾個的小榮皺著眉發問。
「笨蛋!是袁啦!我爸爸叫袁暮青。」桑榛生氣的糾正道。
又罵他笨,小榮一听到笨字馬上發瘋。「你才是笨蛋咧,我的皮卡丘貼紙不借你玩了。」他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抬出他唯一引以為傲的皮卡丘貼紙。
「誰希罕!我爸爸昨天買了這麼多送我,看,在這里。」桑榛趕快獻寶。「我爸爸還說要幫我買軌道四驅車,還要帶我去坐飛機……」桑榛滔滔不絕的細數袁暮青對他做過的承諾,惹得小榮張大了嘴哇啊哇啊的羨慕不已。
「你會不會太寵你了?」桑羽文有點擔心的朝袁暮青小聲問道。
袁暮青親昵的摟上她的縴腰,「怎麼會?!我還在想我該怎麼做才能把你們母子給寵上天呢!」他深情說道。
哇啊——小榮夸張的叫聲又奪走了眾人的注意力。
「你爸爸媽媽真的還說要讓你當他們的花童?!」胖胖的他根本沒人會想到請他去當花童,更甭論是自己爸爸、媽媽結婚典禮上的花童了。
「怎樣?!夠炫吧!」桑榛好得意,好得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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