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那個夕陽里我沒有遇到你,
我一定會在另一個夕陽遇到你——
太陽很大,四周還有蟬聲響起,叫出一個讓人想發懶的夏日午後。
建中和夏天頂著熾烈的太陽走著,不時用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夏天東張西望地找著蟬聲的來源,寧靜的巷子是被許多公寓圍繞著的,看不到樹影,他不得不懷疑這些蟬是不是棲息在電線桿上。
他們在一排公寓前停下腳步,矗立在他們眼前的建築物是一棟大概有十五年屋齡的四層樓公寓。這里的一排公寓因為外牆顏色跟形式的不同,所以可以知道不是同一個時期蓋的,但彼此間緊密相連,而且都合作地只蓋了四層樓,因此看來也跟一般社區建築一樣能夠呈現出整體感。
建中低頭看著手中記事本上抄寫下來的地址,夏天走在他身邊湊過頭來看,「大概是最後一棟吧!」夏天說著,兩人就一起走向最後一個公寓大門。
「邊間啊?」建中說著,「那還不錯。」
大門還是木頭做的,漆了紅漆,建中看著那扇好象一踢就會壞掉的大門,忍不住笑了。
只有夏天才會找這種房子。看著這排公寓的旁邊還有現在難得一見的平房存在時,建中這ど想著,而且,他知道這棟公寓在夏天的心中評 會比他們看到的其它房子要高得多。
他們認識了九年了,從高中到現在,所以就算建中要說自己是最解夏天的人也不為過。
夏天推開那扇根本沒關的大門,跟建中一起爬上四樓。這棟公寓只有一邊有門,不像其它公寓都是兩扇門面對面,想到不會有對面鄰居的存在,夏天對這棟公寓更滿意了。
上了四樓以後,他們要看的那間房子鐵門是開著的,建中轉開里面的木門門把,門一開就是一股透涼的風迎面吹來。
「滿通風的。」建中的語氣听得到一絲滿意。
他們相繼走了進去,空曠室內跟剛才樓梯間的陰暗成為強烈的對比,白色的牆反射著強烈的陽光,幾近刺眼,因此竟讓他們的眼楮一時有點難以適應。
一進去的地方是個小小的玄關,玄關的一邊是客廳、一邊是飯廳,兩廳旁各有一間房間,都是方正格局,而且滿大的。整間房子亮得出奇,讓人覺得好象根本沒有屋頂牆壁的存在,開放地任光和風在這里自由地來回竄梭。
「夏先生嗎?」一個穿著看起來像業務員的男人從里面的房間走出來,跟夏天握了手。
「對不起,我們遲到了。」夏天跟他握手時這ど說著。
「沒關系,這邊小巷子多,是比較不好找一點……不過除了這點以外,這間房子雖然屋齡比較大,但可沒有其它的缺點了。」男人滔滔不絕地說著,帶他們從他剛才出來的房間開始看起。
房間很大,四面牆上有兩面開了高高的窗子,使得整個房間看來異常明亮,這是位于邊間的房子的好處,只要窗戶一多,就可以汲取無止境的陽光。建中模著牆壁,敲了敲,房子蓋得滿實的。
「隔音效果好象不錯。」建中邊敲邊說。
夏天則是走到窗邊去俯望窗外。因為是邊間,旁邊又是平房,所以視野相當開闊,可以望見遠處的山,和山坡地上東一叢西一簇的建築群。
「這房子蓋得很實在,我不是因為要推銷才這ど說,」男人讓他們看天花板,「這個房子采光跟通風都做得很好,頂樓的地方我還涂了兩層防水漆,所以不用擔心會滲水,」他又模模牆壁,「這是我兩年前重新粉刷的,你看,一點都沒有掉漆的跡象,只要通風防水做得好房子就不容易潮濕……」
男人又帶他們到其它房間跟客廳廚房去看,一項一項地把房子的好處提出來,講得口沫橫飛,讓他們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應該轉行去做房屋中介。
「我喜歡一個房子亮亮的,當初會買這個房子也是因為看中這里窗戶多。」男人的語氣里面有點依戀,看著房子的眼神也是充滿感情的,「我對房客的要求不多,只要愛惜房子就好。」
「這里租金多少?」建中壓低了聲音問著夏天,夏天附在他耳邊小聲地把 錢說了,建中理解地點點頭。兩人繼續在房子里四處看,不時評論一下房子的狀況。
關上話匣子的男人低頭看表,「抱歉,我還有點事,房子你們慢慢看沒關系,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就好,你們要是滿意的話,租金押金都可以談,到時我們再電話聯絡。」他跟夏天還有建中握了手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夏天走到客廳的窗戶去,靠在窗邊看著外面。
「這扇窗戶面對的方向是西方。」夏天說。
