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我和衡文站在盧陽府衙門的大堂上,廣雲子被擱在上一副擔架,幾個侍衛將他抬到衙門,身為物證,橫上大堂,就在我和衡文的旁邊。
本仙君和衡文清君本都可以在客棧中乘風而去,但這次是玉帝給的差事,沒有辦完不敢輕易暴露真身,光天化日的大顯神通,嚇壞了這群愚民也不好。索性就到衙門走走,看他能怎樣。
狐狸在客棧里趁亂遁了,山貓道行淺,未來得及遁,慕若言看見它,撫模了片刻後抱了起來,山貓在船上對慕若言似有好感,咕咕地蹭了蹭,由他抱著,上了馬車。
衡文對凡間的衙門甚有興趣,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打量,我卻怕他興致一來,等下在審訊中認個罪,再去大牢里看看。趁衙役們都在打呵欠,知府還未升堂,低聲道︰「你方才忒不夠意思,只讓我獨自亂解釋,一聲不幫。」衡文道︰「你在慕若言面前舌燦蓮花,我怎好搶你的風頭。」狀似憾然地搖了搖頭。本仙君正待還要開口,堂上一陣響動,將要升堂。屏風後轉出一個藍色官服文官打扮的人物,應該是知府,他走到屏風外,卻低頭垂手而立,屏風後又大步流星走出一個人,卻是位熟人——
南明帝君單晟凌。
單將軍雄赳赳地在左上首的一把太師椅上落座,知府才敢入座升堂。一拍驚堂木道︰「堂下大膽凶徒,你們看到本官,為何不跪?」
本仙君與衡文悠悠地站著,單晟凌初次見本仙君真身,佯裝不經意地估量。知府再一拍驚堂木︰「大膽!本府問話,竟無動于衷!本府且問你們,是用何手段謀害此道人,快快從實招來!」
本仙君實在看不過去了,道︰「單將軍,你們南郡的衙門審案前,都不先驗驗尸體?」
單晟凌的目光驀然一銳利,「你認得本將?」
我負手,高深一笑。
單晟凌擺手道︰「傳仵作,驗尸。」一雙眼卻從我身上轉到衡文身上,緊緊盯著。盯得本仙君十分不高興,難道南明成天守著天樞還不夠盯?
仵作上來,驗看廣雲子的尸體,左驗右驗,反復驗來回驗。衡文用密法音向我道︰「凡間的官員如此昏聵,難怪凡間的百姓給天庭上許多的香火供養,他們平時活著,委實不易。」我亦用密法音回過去道︰「也有好官,但總是昏官多些,老百姓活得確實辛苦。所以天庭才會把打入凡間做為天罰和歷劫麼。」
衡文道︰「為甚麼偏弄出這麼多個貪官來。」我嘿然道︰「此事清君你也有份,譬如堂上這位知府,要經過科舉,得中進士,才能做這四品黃堂。文命興衰與科舉之命可都要從你那文司府的案下過。」
衡文默然不語,片刻道︰「等我回了天庭,親自整理文命卷宗,務必將這些烏七八糟的一律銷帳。」我道︰「方才擠兌你的,別當真了,其實凡間有句俗話說的好‘三分天定,七分人為’,譬如你的案頭,命格老兒的案頭能有多少本冊子,凡間來來往往生生死死,霎那之間無數人生人滅,哪里管得過來。就算你在文冊上細細注明了文命賢者當,他中了科舉,討不了皇帝與權臣歡心,一樣做不了官,施展不得。所以歷朝歷代,才會有興有衰,起滅更迭。」
衡文道︰「凡間的道理竟然有這許多,你這一番話卻很有仙性了。難得難得。」我道︰「我在天上這數千年,難道有說過不仙性的話麼。」衡文嘖了一聲。那仵作終于將廣雲子驗看完畢,顫顫道︰「稟將軍,稟大人,此道人的尸身未見有什麼異常……小的沒有看出他殺的痕跡。」
知府道︰「一定是這兩個凶徒用了什麼不尋常的手段。來人,將刑具抬上來!」
我用密法音向衡文道︰「看來你我必定要乘風而去了。」衡文道︰「且等刑具抬上來我看看再走不遲。」
衙役們抬上一套夾棍,籠了一個火盆,往火盆中伸進一塊烙鐵。衡文搖了搖頭。知府再拍驚堂木︰「上刑!」衙役舉著夾棍上前,我與衡文正要飄然而遁,堂外忽然傳來冷冷一聲︰「且慢。」
門檻上邁進一個人,一袖掃開阻攔的衙役,緩步進堂,擋在衡文身前,冷冷道︰「誰敢動我家公子。」
毛團,它揀在適當的時機,在衡文面前露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