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交二鼓,頡密可汗帶著隨從策馬離去的蹄聲淡入夜風隨之渺遠,整幢寬闊的棲鳳宮內靜得可怕。
華宮廣廈的冬夜分外清冷,高大的梁柱撐高了屋頂,使得寒風更加自在地于其間穿梭。
李妍緩緩坐起身子,拉著被扯破的衣襟,淚水自她的眼眶里不住流出,遏抑不了的顫抖形容著她心中的惶懼。
頡密可汗的暴橫驚駭了她,那大得異乎尋常的力量似乎仍遺留在她身上。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遭遇這樣的暴虐對待,自小生長在帝王之家的她,有著公主的尊貴身分,沒有人膽敢對她不敬,然而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卻狠狠摑了她兩個耳光……伸手搗著自己的臉頰,頰上那熱疼的觸感依然殘留。
李妍輕咬著下唇忍淚,卻說什麼也忍不住眼淚的奔流。她知道自己不該抗拒,頡密可汗是一國之君,同時也是她的丈夫呀!但她就是無法阻止自己的心對他產生恐懼和厭惡……她終究無法逼迫自己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只因為她的心並不屬于他。
在她的心早已盡屬克烈的時候,她無法忍受另外一個男人的擁抱。
現在,她恨著自己為何不逃?曾經,她消極的以為自己可以埋葬掉那段心事以行尸走肉的方式活著;但今夜,她明白了,那不可能!她無法不听見自己的心發出一聲高似一聲的吶喊,那聲音瘋狂地叫囂出她的渴望——她愛克烈,希望自己此生只屬于他一個人!
但是,在她被如斯強烈的恐懼襲擊時,那唯一能帶給她安全感的胸懷卻是屬于另外一個女子……他與她之間沒有交集,也不可能有交集。命運的安排讓人只能無奈地接受。
苦澀無奈的煎熬、惶栗恐懼的沖擊、灼熱渴望的悸動……千頭萬緒,無數難以言明的情緒在李妍的心中交雜沖突,致使淚水如滾珠般自她的面頰滑下。
她想喊,想喊出那個足以暖她心房的名字,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喊出聲來,她沒那個資格,因此她只能一遍遍地在心中狂喊著,心上的呼喊化作一股浪潮沖擊著她,使得迫著胸口的疼益發劇烈。
李妍再也撐持不住,俯趴在床上痛哭起來。
驀地,窗上傳來輕微的聲響,李妍感應到熟悉的氣息,不由睜大了眼望向聲音來處。抬眼間,克烈的身影出現在半推開的窗前,她懷疑自己的眼楮,這會不會是夜神的戲弄?抑或是她腦海中的幻象迷亂了她的神智?
或許,推窗的只是風,而眼前所見到的人影,不過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公主……」
低沉暗啞的聲音竄入耳中,那散放著沉靜深夜枕畔耳語氣味的聲音,讓李妍確知那份真實。
克烈蹙眉揪心地望著李妍,為何她現在的模樣如此狼狽?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本該安然地歇憩于丈夫懷中,任一室暖春驅走夜寒的……但看著李妍發髻散亂、衣衫殘破,淚珠碎靨裂容,亂了那張令他失神的嬌顏,更椎刺著他的心。
自婚禮開始至酒筵結束後,他的心一直紛亂不已,種種教人苦、教人痛的情緒積壓在他的胸口,不斷膨脹,彷-要爆破他的胸腔,意圖叫那顆激烈跳動的心血淋淋地暴露在他眼前,對他明白昭示著他的冀求他想要她,他無法忍受她屬于另外一個男人。
在酒的苦澀辛辣麻-不了他的知覺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狂妄,何以他竟是如此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拋開對她的思慕,將那顆熾烈的心埋葬?他終究放不下那份關于她的思索,以致于席散後,他的步履無視夜風沁寒、霜雪凜冽,仍戀戀徘徊于棲鳳宮的院牆之外。
