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浩受了傷?」急匆匆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二宮神保問清隨侍。
「傷勢重不重?他現在醒著嗎?」侍從將紙門拉開,內里八神義浩正讓大夫為他換藥。
「義浩。」二宮神保關心地走到八神義浩身邊,看著他全身都是刀傷,臉孔也不禁扭曲起來,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啊,主公……」八神義浩想起身,但傷口一經牽動便發出劇烈的疼痛警告,因而使他雙眉皺緊,二宮神保伸手壓著他不讓他動。
「這種時候就不必拘禮了。」二宮神保轉向大夫。
「傷勢如何?」
「沒事,雖然傷痕很多,但都是皮肉之傷,義浩大人不會有事時。」
「喔,那就好。」听到八神義浩傷勢無礙,二宮神保松了口氣。
眼見減主如此關心自己,八神義浩的心情不禁激動起來。
「屬下失職,讓外賊侵入內城,請城主降罪。」八神義浩強自撐持著,俯首向二宮神保請罪。
「別老是把降罪掛在嘴上,」二宮神保微笑,輕拍了拍八神義浩的手。
「你好好養傷,快點好起來,我身邊可少不了你保護呢。」
感受到二宮神保的體恤,八神義浩的眼眶中因此充滿了感激,眼里熱著,不禁低下頭,一時訥訥。卻听得二宮神保問道︰「守衛們的傷亡如何?」昨夜那一役,雖然殺死了幾個影月流的忍者,可是城內守衛的傷亡也相當慘重,八神義浩自己都因傷重昏倒。一旦回想起昨夜激烈的殺戮,八神義浩仍是心有余悻。不過……昨夜他昏厥之後,是個殺他的大好良機,為什麼水無月翼沒動手?難道是有人攔住了水無月翼?還是有其它原因?八神義浩想著,一時模不出頭緒。
「死了十幾個人。」大夫回答著。
「受傷的有死者的兩倍多,其中以八神義忠大人的傷勢最重。」
「義忠也受傷了?」二宮神保的語氣中有著感嘆。
「想不到影月流如此厲害……我們的人竟然傷亡了這麼多。義浩,你有查到什麼線索嗎?」八神義浩搖了搖頭。
「屬下立刻派人徹查。」
「不用,你休息,專心養傷,這件事我讓岩崎跟寺澤去查。」二宮神保好生叮囑了八神義浩一番,便離開了。
八神義浩听著二宮神保遠去的足音,心下暗自思量,為什麼水無月翼不殺她?而武功那樣高強的水無月翼又為什麼會被冷緋衣拿到他的發帶?難道他們之間有勾結?
想到這里,八神義浩心中頓時一凜,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旭宮城內的情勢就岌岌可危了……看樣子,他必須多注意一下冷緋衣。八神義浩看著天花板,他腦海中冷緋衣那張美艷臉龐上常掛的微笑瞬間染上一抹邪惡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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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陽疲弱,沉沉地灑落大地。
櫻川雪手里拿著根芒草百無聊賴地甩著,拍打路邊雜草。鐮田武默默地跟在她斜後側,瞥見她臉上的落寞便收回了催促她回到落腳處的話。
沉默隨風蔓延,秋末的風帶著沁冷,櫻川雪不由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回去的打算、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櫻川雪更加煩悶起來,便豁地轉身嚷道︰「你——直跟著我干什麼?」
鐮田武沒有說話,沉默質樸的臉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櫻川雪撇了撇嘴。「是大首領要你看住我,對嗎?」她轉過身,看著前方隱約露現的灰色海面。