建中看了看表,「要等嗎?」
夏天沒有回答,建中看到他目不轉楮地看著窗外,隨即露出理解的微笑,「我去買兩罐飲料回來。」說著他就走了出去。等他再回來時,手中拎的是兩罐運動飲料。
「老喝這個,你小心造成腎髒負擔。」夏天雖然這ど說,還是把易開罐打開,一口氣灌了一大口。
建中拉過室內唯一留下的一件家具,那是一張破舊的圓板凳。他坐了下來,面對著夏天的背影,他仍然專注地看著窗外。建中注意到客廳的牆角邊還留有一個煙灰缸,就起身走過去拿了過來。
「嚓」地一聲,建中替自己點了一根煙。
「剛才你在路上已經抽了一根羅!」夏天轉過身來,走近建中,把他已經點上的煙拿過來自己抽,身體斜靠在建中的肩膀上。
建中笑笑,伸出手跟夏天討煙。夏天沒有再說什ど,只是把煙遞給他,兩人分享著一根煙,靜靜地吞雲吐霧。煙霧在他們眼前彌漫,緩緩浮動,隨著吹進來的風一起散擴。
決定住在一起是不久以前的事。決定了之後,他們就開始積極地找房子,看了好幾個地方,他們都沒有下決定。
「你覺得這個房子怎ど樣?」夏天問。
「等時間到了再作決定吧!」建中伸展著肢體,順手攬住夏天的腰,然後將煙灰彈到煙灰缸里,轉頭看向窗戶。
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段時間,現在的窗外還是一片藍天。
時間慢慢地自他們身邊流過,建中把自己的頭埋進夏天的懷中,「終于可以住在一起了。」
「等很久了嗎?」
「我們認識雖然是九年,但我看你可是看了十年了……十年耶!你說久不久?」
夏天笑笑,玩弄著建中的發絲,「十年啊……我已經想不起自己高中時候的樣子了,可是很奇怪,你的樣子我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我也一樣記不起自己卻記得你,記憶真是奇妙。」
「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是只看著對方長大的吧!」夏天把建中帶到窗戶邊去吹風,「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是被足球隊踢出來的,所以才落得要一個人在手球場踢球的下場。」
「我本來的確想加入足球隊,剛入學的時候我是想進體育社團的,但遇見了你跟夕陽以後,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拉進了美術社,」建中回憶著自己高中時代的事情,笑了起來,「意外地發現我在那方面很有天分,世界上的事真是奇妙啊!」
「真的是很奇妙……」夏天轉頭看著建中,自窗外溢進的光芒模糊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和輪廓,「但如果那天……出現在那個夕陽里的不是我,你還會喜歡上我嗎?」
建中聳聳肩,「如果在那個夕陽里我沒有遇到你,我一定會在另外一個有夕陽的西樓遇到你,」他把身體移近夏天,搭著他的肩膀,「一定會的。」
風吹起夏天留長的頭發,他微笑著把頭靠到建中的頭上。
天空在山脈線上撇出一抹透明的淺黃色,染著一點粉紅、一點淡紫,以漸層的方式往上延伸,融入那片像用摻了很多水的藍色顏料涂成的天空,輕輕、淡淡的,在女敕紫和粉藍交會的地方,有顆星亮著。
室內的白牆上有他們兩人的影子,被拉長的,延伸過地板,立在牆上。兩個身影轉了過來,相對的側面成了那個常見的趣味視覺陷阱圖,黑的部份是兩個人對望的影子,光看白的地方卻像是一個花瓶。
白牆隨著太陽移動的腳步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橘,像因為羞澀而臉紅似的,漸次加深,成為夕陽的紅,因此在這面牆上畫出的花瓶是橘紅色的。倏忽瓶子愈來愈小,最後因為兩張側臉的相貼而消失。
靜靜地躺在牆上的橘紅影子從兩個變成一個,而後慢慢從牆上滑落,來回穿梭的風將一陣輕笑吹送,亂了染著夕陽顏色的地板上的發絲和衣裾。
夕陽灌滿了屋子的每個角落,水般溫柔地裹護著窗下的繾綣。
空曠的屋宇里,梁柱和牆面靜默著,恣意地吞飲著風和光用以記憶即將發生在這里的故事……——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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