而當他目睹他的父汗怒火騰騰地離去時,他的心遂為之高懸著。新婚之夜,是發生什麼事讓他的父汗盛怒而去!而李妍……又如何了呢!這樣的思緒不斷在他腦海里翻騰,促使他出現在她窗前,窺見了她頰上的凝淚。
克烈跳窗而入,地板上-著的厚重地氈吸去了他的足音。快步走到李妍身邊,那縴小的身子立時投入他的懷中,淚濕了他的衣襟。
伸手為她拭去淚痕,克烈緊蹙的雙眉和眼里的憂急喚出了李妍心上的疼,心的碎片化作淚滴,再度沾染柔頰。
「別哭……」克烈將李妍抱得更緊,低聲細語的安慰在她耳邊輕吐,雙手急躁地搓揉著她的背脊,讓她確定他的存在,也讓自己確定現在擁在懷中的不是又一次不真切的幻象。
他伸手輕托起李妍的下顎,雙唇輕輕地覆蓋在她染淚的羽般長睫之上,以吻封住她的淚。
李妍抬眼望他,長長的睫毛刷過他的皮膚,引起一陣強烈的戰栗!難以自持,急促呼吸間,他猛地低下頭瘋狂地攫捕她的唇。
唇舌瘋狂肆虐,舌忝含吸吮,相互接觸的唇瓣迸出灼熱的火花,撫著她背脊的雙手搓動既重又急,緊擁著,彷-想將她縴瘦的身子嵌進自己的軀體里合二為一,讓世上的一切外力均無能于分開他倆。
渴望強烈,致使愛憐的動作也益發猛烈勝火。
李妍輕喘著,迷醉于他的吻。感應著他舌尖的輕叩,她不由微啟芳唇,給予他青澀的回應,任他恣意入侵,以唇舌替代話語傾吐他的心情予她知曉。
唇齒纏綿、肢體緩動,勾帶起。
掬捧著她小臉的手滑至鬢邊,若有似無的撫觸渺茫了她的神智。頓時,天地茫茫,只感覺到他的指尖彷-燃燒著火焰,在她耳鬢頸間熾出一道火線,教她不由顫抖。
非是夜的沁冷所致,而是種不知名的渴望在她體內作用,讓她忘我地攤軟在他的懷中,雙手攀著他堅實的背脊,小巧的舌尖踫觸著他的,相互纏繞、親密愛戀。
舌尖上挑,他吸含著她柔女敕的唇瓣,一如蜂蝶擷取花蜜般地殷勤,幼女敕的花苞為他而綻,任他恣意吞飲她口中的芬芳甘甜。唇上的觸感一如觸著花瓣,鼻間充斥著醉人的馥郁香氣,令他產生自己正溺于一片花海之中的錯覺。
這朵生長在南國的姣麗花朵,可是屬于他的麼?他凝視著她,那嬌小的臉靨因纏綿的熱度而添上酡紅的色彩,豐滿的紅唇更顯潤澤,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的胸脯則教他的心也跟著躍動……半綻的怯嬌花容最是誘人,致使理智臣服于狂亂,唇舌不由自主地向下滑掠,來至顎下頸間,隨即又如游魚般滑上她的耳際,溫柔地含舌忝著如珠玉般晶瑩小巧的耳垂。
李妍顫抖著,察覺到自己難于呼吸,不由發出模糊的喉音,既似溫柔低-,又如激情喘息。克烈再也無法壓抑自心底深處-起的沖動,伸手撫上她的胸尖,吻隨之墜落……隔著衣物的親-依然帶有無比的沖擊,引起李妍劇烈的喘息,雙手本能地抓緊身旁事物以為憑借,扯帶之下,卸了暖著一室的喜紅紗帳。
帳幔垂落,夜風拂動輕飄布帛,燭光透過紅紗,將眼前染成一片瑰麗的艷色。
金簪斜墮,如雲長發散落枕上,紅影暈染了她發上的光澤,化她的發為暮春時節倒映著桃林艷景的一脈蜿蜒流水。
克烈——地凝望著李妍,彤雲掩翳著微綻香氣的花般玉頰,更顯欲滴的嬌女敕,眸底水霧輕籠,化她的雙眸為映星鏡湖……絕美容姿引起克烈的心發出一陣劇烈的顫抖。情不自禁,他伸手解開李妍的衣衫,玉白頸項吸引他的唇舌相親,如雪片般輕柔的吻細碎地灑落在她頸間胸前,每一個吻都灼熱、每一分傳遞到她心上的灼熱都是他溫柔的愛語,醉了她的心,也墜了她的淚……「我們……不行的……這是不見容于世的罪呀!」長睫垂閉,墜淚于凝香嬌靨。
命運的-排,她掙月兌不開,可-傻的夢,她也拋不開。
李妍注視著眼前那早在她心上蝕磨出抹滅不掉的臉龐,伸手描繪著。她無法忽視心底的,但,她真有勇氣承擔一切後果麼?
