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醒醒,秦訶。」遙遠的听見有人呼喚自己的聲音,然後是臉頰被輕輕地拍打著,秦訶勉強睜開雙眼,正看見封的臉從上方焦急地看著自己。
「……封。」記憶迅速地串聯起來,伸出手撫上他的臉,秦訶道,「我們都還活著……太好了。」
「嗯,太好了,你沒受傷。」封點了點頭。
這一說,秦訶才猛然醒覺,起身將封從上之下掃視一遍,發現他的小腿正流著血,被減小的雨勢沖成一條溪流。
胸口一痛,秦訶一面撕下上衣給封包扎傷口,一面沒好氣地說道,「我當時叫你放手你都沒听見麼!看看這傷口!」
封笑起來,一把抱緊了秦訶,「你沒事就好了。」
「哪里好了!」秦訶小心翼翼地在封的小腿處打了個結,然後擔心地問他,「痛麼?」
「不痛。」
「怎麼可能不痛!」
「那你還問我。」
「你要老實回答啊!」
「究竟傷口在我身上還是在你身上……」封無奈的嘆了口氣,眼神卻透著笑意。
秦訶看見不遠處的背包,就要過去翻找手機查看能不能用,卻被封拉住了,「我們就這樣坐一會好麼?」
遲疑片刻,兩個人還是背靠著樹並排坐下了。
「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怕。」封低聲說道。
秦訶點頭,「我也怕啊,那種時候誰不怕。」
「我不是怕自己會摔死,我只是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從來不知道,這種感情也會在自己身上出現。」
秦訶像是听到了什麼驚天的秘密一般,摒住了呼吸,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從一開始就……喜歡著你,秦訶。」
顫抖,不知是因寒冷還是震驚而引發的顫抖,秦訶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他側轉身看著封,仍然沒辦法發出半點聲響。
*
Interlude︰IntheRain
Soliloquist︰遠見封
並非是第一眼開始,但確實從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秦訶。
從我離開湘南來到這個城市以後,你是第一個讓我發現光亮的人,在幾千萬單調的色彩中,只有你鮮活地躍動在那里。
我喜歡打籃球的你,那個單純的因為籃球而生機勃勃的你,我也知道你並不是個堅強勇敢到完美的人,然而你總有些奇異的地方在閃光,我想我沒辦法很好的表達出那種東西——
只不過我正是為那些東西而吸引的。
可是我無法對你說,這並不是你能不能接受男人的問題,而是我本身的問題。
我想,如果你和我在一起,也許會變成另一個凌瑄,也許又會因為我而丟失了未來。
一面想避開你,一面又不由自主地靠近你身邊,對于這樣的自己,我也無能為力。所以我才吻了你,才讓你做我的情人。我想即使只是在近處看著你,也好。你和別人上床,我全都知道,我咬著牙告訴自己要忍耐,我想要等到自己不會再被嫉妒心變成野獸後,才去奢求你的接納——
可是我等不到那一天。
我還是忍不住會傷害到你。
你說你愛我,我卻不覺得高興,我不知道你究竟可以愛到什麼程度,曾經我也以為這世上再沒有什麼可以超越我和凌瑄的愛了,然而事實卻告訴我那只不過是我的臆想罷了。我想你的愛,也不過只是如此。而且一邊說著愛我,一邊又和別人上床的你,更加讓我覺得憤怒,我想如果自己可以就此痛恨你就好了……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把你逼成那樣的人,就是我。
讓你傷痕累累的人,就是我。
然而我也無計可施,我也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對不起,秦訶,對不起。
現在的我愛著你,愛的是秦訶你,可是卻總是忍不住想起凌瑄的影子,用他的生存方式來揣度你的心思。對不起……我總以為再沒有人可以超越凌瑄了,我在這里也造了一間和湘南一模一樣的暗黑地獄,有時候我會把自己關在里面,然後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凌瑄的恐懼和絕望。
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你竟然可以超越那里。
那個我和凌瑄怎樣都無法跨越的高度,你卻沖破了。
你從那間屋子里出來對我說還愛著我的時候,我終于知道了,非你不可。
秦訶,非你不可。
我愛的人,我可以愛的人,可以愛我的人,非你不可。
對不起,現在才告訴你這些,我不會讓你死,除非我們一起死去。
我要和你在一起,非你不可。
對不起,我愛你。
Interlude終了
*
在醫院的病房里,秦訶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他知道,自己的淚水已經被那一天的雨幕沖刷得干干淨淨了,從今以後,他只要對著封笑就可以了。
封醒來的時候,秦訶握著他的手睡在床沿,他一動,秦訶也跟著睜開了雙眼。
「累嗎?睡過來吧。」封掀起被子的一角道。
秦訶依言鑽了進去,兩個人的體溫交織在一起,封笑了,「好像兩個好朋友擠在學校醫務室的床上。」
秦訶看著封的側臉,看得心滿意足,「封,你笑起來超好看。」
「那我以後天天笑給你看。」
「好啊。」
「你怎麼不臉紅……」
封這樣說,秦訶倒真的臉紅了,一溜煙下了床,道︰「我去買罐飲料。」身後,封低沉的笑聲仍然回蕩不絕。