「我就不懂,他為什麼堅持一個人假扮八神義忠進入旭宮城,更何況……他現在還有傷在身,太危險了……」
自從水無月翼侵入旭宮城失敗之後,他就潛心思索,籌思第二次的行動。于是他們選擇了二宮神保的新婚之夜假意入侵,打算假扮成城內的武士埋伏在二宮神保身邊,伺機動手取他性命。
原本水無月翼是打算假份八神義浩的,但因等不到八神義浩落單的機會好取而代之,因此他便將目標轉向八神義浩的弟弟——八神義忠。
雖然八神義忠的地位不如八神義浩,也沒那麼容易接近二宮神保,但他是八神義浩的弟弟,可以接近八神義浩的機會倒是不少,所以水無月翼便派鐮田武和櫻川雪先殺死八神義忠,再由他來假扮。而為了假扮八種義忠,他竟要鐮田武砍傷他,以爭取一段適應的時間,以免太快出現于眾人面前而露出馬腳。
「大首領是考慮到……」鐮田武話還沒說完,就被櫻川雪打斷。
「他怕我混進去會露馬腳,我知道,可是……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櫻川雪心里又氣又急,將手中芒草扯成了好幾段。
「不是這樣的,」鐮田武連忙替水無月翼說話。「只是,同時出現太多假冒的人,難免容易令人疑竇,大首領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大局著想。」
「哼!你不用替他說話!」櫻川雪甩掉手中芒草。「他其實是在躲我,對不對?」
鐮田武沉默。沒錯,水無月翼很明顯地是在躲避她,明顯到其它的伙伴都看得出來人……雖然他也覺得水無月翼在感情問題的處理上失之優柔,可是面對櫻川雪的激烈情感,大概也只能這樣處理。
「上次我也是擔心他,所以才會去驚動城內的守衛,希望城內的布防會因此比較松懈……但怎麼知道反而會打草驚蛇呢?他因為這樣就不再信任我……太過分了……」話到最後,尾音中已帶梗咽。櫻川雪深呼吸著,強自驅走落淚的沖動。
鐮田武拍拍櫻川雪的肩,安慰著︰「大首領沒有不信任你,你別這麼想,組織還是很需要你的力量的。」
組織需要她的力量?那水無月翼呢?櫻川雪苦笑著,她才不在乎組織需不需要她,她在乎的只有水無月翼,如果水無月翼不需要她,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櫻川雪仰首望天,廣闊天頂有幾許羽禽的影子飛掠而過,看著看著,她不由嘆息了。是不是她永遠只能在地面仰望,卻無法讓那雪白羽翼里護著自己呢?
「水無月翼……」她痴痴地低聲念誦著,像是某種咒語的吟唱,可這吟唱能為她喚來那時籠霧雙眸的專注凝視嗎?「唉——」櫻川雪忍不住再度發出嘆息。
這時,同門的楠本匆匆跑來,將一封書信遞交給鐮田武。在不易與水無月翼取得聯系時,鐮田武就算是他們這一群人的首領了。
只見鐮田武將信拆開,快速閱讀後,隨即將信件燒毀。看見他的舉動,櫻川雪知道那一定是他們的主公傳來新的命令了。
「信上說什麼?」櫻川雪問著。
「沒什麼,是命令,但這命令我們已經執行了。」鐮田武笑著對櫻川雪挑眉,臉上的神氣顯露出欽服。只因這次宇野權兵衛的指示是要他們設法混進旭宮城,但這件事,水元月翼早巳率領他們辦妥了,為此,他真是太佩服水無月翼的先見之明了。
「什麼意思?」
「主公要我們設法混進旭宮城,但現在大首領已經代替了八神義忠,所以,我們已經交了個漂亮的成果給主公。」鐮田武笑——地回答櫻川雪的問題,繼而轉向楠本,指示他修書回復-但櫻川雪卻轉著眼珠子,像是想到了什麼詭計。
就在楠本轉身意欲離去時,櫻川雪叫住了楠本,隨即轉向鐮田武說道︰「既然是主公的命令,那我們就該徹底執行。」
「執行?你在說什麼呀?小雪?」鐮田武一臉迷惑。大首領不是已經混進去了嗎?這樣就可以回復主公了,「你還想干嘛?」
「上次混進去,是大首領的命令,現在……我要你設法讓我混進去當侍女,這次才算是執行主公的命令。」
