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下樓喝水的煦晴發現屋外有人影在晃動,從窗戶瞥了一眼,立刻開門,不確定的看著那個黑影。??
「是我。」??
「泱泱?這麼晚你怎麼……來,先進來再說。」煦晴沖出門,抓住她就往房里拉。「怎麼不撐傘?看,都淋濕了。」??
「對不起,吵醒你了。」泱泱僵在門口不肯進去,因為她需要昏暗的夜色和細雨來掩飾自己臉上的羞窘。「我不進去了,麻煩你……幫我把這??
個交給他。」??
泱泱將握在手里的瓶子遞過去,煦晴發現瓶身暖呼呼的,想她一定是在屋外徘徊很久了。??
「這是什麼?」??
「那天我不小心把他的衣服弄髒了,那些顏料用水是洗不掉的,所以……」??
「我要睡了。」煦晴故意打了個呵欠,笑著將瓶子塞回她手中。「我剛剛下樓,看見他房里還亮著燈,你還是自己拿給他吧。」??
「可是……」
「對了,」煦晴轉身,指著門小聲提醒說︰「別忘了鎖門喲,晚安。」
泱泱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心里突然感到一陣絕望。
她當然可以率性的一走了之,但想到光司那一連串威脅的話,她就顧不得什麼自尊和面子了。
她低頭看了一眼瓶子,關上門,慢慢踏上階梯。
盡管頭痛欲裂,關節、肌肉甚至每一吋皮膚都像被火灼燒般的發出刺痛,她仍是緊抓著扶手,一步步往上走。
恍恍惚惚間,她抬起僵硬的手準備敲門,但想到自己這麼冒失的跑來,是該先道歉還是把話說完就走……萬一季竮氣還沒消,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那她豈不是丟臉死了?
紛雜混亂的思緒不斷在腦中穿梭,最後,泱泱決定把瓶子放在門前就走;至于光司的事,還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正當她彎身,房間門呼的一聲突然打開。
季竮穿著一件深墨睡袍,微亂的頭發半干,手里拿著空馬克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他用力握住杯子把手,壓抑那股想抱她的沖動,但即使刻意不看她,幾天來的思念已經在他心湖掀起巨浪,他這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你在這干嘛?」心疼歸心疼,他還是不能放縱的寵她。
泱泱沒說話,愣愣的將拿著筆洗液的手伸到他面前。
「這是你道歉的賠禮嗎?」季竮沒有接下,只是看著。
「不……衣服沾上的顏料,得用這個才洗得掉。」
「好,那你來幫我洗吧。」季竮說完,旋即轉身回房里。
泱泱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前,直到季竮命令的說︰「進來。」
季竮站在房間中央,雙手環抱胸前,看起來很冷靜,其實是心亂如麻。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低級,雖然信誓旦旦說了不會管束、掌控她,但當一向堅持的原則在她身上發生不了效用時,那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和大男人主義還是變相的流露了出來。
離開畫室時的絕望,其實只是因他高傲的自尊受到重挫。在經過幾天夜不成眠、食不知味的懲罰後,他終于明白泱泱要的不是控制和馴服,而是無盡的愛。她的無理要求也只是說說,其實她只是要他哄她罷了。
沉默的拉鋸持續了幾分鐘。
走進房間的泱泱,先被那幅被她撒野扯壞的畫作吸引,隨後,視線就落在掛衣架上那件沾滿顏料的白襯衫上。
「季竮,對不起,我拿回去幫你洗,還有……」
「夠了夠了。」季竮突然從她身後一抱,將她擁進懷里。「我認輸了。」
當他冰涼的唇落在她頸後,一股暖流瞬間鑽進心窩,泱泱突然覺得全身無力,雙腿一軟,直接往下攤。
季竮將她牢牢抱住,一見她不對勁,立刻側身將她抱到床上。
「泱泱,讓我看看。」他用手在她臉上和額頭來回測溫。「你淋雨了是不是?好像發燒了,我去幫你拿藥。」
「不要!你不要走……」她緊抓他的衣角說︰「我沒事。」
「我只是去拿藥和開水。」
「不要。」她執拗的猛搖頭,哀求的抓住他,用盡力氣似的將自己塞進他懷里。
「好,我不走,但你得先將濕衣服月兌下來。」