從病床到自動售貨機只有五分鐘的路程,一個來回也不過十來分鐘,然而秦訶回去的時候,床上卻失去了封的身影,他大吃一驚,手上的灌裝咖啡「踫」的掉在地上,大聲叫了起來︰「封,封!你在哪里?」
「在找封呢?他很快就回來。」一個熟悉到讓人厭惡的聲音突然從秦訶的背後響起,他猛一轉身,正對上凌南淺笑的臉,「你們兩個躲到哪里去了?真是讓我好找啊。」
「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回美國去了麼?」腦中的警報聲回旋起來,秦訶一步退進了病房中,而凌南也起身跟了進去。
「你把封弄到哪里去了?他從山上摔下來的傷還沒好!」秦訶大聲說道。
而凌南只是冷靜地說道,「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了。倒是你,我這次從美國回來,給你帶了件很罕見的禮物哦。」
「不用了。」秦訶冷冷地回絕。
「何必說的這麼無情呢,等一下我還要幫你安慰封呢。」
「你說什麼?」
凌南一步一步逼近秦訶,道,「剛才啊,我用電話告訴了封一件事。凌瑄啊,其實並沒有背叛封,他從來也沒有背著封和任何人上過床。」
「你說什麼?!」再沒有別的語言可說,秦訶只能第二次重復這一句驚嘆。
「是封逼死了凌瑄,逼死了他最愛的無辜的凌瑄,我只是想告訴他這一點罷了,這樣的他,怎麼可以跟你一起愉快地生活呢?」
「凌瑄……沒有背叛封……難道是你!」
凌南笑得更加愉快了,一面伸出手來,讓秦訶看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你可真聰明啊,秦訶。看,這個戒指本來是凌瑄的,我只不過是拿來玩玩,又戴著它跟男人上了床而已。我弟弟什麼也沒有做……所以你還是離開封吧,也許有一天你也會莫名其妙被逼死的。」
「凌南,你這個渾蛋!」秦訶一拳揮過去,卻被凌南側身閃過。
「很遺憾,秦訶,我不會把封讓給你的,所以你還是忘了他吧。」凌南說著,垂下眼瞼倏地欺近秦訶身邊,秦訶只覺得手上一痛,低頭一看,凌南不知道將什麼東西注射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你干……什麼……」頭突然暈了起來,他低聲吼道。
凌南拔出針管,看秦訶跌落在地,「我只是想讓你過正常的生活罷了。」
秦訶隱約記得凌南是從窗口離開的,然後封就推門走了進來,他想站起身抱住封,卻偏偏沒有一點氣力。封走過來,見他坐在地上也沒有吃驚,只是突然道,「秦訶,你那天在山上叫我放手,是真心的麼?」
「嗯?」秦訶支持著越來越混沌的思緒道。
「你覺得自己一個人掉下去,我獨自活著也沒關系麼。」
秦訶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才說,「我當然希望你活著啊。」
封拉住秦訶的手,讓他靠近自己,道,「所以,如果以後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要……」
「我不听!我不听!你不要跟我說什麼一個人好好活下去,我不听!」秦訶用力搖頭,這個動作讓他的意識更加混濁起來。
「不是的,秦訶,听我說!」封用力握著秦訶的手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願意一個留在世上,但是……至少,至少,你要先把自己的心願完成,你有無論如何也想要去的地方麼?」
秦訶安靜下來,偏頭想了一會,這才道︰「希臘……可是我要和你一起去。」
「嗯,一起去。可是萬一不行,你一個人也要去,不要留下任何遺憾。還有,如果我死了,你可以給我刻墓志銘麼?就刻……」
*
秦訶在黑暗中睜開了異常冰冷而濕潤的雙眼,深鎖住他記憶之門的東西,終于被無盡的哀傷沖了開來,秦訶知道,那之後,他就再沒有見過封,直到三年後,他和戴妍坐在餐桌前,一邊聊著無關痛癢的話題,一邊回憶「遠見封」這個人究竟是誰。
門口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秦訶閉上眼,听見凌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你在這里等著,我把他搬出來後,你們就把他丟在哪個沒人的地方好了。」
另一個男聲接口道︰「我今天有點事,不如明天再……」
「不行!」凌南斬釘截鐵地回絕道,「有事你剛才為什麼不說?總之現在一定要把他移走!」
秦訶被搬到了一部跑車的後座,緊接著引擎聲響起來,那個男子一人駕著車帶秦訶離開了。車子開了大約五分鐘,一切無異,秦訶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握了握自己的拳頭,不知道有幾天沒有進食了,雙手幾乎無力,然而他還是鼓足了勇氣猛地朝駕駛座的男子一記手刀劈過去。
男子吃痛,緊急剎車,回頭和秦訶扭打起來,秦訶的左手被制住了,右手在身後胡亂模索著,模到一個類似煙灰缸的硬物,拿起來便朝男子頭上敲了下去。一聲悶響後,男子倒在了駕駛座上,秦訶伸手一探,他尚有鼻息,似乎也沒受多大傷,只是暈了過去,連忙開門下車,按原路跑了回去。
凌南急于在今天把秦訶弄走的理由,讓秦訶在意不已。在靠近那間公寓的地方,他加倍放輕了步伐,緩緩移動到門口,鐵門開著,但是里面的光線很暗,秦訶只能靠停在一邊的車子猜測凌南在房內。
他眯起眼,借著門口射入的微光用力探視其中的情景,卻突然看到了一張讓自己幾欲暈厥的臉——
是封!