「無論是罪是孽,」克烈握住她縴小的手,置于自己唇邊輕吻著。「都有我陪你一起承擔。」
李妍的雙眼不由自主地瞪大,水潤雙眸盈盈,倒映出他強悍無懼的輪廓。她猛地抱住了克烈,彷-在他的胸懷之中,天地間的風霜都將消弭,只因一切的磨難俱都將被阻擋在他壯闊的胸膛之外。
早已難以羈糜的情潮在誓言傾吐後的擁抱下澎湃起來。
四唇相貼,如磁引鐵,纏膩難分!身體誠實地響應心底的渴望,在纏綿縫縫的深吻間,他們褪去了彼此的衣衫,赤果軀體緊密相疊,再無一絲隙縫容空氣流動。
窗外風雪-號,而夜,卻正自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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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氣味隨漸次平緩的喘息浮漫,氤氳了空氣。
克烈緊擁著她,為她撥開因汗濕而貼在額上的發,以臉頰揉蹭著她,靜靜地感受甜蜜的余韻。
不知何時燃盡的燭火飄散著淡淡的燭香,竄進鼻間,是種屬于夜的濃重氣味。
黑暗中,克烈輕撫著李妍的臉龐,手指描繪著她的唇線,隱約顫抖的手指仍不敢確定這一切不是夢幻,他真實地擁有了她嗎?這一刻,他懼怕著天光的乍現,唯恐在白日的亮照下,這相擁結合的溫暖甜夢將就此消失……為此,他希冀著這個夜能持續到地老天荒,白晝永遠不要到來。
只因隨著黎明的來臨,他們就必須面對一場與命運之神的豪賭。
克烈靜靜地抱著李妍,輕撫她的肩頭,無限愛憐。
「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呢?」意亂情迷之後,迎接他們的是現實的殘酷。李妍縮在克烈懷中,低聲吐露她的疑懼。
李妍不能不怕,只因令她綻放的不是她的丈夫,卻是另外一個男子;而她交托自己的對象與她更有著世人絕對無法認同的關系,這樣的他們今後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李妍問著自己。
但她知道,如果命運決心要拆開他們,她必會選擇以魂魄相隨,肉身難以自主,那就讓神魂自由吧!無論天堂地府,她此生是只屬于他了……「不要害怕,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伴著你一起去。」
「什麼都不能分開我們,對不對?」
「嗯。」輕聲回應間,克烈撫模著她柔細的發絲,汲取著她發上的香味。
發絲纏繞在他的指間,綿密如情絲。他萬分確定自己的心意,別說天涯海角,即便是天上地下,他也不會放開她。這一生,他都不會放開這握在掌心里的愛情!
