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海風太大天太冷,也許是身心都逢最低潮的時刻吧,回到家中的葉小如,生了一場重病。
起先是半夜的高燒,伴隨著咳嗽、流鼻水。醫生說她得了今年最流行的流行性感冒,如果不好好調養,小心轉為肺炎,到時恐怕小命不保。
身為房客的劉錫威義無反顧的擔起了照顧她的責任。
「要不要通知你媽啊?」劉錫威看著咳不停的葉小如,擔心的問。
「不用啦,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告訴了她,她還會怪你大驚小怪咧,咳咳咳……她才不會管我死活呢。」
葉小如整個人躲在棉被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咳著。
「唉,真受不了你耶。」劉錫威搖搖頭,對這個脾氣硬的女孩沒轍。
「倒是你,」葉小如露出頭,問道︰「你不用工作嗎?每天待在這里可以嗎?你不怕家人擔心啊?」
「沒差啦。」劉錫威揮揮手,表示不在乎。「那天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回去還要解釋一堆,還不如干脆住這里清靜。反正回去要面對所有人的責備和懷疑,倒不如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劉錫威看到她單身一個人生活,又受到感情上的打擊,更因為這場病,才沒幾天昀工夫就被折磨得憔悴不堪,于是找了借口搪塞。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她起了疼惜之心。焦急的在半夜送她去醫院急診、心甘情願的為她煮稀飯、半夜守在她床前用冰毛巾降低她的體溫、還貼心的為了怕吃藥的她準備好軟糖,在她吃完苦死人的藥粉之後塞入她嘴巴中。
「你將來一定是個好丈夫,嫁給你鐵定幸福。」葉小如口中含著糖果,含糊不清的說著︰「你很會照顧人。」之後又加上一句。
「是嗎?」劉錫威牽動了下嘴角,苦笑,算是回答了。
天知道!他可以這麼體貼細心的照顧人全是因為在美國時照顧蕭雲訓練出來的。
在美國那半年,在蕭雲飽受病魔折磨之苦時,他做的豈止是喂她吃藥、喝水而已?
在蕭雲病最重的時候,他甚至要料理行動不便的她的大小便,從胃管喂食,或著清洗她因長期臥床而長出的褥瘡。
這些事,並不是沒有護士做,只是,劉錫威就是不忍心讓蕭雲再多受一絲的折磨、一點痛苦。
所以,他為葉小如打理這一切,說起來是很自然的,根本比不上當初的百分之一。
「哇!小姐,你的咳嗽藥水是用干杯的啊!這麼快就喝完了,你不知道咳嗽藥水喝多了會上癮嗎?」劉錫威拿起只剩幾滴的瓶子搖了搖。
「沒辦法啊,咳……我一咳就拿來喝,還滿好喝的,甜甜的,咳……」
葉小如接著又是一陣狂咳。
「拜托你別再咬了好不好!都快把胃里面的東西吐出來了。」劉錫威見她那種不要命的咳法,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難過。
「一直咳一直咳,你這樣會吵得我半夜睡不著覺耶。我知道有個牌子的咳嗽藥水很有用,我去幫你買,不過你要忍一下,我只知道一家藥局有在賣,那家有點遠。」劉錫威穿上了球鞋,出了門。
***
「討厭,怎麼下起雨了?」劉錫威走到樓下,才發覺原本陽光普昭「的艷陽天,不知何時變成了陰雨綿綿。好在雨勢不大,三步並成兩步,長手長腳的他也就顧不得馬路上猛按喇叭的車輛,直沖到對面的騎樓去了。
他卻不知道,在公寓一樓的角落,有個人撐著一把鮮紅色的傘,目光像把利刃般朝他射去。
這個人,是顧盼盼。