光線所照出來的,是凌南抱著封坐在地上的輪廓!
秦訶的腳步自己動了起來,朝門內移去,凌南听見聲響抬起了頭來——四目相覷。
「凌南,這是怎麼回事……」秦訶的聲音陡得厲害。
「啪」!凌南似乎憤怒地折斷了什麼東西,「你這個人,還真有點糾纏不休啊!」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封沒死麼!」秦訶緊緊盯著凌南懷中的封,可是他卻一動不動的緊閉著雙目。
凌南將封放在了地上,站起身來,道︰「是沒死,那又怎樣?」
「把封還給我!」
「他是你的麼?」
「不錯!」
陰影中秦訶看不清凌南的臉,然而他知道凌南現在絕對不在笑,「看來,你倒是想起了不少東西啊……那我就不得不……」一面說,一面突然朝秦訶撲了過來,手上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根針筒。
又是那種會讓人喪失記憶的藥劑!秦訶立刻明白了凌南的意圖,一轉身讓了過去,並且在繞到暗側後起腳踢掉了凌南手上的東西。
「切!」凌南抽身去撿,秦訶撲到他身上,將他壓倒在地。
「讓開,混蛋!」凌南道。
秦訶又怎麼肯讓開,「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封沒有死,那葬禮上……」
「告訴你也無妨,」凌南突然很合作地說道,「封確實想要自殺,只不過被我發現罷了。」
「封他……」秦訶咬緊下唇朝封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想燒毀整幢公寓來自殺,可是在那之前我就找到了他,當時他已經暈過去了,我就把他偷偷帶出了現場。」
「那封的葬禮是……」
凌南笑了,「死亡確實可以完全讓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所有物,所以我並不打算將封還活著這個消息告訴別人。這個世界上只要有錢,像買通驗尸官之類的事情,其實也並不是那麼困難,不是麼?」
秦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涼意,道︰「所以,你就讓所有人都以為封死了,而一個人把他帶來了這里?」
凌南嘆了口氣︰「可惜他一直都沒有醒來。」
「為什麼!」秦訶簡直想用雙手掐住凌南的頸項,「對于親身弟弟的愛人,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封不是凌瑄的愛人!」凌南大聲喊道,「不是!不是!他應該是我的愛人!」
「你說什麼……」
凌南突然苦笑起來,「你明白什麼……雙胞胎其實是種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我和凌瑄兩個人,從小就經常被人認錯,可是沒關系,我們兩個的關系很好……真的,覺得對方就像是自己的半身一樣,言行舉止、乃至喜歡的東西都是驚人的一致……一直到我們一起喜歡上封為止,我都覺得那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你們……都喜歡封……?」秦訶覺得自己腦中最後的疑惑之門,被緩緩地插上了鑰匙。
「這件事情,其實並不罕見吧……只不過,我不明白,我跟凌瑄明明那麼相似,為什麼封選擇的不是我,為什麼他偏偏跟凌瑄逃走了?逃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去了?」
「凌南……」
「我不要做凌南了,等封醒過來,我就要告訴他,凌瑄其實沒死,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活著嗎?我要跟他兩個人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永遠只屬于彼此……所以,你這種阻礙,還是給我消失掉的好!」
「凌南你……」莫名的,秦訶心底的恨意竟再也燃不起來。
「這個東西三年前我帶回來兩支,本來打算等封醒來後給他用的,不過……還是用在你身上好了!」凌南突然舉起左手朝秦訶身上扎過去,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針管又被他拿了起來。
秦訶吃了一驚,想也沒想就扳過凌南的手,反向壓了下去,力道一重,針管竟扎進了凌南自己的肩上。