「小雪……」鐮田武大吃一驚,正想拒絕櫻川雪的要求時,卻听櫻川雪要脅著他說道︰「你最好照我的話做,否則,你別怪我到主公面前搬弄是非。」
「你……這……可是大首領那邊……」
「大首領一個人身陷敵陣,可以說是步步危機,我們多一個人混進去,也就多一分勝算,主公知道了一定會更高興的,不是嗎?那這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那也不一定要讓你混進去啊!可以派別人……」鐮田武暗暗咋舌,只覺櫻川雪對水無月翼的窮追不舍還真讓人害怕。
「用不著派別人,我是最好的人選!因為我會盡我所有力量來幫助大首領,甚至是為了他死都可以!」這幾句話櫻川雪是用盡了力氣喊出來的,臉上神色凜然,教鐮田武無法懷疑她的決心。
鐮田武端詳著櫻川雪,半晌,他嘆了口氣對送信的楠本說道︰「回復主公,就說這件事情我們會盡快籌劃執行。」
楠本看看高興得跳起來的櫻川雪,又看看滿臉無奈的鐮田武,只聳了聳肩、搖搖頭,隨即轉身離開,乖乖地去執行鐮田武的命令。
前方,旁山而築的旭宮城上空有白色風箏飄飛,直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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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紛飛,為大地換上銀裝。
「呼——」侍女小菊朝著雙手呵出熱氣,頻頻搓動取暖。「真是要命的天氣,好冷……」她探頭望著紙門外的庭院,只見鵝毛般的細雪落下,原本青蔥的綠樹被雪敷得粉白。「冷夫人,你再靠火爐近一點吧!這種時候要是受了涼可不得了。」
冷緋衣微微一笑,繼續專心地裁制手中的嬰兒服。「不用,再靠過去我就要焦了。」
小菊靠近冷緋衣,也湊過來幫著她一針一線地縫制著嬰兒衣衫,一邊做,一邊還不忘將听到的一些小道消息跟冷緋衣分享。有著習慣竊听各種傳聞的侍女在身邊,冷緋衣因此對旭宮城內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
只听小菊漫不經心地說道︰「听說呀……昨天華夫人那里那個新來的侍女小雪又粗心大意地踢翻了火盆,呵……听說還去燒到阿葵的頭發……」小菊笑得前仰後翻。「弄得華夫人最近心情更差得不得了,一直嚷著要把小雪攆走,所以他們那里這幾天吵得不可開交呢!不過啊……哼……笨拙的人,連侍女都笨拙,像她那樣的女人,也只配用那種侍女,你說是不是,冷夫人?」
冷緋衣沒有答腔,只是微微牽動一下嘴角,算是個微笑,小菊雖然問著她,但卻毫不在意她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一徑說下去︰「听說她是義忠大人介紹進來的,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
「不是听說義忠受了傷嗎?」冷緋衣打斷小菊對侍女的批評。
「傷好了嗎?」
「听說好得差不多了……」小菊聳聳肩。
「大概過兩天就會進來任職了,不過義浩大人對他上次失職的事很生氣呢!說到義浩大人呀……冷夫人,」她靠近冷緋衣壓低了音量。
「你覺不覺得義浩大人很注意你?」
冷緋衣看了小菊一眼,小菊看到她這種反應,立刻知道這個話題挑起了冷緋衣的興趣,臉上的神色不禁轉為興奮。
「今天早上我又看到義浩大人在注意我們這里,你想……他是不是愛上你了啊?」
「不是,」冷緋衣咬斷了線頭。
「他看我的眼神不是那種眼神。」
「不是嗎?可是……說真的,冷夫人長得太美了,連我身為女性都常常忍不住會看你看呆了,更何況是男?雖說不能跟義浩大人來段不倫之戀,但能被義浩大人那樣的英俊男人愛慕,對女人而言可也是一種光榮呀!」
「義浩……他其實是在懷疑我,我知道的,」冷緋衣挺了挺腰,她的肚子愈來愈大,雙腿和腰已然有些難以負荷,因此雖是坐著,卻還是容易感覺腰酸。