她花了點錢,買下了劉錫威家大樓警衛的監視錄影帶,查出那輛紅色三門喜美的車號,再請征信社的人查出這輛車子的車主和地址。
原本在她盛怒之下自行剪去、參差不齊的頭發,在家人的勸說之下,終于去理發院修成小男生樣的五分頭。
這樣類似女大兵的發型,更顯現她臉部剛毅的線條,微薄的唇緊緊抿著,似乎已很久不知微笑為何物了;雙眼空洞無神,已不知這樣度過多少輾轉反側、悲傷難過的夜晚了。
「哼,終于讓我找到你了吧。」顧盼盼冷笑出聲。她在這里已經徘徊很久、觀察好幾天了。正想離去,剛好劉錫威走出來。
顧盼盼抬起頭,看了看這棟公寓,收了傘,向公寓的樓梯走了過去。在她身後,停了一輛被她用噴漆噴得亂七八糟的紅色喜美。
「鈴……鈴……」
刺耳的門鈴聲刺激著葉小如的每根神經,正頭昏腦脹的她簡直快被這震耳欲聾的尖銳門鈴聲搞瘋了。
「劉錫威,你這只豬!我不是有打鑰匙給你嗎?干什麼不帶出門啊!」
好不容易用僅剩的力氣爬到門口的葉小如,用她最後一絲余力罵出她目前所能想到最重的話。如果不是感冒藥害她昏昏沉沉想睡覺的話,她真想再用力踹他幾腳。
「你不知道,老娘我可是感……」
葉小如只開了半邊門,就停住了她的口水攻勢。
原來按門鈴的人並不是劉錫威。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留著小平頭、穿著黑色皮衣、拿著一把還在滴水的紅色雨傘小姐。
不過,這小姐的臉色可難看了,像是剛被人倒了會還是股票套牢之類的。
「嘿,不好意思,我以為你是我朋友。」葉小如不好意思的道了歉、吐了吐舌頭。剛剛一定嚇到這個小姐了,她知道自己潑辣起來的樣子有多可怕。
在心虛及不舒服下,葉小如又一陣狂咳。
「你剛剛說的人是‘劉錫威’嗎?」雙手環抱在胸前的盼盼,似乎在「展現」她的冰冷及不友善。
「是啊,怎麼了?」努力深呼吸才停止咳嗽的葉小如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來,不及多想她話中的諷刺與不禮貌。
「我可以進來嗎?」顧盼盼不等葉小如回答,便徑自往屋里走去,開始打量客廳里的一切。
客廳的沙發,是當初眼尖的葉小如從垃圾堆中搬回來的,已經被磨得不成椅形了;桌上擺滿了吃剩的泡面碗、零食、飲料罐……之類的東西,地板也好幾天沒有掃、拖過了。
「喂,你的傘!還有要月兌鞋!」葉小如見她如此惡行惡狀,就算家里其實經髒到不需要月兌鞋子,但她還是擺起主人的架式,叫了出來。
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啊?戶口普查員嗎?就這樣硬闖別人的家,沒有讀過公民與道德嗎!不知道這樣子很沒禮貌嗎!葉小如在心中碎碎念著,看著她留下的一個個帶著泥沙和污水的腳印和滴著水的雨傘生著悶氣。
「小姐,請問你有何貴干啊?」葉小如不客氣了,對付這種野蠻人就要用粗魯的方式才行。
「喔,」顧盼盼回過頭來挑了挑眉,看了看眼前身穿卡通圖案休閑服的小女生,中分的長發、清秀的鵝蛋臉,還有因為生病而略顯蒼白的臉色……
「嘖嘖……」顧盼盼口中發出不屑的聲響,極盡嘲諷的看著葉小如,夸張的搖了搖頭。「錫威怎麼改胃口啦?變成喜歡你這種黃毛丫頭。瞧瞧你,發育不良的樣子,你才剛滿十八歲吧?小朋友。」
顧盼盼的口氣充滿了譏諷,神情更是鄙夷。
「你——你說什麼啊!」實在是震驚了,葉小如想不到這女人一進門就這樣污辱山U己,于是不服氣的睜大雙眼回瞪她。
沒錯,雖然自己的胸部小,每次在台上作秀時,老是要擔心塞在里面的棉花會因為跳舞的動作而掉出來,再加上這次的感冒,又讓她掉了好幾公斤的肉,自然整個人看起來又干又扁。
不過,她的胸部大小關這個女人什麼事啊?葉小如念頭一轉,覺得這女人太沒禮貌了!