季竮像照顧孩子似,小心翼翼的褪下那沾了油彩的濕衣服。他心無雜念的幫全身赤果的泱泱扣扣子,絲毫沒發現她發燒的臉脹得更紅了。
當季竮扣上最後一顆扣子,泱泱突然攤靠在他胸膛,那股熱迅速感染了他,燃起他體內壓抑許久的欲求……
不一會兒,他便發現泱泱不知是因疲累還是滿足,已沉沉的睡著了。他也閉上眼,與她十指交扣,一起進入夢鄉。
睜開眼,泱泱發現自己醒在陌生的房間里。
她緊抓著棉被,想翻身,卻發現身體輕飄飄的,四肢也虛軟得使不上力,但被褥的香氣卻將她推拉進記憶的潮浪中,慢慢回到那個雨夜。
午後的陽光在被風吹起的窗簾邊鑽進鑽出,那一夜的冰冷孤寂,仿佛隨著天明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彌漫四周的幸福氛圍,和被保護的甜蜜。
泱泱撫模自己的臉、唇,還有身體,發現每吋肌膚都還留著季竮的體溫。他親吻的力道,清楚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記;一想起季竮在她身體里,那緊緊的美妙,她立刻臉紅了起來。
突然,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泱泱听到浴室的水聲立即停止,下一秒,全身赤果的季竮手里抓了條浴巾,沖出來接電話。
「喂。」他警覺的移步到落地窗前,深怕吵醒泱泱,壓低的聲音中帶著責備。「有事嗎?禹嵐。」
泱泱閉著眼,卻豎起耳朵,專注听他說話。
「嗯,家里有點事,請了兩天假。」他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語氣應著。
「下星期能不能抽空參加我的慶功宴?」
「幾號?嗯……我看一下行程,再回電給你好嗎?」
「那天……我很失禮;加上周刊報導,一定給你帶來不少困擾,這陣子一直過意不去,想請你吃頓飯賠罪。」
「不用了。我們能把話說清楚就好。」季竮用大毛巾把身體擦干,正想找件衣服,眼角余光發現床有了動靜。「禹嵐,對不起,我要掛電話了。」
「季竮。」
「還有事嗎?」已經準備按斷電話的他,不得已又將手機貼在耳邊。
「我記得……下個月好像是季伯伯八十大壽,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謝謝。關于宴會的事宜,都是季碔在籌備,一切都在進行中,我也插不上手。」季竮緊盯著縮在床上的泱泱,急著想掛電話。「禹嵐,我現在有急事,改天再聊。」
不等她回話,季竮逕自掛了電話,往桌上一放,先是站在床邊看仍在裝睡的泱泱,然後彎身,從額頭開始親。
泱泱被他的唇搔得無法再假裝,只好求饒的叫著︰「啊……你干什麼!好癢啊……」
「醒了不睜眼,竟敢偷听我講話。「
「這哪叫偷听!」她一看到季竮全身赤果的站在面前,立刻將羞紅的臉埋進被單里。「如果真是重要的事,你應該自動回避。」
那寬闊的肩臂、厚實的胸膛,肌肉完美的線條和無形的力量,都讓泱泱甘心放下矜持被他征服。?
全然擁有彼此的甜蜜無法形容,泱泱擺動著身體配合著季竮,而季竮……也用充滿魔力的身軀,將愛化作汗水和熱力,滲入每個毛細孔,讓血液滾燙、溶化,然後合而為一。?
泱泱挪動身軀,面對面看著幾分鐘前讓自己坐上雲端的男人。「燒已經退了,我不能再睡,而你……也該專心工作,不要再為我請假了。」?
季竮點點頭,身體還沉醉在滿足的顫抖中。?
泱泱撐起身體,迅速下床,卻遍尋不著自己的衣服。?
「都被梅嬸拿去洗了。」季竮撐著臉,意猶未盡的望著一絲不掛的泱泱。?
她看穿他的意圖,不在意的打開衣櫃,隨手抓了件長風衣裹住果身,大步走向房門。「我要走了。還有,這幾天沒事,不準你到畫室來。」?
「不準?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泱泱眼一瞥,露出淘氣的笑。「管你是誰,不听話,就罰你不準踫我。」?
「好啊,那就來看看,是誰耐得住,到時候可別跪著求我抱你啊。」?
「你……大!」?
泱泱羞紅了臉,抓起沙發上的墊子扔向他,隨即沖出房門。季竮接個正著,嘴角掩不住泛起了笑。?
躺回床上,屬于理智的部分立刻開始運作起來。?
姚光司的事情解決了,剩下的就是禹嵐的部分。?
雖然泱泱對他很信任,但再怎麼牢固的感情也絕對禁不起刻意的挑撥離間,看來……他真的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徹底將禹嵐隔絕在城牆外。?