「只是他沒對主公說出他的疑慮,讓我覺得有些訝異。」
「是這樣嗎?啊……」小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想起來了,有一次主公對義浩大人生了好大的氣,說不定就是為了這件事喔!」
冷緋衣垂下眼瞼,她知道八神義浩為什麼懷疑她,尤其是在他和水無月翼交手過後,八神義浩對她的懷疑想必愈來愈重吧!他一定很想知道她是怎麼拿到水無月翼的發帶的……那個被銀葉撩亂的秋夜倏忽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如水面月穿一般晃蕩不已。看著自己腦海中的回憶,冷緋衣突地覺到那夜的熱度在她的唇上重視……她無意識地停下手中縫制衣衫的動作,怔然地望著庭院,雪白一片的庭院景致逐漸和她腦中畫面合而為一,腦海中夢境般的回憶里霧顰著一對眸子,那眸子的主人一直糾纏著她,從夜海狂囂的那一夜開始,直到現在……那個燃夜的吻對她的糾纏更是換而不舍,她怎麼也擺月兌不掉,無論是寒冷的雪夜,抑或是金陽露面的白晝,她都會不自禁地想起他、想起那個吻……他對她而言,一直只是一個霧籠著的模糊形影,卻也如霧一般難以撥散。霧一般的男子,他的氣息隨霧自她全身每個毛孔鑽入,融入她的四肢百骸,教她怎麼也難以忘懷,日夜反芻著那個不該存在的夜。
他可是敵人呀!冷緋衣清楚地記得這點,雖然她對二宮神保沒有愛情,卻有感恩之情,更何況……冷緋衣撫著自己挺凸的月復部,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二宮神保,所以二宮神保不能在這個孩子羽翼未豐時出事。
但倘若真有那麼一天,水無月翼再度潛入旭宮城時,她是否又要面臨與他敵對的陣仗?冷緋衣自問著,听著自己心中的答案,隨即垂下眼瞼,掩住心中的嘆息——
為了孩子,她會保護二宮神保!
這個決定讓她忍不住一陣戰栗,伸手拉了拉衣領。
「我有點冷,去把門關上吧!」冷緋衣漠然地對小菊說著。
「是。」小菊移動到門邊,連帶地把冷緋衣的視線也牽引到庭院。
被白雪覆蓋的庭院里,站著八神義浩和八神義忠。冷緋衣淡淡地對他們點頭笑笑,視線忽然在八神義忠身上停留了片刻,因為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驚愕。
冷緋衣心下有些訝異,八神義忠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因此那驚愕的眼神出現得太不應該……他到底為何驚愕?她想著。
就在冷緋衣思索的時候,小菊拉上了紙門,漸漸將八神義忠的身影遮蔽。
緩緩拉上的紙門發出「喀」的一聲輕響,冷緋衣的身影已經完全隱匿在門里,易容成八神義忠的水無月翼一時還是無法從剛才的震驚中回復。
是她……她就是二宮神保續娶的正室——冷夫人?水五月巽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身份。
他怔怔地看著蒼白的紙門,但冷緋衣的容顏還是清楚地映現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一定又在看著腦海中的回憶畫面了。
那金與銀交織共舞的秋夜,有酸郁的花香彌漫,那是發自她的氣息,纏裹著他的心,讓他像是只戀花的蝶,總在心神不是控制的夢境中一次又一次地搜尋她如花般芬芳的唇……那夢境總教他難以自己地耽溺,因為在夢中,他總是放肆地擁著她。品嘗著她、汲取著她身上的香氣。
灼熱的夢像是黑夜里燃起的一團赤焰,那焚燒著他身心的熾熱教他眷戀,卻也教他害怕——害怕自己的沉淪不受控制。
可他必須控制,因為她是二官神保的妻子——冷夫人!
突然間,水無月翼很想嘲笑自己的命運,為何會愛上她?如果他們命定要分立敵對的兩方,命運為何安排他愛上她?