「喂喂喂,小姐!請你說話客氣點!」向來不吃眼前虧的葉小如,哪能容忍這瘋女人在自己地盤上撒野,馬上運用她的千年毒舌功反擊回去︰「你是誰啊?敢在老娘地盤上撒野!」
「我?」眼前的女人笑了起來,似乎不因葉小如這番裝腔作勢而稍有收斂,仍用不屑的眼神看她。
而她那種干冷的笑聲,讓葉小如想起了電影「倩女幽魂」中的姥姥;眼前這個女人,只差沒有長舌頭和穿古裝……
「你問我是誰?我還要問你,為什麼錫威會在這兒呢。」
「啊!我想起來你是誰了。」葉小如指著她,難怪總覺得這女人似曾相識,原來是她啊。
「你是那天的新娘。」
只是,那天化了妝又插滿頭飾的她,和現在皮衣短發勁爆的樣子實在差太多了。
「你怎麼知道我那天是新娘?啊!我知道了,是你!就是你讓錫威當著大家的面離開我!不要臉的賤貨!」顧盼盼一心認定這女人是劉錫威逃婚的原因,于是口不擇言的罵了出來。
「是你慫恿他逃婚!你這賤女人,把他還給我!他是我的!」
顧盼盼向前,一把抓住了葉小如,瘋狂地搖晃她。
「你——別再搖了,我的腦漿都快被你搖出來了。」
葉小如被她突然的劇烈搖晃搖得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發出微弱的呼喊。
我是招誰惹誰啦?這段時間我還不夠倒霉嗎?現在偏又遇上一個瘋女人。葉小如在心里叫苦。
我應該怎麼向她解釋劉錫威在我這兒的事啊?
葉小如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向這個跡近瘋狂的女人解釋清楚。這一切的經過,連她都覺得不可思議,又如何向她解釋呢?
不過,燃眉之急,就是要先把她安撫下來,要不然,搞不好房子都會被她拆掉!
「你別那麼激動麻,先坐下來,我們談談好嗎?」
來硬的不行,軟的總可以了吧?葉小如見她全身緊繃,深怕她又會情緒失控,做出什麼對自己不利的事來。
而顧盼盼總算松了手,但仍是用防備的眼神看著她,也不坐下,就這樣子站著不動。
葉小如見她這副為情所苦的模樣,再對照幾天前自己被小武羞辱後的情形,有何差別呢?
一樣在感情路上摔得慘重,一樣為情所苦。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什麼女人總是搞不清楚該負責的且一實是男人?但為什麼總是去找另一個女人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快呢?那個另結新歡、移情別戀的人是男人啊。
葉小如見她又氣又急,心里其實也明白了七、八分,這女人一定是誤會了她和劉錫威之間有什麼。
劉錫威現在人住在她這里,而自己又是這副剛睡醒、衣衫不整的樣子,也難怪她會誤會啦。
「要不要吃塊豆干?」葉小如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從客廳凌亂不堪的桌上翻出一包不知道開了多久的零食。
「不用。」想也知道!
「喔,不吃啊。」手已經舉在半空中了,尷尬之余,葉小如只好硬生生收日,啃起了發硬的豆干。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葉小如啃著豆干,偷瞄著她。「這件事太難解釋了,劉錫威他等一下就回來了,等他回來……」
「不用等到他回來。」顧盼盼不等她把話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我來,是要向你爭個道理、說個明白。」
葉小如跳了起來!這女人是紅衛兵轉世啊?听那口氣!