「你……」凌南驚得無以復加,待要再說什麼,也許是藥理發作,沉沉睡了過去。
秦訶頹然跌坐在一邊,低聲對凌南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嘛……就這樣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吧,你還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的,也許……」
休息片刻,他走到封身邊,在他臉頰印下一吻,然後抱起封走出這個地獄,發動了凌南的車。
*
秦訶在一家小旅店寫下了給戴妍的信,告訴她自己暫時無法回國了,並且托她辦一件事。信寄出後,秦訶帶著封離開了湘南——
沒有回到他們熟悉的城市,而是去了遙遠的愛琴海邊。
秦訶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封,我要和你一起去希臘。」
*
秦訶用輪椅推著昏迷不醒的封,穿越過雅典市區,穿越過阿克洛波里斯,穿越過克里特島,一面走,一面和封說著話。
封總是不醒來,可是秦訶卻不停地說著,好像他可以听得見封低笑著應和一般——
直到在走過一座不知名的小鎮時,突然有人叫出了封的名字。
「遠見……這不是遠見麼!」一位微胖的希臘婦女突然指著秦訶的方向驚呼道,邊上的幾個大叔聞言都聚集了過來,點著頭激動地說,「沒錯,是遠見!」
看見目瞪口呆的秦訶,那名婦人微笑著解釋道︰「你是遠見的朋友嗎?一年多前他還住在我們這里呢,沒想到這麼快又再見了……對了,他病了麼?」
秦訶用英語和幾句不怎麼流利的希臘語和身邊的人交流起來,並且被他們請到了家中喝下午茶,席間,那位和善的婦人突然問秦訶道︰「遠見結婚了嗎?」
「什麼?」秦訶不答,吃了一驚。
「遠見喜歡的人一定很幸福。」婦人不無感慨地說道。
「幸福……麼。」秦訶低聲重復。
邊上的男子附和道,「沒錯,一定會幸福的,這是‘千日結’的力量啊。」
「千日結?」秦訶不解。
婦人解釋道,千日結是他們當地流行的一種祈求幸福的方法。只要連續一千日在同一棵樹上串上親手結的繩帶,就可以讓心愛的人得到幸福。
「為此,遠見在我們這里住了近三年呢。」婦人嘆道,「回去以後,一定和那個人結婚了吧。」
「封……遠見串千日結的樹在哪里?」秦訶突然問道。
男子的手指著窗外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道︰「就在那里,我帶你去吧。」
「不用了,」秦訶婉言謝絕,「我一定找得到的。」
一定找得到的。
離開了婦人的家,秦訶看著輪椅上的封,這樣告訴自己。
*
在那片樹林里,寫著中文的千日結的樹,就只有一棵。
密密麻麻的,秦訶,秦訶,秦訶。
秦訶的胸口突然又痛了起來,一面痛著,一面卻感覺有暖流通過。他從衣袋中模出一張紙,寫上封的名字,掛在了近側的一棵樹上,祈禱著︰「封,等我把這棵樹上串滿千日結,你就醒過來,好不好?」
「你掛得太難看了,還是我們一起來吧。」
「不要拘泥于這種小……誰?!」秦訶用力轉過身,險些一跤摔倒在地,輪椅上,封正眯著雙眼朝自己微笑。
「封!封!封!」秦訶踉蹌著跑到輪椅邊,一把抱住了封,「你醒了?你醒了麼?」
「我自然是醒了。」封的聲音沙啞著,語調突然陰霾起來,「本來我該醒在另一個世界的……」
「不對,封!不對,」秦訶拼命地搖著頭,道,「不要去那里,不要去!你已經死過一次了,你再也不欠任何人什麼東西了……你就在這里,跟我一起串千日結,不許反悔!」
「沒錯……」封撐著秦訶的肩頭站了起來,抬眼看希臘萬里晴空,千日結串起的繩子,在微風中飄散如漣漪,「我已經死過一次了,我身上的某些牽絆已經被扯斷,以後我會跟你一起活下去……我們兩個人。」
*
清明的日子,天雖沒有下雨,卻透著陰霾,墓地里人來人往,只是不見笑意。
有位年輕的女子在一座仍插著香的墓前供上了一束白菊。
走開幾步,她忍不住回首再望,黑色的眼底深處,透著分不清究竟是否哀怨的眼神,終于,她轉身決絕的走開,風托起她的長發,墓碑背面已經微有些褪色的赤紅銘文,便透過發絲間的縫隙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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