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解釋!」把她拉到最近的樓梯間,喬靖雙手環胸,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
「我……」她僵了一下,別過頭。「我不知道有什麼需要解釋的。」
最好是不知道!喬靖今天才發現他的好脾氣在她身上總是很輕易就會破功。
「為什麼躲我?」他強迫自己深呼吸,不停告訴自己別對她發脾氣。
方羽欣很想裝傻說自己並沒有躲他,可惜她很清楚他絕對不會相信。
「我們這樣不太好……」她猶豫了好久,才輕輕吐出這麼一句。
「哪里不好?」他才沒這麼好打發。
這回她遲疑了更久,「我不想你被季經理誤會。」
喬靖一臉莫名其妙,「什麼跟什……」不過話才說到一半,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馬上改口,「我們的交情和穎璇有什麼關系?」
他本來差點月兌口而出他和穎璇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種關系,卻臨時又把話給吞了回去,畢竟他答應過妹妹要保密。
「我們如果走得太近,公司里會傳出不好听的謠言,那對季經理不公平,對你也不好。」
這是什麼爛理由!「我又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她覺得喉頭一陣苦澀。「我不希望你們之間因為我而有嫌隙。」
「穎璇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和我有任何嫌隙。」喬靖開始有點不耐煩了。「況且只要我們問心無愧,何必在意別人怎麼想?」
他不懂,明明兩個人之前都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一切就變了樣。
他喜歡欣欣,喜歡看她臉上豐富的表情,喜歡和她聊心事、聊夢想,也喜歡听她唱歌,更喜歡她不經意表現出來對他的依戀,可現在她卻為了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逕自開始躲他,這要他如何不氣惱?
「如果……我問心有愧呢?」她幽幽地開口。
「什麼?」他一怔。
「如果我說,我並不只是把你當朋友呢?」她鼓起勇氣,干脆一次把話說清楚。「如果我說我愛上你了,你還敢把我這個居心不良的『朋友』留在身邊嗎?」
他瞪著她,沒想到她竟然挑這個時候向他告白。
他一直都知道她偷偷愛慕著他,但她不說,他就假裝不曉得,假裝他們只是普通的「好朋友」,這樣他才能說服自己,並沒有違反過去立下的誓言。
但她為了離開他,居然選擇向他表白,把一切說開……
他心中五味雜陳,沒辦法消化眼前這個復雜的情況。
「對不起。」她朝他深深的鞠了個躬,「是我辜負了你,沒辦法當你的知心好友。」
不、不是這樣的!喬靖的心里很清楚。
他對她的感情並非一無所覺,他明知道她喜歡他,還對她那麼好,她會越陷越深,他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
他享受她的愛戀,卻又將他們的感情定位成「友誼」,這才是問題的癥結。
他很想告訴她,他不在乎她怎麼想,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就好,可是他也同樣明白,這麼做對她有多麼殘忍和過分。
他太自私了,利用她單純的愛慕,滿足自己對感情的渴望,更糟糕的是,他早發過誓不再愛上任何女人。
他享受她的付出,卻又沒辦法給她對等的回應,她卻還傻傻的自以為辜負了他的期待,事實上,他想從她身上得到,從來就不只是友情,只是他一直不願正視自己的感覺。
要求她留下來,繼續當他「朋友」的卑劣心思,他說不出口,因此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她再次向他鞠躬,然後低著頭快步轉身離去。
方羽欣恢復以往還沒認識喬靖時的生活——表面上。
她一樣每天趕著上班,下班後便乖乖回家,妹妹大概每兩三天會回來與家人共進晚餐,一切看似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只是她卻非常明白,很多事其實已經不一樣了。
像她最近老是覺得新買的小冊子怎麼寫都不順手,羽婷也說她新作的曲子,少了過去那種會讓人充滿希望的力量,但她也只能苦笑,卻無力改變。
當心底曾經進駐一個人,而後又被抽離,那種空洞的感覺像是失了魂,只剩下行尸走肉的軀殼。
她依然喜歡創作,可是這樣的她,還寫得出夢想嗎?方羽欣免不了開始懷疑。
這天,她忙完公司的事準備下班回家,等公車之際,卻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在公司門口前停了下來。都已經晚上七點了,公司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這個時間還有誰會來呢?方羽欣好奇的多瞧了幾眼。
一位穿著華貴的婦人走出轎車,抬頭仰望著面前的辦公大樓,車子很快便開走了,但她仍站了好一會兒,才舉步走進公司。