「我和他真的沒什麼,你千萬別誤會了。我知道他這樣傷害你,你心里一定很難過、很不服氣,想要找他問清楚對吧?」葉小如將心比心,把自己心里的感覺告訴她︰「畢竟,他當場逃婚,對你來說打擊太大了。但是……」葉小如話鋒一轉,切入了正題︰「你不會覺得你用懷孕騙他結婚這招太老套了嗎?現在又不是古代,都二十一世紀了耶,你也太單純了,以為用這樣就可以拴住男人的心啊?如果他狠心一點,叫你拿掉孩子,你要怎麼辦?他如果真的不愛你,你又何苦強求呢?現在事情弄成這個樣子,你也要負點責任啊。」葉小如說出自己心里的感想。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被葉小如一訓,顧盼盼先是一呆,突然一陣激動的掩住臉,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滑落,歇斯底里的大嚷大叫了起來。
葉小如的一字一句深深擊打在她脆弱的心坎上。她所說的一切,都是顧盼盼心里清楚明白、卻不肯接受的事實。
這幾天來,家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用一貫的語氣安慰她,勸她要想開點、放開些。
而這些好心安慰的話,在她心里卻變成了諷刺、嘲笑,像是在笑她的d自作聰明、自作自受。
于是新仇舊恨在她心中越積越多,變成了一把澆不熄的熊熊烈火、化成了怨恨,只等爆發的那一剎那!
然而現在,葉小如用最鋒利的言詞刺激她破碎的心,顧盼盼來不及防備,心中的最後一道武裝防線被破除,她也只能赤果果的接受殘酷的事實。
「我也不想這樣!我要怎麼辦?!」顧盼盼像個小孩子般嚎啕,茫然無助的緊抓葉小如的手。「你一定要幫我!一定要!」
「幫?怎麼幫?我又不能把死的變成活的,而且覆水難收!」
顧盼盼慢慢停止了哭泣,眼楮骨碌碌一轉——
「你就幫我一個忙,只要一個忙就好,好不好?」
顧盼盼緊抓住葉小如的手,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她,希望這女人可以幫她。
或許,劉錫威的晚歸是天意吧?讓顧盼盼有機會向葉小如提出請求。此刻的顧盼盼,是一只技著羊皮的狼,正一步步引誘不知情的小綿羊走入設好的陷阱……
***
「這牌子的咳嗽藥水真難找。」劉錫威關上門,不顧自己頭發全濕,衣服還滴著水,高舉手上的戰利品,走進葉小如房間。
「小如,快點喝吧,喝了這藥水,包準藥到病除。」
「啊!」葉小如從床上坐了起來,神情有點恍惚。
「來,快喝吧,這是中藥的哦,是一位很有名的老中醫師調的,我還特別告訴他你最怕吃苦藥了,要他加點甘草進去。」劉錫威打開瓶蓋,貼心的遞到她面前。
「謝謝!」葉小如心中怦然一動,為他的體貼感到窩心。「嗯……剛剛你出去的時候,我媽拿了雞湯來。你淋了雨,去喝一碗吧。」葉小如指了指客廳,眼神卻不敢正視他,直望著衣櫥發呆。
「你不是說你媽不會管你死活嗎?怎麼還拿雞湯來啊?哇!好香!」又冷又餓的劉錫威聞言馬上走到了客廳,打開了鍋蓋。
「我媽……她……剛好路過啦。」隔了兩、三秒,葉小如才從房間傳來結結巴巴的聲音。
餓昏頭的劉錫威不疑有它,拿起雞湯就喝。
「嘩!好吃!」劉錫威大呼過癮。
不知何時,葉小如倚在門邊不發一語的看著喝湯的他。
「你干什麼一直看著我?」劉錫威吃得太快,忍不住坐下來休息一下。
「沒有啦。」葉小如直盯著他的臉發愣,神情古怪。
「呵!」看了」會兒電視的劉錫威突然打了個大呵欠。
「干什麼啊?只是打個呵欠,你在緊張什麼?」劉錫威伸了伸懶腰,看著一直盯著他的葉小如。可能是這幾天照顧生病的葉小如吧,加上剛剛在外面奔波,又淋了雨,搞不好被她傳染到了也說不定……忍不禁又打了一個大呵欠。
「好累!我要去睡一下。完蛋了啦,被你傳染了,我看你咳嗽藥水要留一些給我喝了。」劉錫威越打呵欠越感到眼皮沉重,于是起了身,想要到房間小睡片刻。
才走到房門口,劉錫威用手扶住了房門,似乎再沒一絲力氣踏出一步。
「怎麼這麼昏啊!我……」才說了半句,人就軟倒下去。
「啊!」葉小如見他軟倒在房門口,不禁叫了聲,連忙上前扶住他。
「這樣子真的好嗎?顧小姐。」葉小如探頭問躲在她房里的顧盼盼。