無須言語,死生相隨的承諾已自相熨貼的胸膛上傳來,那鼓動一致的心跳正是湮滅不了的誓言。
一如世間所有戀人,在黑夜的眷護下相擁的他們也做著願為連理枝、比翼鳥的-夢——在黎明降臨之前……**
*「你是說……」薩爾達伸手拿起侍女方才送上的新鮮羊女乃,啜飲了一口。「克烈一直到今天天快亮的時候才回家!」
「是,而且,他是從……」薩爾達派去監視克烈的密探附嘴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只見薩爾達手中杯子輕晃了一下,臉上出現驚訝的表情,隨即起身在氈帳內來回踱步,沉吟了半晌之後,說道︰「去探探昨夜可汗在哪兒過夜。」
「是。」密探躬身答應,而後便轉身離開,前去執行薩爾達的命令。
薩爾達臉上有著掩飾不了的喜色,捧著杯子的雙手仍在微微發顫。
想不到昨夜克烈居然是在棲鳳宮過了一夜……薩爾達欣喜地想著,如此說來,克烈對李妍有非分之想的事是真的了。看來是昨天在婚筵上猛灌克烈的酒發揮了作用,讓克烈因酒而失去偽裝心緒的能力,這才給了他一個證實的機會。
這對他來說可是個整垮克烈大好良機呀!
如果昨夜他父汗沒在棲鳳宮過夜的話,那麼他的計劃將能進行得更順利;不過,昨夜畢竟是頡密可汗的新婚之夜,他沒理由不待在棲鳳宮的……薩爾達在心中盤算著,不過這也無妨,畢竟光憑克烈在棲鳳宮徘徊了一夜,就足以成為他進讒言的最佳開端了。
一個險惡的微笑在薩爾達唇邊浮起,他相信這次他甚至連手都不必弄髒就可以整垮克烈,讓他永遠與王位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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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侵進寢殿,室中火盆暖不了凜峭的清晨寒氣。
當李妍自夢境月兌離,緩緩睜開雙眼時,只見床邊帳幔已經掛起,裴穎守在床邊以著憂心的眼神看著她。
「公主。」看李妍有起身的意思,裴穎連忙伸手扶起她。
看著裴穎微蹙的眉頭,李妍知道她必定是為她擔心了一夜。昨夜頡密可汗的暴烈舉動所發出的聲響想必連宮外都听得到,更遑論是守在宮內的裴穎了。
李妍很感激裴穎的關心,從確定她必須遠嫁到回紇的那一天開始,裴穎一直默默地陪在她身邊,她心情上的每一個變化裴穎都一一看在眼里……她知道裴穎是了解她的,所以裴穎沒有任何無謂的安慰言語,只是靜靜地待在她身邊關心著。
可是,裴穎不知道昨夜的一切……李妍木然地將視線從裴穎身上緩緩移向窗外,清淨的晨光亮著室內,微凜的風吹進,帶起她身上一陣戰栗;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冰冷的現實,昨夜那場溫暖的夢連一星殘燼都不剩。
她想,想要在醒來時第一眼便見到克烈是不可能的,但是,鮮少身陷情網中的人能擺月兌這種-愚奢想吧!李妍緩緩垂下眼瞼,任憑強烈的失落感佔據著她。
「先梳洗吧!我讓人送早膳來。」裴穎幫李妍把枕頭墊在她背後,隨即轉頭吩咐旁邊的宮女去準備巾帕盥盆。
失魂落魄的李妍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想吃東西。」
「公主……」裴穎-了口氣,看著床褥上枕衾狼藉,她猜得到昨夜李妍是受到頡密可汗什麼樣的對待,但……李妍既已嫁給了他,從此他就是她的天,除了自怨薄命之外,又能如何呢?「您多少得吃點東西,這要萬一弄壞了身子……」
李妍執拗地搖著頭,裴穎見了,也只好妥協。此時宮女端來了盥洗用具,裴穎要伺候著李妍梳洗,便催促著她下床,好整理被褥。
床被一掀,錦織床罩上狼藉的血漬是昨夜殘夢的余痕,血色怵目,李妍驀地扯過被子掩蓋,慌亂而焦急地大喊著︰「出去!出去!所有人全部給我出去!出去!」
一眾宮女听到李妍發瘋似的吼聲,一個個嚇得連忙退了出去。裴穎驚呆了,不懂李妍為何會突然發起脾氣來。
淚水-出李妍的眼眶,她緊緊閉上了雙眼躲避床上的血痕。她不敢看……那是罪證,是她喪德敗行的罪證!