「季總,這是您請假兩天來的所有資料,我都整理好了,請您過目。」
「好,我會看的。」
「對了。」她將文件夾放在右邊桌上,恭敬的說︰「昨天有位奇怪的先生一直打電話找您。」
「奇怪?」
「他打了五通電話,問他姓名他不說,請他留下聯絡方式他也拒絕,堅持一定要見你。」
「多大年紀?」
「二十多。听他的口音不像是台灣人。」
「好,我知道了。如果他再來,你立刻通知我。」
「是。」
話才說完,分機內線的鈴聲立刻響起,秘書趕緊伸手去接。
「喂,有訪客?等等。」她捂著話筒,壓低聲音說︰「季總,是他。」
「請他進來。」
「是。」秘書交代一句,立刻放下話筒,走出去帶領訪客。
季竮收拾桌上待辦的公文,正準備起身迎接這個神秘的訪客;辦公室的門再次打開,季竮看著跟在秘書身後那高大英挺的身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是你?」
「好久不見了,季先生。」
「工藤浩,」即使只有一面之緣,季竮卻怎麼也忘不了這張臉。「你怎麼……你應該是來找禹嵐的,怎麼會……」
「非常抱歉。」工藤浩微笑的眼里帶著些許歉意。
當初,是他橫刀奪愛,從季竮身邊搶走禹嵐,即使愛本身沒有對錯,且早已事過境遷,但在面對季竮時,他仍會感到愧疚。
「她果真來找你了。」他驚訝的眼神中帶著幾許惆悵。「終究……她還是忘不了你。」
季竮听出他話里的疑問與誤會,不急著追問。
「幾個月前,我跟她在巴塞爾巧遇。她說是為了跟我道歉,還說了些你們夫妻的事,當然包括離婚……」
「根本沒有離婚這件事。」
工藤浩欲言又止,無奈的笑著。季竮看出事情似乎不單純,先領工藤浩到沙發坐下,待秘書放下咖啡後才問︰
「夫妻間的事不是外人所能評論,但不管有什麼問題,你都不該動手打人。」季竮譴責的說。
「我沒有。」工藤浩堅決否認。「我疼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打她。」
「可她手上明明有傷……」
「那全是她自殘的結果。」工藤浩皺眉,痛心的說︰「結婚前……她就有輕微的憂郁癥;婚後半年,一次意外流產讓情況更為嚴重。為了給她最好的治療,我們移民到法國,這幾年她一直在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
「什麼?!」季竮一時間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如果真有這麼嚴重,她怎麼還可以舉辦巡回公演?」
「我知道這很不可思議,但她只要彈琴,病情和情緒就會和緩許多。為了治愈她的病,我跟醫生決定冒險一試。」他露出難得的笑說︰「事實證明這方法非常有效,三個月的巡回演奏期間,她完全沒發病,日本那一場演奏更是精采,只是我沒想到演出一結束,她也跟著失蹤,最後一場演奏會只好被迫取消。」
「你是說……」那下星期要舉辦慶功宴的事,想來也是謊言。
「或許是因為日本勾起她很多回憶吧。演出一結束,她就不見蹤影。我找了幾個月,最後得知她回到台灣。看來……你終究是她最愛的人。」
「別傻了──」季竮急忙想解釋,卻被他搶先。
「我想過了。如果她愛你這麼深,或許留在台灣對她的病情會有更大的幫助,為了她好,我願意……」
「你願意,並不表示我必須接受。」季竮嚴正駁斥。「我跟她的感情早在五年前就結束了。我現在有女朋友,更不可能幫你照顧她。」
「對不起。」
「我想……她跑到巴塞爾找我,只是對過去的事感到歉疚而已,你不要太在意。與其道歉,還不如找到她,盡早帶她回法國療養。」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工藤浩一臉焦急的說︰「幾天前我找到她,好不容易勸說她回法國,但今天一早又發現她不見了。」
「什麼……」季竮想起出門前還接到她的電話。「手機試過了嗎?」
「關機。」
「那……」
「我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幫忙提供一些線索,我必須盡快找到她,因為……」工藤浩皺眉,遲疑了幾秒,還是決定誠實以告。「她除了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別人。」
「這……」季竮突然涌現一股不好的預感,但從不靠感覺行事的他,根本無從判別出方向。「你稍等一下,我先打幾個電話問問看。」
他手抓話筒,不斷撥號。但隨著電話一通通落空,心里的不安慢慢轉成莫名的恐慌;為了驅散這感覺,他決定離開辦公室,帶著工藤浩到任何一個禹嵐可能出現的地方尋找。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忽略了一個最近的地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