見到劉錫威在吃下那鍋摻有安眠藥的雞湯而昏睡後,顧盼盼頓時眼露光采,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想到這幾天來自己受到的屈辱,忍不住想狠狠用力踢他幾下。但——她忍住了,她知道不能讓眼前這個女人起疑,否則一切的努力就白費了。
她從背對著葉小如時猙獰的面孔轉變成面對時一副感謝她大恩大德的模樣。
「謝謝你的幫忙,如果沒有你那鍋雞湯,真不知道錫威還要鬧多久才肯回家。」顧盼盼握住了葉小如的手,用最甜美的聲音說著感謝的話。
「可是……」葉小如似乎有些後悔。「你用這種方式把他弄回去,他真的會心甘情願嗎?」雖然才和劉錫威相處短短幾個星期,不過他的脾氣她知道。根據她的了解,劉錫威絕不會委屈自己去做不願做的事情。
可是,剛剛顧盼盼跪在地上求她的可憐神情,教葉小如怎麼也狠不下心拒絕。更何況,想出這方法的顧盼盼還從口袋里拿出安眠藥,哭訴著說她本來要吃安眠藥自殺的。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于是,葉小如在百般為難之下答應了她荒唐無理的要求,雖然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見她聲淚俱下,想不答應也不成了。
就這樣,葉小如眼睜睜看她叫了輛計程車,和司機合力把劉錫威架進車里,甚至連聲再見都沒說就揚長而去。
葉小如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陣強烈的後悔。她多想抓起車鑰匙,開著她的紅色三門喜美追去,憑她高超的開車技術,將劉錫威給搶回來。
搶回來?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啊?葉小如心頭一驚!訝異自己內心突如其來的瘋狂想法。
回到空曠冷清的屋里,葉小如愈發的感到不習慣,因為再也沒有人和她搶遙控器,也沒有人沾沾自喜的偷用她的洗發精了。
「小如,吃飯嘍!」
「小如,你怎麼連小孩子都不如啊?吃藥還要磨成藥粉。」
霎時間,她仿佛看到劉錫威在她生病期間照顧她、和她說說笑笑的樣子,總是貼心的為胃腸不佳的她炖排骨粥……。
「我這樣做,真的對了嗎?」葉小如內心慢慢涌出一陣後悔。
一股混合著酸甜苦辣滋味的感覺在她心中不斷擴散,令她心慌起來,像是一簇小火苗,越燒越旺,一發不可收拾。
「我在干什麼啊,我在心煩什麼啊?」葉小如跺著腳自問。「他走了是好事啊,我終于可以不用因為他開的玩笑而生氣啦!也不用被他逼著吃苦死人的藥,更不用被他逼著……」
說到這兒,葉小如再說不下去了,壓抑的情緒一古腦兒爆發了。
「我不想要再過一個人的日子了啦!」葉小如邊哭邊叫。「明明知道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為什麼要在我心情最低潮的時候出現?為什麼要在我生病的時候這樣照顧我!干脆就讓我病死算啦!為什麼你要突然出現又消失呢?!」葉小如無力的嘶喊,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原來被小武刺得遍體鱗傷的心,早被劉錫威的善解人意、溫柔細心所治愈,她早就習慣與劉錫威斗嘴、玩笑,還有一同坐在電視機前一起批評政治人物與娛樂新聞的日子了。那些日子,雖然平平淡淡,卻是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時期。
有時候,一杯平淡而無味的白開水要比一杯烈酒來得容易入喉。直到現在,葉小如才真正誠實面對自己對他的情感,但那並不是因為感謝,也不是一時的激情,而是因為真性情相處、真誠相對待才產生的感情。
只是,等到真的對自己承認,卻已來不及對那個人說了。
***
劉錫威從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他感覺喉嚨干得快燒起來了,此刻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狠狠喝下一杯開水。