淚珠滴落,濕了錦被,可流溢的淚水足以洗去這縷殘痕麼?她搖著頭,自知無幸。
如果昨晚她和克烈的事被揭發,那麼,她和克烈都將永不超生。
「公主,這……你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裴穎瞟了眼被李妍拿被遮住的地方,心中明白那是何種行為下的結果。她想,李妍的慟哭必是為著昨夜頡密可汗的強暴,而剛才床褥上的血漬再度將恐怖的回憶帶回她心上,所以她才會如此狂亂吧。
看著李妍激動地哭著,裴穎-了口滿是無奈的氣,身為新嫁娘的她,本該歡喜地迎接這個早晨的,誰知……李妍竟沒有那樣的幸運。將手中水盆放置到一旁木架上,裴穎在床沿坐下,輕拍著李妍的背安撫著。
「裴穎……」李妍拉住了裴穎的衣袖,她的心慌急忐忑,沒一個著落之處,只能轉向身邊最親密的侍女求助。「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公主,您別再想了,昨夜的事,就當惡夢一場吧!我想……昨晚可汗必定是喝醉了,所以才會這樣,或許以後……」
「你不懂、你不懂——」李妍含淚猛搖著頭,狂亂地撕帳扯被。裴穎無法理解她的恐慌,畢竟在裴穎眼里,她可是個遵禮循規的公主呀!她怎猜得出她昨夜犯下了什麼樣不容于世的罪行呢?听著裴穎的勸慰,口口聲聲地喊著「公主」……李妍突地笑了起來。「呵呵……你不懂,你不會懂的……」
「公主……」看著李妍又哭又笑的狂亂模樣,裴穎心慌了,「您別這樣……到底是怎麼了?您別嚇我呀!」她慌張地抓住李妍,制止她瘋狂的舉止。
「裴穎……」李妍趴在裴穎肩上哭著。「去幫我叫克烈來,我要見他,你去叫他來,你快去找他!」
「好,我等會兒就去,」裴穎只想先幫她把情緒鎮定下來,因此只好答應著應付李妍,「可您得先收淚,再整裝一下,不然這屋里亂成這樣,怎麼……」裴穎話還沒說完,便被李妍打斷。
「不!不能找他來!不能……我不能害了他!」只見李妍兩眼怔直,雙手忽然忙亂于卷起被褥。
「公主,您這是……」裴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看著李妍反復的舉止,兼之一臉惶懼,她不禁猜測著李妍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把這拿去燒了、埋了!」李妍將沾血的床褥硬塞到裴穎懷中。「絕對不能被發現……被發現就完了!」
裴穎怔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驀地在她腦海閃過。李妍的驚慌太不尋常了……她想起李妍和克烈之間交流的脈脈眼波,想起昨夜盛怒而去的頡密可汗,和李妍現今的慌亂舉措……裴穎想著,不禁瞠目。
「公主,難道您、您昨夜……不是跟可汗……」心中的驚訝過甚,致使話語難以連串。
李妍突地停止了一切動作,背轉過身,小小的肩膀抖動著,像首低垂,露出一大塊雪白的頸背……未久,縴細的頸脖緩緩扭轉過來,裴穎看見李妍眼中滿凝的淚水,如花上凝露,倏忽,淚露隨蟯首輕點而墜。
「匡唧!」擺置一旁的水盆傾倒而下,濕了猩紅地毯,化作深沉的暗紅,一如褪色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