方羽欣猶豫了一下。這個時間,櫃台小姐都已經下班了,雖然還有警衛留守,但公司內部的電梯切換成得刷卡才能使用,那位貴婦沒辦法直接上樓找人的。
雖然不關她的事,不過她還是走回公司,好心的想提醒對方,怎知,此時有兩道身影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來,朝正踏入公司的婦人跑去。
她呆了呆,只見那名婦人被推倒在地,身上的名牌皮包立刻被搶走。
「不……」那名中年婦人馬上放聲大喊,試圖搶回皮包,卻徒勞無功。
方羽欣知道自己頂多幫忙打電話報警就好,千萬別蹚渾水,可是她的身體卻比腦袋更快做出反應,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
「住手!你們做什麼」她一面快跑,一面不忘大喊,「警衛,有人搶劫啊!」
「可惡!」
那兩名搶匪不死心,還想搶奪婦人手上看起來很普通的手鐲,可是婦人抵死不從,歹徒甚至已經亮出刀子,看來不搶到手,絕不罷休。
方羽欣見情況緊急,連忙拿起包包用力朝其中一名歹徒的頭上砸下去。
「媽的,你在做什麼」
她的包包里不曉得裝了什麼,敲得歹徒一陣頭暈眼花,氣得他直接舉起刀子,朝她劃過去,幸好她反應快,及時把手收回來,刀子只是輕輕擦過她的手臂,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警衛也在此時沖了出來,舉起警棍就要追打兩名歹徒,歹徒見狀,互看了一眼,緊抓著搶到手的皮包馬上逃跑。
「這位太太,您還好吧?」見警衛追了出去,方羽欣連忙回頭想扶起那名摔倒在地的婦人。
然而對方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伸出來的手一眼,隨即低頭關心自己的手鐲有沒有損傷。
方羽欣有些尷尬,正猶豫該不該把手收回來,只見婦人再三確定手鐲沒事之後,才緩緩伸出手,讓方羽欣把她扶起來。
「呃,這位太太,您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去看醫生?」她再度關切的問道。她和父母感情好,對長輩也相當尊敬。
「什麼太太,你不知道我是誰」那名婦人橫了她一眼。
「咦?」她嚇了一跳,「抱歉,我不知道……」
她以為對方是什麼有名的公眾人物,但她平常很少看電視,即便眼前是市長夫人還是總統夫人,她也未必認得出來。
那名婦人又不屑的哼了一聲,「你是這家公司的員工?」
「是、是啊……」怎麼了嗎?
「叫什麼名字?」
真是越問越奇怪了。方羽欣困惑的想著。
「太……嗯,夫人,我的名字應該不重要吧,您若沒事,那我先回去等公車了。」回家的公車久久才一班,若錯過了很麻煩的。
「你的手也受傷了,不打算處理一下?」婦人瞥了一眼她被劃破的衣袖,看到那道細長的血痕。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方羽欣瞄了一眼,不甚在意。「只是劃破皮而已。」有時在廚房幫母親的忙,一個不小心都會弄出比這個更嚴重的傷口。「您要不要先打電話請人來接您?」
那名貴婦正想說些什麼,此時警衛已拿著她的皮包,匆匆忙忙跑回來。
方羽欣見狀,知道接下來的一切警衛會接手,用不著自己多事了。「夫人,那我先回去了,您多保重。」
說完,她向那名婦人點點頭,便轉身跑向公車站牌,及時搭上正好到站的公車。
「董事長夫人,您、您沒事吧?」警衛緊張兮兮的詢問,「需不需要去醫院?」
「小傷,免了。」喬夫人擺擺手,瞥向公車離去的方向。「公司怎麼會聘用那種小女孩?」
「啊?」警衛呆了一下,「方小姐在公司做了好多年了!」
「是嗎?」喬夫人若有所思的又瞧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我要上去找阿靖。」
「媽,您怎麼來了?」還待在辦公室的喬靖,見到母親來時,明顯愣了一下,遲疑了幾秒才從座位上站起身。「您出了什麼事,怎麼頭發衣服都亂了?」
喬夫人睨了兒子一眼,「我在公司樓下踫到歹徒,東西差點被搶走!」
「啊?那您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幸好有人幫忙,東西已經拿回來了,據說警方也捉到人了。」她簡單回答個幾句,便直接切入正題。「那不重要,我只是來問你,到底怎樣才肯給我乖乖去相親?」
她已經受夠了兒子一天到晚拿工作當借口。
一開始他只是偶爾放人家鴿子,現在居然一概不予理會,甚至也不回家吃晚餐了,他這樣的行為讓她很驚慌,她已經得不到丈夫的心了,不能再失去兒子。
「媽,我很忙。」談到這個,喬靖的表情又變得冷漠。
最近他的心情糟透了,完全沒有和相親對象吃飯的心思,就算只是露個臉、應酬一下,他也寧願將全副心神放在他厭惡的工作上,藉此逃避冰冷的家——那個空有華麗裝潢,卻不及方家半分溫暖的豪宅。
他總不自覺的拿方家和自己家相比,一比之下,他更加想念方家和樂融融的氣氛,以及那輕易就能看透他內心,並與他分享心事的可愛女孩。
然而,她卻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