只是,現在的他連想轉動手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力的轉動眼珠,想看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
這一覺睡得可真長!冷氣很強,劉錫威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涌起,不止如此,他甚至覺得自己四肢酸痛無比,還有頭昏加眼花……
「啊!?」劉錫威想坐起身伸展一下酸痛的四肢,卻沒想到手腳卻無法動彈,就連轉動半寸的空間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劉錫威嚇了一跳!怎麼自己的身體會動彈不得呢?他睜大了雙眼,希望快點適應這昏暗的光線。現在應該是晚上吧?隱約可以听到外面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勉強從外面閃爍的霓虹燈光線見到這個房間的布置」
「這是間旅店吧?」劉錫威猜。由床上的味道,他判斷那可能是前任房客廉價香水的余味;還有床單才漂白過的消毒水味。
「可是……為什麼我會動彈不得呢?噢!這該死的床!」一不小心,頭撞到了床頭的木板,劉錫威忍不住低聲咒罵了起來。
他睜大了雙眼,努力適應房里微弱的光線,逐漸地,他終于知道為什麼會動彈不得了。
「天啊!」劉錫威頓覺」股涼意直往腦門沖。
他的四肢居然被繩子緊緊捆綁在床的四周,就像日本中玩的那種手法。
難怪他起不了身!他現在只能轉動頸子,而且愈是想掙扎,該死的繩子就愈發揮它的作用,將他的四肢縛得更緊,甚至磨破皮。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劉錫威腦中快速運轉,回想發生的一切,為什麼他連」點印象都沒有呢?
「我去幫小如買咳嗽藥水……然後喝了雞湯,再然後……」劉錫威想破了腦袋偏就是想不出為什麼自己會這模樣出現在旅館中。
莫非小如喜歡玩SM?這是劉錫威一閃而過的想法,當然馬上被自己否決了。一個才發完高燒又咬得要死不活的人怎會有力氣將他五花大綁呢,
冷氣開得超強,從通風管里傳來咻咻的送風聲,只穿著單薄襯衫的他冷得發抖,只恨老天沒有多生出一只手給他,可以將那件就在腳邊的棉被拿起來蓋啊!連牙齒都開始打顫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喀!」是門把轉動的聲音,有人進來了,順手打開了室內的燈。
才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劉錫威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刺激得無法睜開眼,于是干脆閉上眼裝睡。感到一切很不可思議的劉錫威雖然裝睡,但耳朵可沒閑著,他豎直耳朵,仔細傾听著這房間里的一切。
有個腳步聲慢慢地、小心地走在地毯上,一直到一個定點後,就再也沒有了聲音,整個房間中,只傳來兩個人的呼吸聲。
時間好像凝結住了般,只剩下劉錫威手表滴答的秒針聲,證明著時光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劉錫威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微微的張開雙眼偷看。
顧盼盼正雙手環繞胸前,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眼前被五花大綁的劉錫威。
「啊?!」彼此都被對方嚇了一跳,同時喊叫出來。
「盼盼,怎麼會是你啊?!」驚見最不想看到的人,劉錫威睜大了雙眼,從干澀的喉嚨中發出了難听的申吟。
「怎麼?看到我不高興啊?」顧盼盼一副冷冷的神情,直盯著他。
「不是啦。」還好劉錫威腦筋轉得快,知道這會兒情勢對自己不利,馬上見風轉舵,「只是你的頭發……還有,我怎麼會在這里?」
「這是我的新發型,是為你而剪的,好看嗎?」顧盼盼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反而帶著一股冷到極點的寒意。