無語的疑問引發心上一股椎刺的痛,他的雙眉不禁微整。
「怎麼了?」八神義浩皺著眉,他也發現到水無月翼剛才的眼神,而且他不喜歡八神義忠看到冷緋衣的反應。「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別再那樣看冷夫人。」
「啊……是……」因為八神義浩的出聲,水無月翼這才回過神來,用八神義忠對待他哥哥的慣常態度唯唯應對。
八神義浩微微搖著頭,發現他真不該動念想讓八神義忠幫他監視冷緋衣的,看來,要監視冷緋衣那樣的女人還是該找女性才對,只是……誰可以勝任這個工作呢?八神義浩想著,募地想起了一個人。
「義忠,你上次介紹給華夫人當侍女的小雪……似乎很會闖禍。」
「哦?她又做了什麼了嗎?唉,小雪是笨了點,又粗手粗腳的,但應該不至于闖禍吧!我看是華夫人自己心情不好,找侍女出氣。」
「我也是這樣想……小雪看來是個乖巧的女孩,可惜啊……說不定她什麼時候會被華夫人攆走呢?」
「是嗎?那……如果真會這樣的話,大哥,你可得幫幫小雪,他們全家老小可就靠她一個人養活。」「這麼說,她很需要錢?」
「當然了,她生病的父親要花不少醫藥費,弟弟妹妹年紀又小,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介紹她去做侍女那種不適合她的工作,她呀,只適合下田種地……」
「唔……」八神義浩點了點頭,沒去听發自八神義忠口中其余的絮叨形容,只是專心于自己的思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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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如櫻飛,片片縴柔沁冷與風纏綿共舞,旋出一季冷冬淡而隱諱的光陰流線,疏疏密密、濃濃淡淡,時序的交替藏在紛亂天空中……倏忽,淡淡的櫻紅驅逐凜冽的雪白,落櫻如雪舞,瓣瓣輕暖綿柔替雪與風緩緩,幻出落櫻撩亂風跡的艷景。
二宮神保將耳朵貼在冷緋衣的月復部,靜靜地听著,冷緋衣帶笑看著二宮神保低聲和她月復內嬰孩打招呼的神情,輕輕地梳理著他的鬢發。
「不知這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冷緋衣挪移了體,改換姿勢。
「嗯……」二宮神保抬起頭來。「我希望是個女孩,一個似你一樣美的公主。」
冷緋衣微笑,眸光閃爍了一下。她知道,雖然二宮神保深愛著她,並答應她若她產下男兒將會立她的兒子為繼承人,可是……他終究還是希望由有著他的血統的孩子來繼承這座城吧!
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用閑話打發過去。而二宮神保並未發現冷緋衣心中所想,只是在擔心著,萬一冷緋衣真的生下了男兒,難道他真的要讓身上流著另外一個男人的血的孩子來繼承他的城嗎?可是他已經承諾冷緋衣不止一次了,身為一城之主,自該信守諾言,但是……二宮神保還是不免躊躇,現在他只能祈禱冷緋衣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公主了。
這時,——的腳步聲在門外停下,侍女應聲拉開了門,二宮神保坐正了身體一看,只見八神義浩帶著一名侍女進入,假扮八神義忠的水無月翼則守侍在門邊。那名侍女一進入便立刻跪了下來對二宮神保行禮。
「阿雪見過城主跟冷夫人。」化名櫻川美雪混進旭官城當侍女的櫻川雪故意用粗笨的態度說著。
「嗯。」二宮神保淡淡地應了聲,隨即轉向冷緋衣。「這個小雪就是義浩推薦的新侍女,她本來是華夫人的侍女。」
「喔?我听說過,」冷緋衣笑笑,她猜想八神義浩推薦這名侍女給她,說不定是用來監視她的。她看著櫻川雪。「把臉抬起來我看看。」
「是。」櫻川雪聞言便抬起了頭,但一看到冷緋衣時,她怔住了。
她記得她……關于那個海上的暴風雨夜的回憶迅速地竄過她的腦海。她怎麼也沒想到,,被水無月翼救起來的女子居然成了二宮種保的妻子……不由自主地,她飛快地瞟了眼侍立于門邊的水無月翼,並且瞥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怎麼?」看見櫻川雪的驚訝,冷緋衣轉了下眼眸,那是跟先前的八神義忠如出一轍的神情……這是怎麼回事?