她抓來化妝台旁的椅子,大剌剌的坐下,雙眼中盡是興奮的光采,嘴角更揚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笑。
這種奇怪的場合,再加上她冰冷的神色及諷刺的笑容,真令劉錫威全身寒毛直豎,覺得自己是一只即將被人宰殺的豬一樣。
「盼盼,有話好好說,我這樣子很難受耶,你先幫我松綁好不好?」劉錫威用最溫柔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試探。
「哈!」听到這番話的顧盼盼笑出了聲,接著雙眼緊盯著他,眼神如冰。
听到這樣一聲笑,劉錫威知道自己完蛋了,顧盼盼是有預謀的,而一個瘋狂的女人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何況他不久前才用逃婚的方式逃離這個女人,現在人落到她手上,想也知道結果會如何。
「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嗎?」顧盼盼惡狠狠地盯著狼狽不堪的他,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
「盼盼,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有話好說嘛,干什麼把我五花大綁呢。」
劉錫威不安地扭動身軀,看著坐在一旁一臉冷笑的顧盼盼,心中的不安急遽上升,他無法預料她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哼!」顧盼盼冷哼一聲,銳利的雙眼不停在他身上游移。「你知道嗎?這段日子來我沒有一個晚上睡得好,我每天都在想要怎樣找到你這個逃婚的新郎,要怎麼折磨你、殺了你這個毀了我一生的男人!」
顧盼盼緊握拳頭,一古腦兒的把內心所有的忿恨爆發出來酈圩
「我要報仇!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幾天來的心靈折磨及對劉錫威的恨意,將她內心的波濤推上瘋狂的頂點。
天知道!這些天來,每當午夜夢回,她總是被惡夢驚醒。有時,夢見自己將劉錫威肢解了之後,坐在地上邊狂笑著邊慢慢一口一口啃著他的肉、喝著他的血。日復一日,她在流著滿臉淚的清晨中狂叫著醒來。
由于長期的睡眠不足,顧盼盼已有點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她總覺得有個聲音在耳邊鼓噪著她
「打他!扒下他的皮!切下他的肉!他這麼對你,你還不一口口喝光他的血啊!快!」
劉錫威雖被五花大綁著,但腦袋可清醒得很,半刻也不得閑!他看到顧盼盼的神色越來越不對勁,模樣也不像平常的她,心知不妙,可愈是用力掙扎,卻愈是引起她的憤怒……
「盼盼啊,」劉錫威勉強擠出一抹笑,希望自己修過的幾堂心理課程派得上用場……
「你放輕松一點嘛,不要緊張啊。」第一步,松懈她的情緒。
「你還好吧?肚子餓不餓?天都黑了耶。」第二步,轉移她的注意力。
「有什麼委屈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第三步,讓自己有同理心,傾听她的心事。
「委屈?!」顧盼盼大吼一聲。他的這句話剛好踩中了她的痛處。
她用力甩了劉錫威一巴掌,接著趴到離他鼻子不到五公分的距離,看著他。
滿臉火辣辣,痛得要死的劉錫威可以感覺到顧盼盼在他臉上灼熱急促的呼吸聲。
顧盼盼想起了她最近所作的夢,在夢中,她用力撕開躺在床上有如洋女圭女圭的他,拆散他的骨頭、血流了滿地……流入了水槽之中,大家鼓噪著,要她用力狠心的往他身上打……
現在的她真的已經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救命……」
從旅館大廳便可以听到劉錫威殺豬般的慘叫,想必是顧盼盼斗不過內心瘋狂的念頭,真的不顧一切的動起手來了吧?
「現在的情侶來開房間,怎麼那麼愛學里的花招啊?」
正在一樓櫃台看電視的老板邊抽著煙,邊笑罵著。