「我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一看到我就露出吃驚的樣子?」櫻川雪和水無月翼之間的眼神接觸並未躲過她敏銳的雙眼。
「啊……因、因為……我從來沒見過……像冷夫人這麼美的人,所以……」櫻川雪慌亂地解釋著。現在她的思緒亂成一團,完全無法理清當前狀況。水無月翼早就知道二宮神保的正室是她了嗎?而他剛才又為何會有心虛的表情?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無數的問題在櫻川雪的心中冒出頭來,令她慌亂。
「是嗎?哈哈……」二宮神保笑了起來,握住了冷緋衣的手。「你真是美得罪過,連女人都會被你俘虜啊!」
冷緋衣-了個媚笑給二宮神保,嘴里敷衍著他的調笑,心中卻思索著櫻川雪的反應。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名狀似純樸鄉女的侍女來歷並不單純……她看了眼八神義浩和八神義忠,暗暗揣測著這名叫作小雪的侍女和八神義忠的關系。
而水無門翼也忐忑不安。冷緋衣取下他頭上發帶的事在旭宮城中早已不是秘密,現在,他明白櫻川雪是怎麼猜測這件事的……眉尖略喀,他的視線不由飄向冷緋衣,和她的相觸,他迅即垂下眼眸,深怕被她發覺不對勁,因為冷緋衣是個太敏銳的女人。
他看著櫻川雪隱約抖動的雙肩,只希望她能沉得住氣,不要露出馬腳才好。
而八神義浩自一開始,便仔細地觀察著冷緋衣的一舉一動。這次他用錢收買了小雪,再安排她到冷緋衣身邊,就是要她就近監視冷緋衣,因此他也有些不安,怕被冷緋衣發現他的陰謀。
一時之間,室內因為眾人的各懷心思而顯得氣氛沉悶,二宮神保雖然不是敏感——如冷緋衣的人,但也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可是完全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此也不方便戳破,只好對櫻川雪說道︰「好了,小雪以後就留下來好好服侍冷夫人吧!她產期將近,你要小心服侍,知道嗎?」
「是,小雪知道。」
「嗯。」二宮神保點點頭,隨即站起身來。
「義浩、義忠,你們兩個跟我來。」八神義浩和八神義忠答應著,雙雙舉步跟上二宮神保的腳步,剩下冷緋衣和櫻川雪兩人面面相覷。
「你先下去吧!該做的事,讓小菊交代你。」冷緋衣吩咐著,豎拉了耳朵听著二宮神保等人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總覺得……八神義忠不太對勁,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八神義忠不是以前的那個……如果不是,那麼,他會是誰?冷緋衣咬著下唇,看著櫻川雪被小菊帶領而去,一團疑雲頓時佔據住她。
櫻川美雪……她想著過去所听到的關于小雪的身份背景資料,一個出身農村的貧家女,她的身份真的這麼單純嗎?
心跳得有些驚顫,是風雨欲來的預感……冷緋衣撫著肚子,計算,她的孩子就快出生了,她希望不會出事才好,可是,四周的陰影太明顯——八神義浩懷疑她、八神義忠和小雪身份存疑……如果影月流的人打算在這個時候對二宮神保下手,她有辦法保護他嗎?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如果二宮神保有個萬一,那麼她肚里的孩子該怎麼辦?唯今之計,只有先查清八神義忠的問題。冷緋衣這麼想著。直覺告訴她,八神義忠的真偽是破除籠罩在她四周這片迷霧的關鍵。
風吹落了庭院里的櫻,一大片紅瓣如雪紛飛,赤紅的色彩,亂了旭宮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